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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鬼索命

2024-03-31 04:25:05 1

    1、人面桃花
    一段豔遇開始之前,通常是有預兆的。
    那天是公元795年4月5日,清明節。
    豔遇和清明節湊到一起,立刻有了聊齋的味道。
    韓乎乎有一棟白牆黑瓦的房子,很安靜,裡面除了書, 還有竹。平時,房子裡總是很安靜。他一個人看書,一個人吃飯,一個人賞竹。
    傍晚,他經常爬上屋頂,四下張望。
    周圍有許多白牆黑瓦的房子,那裡面有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女人。她們沒有一個屬於韓乎乎。
    韓乎乎的孤獨與多愁,歡樂與淚水,無人傾訴,也無人傾聽。
    壓抑久了,他很想出去走走。
    清明節那天,他終於放下了書本,走出了家門。
    他是上午出門的,太陽很好,他的心情也很好。只是,路上有許多白色的紙錢,風一吹,它們在他身邊飛來飛去,很晦氣。
    不知不覺,他走出了城。
    路邊是稀稀拉拉的樹和空曠的田野,空氣無比清新。
    這時候,天變得灰濛濛的,似乎要下雨。
    前面是一個三岔路口,豎著一塊木頭製成的指示牌,左邊是桃花村,右邊是瓦罐村。韓乎乎幾乎沒有猶豫,朝左邊走去。
    後來,韓乎乎才知道,一個好聽的名字後面或許藏著一個詭秘的陷阱,一個好看的女人或許有一顆生死不明的心。
    下雨了。
    韓乎乎沒有跑。前面也在下雨,為什麼要跑?
    路邊有一片桃林,嬌嫩的桃花在雨水中瑟瑟地抖。不遠處,幾間茅草屋在桃林中若隱若現。
    周圍不見一個人。
    韓乎乎朝茅草屋走去。那是一個用竹籬笆圍成的小院,簡樸雅致,三間茅草屋都關著門,靜謐無聲。
    院門虛掩著,韓乎乎走進院子,敲了敲茅草屋的門,輕聲問:「有人嗎?」
    沒有人應聲。
    他試著推了推,屋門開了。屋子裡沒有人,桌子上鋪著一張宣紙,上面的墨跡未乾,寫的是:素豔明寒雪,清香任曉風。可憐渾似我,零落此山中。
    韓乎乎感受到了一種蕭索的心境。
    他坐下來等。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屋門響了一下,一個女人出現在門口,靜靜地看著韓乎乎。她穿了一件粉紅色的袍子,有淺綠色的花邊。她長得很清秀,臉很白,是那種常年不見陽光的白,很少見。
    韓乎乎站起身,拘謹地笑了笑。
    她也笑了笑,笑得跟桃花似的:「請坐。」她的語氣有些生硬,口音很重,肯定不是本地人,應該來自一個遙遠的地方。
    她泡了一壺茶,放在桌子上,然後坐下來,毫不掩飾地看著韓乎乎。
    韓乎乎掃視了一圈。
    屋子裡有一個四四方方的柜子,櫃門上畫著紅花綠草。牆上貼著一張年畫,畫著鯉魚和荷花。韓乎乎沒有發現男人用的東西,他覺得這裡只有她一個人。
    冷冷的雨氣飄進來,屋子裡有點涼。
    韓乎乎試探著問:「這是你家?」
    她點了點頭。然後,她說了一句什麼話,韓乎乎沒聽懂。
    「我住在城裡。」韓乎乎一字一頓地說。
    她笑了笑,不知道聽懂了沒有。她又說了一句什麼話,韓乎乎還是沒聽懂。
    他們就這樣前言不搭後語地聊著。
    韓乎乎只聽懂了一個詞:許絳。那應該是她的名字。
    「你會作詩嗎?」韓乎乎問。
    她笑。
    「宣紙上的字是你寫的?」
    她還是笑。
    韓乎乎站起身,提筆在宣紙上寫下了一句詩: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這句詩有勾引的意味。
    她看了一眼,沒笑,低下了頭。她看懂了,而且沒生氣。
    這是一種很曖昧的暗示。
    韓乎乎的心跳得厲害。
    靜默了一陣子,她起身給他倒了一杯茶。那杯茶和韓乎乎平時喝的茶味道不一樣,怪怪的。那應該是異國他鄉的味道。
    韓乎乎朝她身邊坐了坐,她沒動。他的心裡生出了淺淺的希望:也許,他們之間能發生點什麼事。
    外面的雨變小了,雨點伴著花瓣,飄灑在地上。天色收斂了那一抹明亮,變得凝重和黯淡。
    在昏暗的屋子裡,她的臉顯得更白了。
    韓乎乎的心裡冒出了一個膽大妄為的念頭。
    她絲毫沒有察覺,靜靜地坐著。
    天徹底黑了,無月無星,黑得一塌糊塗。
    一陣冷風吹進來,她抱起了胳膊。韓乎乎突然伸手抱住了她。她似乎掙扎了一下,只一下,然後,她不動了。
    韓乎乎和她融為了一體,在一片桃樹林裡,在一個沒有月亮沒有星星的晚上。他們相處了大約有一個時辰,從素不相識到親密無間,一個時辰顯然太短了。
    風更大了,裹挾著花瓣衝進屋子裡,分散落下。
    月亮閃了出來,用小半隻眼珠子偷看他們。
    有一些花瓣落在了她的臉上。她閉著眼睛,沒動。韓乎乎幫她吹掉了。之後,他鬆開了她,滿心恐懼。
    她慢吞吞地坐起來,整理著衣服,一言不發。
    韓乎乎朝外看了看,試探著說:「我走了。」
    她沒反應。
    韓乎乎往外走。站在門口,他四下看。周圍一片黑暗,不見一點亮光。他回頭看了一眼,看見她低頭坐在黑暗中,表情不詳,只是下巴處有一抹淺淺的白。
    他猶豫了一下,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
    桃樹枝輕輕地扯著他的衣服,似乎是在挽留他。花瓣觸碰到他的臉,像她的唇一樣涼。幾隻毛茸茸的活物低低地飛,去向不明。
    韓乎乎走出了桃林,回頭看,一片模糊。
    那天夜裡,他迷失了方向,快天亮的時候才到家。他一邊走,一邊回想那個叫許絳的女人,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她的模樣,只記住了她臉上的桃花。
    那一刻,他仿佛觸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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