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架蓮藕湯的家常做法(蹭飯三憶蓮藕粥)
2023-05-12 03:19:05 1
序
老婆生日,主動提出,想吃火鍋。
老婆都六十一歲了,我倆結婚也三十六年了,相濡以沫一輩子,這點兒要求還能不答應嗎?
再說了,老婆很少主動提吃的,這次能主動提出來,已是十分不易,我更得積極配合了。
忙說,走著!他姥娘!
我倆就慢慢走著,走到了火鍋店。
火鍋店生意不太好,偌大的大廳裡,就我們老兩口。
這樣也好,清靜,說話方便。
吃著火鍋,吃到了藕片。不知怎麼,就想到了藕粉。
老婆說,現在見不到藕粉了。我也沒喝過藕粉,也不知道什麼味道。
我就說,哈哈,我喝過呀!
一下打開了我的話匣子。
一、一碗藕粉粥
告訴你,我這一輩子喝的第一次藕粉粥,是沾了我姨夫的光吃的蹭飯。
(老婆瞪著一雙大眼睛,有些詫異。)
你聽我慢慢說。
那應該是一九六零年,大食堂、大饑荒時期。我才五六歲。
因為幾張飯票,我大哥上吊死了,我娘精神失常了。我姥爺就叫我舅舅把我娘、我二哥和我,一起接到他們家住。
我姥爺和舅舅都是醫生,解放前就行醫,解放後,依然開著家庭診所,經濟條件要寬裕一些。把我們接到他們家住,一方面,方便給我娘治病;另一方面,也為了給我們兄弟倆治病。我們倆都有很重的癆病——現在叫肺炎——整天悶得喘不過氣來。因為長期飢餓,瘦得真是皮包骨頭。一喘氣,根根肋骨都跟著呼扇。
當然,生活也改善了許多。不管是糠菜還是粗糧,最起碼,能吃飽飯了。
有一次,我在外面玩,回到姥娘家,一進門,看見我一個姨夫端著碗,在喝粥。
姨父看見我,就說,小三兒,喝碗藕粉粥吧。就要把碗遞給我。
我姥娘在一旁就急忙說,別價,我再給他熬。
我姨父帶來了兩盒藕粉,本來是要孝敬我姥爺和姥娘的。
那時候,這東西可是稀罕物件,比現在的猴頭燕窩都珍貴。虧的我那個姨父是政府裡的一個官員,要麼,哪弄去?正因為稀罕,我那個官員姨夫大概也很難喝到。所以,我姥娘急忙點火,在鍋裡熬了一碗藕粉粥。可巧,我姨夫剛端上,就讓我碰上了。
推來讓去,我姨夫最終還是讓我先喝了。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喝的藕粉粥,加了白糖。黏稠,軟滑,既有蓮藕的本源香味,又因為加了糖,極甜。我喝了第一口,真是覺得美極了。真的,那是我這一輩子第一次吃到那麼好的美食。那甜膩滑潤的感覺,至今還存留在我的記憶中。
迫不及待,我又喝下第二口,再往下,管不住自己了,咕咕嚕嚕,一會兒,就把一碗粥喝了個底朝天。
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的樣子一定急吼吼的,餓狼一般,十分不雅。自己也不知道先讓姨父和姥娘喝,就急慌慌自顧自喝起來。
唉!那時候,少年不知愁滋味,卻知道挨餓的味道是如何的煎熬人心。被餓極了,看見吃的東西就像狼一樣撲過去,哪懂得溫良恭儉讓?
(老婆哈哈笑。)
二、蹭吃爺爺幾塊煮蓮藕和紅薯
說到蹭飯,也曾給我帶來極大的屈辱。
(老婆又瞪著一雙大眼睛,一臉疑問。)
那是因為我和二哥蹭吃了給爺爺煮的蓮藕和紅薯。
那大概是上世紀六十年代後期的事情。
那時候,我爺爺已經退休,他有一份工資,又吃著商品糧,和我叔在一起過。我叔也有工作,也拿著工資,也吃商品糧。而我們一家都是農民身份,吃農業糧。那時候,雖然過了三年困難時期,但農民的生活依然很艱難,我家的生活當然和爺爺家的不在一個檔次上,吃的要比他們低劣許多。
我和二哥大概也就是十四五歲的時候,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經常吃不飽,天天覺得肚子餓。同在一個院子裡住,有時候,看見爺爺和叔一家吃好東西,那個饞啊,真是饞貓一樣,眼裡放光!
當然,說爺爺家生活質量好一些,也只是相比較而言。他們也沒有能力幫助我們家。不是有句話叫做救急不救窮嗎?
我媽是個很剛強的人,一再叮囑我們,看見爺爺家吃好東西,躲遠點兒,別讓人家看不起!我們哥倆也想剛強,看見爺爺家吃好東西,卻總是管不住自己,憋不住,饞蟲總冒出來,犯賤!
(老婆捂著嘴。偷笑。)
有一次,我和哥哥路過爺爺家廚房。大老遠,就飄出濃鬱的香味。拿鼻子吸溜幾下,聞出有紅薯的甜香味,還有別的什麼好味道。走到廚房門前,嬸子在裡面,正掀開鍋蓋看。
哇!鍋裡煮著一鍋東西,有紅薯,還有一掛一掛的蓮藕。
我爺爺有高血壓,他聽說蓮藕可以降壓,紅薯可以補血,而且,煮了吃,營養效果會更好,就經常買些蓮藕和紅薯煮著吃。
她看見我倆,就說,「給恁弟兄倆拿塊兒藕,再拿塊兒紅薯,吃吧!」
剛出鍋的紅薯和蓮藕,接到手裡,熱乎乎的,燒手,哧哧哈哈,在手裡來回倒騰。一邊倒騰,一邊急吼吼地搶著吃。
(老婆拿張餐巾紙擦眼。笑出淚來了。)
紅薯略微有些焦黃,就像今天街上賣的烤紅薯,外焦裡軟,特別香甜。
而煮熟的蓮藕,酥軟,嚼到嘴裡,就碎;味道微甜,和平時吃的涼拌藕片的味道大相逕庭,別有風味。那是我第一次吃煮熟的蓮藕節,印象就特別深刻。
一眨眼的功夫,弟兄倆就吃完了。吧唧吧唧嘴,有些不過癮。
倆人一咕唧,又跑回爺爺家的廚房。開著門,左右觀察,沒有人。我和哥哥倆人管不住自己的腳,七扭八拐,踅進了廚房。偷偷掀開鍋蓋。
磨蹭來去,終於,忍不住,偷偷拿出一塊紅薯和一掛蓮藕,一人捧一塊,跑出來。
像做了賊,心虛,老怕被人看見。好不容易跑到一個隱蔽的地方,弟兄倆蹲在地上,你一口,我一口,吃起來。
吃完,磨蹭好大會兒,才回去。嬸子看見我們倆,問,「恁倆又拿鍋裡的紅薯和藕了吧?」
我們倆支支吾吾,既沒坦然承認,也沒勇氣否認。
我媽聽見了,臭罵一頓,拿出笤帚疙瘩,要打。嚇得我倆跑出去,很久不敢回家。
後來,在生產隊勞動。一次,一個鄰居問起來,「恁弟兄倆偷吃過你爺爺的紅薯和藕吧?煮了一鍋,讓恁倆偷吃了半鍋!」
那時候,一二百號口人在一起勞動,讓人在廣庭大眾面前揭這麼個醜,我覺得自己的臉燙得難受,眼裡含著淚水,很長時間都不敢抬頭。
那時候,咱受的教育,就是學雷鋒,做好事,做個品德高尚的革命事業接班人。我一直都極力想做個讓別人瞧好的品德高尚的好孩子,這一下,跟偷字沾了邊,真是感到無地自容。覺得自己一寸一寸矮下去,都快矮進地下去了。
那一次,真是丟了大臉!
(老婆一雙大眼怔怔的。沒笑。)
三、蹭吃一碗掛麵
我蹭飯,也蹭出過自尊來。
那是和你談戀愛的時候,在你家,吃的一頓掛麵。是沾了你姑父的光,吃的蹭飯。
(老婆說了好幾聲。哪有啊?我咋不記得啊?)
你當然不記得了。那是咱們倆結婚之前,有一次,我去你家找你,可巧,你不在家。
你不在家,我還和你處在戀愛階段,就沒理由再磨蹭下去。就告辭,要走。
你奶奶說,「別走,喝一碗掛麵再走。」
那一天,碰巧,你姑父在你家裡。他那時候還在公安工作。他比我去得早。我去的時候,他正在端著一個碗喝掛麵。我們倆搭訕幾句,說的什麼,我也不記得了。反正在我告辭的時候,他也說,「喝完掛麵再走。」
我看你奶奶和你姑父都是非常誠懇地挽留,也就不好意思硬走。留下來,和你姑父拉閒呱。
不大會兒,你奶奶又下好了新的清湯掛麵,端給我。我接到手裡,碗裡的熱氣撲面而來。
那股熱氣裡,有非常濃鬱的香油、蔥花、香菜、醬油、醋的混合味道。一碗纖細白淨的麵條上面,漂浮著碧綠的蔥花、香菜葉,也漂浮著一縷縷香油。看上去,就十分誘人。挑幾根掛麵,細看看,晶瑩透明,喝到嘴裡,有滑嫩、勁道、微鹹的口感。
他姥娘,那應該是和面的時候加了雞蛋清和油、鹽的緣故吧?
(老婆點點頭。)
在我的記憶中,那應該是我第一次喝掛麵。
平時,凡喝麵條,都是咱娘手擀的,面大都有些粗,切下來,筷子粗細,下一大鍋,加點鹽和蔬菜,一攪拌,就出鍋了。和那天在你家喝的掛麵相比,一粗疏,一細膩,有明顯差別。就像石頭和玉,即使一塊石頭看上去也許是晶瑩透明的,但和經歷了地火熔煉的玉石相比,玉石的那份晶瑩而潤澤,綿密而透明,簡直難以望其項背。
(老婆笑著搖頭。)
真的,你別不信,我真得覺得那掛麵太棒了!是我這一輩子喝過的最好的掛麵!
當然,也許是那時生活條件艱苦,就像劉秀落難的時候一樣,餓極了,喝人家一碗餿豆腐加老白菜幫熬的粥,真的就以為是珍珠翡翠白玉湯。
對不起,這個比喻不太恰當,我的意思是說,那時候,一直沒吃過好東西,平生第一次喝那麼細膩潤滑的掛麵,就覺得特別好喝。而且,那麵湯也特別的鹹淡適中,香味濃鬱。越喝,我的心裡越發感到暖和,一股暖流在五臟六腑汩汩流淌。
(老婆微笑。)
那股暖流裡,既有熱湯的溫暖,也有心靈裡面溫煦的感受。
長這麼大,因為家庭出身帶有很重的灰色斑點,很多時候,都在屈辱和卑賤裡生活。
在我的印象裡,那是我第一次在你家吃飯。
那碗掛麵裡,沉浸著你奶奶和你姑父對我的情分,那是你們家裡人對我這個未來女婿的認可和接納。
平生第一次,被別人當作成人接待和照應,而且,我這個右派孫子,國民黨員嫌疑犯的兒子,能和你當公安的姑父喝著同樣的掛麵——那是你曾當過副鎮長的老共產黨員奶奶親手下的掛麵啊!
我真得有些受寵若驚!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不再是一條卑賤的生命,也和許多紅五類出身的成年人一樣,從此是一個在任何場合都可以昂首挺胸的男子漢。
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做人的自尊和自信。
老婆,你說,那碗掛麵,我能忘了嗎?
(老婆依然微笑。又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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