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柔藏勁、四兩撥千斤的太極拳
2023-04-07 15:12:29
我從小對中國武術醉心，惜苦缺機緣，無從投師學藝。直到大學選修太極拳課時，方得遂願。初從蘇桐鳳先生學楊家太極拳老架，惜老先生講授進度太慢，最終未能習完全套拳法。及後一年，方從鄧時海先生高足黃長福先生習得楊家老架108式。
當時為了精進所學，課餘常逛書店或舊書肆，偶得拳譜數冊，其中兩冊署陳微明所著，最能存楊澄甫拳法精要。一冊為自由出版社印行的《太極拳秘要》。1932年陳微明受中山大學校長鄒魯所聘，赴粵講授拳法，其間，梁勁予為他所攝的太極拳全圖都收在這冊書裡，且凡轉動之處，均攝出無遺，共118式，252張照片。另一冊為華聯出版社印行的《太極拳講義》，這本書沒有這252張照片，但多了《太極拳十三勢大義》《五行要義詳解》等。然這兩本書其實是同為一本，只是所據版次，圖文題詞割捨，改易名稱不一，使人誤以為是不同的書籍，實質此書本稱《太極拳術》，內容為楊澄甫口述，陳微明筆錄。
陳微明是湖北蘄水人，本名曾則，字慎先，又字微明。他是光緒二十八年（1902）舉人。1914年北洋政府設清史館，以趙爾巽為館長，聘陳氏為清史館纂修。在1915年從孫祿堂習形意、八卦。後拜楊澄甫為師，學藝7年，盡得楊氏太極拳之精髓。1925年在上海創辦致柔拳社，自任社長，傳授內家、太極、八卦、形意等拳術，並在蘇州、廣州等地設立分會，太極拳得以發揚。
陳微明學識淵博，能武能文，可作蠅頭小楷，能書擘窠大字，只是他醉心拳術，平日卻不多作，更不輕易許人，故知道的人不多。我曾得四幅他的書法，都是寫給同為清史館纂修的唐天如，落款處有「寥志」一印，知為陳氏別名。
在我習楊家老架的同時，得音樂系同學鞠雯如所介，認識她的父親鞠鴻賓先生。鞠伯父出生於上海，32歲渡海赴臺灣，最後定居高雄，並創「維生食品」，「維生方糖」，在五六十年代人人樂用。而伯父一生好武，曾習少林、形意、八卦諸拳術，後從王劍鋒、鄭爾康諸人問業，嗣後拜入鄭曼青先生門下，虔誠求教，專攻鄭氏太極拳三十七式，一生遵循「善與人同，達兼天下」之師訓，誓志弘揚拳道，為鄭曼青先生之高弟。鞠伯父曾任高雄太極拳總會之總教練、太極拳國際推手賽裁判長等職。故在這數年間，當伯父北上臺北開會，我必執弟子禮，蒙他不棄，口授心傳鄭「子」太極拳三十七式。光陰荏苒，伯父於2014年12月逝世，享年97歲。伯父80歲那年曾為我演練套拳一通，綿柔藏勁的身影，似歷歷還在目前。
鞠伯父晚年還以曼青先生所授「行功心法」的鬆柔、自然、平和、順暢及協調之理念，結合他數十年的實踐心得，整理出簡單易學，不受時地空間限制，適合各年齡及身心障礙的人學習的《行功心法》。
鄭曼青先生精於詩、書、畫、中醫和太極，故人稱「五絕老人」。他原名嶽，曼青是他的字，畫中常署號：蓮父、玉井山人和曼髯，為溫州永嘉人。由於先生善岐黃之術，時因楊澄甫繼室侯夫人患病，群醫束手，曼青先生診疾開方，侯夫人霍然痊癒，楊氏萬分感激。後先生拜入楊氏門下，楊澄甫遂將太極拳術悉以相授。至1935年，楊澄甫自粵返滬養病，手諭張欽霖回滬傳授鄭氏內功心法，他的功力便一時大進。先生與人比試時，善用太極長拳（快拳）滑步，貼身打短勁，即便他身材矮小，但發勁凌厲，尋常人更非他敵手。抗戰時，在渝駐華的英大使館宴後，曾應大使薛穆之邀，表演拳術，當時少壯英兵想與先生比試，結果先生一轉手、一側身、右掌一揚，英兵便翻跌尋丈之外，因而名振一時。
曼青先生的畫「古拙跌宕，出之自然」，來臺後曾與于右任、陳含光等結詩社，又與馬壽華、陶芸樓、張谷年等成立七友書畫會。宋美齡也向先生執弟子禮，曼青先生便傾囊相授，而曾一度傳言宋美齡的畫，乃先生代筆。一日臺灣知名畫家在士林官邸飯後，先生提議大家一起作畫，宋美齡率先開筆，未幾，一棵蒼松危然聳翠，眾人無不驚嘆，信青出於藍，捉刀傳言，不攻自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