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在北漂（村裡的翠西不想回大城市當Tracy了）

2023-06-29 20:52:56

那是大年二十九，時針停留在數字6上，我走出國貿繁華的寫字樓，脫下西裝，拎起收拾妥當的行李箱，踏上北下回鄉的列車，路上反覆操練著些許生疏的山普，等待一年一度的華麗變身。

再見，帝都網際網路資深貴族—Will；你好，某大齡單身北漂屌絲—狗鑫。

剛下高鐵便坐上了我哥的車，作為差一輪的親兄弟，小時候我看著他在外邊浪，如今他看著我在外邊浪。

我想大概是因為共同話題太少了，所以每年回家親戚反覆聊爛的話題永不會變。

兄長親切如慣性般問道：「今年在哪個公司？」

我字正腔圓的念出了公司的中文名與英文名，手機自覺地搜出公司的百度百科給他看。

我爹一定讓我不管國內外再去讀個研；

我娘肯定說我開心就好但是好想要孫子；

三姨絕逼炫耀每年我都看不上的她兒子的女友；

四爸如往年般建議我還是找個體系內的工作，比如高鐵推餐車；

堂哥一壺小酒之際要說你回Y城，車和房子不用管了，女朋友一大堆你自己挑就好~

推個餐車還能有車有房選女朋友，心裡那個美啊，腦中響起李榮浩的歌詞：「一生無非幾個歡笑悲哀和愛你的女孩。」

陶醉之際，一個剎車讓我瞬間回到了現實世界，不遠處看到了發小和他媽。

作為social達人的我如在帝都數千次一樣熟練地說道：「介紹一下，這是我哥，現在是當地財政局XX股的股長，這是我發小他媽，地稅局局長，兩位可以互換名片加微信哈。」

三個人像看傻逼一樣看著我，我才回過神來這不是北京。

得了，我還是別推餐車了吧，容易把盒飯全送人當禮物了~

剛回到家還沒坐下，我忽然收到了初戀的QQ信息，當時我的心情如千萬匹草泥馬般奔騰，這麼多年忽然出現，特麼就和詐屍一樣啊。

我們還是約了見面。

我腦海中初戀的模樣還停留在多年前，那時她一襲長發，白色連衣裙隨風飄揚，齊碎劉海下眼睛一眨一眨，太陽光下睫毛泛著金色。

真後悔回來沒帶件白色襯衫啊，這樣襯出夜晚熠熠的星光再好不過了。

一邊想，一邊坐在咖啡館裡靜靜等待，心跳撲通撲通。

忽然一腳蹬鮮紅長靴，身穿及膝貂袍，左手橫跨金鍊卡包，右手拿一翠綠殼7plus的濃妝女子向我走來。這難道是她嗎，我驚嘆於時間的殺豬刀，一下沒hold住，眼鏡嚇掉了。

女子開口：「嗨，狗鑫，好久不見。」

女子繼續說道：「你還真沒怎麼變，你看我是不是更美了？」

見我還在發愣，女子繼續：「去了大城市怎麼變呆了，北京好不好玩？」

我瞎扯了幾句，她開始問道，喜不喜歡她的貂、喜不喜歡她的靴子，為了見我她今天化了兩個小時的妝。

我此刻還在幻想是不是惡作劇，真正的她正躲在幕後偷看，直到她開始講她這些年的經歷：

高中畢業後去了Y城師範學幼師；

她之後又談了幾個男友，但都比我風塵；

師範畢業後實在不適合教小朋友，家裡便安排去了政府；

兩年前便被家裡催著相親；

現在的老公雖然不那麼愛，但是挺照顧她的；

她的寶寶明年就要上幼兒園了……

Pardon！你有寶寶了，還要上幼兒園了，你可比我還小一歲啊！

正當我驚悚之際，門外停下了一輛賓利，她跟我揮手告別說她老公帶著孩子來了，最後拿出一個紙盒：」狗鑫，我已不是當年的我，你卻還那麼像從前的你，走路直不起腰，喜歡蹦蹦跳跳的，只是臉不像以前那麼容易紅了，這是高三那年沒送你的禮物，很開心能再見到你。「

她抱著娃緩緩升起車窗，我逃離思緒打開那個破舊的紙盒，裡邊裝著一個星空燈，它被時間磨損得已亮不起來，我來迴旋轉，發現後蓋上有一行後來刻上的字，18歲的她寫道：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悅君兮君不知。

隔了幾天，我去見了大熊。

大熊是我從小穿一條褲子的兄弟，成績本不錯，奈何高考填錯答題卡，當時沒考出山西，這輩子也就再沒出去了。

一年沒見了，整天站在網際網路風口，我得利用信息不對稱讓大熊跪舔一下，嘿嘿嘿~

閒聊之際，我們決定出去看電影，機會到了，我放出大招：

「哎，這不遠不近的怎麼去呢，你不知道，在北京OFO和摩拜共享單車特別方便，一掃碼便說走就走，單車停到哪隨你便，哎呦我去。」

大熊一臉懵逼，我以為被先進的共享模式嚇到了，誰知他說：

「沒事，我有車啊，開車帶你去。」

沒緩過勁我們便出了門，我調整狀態繼續裝逼：

「大熊可以啊，都買車啦，不過我跟你講啊，在北京打車特別方便，滴滴、易道什麼車都能打得到，我打到過好幾次寶馬呢~」

大熊繼續沉默的面無表情，我如阿Q般傲嬌的仰起頭，忽然大熊停下了腳步，我一個踉蹌，回頭一看，一輛頂配的凱迪拉克閃了一下車燈。我如大熊之前般懵逼。

說好大城市人的驕傲呢，我和大熊坐在車裡猶豫去哪看，我深知家鄉的電影院都是些不知名的私人作坊，便繼續侃：

「以前沒去北京我以為Y城的電影設備夠先進了，去了才知道太low了，你不知道那萬達廣場的IMAX大屏看電影有多牛逼，還有那暴風的私人影院4D效果呢，爽的飛起。」

大熊提出了很建設性的意見：

「那我們就去萬達吧，最近南城剛開了一家萬達廣場，效果確實不錯，私人影院電影沒有最新的，前幾天我也給家裡買了個4D座椅，是挺爽。」

此時我已經覺得自己回到了假的Y城。我止住了跟他炫耀西少爺有多好吃、自如租的房子有多fashion、小豬的民宿有多文藝、衣二三借的衣服有多高檔、Wework裡的辦公位有多科技、小米空氣淨化器能讓空氣多清新。

因為啊，大熊花200請我吃了據說是五星級的建國飯店，家裡剛花了50萬給他買了一套別墅當婚房、Y城穿Prada還不如穿傑克瓊斯裝逼、他們公司1000平坐了20個人、Y城沒有霾，四面都是山，神經病才會買空氣淨化器。

電影院裡播著《乘風破浪》，我們兩都在大哭。大熊因為正太和太浪的情節回想起了當年我們的兄弟情，摟著我不能自已。我看著這新開萬達的大屏幕，瞬間找不到留在大城市的意義而潸然落淚。

你看一切都在變，BB機早已經被時代淘汰了，大城市沒你幻想的那麼好，小城市也沒你厭惡的那麼糟。

別回大城市了，小城有車有房；

別回大城市了，小城姑娘也很漂亮；

別回大城市了，這裡的工位比那寬敞；

別回大城市了，這裡沒有霧霾只有清香；

別回大城市了，這裡的花園裝得和故宮一樣；

……

還是要回去呀，我已空談了這麼多年理想；

還是要回去呀，心愛的姑娘已變了模樣；

還是要回去呀，我已習慣了漂泊與流浪；

還是要回去呀，我泯滅不了眼中的那道光……

恍惚間，我想起了那年在村口披風歷雨打完籃球吃雞蛋面的懵逼少年，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昨天發燒之際碼出了這麼多字的小城感言，情節人物純屬虛構，甚至和真實人物相反，我也沒那麼傲嬌，送給每個走出去的小城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