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不解風情(我是個混飯吃的女算子)
2023-04-20 18:01:37
魔君不解風情?知乎作者:風月無罪————我,一個混飯吃的算命女道士,話本裡的路人甲,,下面我們就來聊聊關於魔君不解風情?接下來我們就一起去了解一下吧!
魔君不解風情
知乎作者:風月無罪————
我,一個混飯吃的算命女道士,話本裡的路人甲,
此刻,我正裝瞎給一個英俊男子算卦,我趁機摸上他的胳膊,肩膀,鎖骨...
他拉住我亂摸的手,含笑問道:「女道長,你還要摸到什麼時候?」
我尷尬回應:「敢問,你姓甚名誰。」
他語氣冰冷:「玄青山魔君,柳沉。」
我腿都軟了,請問現在滑跪還來得及嗎?
1
「女道長,算一卦。」
「不算,今天沒睡醒。」我擺擺手,我叫吳若,是個瞎子,但沒有完全瞎,還能看得見一點光影。
那人很是不服氣:「你剛還給個富家少爺算呢。」
「他給我一錠金子,你也給?」
那人越發不屑:「切,嫌貧愛富。」
我摸出一張符,唰的一聲朝那人甩去,那人以為我要害他,忙不迭跑了。
一刻鐘後,從天而降一顆隕石,砸在那人原來站的位置上。
我淡定地坐在攤子上,心裡卻直罵娘:這什麼世道啊?還能遇到隕石從天而降?
「女道長,算一卦。」一個聲音逐漸靠近,緊接著什麼人摸上了我的臉,那隻手涼涼的,帶著一股白檀香氣。
向來都是我摸別人,今天倒叫別人摸了我?!這我能忍?我剛學的擒拿術!
我立刻回攥住他的手,撫摸他的掌紋和薄繭,很快推斷出一些端倪。
此人命格不凡,非富即貴、常年習武、劍術超群、五官清俊、身高健碩、腹有六肌...
靠,可遇而不可求。
我強裝鎮定,順著他的手腕往上去,胳膊,肩膀,鎖骨...
他的另一隻手抓住了我,比我還不要臉的細細摩挲著,阻擋了我接下來的動作,迫使我停在他胸前。
「道長,我只看看手相。」他說。
「這就是在看手相。」我騙起人來草稿都不打。
「道長還沒問我姓甚名誰,生辰八字呢。」
「你說。」
「玄青山魔君,柳沉。」
2
色字頭上一把刀,這句話說的是真到位。
我腿都軟了。我只是一個靠點道術吃飯的吳瞎子,話本裡的路人甲,為什麼會遇到魔君啊!
現在滑跪還來得及嗎?
柳沉語氣含笑,問道:「女道長,你還要摸到什麼時候?」
滑跪來不及了。因為柳沉居然乖順地敞開衣襟,拽著我的手摸到了那幾塊腹肌!
這東西摸完可是要負責的。我顫抖著開口:「魔君要問什麼卦?」
「此去琅商山一趟,滅九玄道門全門,前途如何?」
我聞言一愣,好巧。我就是九玄道門的門外弟子,在琅商山上住了十四年。
「不如何。」我說。
我聽到柳沉輕輕笑了一聲:「道長可不要騙我,給你個機會重新組織語言!」
緊接著,什麼尖東西涼颼颼地抵在我脖子上。
是劍。
我硬著頭皮開口:「童叟無欺,這一路山高水長,宏潤昌通倒算得上,只是屠人滿門,總是罪孽深重,魔尊執意如此行事...」
柳沉幽幽接口:「我便是不怕血債報應。」
我在心裡瘋狂吐槽,他都不怕了,那他還算個屁的卦!
「道長無話可告了嗎?」柳沉問。
我硬著頭皮開口:「魔君,您還沒給錢呢。」
「我沒錢。」柳沉說得風輕雲淡。
我一時間哽咽了,他沒錢他還算個屁的卦!!
柳沉站起來,越發不要臉地開口:「原以為道長會說些吉利話恭維我,不想道長如此高風亮節,視錢財如糞土。」
我努力翻了個白眼,我要錢了,是你沒給好吧?要是城裡隨便幾個王員外,孫屠夫,董秀才,敢賒帳那必是死路一條。可柳沉是魔君,還是要去屠我滿門的魔君。
我敢怒不敢言,得於是打算趕緊送走這個瘟神:「事不宜遲,魔君快些出發,莫要誤了良辰。」
然後柳沉就問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問題:「琅商山在什麼地方?」
「不知道人老巢在哪兒,你就單槍匹馬來屠人家滿門?」我終於忍不住,吐槽出聲。
「嗯。」
他還嗯?!
「指路是另外的價錢。」我掐著人中答道。
「你知道怎麼走?」
我點了點頭,意識到什麼之後,又緩緩搖了搖頭。
但來不及了。
下一秒,柳沉鉗制住我,把我從攤位上架起來,對我道:「勞您帶路。」
3
九玄道門這趟渾水我實在是不想蹚了。
我好想逃,但逃不掉。
魔君柳沉知道我眼睛不好之後,就牽著我的手走,根本不容掙脫,也沒給我一點求救的機會。
路過一家酒樓,他另一隻手在我腰間摸來摸去。
「魔君,您在摸什麼?」
「錢袋。」柳沉說得理直氣壯。
「啊?」
「你不餓嗎?」柳沉解下我那個破舊的荷包,頗為豪氣道,「走,吃飯去。」
「魔君,您沒聽說過一句話嗎?」
「什麼?」柳沉朝店小二要了一桌豪華雙人酒席。
「給男人花錢倒黴一輩子。」
「錢麼,再賺就是了。」柳沉又要了一應茶點。
我拳頭硬了,手指夾著一張符咒,心裡不斷告誡自己,不行,別去,打不過。
但想到我的錢,我還是艱難開口了:「您賺錢嗎?這是我六年的積蓄。」
「道門人兩袖清風,要錢幹什麼?」
「道門人也不是掛在牆上的年畫,我想找個膚白貌美的小男子倒插門,照顧我後半生。」我指了指我的眼睛。
柳沉思考了一會兒,「我花了你的錢,是不是就得給你倒插門?」
我被柳沉的腦迴路震驚到了。讓玄青山整個山給我倒插門?我好懸沒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
柳沉捧著我的臉,輕輕地捏著我的下巴,「你這眼睛是完全看不見了嗎?」
「能看見一點光影,完全看不見顏色。」
柳沉頗為惋惜地嘆了一口氣:「有治好的辦法嗎?」
我信口胡諏:「大概需要一個膚白貌美的小男子的真愛之吻吧。」
一瞬間的寂靜,什麼人在緩緩靠近,嗡的一聲,我當場石化,動也不敢動。
柳沉的鼻尖觸到了我的鼻尖,我們呼吸相聞,要不是對面是個要滅我道門的魔君,這場面該是很旖旎曖昧的。
柳沉笑了一聲:「你是誰家的弟子?天天想著膚白貌美的小男子,虧師門要你。」
我也笑了一聲:「九玄道門的門外弟子。」
時間有一瞬間的凝固。
我又笑了一聲但好心提醒:「就是你要滅門的那家。」
我聽見抽劍的聲音,風聲斷裂,那柄利刃高高的懸在我頭頂。
4
柳沉:「你想死嗎?」
我:「我靠這話你都問的出來!」
柳沉:「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你的身世?」
我:「我尋思一開始你也沒問啊。」
我強壯鎮定,幸虧我現在看不見,不然表現一定更沒出息。
「道門什麼輩分?」柳沉又問。
「沒有輩分。」我說,「山上人看不上我,下山也不是為了救世,就混口飯吃。」
柳沉收劍入鞘,確定似的再在我的眼前晃了晃。
瞅準機會,我撲通一聲,就著柳沉的衣袍跪在地上,「魔君滅九玄道門乃是替天行道,小的願隨魔君!」
我聽見柳沉低低的嘖了一聲,該是心疼他這雲錦的衣裳,於是我擰著膝蓋又蹭了蹭。
柳沉立刻扶我起來。我藉機朝他一拜,用山呼萬歲一般的氣勢道:「謝魔君成全,小的願為魔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柳沉久久不開口,想來是我臉變得太快,他都有點發愣了。
「剛還想誇你有骨氣呢。」柳沉問,「我怎麼相信你的忠心?」
「我給魔君好好起一卦吧。」
「不了,就你那卦術,要來窺我的天機,是要魂飛魄散的。」
「那好吧,是你不要我算的啊。」我問,「九玄道門跟魔尊有什麼仇?」
「沒什麼仇。」
「那為什麼要滅門?」我感覺他正注視著我。
柳沉啪的一下把劍拍在桌上,「看那群臭道士不順眼。」
「好!我也看那群臭道士不順眼!不就是天下第一道門嗎?有什麼好吹噓的?個頂個的眼高於頂,看魔君將他們滿門屠盡!」
柳沉停下來,氣氛逐漸變得詭異,「你怨氣很大?」
我連忙解釋:「沒,我是魔君的隨從,當然是魔君指哪兒我打哪兒。」
「別對我撒謊。」
他的呼吸越來越近,我知道他是湊過來了。
「我...」我欲言又止。
「快說!」
「你吼那麼大聲幹什麼?我說就是了。」我深吸了一口氣,「我是個孤兒,被獵戶撿到,養大在琅商山,雖說是門外弟子,但我是被踹出師門的。是物理意義上的踹。琅商山修有臺階上山,一共三千多層。我被師父一腳從山頂踹到了山下,傷了眼睛,好在保住了一條命。我早就不算是九玄道門的人了。」
過了半天,柳沉問:「為什麼趕你下山?」
「因為...鈍角。」
「快說!」柳沉的劍又落在我的頸邊。
「我惹了情債,讓主家師父的嫡親大弟子動了心,師父說我壞了他的道行。」
柳沉喝了一口酒,語氣戲謔,「你還真信。」
我有點茫然。
柳沉又道:「你們道門人雙修不是什麼稀罕事,那大師兄是不是叫李蘭成?」
我茫然點點頭。
「那我第一個殺他。」
「不行!」我脫口而出。
「為什麼不行?」柳沉說,「李蘭成兩年前和你師父的女兒尹蘇結成道侶了,你不會不知道吧?你那師父隨便找個藉口就把你擠兌下山了。」他又嘖了一聲,「真是痴情女子負心漢,就算不愛了,也還捨不得我殺他。」
「我真不知道!」我有點著急道,「師兄說他喜歡我,這輩子非我不娶的。」
「你還不如找我倒插門。」柳沉拍了拍我的手背,「怪你看不見,李蘭成那種貨色有什麼好的。」
我恍然大悟。
我就是傻。六年守著那幾封書信,對李蘭成一點懷疑都沒有。還做著春秋大夢,想他八抬大轎娶我回去。
越想越難過,我摸起一壇酒往嘴裡灌,刺得眼淚都出來了。
然後,我感覺到什麼東西正啄著我的手背。
是李蘭成的傳信鳥,上面寫著他給我的書信,我看不見,都是讓別人讀給我聽的。
耳邊響起柳沉嫌棄無比的聲音:「李蘭成要你去琅商山登山門,還說成功之後,你就是正經弟子,他好跟師父提議娶你。」
柳沉頓了頓,「文字遊戲玩的好,娶你當妾也是娶。」
登山門是我們這些平民,俗家弟子轉正的唯一手段。
「現在同意我第一個殺他了嗎?」柳沉問。
「不行。」我撕碎信紙,「我要親手殺了他。」
5
柳沉是遠近聞名,叱吒風雲的魔君,登山門對於他來說,是最無聊的事。於是我給他找了點樂子。
比如吐他一身。
「吳若!吳若你醒醒!」耳邊傳來柳沉的喊聲。
我喝的不省人事,意識都快不清楚了。
「吳若你別吐了!我害怕!」柳沉還在喊,聽起來很無助。
呵,堂堂魔君也有害怕的時候嗎?我心口一湧,Yue~的一聲吐了出來。
時間靜止了。我能感覺到,他正強忍著把我拉下來的衝動。
然後又有一聲yue~。
哦,柳沉自己也吐了,嘿,這樣我就只有一半責任了。
好不容易走到琅商山腳下,柳沉拐進一家客棧,要了一件上房,把我扔在床上,就開始細細碎碎的換衣服。
「下次出門一定要帶侍從。」柳沉咬牙切齒的說,「這也太能喝了。」
我朝柳沉微笑,伸手去解自己的衣服,但眼睛看不見,總是不方便。
柳沉阻止了我:「停,我來替你換,你別動了。」
我於是呈大字型擺在床上,調笑道:「你們魔君也沒有人們說的孤傲冷豔啊。」
「孤傲冷豔?」柳沉蹲坐在我床邊,笑了,「你來看看我,配不配得上這四個字。」
如果不是礙於打不過,我簡直想給柳沉兩拳,「你故意的吧!你知道我看不...」
柳沉的手撫在我的眼睛上。
我看見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看見了!!!
我看見柳沉散著頭髮,光著上身,腿上搭著件赤金褂子,越發襯得皮膚白皙,那雙狐狸眼加吊眼角,兇卻冷,鼻梁高挺,薄唇輕勾,臉廓稜角分明。
簡直是孤傲冷眼這四個字最形象的釋義了。
柳沉湊近我,紅唇白牙近在眼前,一張一合盡顯風情,「看呆了,嗯?還想你那混帳師兄李蘭成嗎?」
我一邊擦口水一邊道:「還想有一個膚白貌美的小男子。」
「你倒是在這方面出奇的坦誠。」柳沉感慨。
「我只是犯了一個普通女人都會犯的錯罷了。」我把頭一擰,儘量躲避這越發旖旎的氣氛。
好在很快就被一陣敲門聲打斷了。
「若若,你在裡面嗎?」
沒等我反應過來,柳沉就拿開了手,世界重新變為光和影的交纏。
在一陣鳥叫聲中,客房的門被撞開了。
一股熟悉的氣味湧進來,是溫潤的蘭花香氣,我心口一跳,木然看向門口那個模糊的身影。
身影道:「若若,我是大師兄,李蘭成!」
6
我第一反應是讓李蘭成跑,不要回頭,跑的越遠越好。
「嘴硬心軟。」柳沉抓住我亂動的手,扯過被子裹住我的身體,然後我落入了一個滿是白檀香的懷抱。
我猝不及防,柳沉的下巴抵在我的額頭上,讓我有些發怔。
「若若,你這是...」李蘭成問。
我剛要開口解釋,柳沉就捂住了我的嘴。
「吳若!」李蘭成看清局面,頓時怒不可遏,「你在做什麼?!我等你六年之久,你居然做出這種苟且之事!」
柳沉笑了,他一手抱著我站起來,一手抽出腰間的佩劍,隨後我就聽見了牆壁破裂的聲音。
「柳沉...魔君!」李蘭成的聲音在發抖。
「喲,你還記得我。」柳沉輕蔑的笑,「說啊,怎麼不說了?」
「你...你殺人如麻,你不得好死!」李蘭成的聲音越抖越厲害。
「哦。」柳沉還是笑,「希望你能活著看到那一天。」
「將吳若給我!」李蘭成如此喊道。
「給你做小?」柳沉一針見血,「真把別人當傻子啊。」
李蘭成振振有詞:「登山門之後,她能給九玄道門未來的掌門人做小夫人,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好的出路了!柳沉你不要摻和我們之間的事!」
我埋在柳沉的懷裡,眼淚暈溼了他的衣襟,在他因為暴怒而越來越快的心跳聲中泣不成聲。
當小夫人還要登山門之後?呵,這是有多嫌棄我的出身?
「登山門是吧?」柳沉抱著我一步步往外走,耳邊傳來嘈雜的議論聲,我什麼都看不到。隨後他高喝一聲,陡然大怒:「本尊今天就掀了你這破山門!」
頓時狂風驟起,電閃雷鳴,石磚破碎的聲音由腳下一路往上流竄,我聽見李蘭成失控的大喊,他的妻子尹蘇則對我不斷咆哮。
「吳若你個背信棄義的東西!」
「吳若,你會遭報應的!」
報應?為什麼我要遭報應?
柳沉的聲音輕輕響起,他撫上我的靈臺,溫柔道:「放心,殺你師父的是我,這些殺孽,你不必承擔。」
「李蘭成呢?」我問。
他切了一聲,很是不屑,「不是說好了?他留給你,親手殺。」
7
我沒殺過人,也沒見過血。琅商山上的師兄弟們都說我沒出息,資質平平,只會給普通人算卦。
其實看到血我會害怕,會頭暈目眩。但我不是天生就是瞎子,自從柳沉「登山門」之後,我就一直在做噩夢,我夢見師父和同門們死在我面前,他們求我,求我放過他們,但我還是沒眨眼。
全殺了,血流成河。
我於是不敢睡覺。
玄青山這麼大,都是些妖魔鬼怪,幾個侍女守在我門外,沒誰敢對我動手。
侍女說,我是被柳沉光著身子從琅商山上抱下來的,雖然不體面,但是沒人注意我,整個玄青山的關注點都在殺的雙目血紅,渾身戾氣的柳沉。
誰能想到我一屆小小道士,居然還能被這麼善良友愛的魔君所救。我感動的不行,立刻詢問柳沉呢,她們說他一回來就閉關了。看起來傷的很厲害,但九玄道門的老掌門確實是已經死了。
我問怎麼死的,她們說被柳沉一劍刺瞎雙眼,懸吊在琅商山山門口。
比起挖人祖墳,柳沉這種直接送人進祖墳的行為顯然更欺負人一點。
我又問侍女,柳沉跟九玄道門有什麼恩怨,侍女支支吾吾,說柳沉好像出身就在九玄道門。
怪不得柳沉嘲諷我卦術不精。只是由道入魔,逆天而轉,這修煉曲折繁瑣,應受無盡苦楚,還要冒著魂飛魄散的危險。
我莫名有點心疼柳沉。
我再問,侍女就不肯說了,說這些等魔君出來親口問才好,她們也知道的不清楚。
我很擔憂玄青山的安全問題,怕李蘭成他們找後帳。
侍女擺擺手表示不用擔心,她們對代理魔君有信心。
笑死!
如果代理魔君不是我的話,我也是很有信心的。
沒有信心且兼職代理魔君的我醒過來之後就在柳沉閉關的殿門口守著,時不時處理點山上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然後發現他手下這點魔獸妖怪多多少少是有點大病。
山下的農戶拎著我方陣營的狐狸來要賠償,狐狸嘴裡還叼著半隻死雞,瞧把孩子餓的,口水流了一地。
庫銀就這麼少了一筆。
面目猙獰的山魈哭喪著臉來求我,要我教他異形術,他喜歡上了山下的姑娘,可姑娘說他醜。
我與山魈推心置腹聊了一晚上,用自身經歷告訴他,看人不能光看別人的外表,也要看自己的。
山魈說他不聽。
山魈也是個執拗的性情中魔,說到傷心處,我倆抱頭痛哭,醉了三天三夜,喝光了柳沉的酒窖。
庫銀又少了一筆。
諸如此類的情況層出不窮,山上的小妖怪們找不到吃食,隔三岔五就來我這兒蹭吃蹭喝。是以柳沉那點可憐的積蓄,沒幾天就花光了。
我無奈蹲在殿門口,握著僅剩不多的幾個銅板等柳沉出關,日日夜夜,像瞎了眼睛的望夫石。
柳沉啊!你快些出關!不然玄青山上下都要窮的當褲子啦!
就這麼守了兩天兩夜,下午的時候,侍女急匆匆的跑進殿:「快別哭了,若若小姐。九玄道門的新任掌門和夫人帶人來了!」
「好快,半個月的時間就重整道門來找我們復仇了嗎?」我聽見遠處急促的腳步聲,那一隊人浩浩蕩蕩,直奔山頂而來。
這怎麼辦?
柳沉名義上是個魔君,手下卻沒幾個得力的妖怪,與其說是他們擁護他,倒不如說是他在保護他們。
可柳沉正在閉關。
一旦李蘭成帶人破山門而入,一定會殺死柳沉。
想到柳沉會死,我呼吸一滯。
「若若小姐,現在這種局面...」侍女急得不行。
「組織小妖怪們躲到後山!」我從身上摸出龜甲,塞上一把五帝錢,在半空中搖晃。
這一卦,是給我自己算,也是給柳沉算。
五帝錢落地,我顫抖著手摸過去,約摸心越涼。
是死局。
那不如搏上一搏,柳沉替我出了氣,我便多護他幾分鐘,哪怕死在他前面也足夠了。
「去找時光機器,重開!啊不是,是取柳沉的劍來!」
8
魔君就是不一樣,劍都這麼沉,我幾乎拿不動。
我看向山下,眼神不好只看到烏泱泱一片,連刮過我眼前的風都帶著血腥氣。
「吳若!你這個叛徒!」是尹蘇的聲音,「枉我父親對你那樣好,教你道術,卻不想你投入魔道,與魔君裡應外合,企圖傾覆我道門!」
「李蘭成呢?」我冷哼了一聲,「叫你們掌門跟我說,你算什麼東西?」
「吳若,你已入魔道,我跟你無話可說!」是李蘭成的聲音,斬釘截鐵,大義凌然。
我聳著肩膀笑了起來,下意識握緊了柳沉的劍,「背信之人,當然無話可說。你自詡名門正道,卻淨幹些不乾不淨的事情,各個狼心狗肺,恬不知恥!」
我有點害怕,這麼多人,就算他醒過來,也是難以抵擋的。
「誅殺魔君!報我世仇!」
李蘭成喊了一句,山下立刻沸騰起來,刀劍御風飛行的聲音紛雜擾亂,但毫無例外,全是衝著我來的。
我深吸一口氣,舉起劍,凌空劈了下去。
當下便哀嚎四起,樹木攀折,腳下震動不已。
「怕什麼?就是一柄劍罷了!」尹蘇的聲音越來越近,我看見一個黑影朝我襲來,她手上明晃晃的一把破刀,來勢洶洶!
她說:「吳若,你這樣的門外弟子就是沒用,沒了魔君柳沉你什麼也不是,就像當初在山上,蘭成不喜歡你之後,你就被我父親一腳踹下了山。」
我撐起劍,正面迎上她這一刀,兩鋒相交,頓時地動山搖,風雲大變。
她說:「你這個死瞎子做什麼都是痴心妄想!」
「對啊,謝謝你提醒。」我咬牙切齒,「父債女還,你還欠我一腳呢。」
我猛地收劍,在她怔愣的瞬間,抬腿將她踹下山!
一片寂靜,誰也沒想到,我這個投靠魔道的門外弟子囂張到這種程度,仗著一柄劍的威名狐假虎威,明明他們才是名門正道。
「吳!若!」是李蘭成的聲音,緊接而來的就是他的劍,帶著力拔千鈞的怒氣,快而準。
他的修為,我擋不住。但我身後就是柳沉閉關的玄青殿。
劍啊,劍,你多保一下柳沉吧。我躲在柳沉的劍後,一股大力襲來,直接將我貫穿,五臟六腑幾乎瞬間震碎。
我坐在灰塵裡急促的喘氣,溫熱的血滴落下來,天旋地轉中,我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我再次抱緊了那柄劍。
就算我再看不見,也聽得見黑白無常的腳步,還有那刀劍震顫的嗡嗡聲。
李蘭成興奮的聲音縈繞在我耳邊:「魔君已被我重傷!殺啊!」
要死了,真倒黴,被魔君策反,策著策著自己變成魔君了,反著反著,把自己小命反沒了。我忍不住想,下輩子投個好胎,一定找個膚白貌美的小男子做倒插門。
「什麼時候了,你不想我,還在想什麼膚白貌美的小男子!?」
來人頗為惱怒。刀劍之前,一隻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在那股熟悉的白檀香氣中,我看見身後一劍揮出,灰塵散盡,血濺滿地,李蘭成負傷,踉蹌了幾步。
「喲,真正的魔君醒了啊。」是李蘭成猙獰的笑聲。
9
柳沉還算有良心,攔腰抱起我,甚至幫我拿著劍。
「這是你的劍。」我對柳沉說。
「不,這是你的劍。」
我有些無奈,心想我的劍為什麼我提不起來。
「剛剛為什麼不想我?」柳沉語氣哀怨。
李蘭成他們向後散開,隨著柳沉的動作退出殿外。
「就是在想你。」我拽了拽柳沉的衣襟,「你不是膚白貌美的小男子嗎?」
柳沉沒說話,似乎不信,於是我撫上他的臉,笑著說:「來,爺,給妞笑一個。」
柳沉抓住我亂動的手,輕輕擦乾淨我臉上的血。
「不用本君親自找你了。」柳沉朝李蘭成道,「自己洗乾淨脖子送上門來了。」
李蘭成朝身後人們喊道:「怕他幹什麼?他剛出關,是最脆弱的時候!不要說還帶著一個要死了的普通女人。」
「我沒有要死,別聽他胡說。」我埋在柳沉懷裡,大口大口的呼吸。
我感覺到柳沉笑了,從胸腔傳來輕輕的震顫,我說:「我明明算的是死局,沒想到,還有你這一線生機。」
「是你道術不精。」柳沉說。
「都這時候了,你還不忘貶低我的職業素養。」我話沒說完,因為五臟六腑震碎的痛楚,,我咬住了柳沉的衣襟。
隨後柳沉捂住了我的眼睛。我看見他衣袖裡飛出千萬柄刀劍,烏泱泱衝向那群人,密集而帶有濃重的殺氣,不過甩出一招,他便轉身進殿。
「不殺了嗎?」我咬著牙問。
「你的傷很嚴重。」
「那他們萬一殺進來...」
「他們不敢。」
柳沉推開玄青殿的後門,抱著我走進一汪泉眼裡,濃重的血腥味被衝散,我靠在柳沉肩上,任由他撕扯那些殘破的衣裳。
「能讓我再看看你嗎?」我託住柳沉的臉,「我感覺我要死了。」
俗話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柳沉愣了一下,隨後捧起我的臉:「閉上眼睛。」
「閉眼不閉眼,我都看不見。」我以為柳沉不肯,便放開手往後退了兩步,他卻抓住我的手腕,復又將我帶進他懷裡。
「你出爾反...」
「噓,別說話。」
溫熱的觸感停留在眼角,柳沉的唇緩緩上移,停在我的右眼皮上。
我的心尖都跟著顫了一顫:「柳沉,你是不是...」
沒等我問出口,低沉的念咒聲如同狂蜂一樣將我們圍繞,視線中唯一的光影也被遮住,我明白,是李蘭成他們在外設下了結界,防止我們逃走。
「怕不怕?」柳沉摟在我腰間的手有些收緊,「怕就睡一覺,好得更快些。」
「不怕。」
然後我的後頸就挨了一個手刀。
那他還問個錘子!
10
我夢到我去街頭算命。
呵,街頭先生都是騙子,我好歹之前也是幹這一行的。
但是騙子裡也有好看的騙子。
走了七八條街,我終於找著了那個最好看的騙子。
這位倒像是有點真本事,但長得不殘不醜,不缺胳膊不少腿,有悖於民眾對算命先生的刻板印象。
「姑娘,算卦嗎?」他主動朝我開口,招攬生意。
我看著他緊閉的眼睛,心想他總算有一項跟算命先生貼近了。
瞎子。
「算。」我拉過他的手,摸上他的掌紋,笑吟吟盯著這位膚白貌美的小男子,「不過我沒錢。」
他還是笑,似乎見過了許多大世面:「姑娘是少見的坦蕩,坦蕩到有些無恥。」
「哦。」我拄著下巴,有一下沒一下的摸他的手,「謝謝誇獎。」
這樣當街調戲的大世面他約莫沒見過,我見他愣了一下,面上浮起一片紅暈。
他臉紅個泡泡茶壺啊!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於是轉移話題問道:「眼睛怎麼看不見了?」
「姑娘,你的八字...」他問。
「嘖,我問你話呢。」
「就是看不見了。」他的聲音低了下去。
呵,男人,小嘴梆硬,我略一錯眼,看見他衣角上的道門紋印。
「你什麼門派的?」我問。
「九玄道門。」他開口,「難道姑娘同為道友?失敬失...」
我伸出手,捂住他的眼睛,「我是玄青山魔君,無憂。」
他似乎看見了我,原有的那雙琥珀色瞳孔中滿是呆愣,面上更是一片精彩紛呈。
我也愣住了。
我在說什麼?
魔君竟是我自己?!
11
我從夢中驚醒,泉眼周圍漆黑一片,我還是看不見。
但是身上的傷口完全復原了。
好耶!還活著!
我摸索著站起來,誰承想一腳踩空,直接滑向了泉眼深處。
靠!
關鍵時候,一隻手抓住了我。然後我就意識到,我還沒穿衣服。
「醒了?」是柳沉的聲音,「活蹦亂跳的嘛。」
「給我穿衣服。」我在泉水中展開雙臂。
柳沉笑了,語氣溫柔,直接蘇了我半邊身子,「你這個混不吝。」
「咱們已經是互相看光的關係了,哦,還一同經歷過生死。」我這樣安慰自己,也安慰柳沉。
柳沉拉著我,抱我起來,我摸到了他後腦上繫著的布條。
「我可佔你便宜。」柳沉一邊熟練的給我套衣服,一邊說。
「你看不見,動作還能這麼流暢?」
「我以前眼睛也瞎過,許多年都是自己照顧自己的。」柳沉說。
「那後來眼睛為什麼好了呢?」
柳沉給我套衣服的動作頓住了,「因為有人用自己的眼睛,換了我的眼睛。」
「那她不就瞎了嗎?」我不解。
「對啊。」柳沉半蹲著,將頭靠在我的腹部,抱住了我的腿,輕輕的重複著,「那她不就瞎了嗎?她怎麼會那麼傻呢?」
我對傻子沒有什麼探討欲望。但總感覺有什麼地方奇奇怪怪的。
「柳沉...」我忽然想起侍女的話,「你之前是九玄道門出身的?」
他點了點頭。
我問:「你為什麼不一早跟我說?」
他答:「因為你沒問我。」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我居然會被我自己的話術給噎到。
倒是柳沉站了起來,耳邊響起劍出鞘的聲音。
「留在這兒,別亂跑。」他開始在我身邊畫圈。
「你要去什麼地方?」我下意識拽住他衣服的下擺。
他笑了一下,「外面還有一群人等著我呢。」
在我昏迷的這段時間裡,原來他一直守在我身邊啊。奇怪,我的怎麼臉燙燙的?
「李蘭成嗎?」我小聲問。
他拉長了語氣:「對,就是那個讓你惦記了很久的小白臉,李蘭成。」
「我才沒有!」
「就是那個讓你因愛生恨的小白臉,李蘭成。」
我幾乎跳腳:「你能不能別說的這麼羞恥!」
「嗯?你還讓我怎麼說?」他靠近我,提起李蘭成,他的話就帶著怒氣,「你不是還喜歡他?拿著我的劍都捨不得殺他。」
「我沒有!」
「你怎麼沒有?」他抓住我的手腕,往他那邊拉。
可惡,我好氣啊!
「我才不喜歡他!我只是有時候眼神不好罷了!」
他哼了一聲,頗為諷刺。
他哼個屁啊!我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我叫他哼!
一時間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我踮起腳尖,直接朝他吻了過去。
兩片柔軟印在一起,不止是我,連他也愣住了。
但怔愣轉瞬即逝,柳沉瞬間回扣住我後腦,溫柔的加深這個吻。
在意識徹底模糊之前,我覺得我好像惹禍了。
耳邊響起柳沉氣喘籲籲的聲音:「你急什麼?不喜歡他,喜歡我是吧?」
殿外一陣騷亂,緊湊的腳步聲一排排湧進來,越來越近。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推開他。
「都被你帶壞了,學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了。」他擋在我面前,「不過一天的時間,就搬來了這麼多救兵啊,李蘭成,從前我說你一無是處,現在看來,叫人卻很行。」
李蘭成咬牙道:「今天,你們兩個人都得給我死在這裡!」
12
我之前怎麼沒發覺李蘭成這麼陰險狡詐。
這分明就是玄青山和九玄道門的恩怨。李蘭成卻利用九玄道門的名聲,在短時間裡聚集了一支討伐玄青山魔君的隊伍,來了近乎兩百人。
兩百人對兩個人。
不,是柳沉自己對兩百人。
我相信我們能嘎嘎亂殺。
我負責嘎嘎,柳沉負責亂殺。
「你有那個本事嗎?」柳沉開始戳李蘭成的肺管子,「你那樣的道行,要不是給老掌門做倒插門,讓他給你開小灶,你能有今天的地位?」
「柳沉!」尹蘇大喊,「你這個混蛋!」
刀劍相碰,我心頭一驚,擔憂柳沉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我殺得了她爹,自然也殺得了她。」柳沉將劍扔給我,繼而對尹蘇道,「滅你們九玄道門,還是該用道術才合適啊。」
道術?
他忽然捂著我的眼睛將我攬到懷裡,我於是能看見,看見那些人憤怒的臉,還有他袖中飛揚的符咒。
我不由得感嘆,為什么九玄道門老出叛徒?
「你就是當初那個...」尹蘇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面如土色。
「你爹跟你說了啊。」柳沉嗤笑,「當年他剜我眼睛煉丹,殺人奪寶,趕我下山才坐上這掌門之位,你還記得啊。」
人群駭然,議論紛紛。
「玄青山魔君是老掌門的師兄?」
「這種煉丹術法不是已經被禁止了嗎?」
「九玄道門為了下一輩鼎盛,居然做得出這種事!」
「也沒多鼎盛嘛,那年那個叫無憂的女魔頭,連他們道門先祖的金身像都打破了。」
「噓,別說了,人掌門還在這兒呢,給人留點面子。」
......
魔君無憂?
這個名字太熟悉了。
還有那個夢...
我的大腦陷入一片空白,手裡抱著的柳沉的劍變得越發滾燙。
人群開始紛亂吵鬧,而我的頭開始疼了。
「那個女人在幹什麼!?」
「讓她停下!」
「她,她長得好像一個人!你們沒有注意到嗎?!」
「魔君無憂。」李蘭成的聲音開始顫抖,「是魔君無憂!」
13
記憶甦醒的很快。
我叫無憂,如上文所述,是個魔君。
我入魔道不為別的,只為逍遙散漫,不循規蹈矩。
世上早就不是非黑即白了,名門正道多的是臭蟲老鼠,邪魔外道也不少英雄豪傑,我行得正,站得直,隨便別人說什麼。
玄青山是我的山頭,平時收留了不少有大病的妖怪。反正我自己就夠奇怪的了,多一些奇怪的妖怪也沒關係。
第一次遇到柳沉的時候,他是個人類道士,眼睛還看不見,我本來賭光了錢,想問問什麼時候能回本的。
結果因為柳沉太好看了,就,沒忍住對人家耍流氓了,好在他也不在意。
結果第二天再下山的時候,柳沉的幡子上就換了字:
「魔君勿擾。」
我在柳沉面前坐下來,還沒開口他就搶先說,魔君,今天不算卦。
我開始變幻成各種形態,可就算變成一條小狗,柳沉都能認出我來。
甚至還問我,是不是經常變成小狗騙吃騙喝。
真服了!誰家的魔君要變成小狗來騙吃騙喝啊?!
我說這輩子我沒吃過這種虧。
柳沉說他這輩子也沒見過我這樣無聊的魔君。
我怎麼無聊?雖然我天天豪賭吃酒,但玄青山一山上下老小都靠我養活。
後來慢慢就熟了,柳沉還是不給我算卦,但一天,我看見鎮上富戶那個瘸腿的小女兒與他說笑,說要招他入門,做倒插門贅婿。
當下我就生氣了,裝成妖怪嚇走了小女兒,還在她家遛了好幾天的彎,想讓她爹找個道士隨便治一治,我也趁機撈一筆。
老員外確實找了個道士。
不過這個道士是柳沉。
當柳沉一把把睡著的我拽出老員外家靈堂,順帶帶倒了老員外家列祖列宗的時候,我很是丟臉。
然後柳沉說他要滅除我。
我愣了一下,懷疑自己聽錯了。
柳沉說我是邪魔外道。
那是柳沉第一次朝我亮出武器,看那修為,即便是繼承掌門也無可非議。
柳沉把符咒貼在我身上的時候,我還在感慨:真不可思議啊,九玄道門居然讓這樣的天才下山。
我一邊逃回玄青山,一邊掉眼淚,當然不是因為柳沉對我出手。我受了傷,也絕不是因為捨不得出手打他。
煩死了,我再說最後一遍,我沒有找藉口!但是柳沉打的我好疼啊。
沒幾天,九玄道門就來了一隊人攻山,說什麼要誅殺邪魔外道。
我覺得好笑,這年頭,殺人奪寶都要扯藉口了。
這邊柳沉留下的傷還沒好,我當然打不過,自然也不能丟下這一山老小去逃。還能怎麼辦?殺唄,殺的昏天黑地,血流成河。我修行多年沾染的殺孽加起來也沒那一次多。
後來我看到了柳沉,他站在我眼中完全變紅的世界裡,對我亮出了符咒。
我不由得感嘆,人生艱難,還是被這個男人給追上了。結果他卻把後背交給了我,那些符咒則扔向了那些道門人。
我問柳沉為什麼要救我。
他一邊說他沒有,一邊符咒甩得飛快。
我問他是怎麼知道我遇難了。
他說他隨便算出來的。
我問他為什麼天天給我算卦。
他說他沒有,不過兩天算一次。
我笑了,站在滿地鮮血裡笑得很開心,他冒著被稱為叛徒的危險,將我從九玄道門手中救走,支起了結界,藏到了後山,替我療傷。
我問柳沉為什麼壞了眼睛。
柳沉動作一頓,說被人拿去煉丹了。
我才想著是哪個魔道幹的,柳沉卻嗤笑一聲,說是他的師弟趁他熟睡,剜了他的眼睛,奪了他的寶物,趕他下山。
而現在,他的師弟,馬上就要繼任掌門了。
柳沉道行雖然高,但他師弟下了死手,眼睛剜掉了,就再也不能長好了。
「可以換嗎?就是別人換給你。」我悄然開口,我記得山洞裡火柴燃燒的噼啪聲,還有柳沉吃驚的表情。
「誰會願意瞎掉呢?」他問。
對啊,誰會願意瞎掉呢?
柳沉照顧了我很久,久到我恢復傷勢溜走,登上琅商山,一拳砸碎了九玄道門的先祖金身像,然後把他的那什麼師弟一腳踹下山。
我這人不記仇,一有能力立刻就報了。
三千多臺階啊,就那麼一直滾下去。
看的我很爽。
也許我是個惡人,柳沉不屑與我為伍,但有的事,就需要我這個惡人來做,有的人,就需要我這樣的惡人來磨。
但惡人自然都是沒有好報的,我的殺孽太多了,到達了頂峰就要遭雷劫。
想來也可笑,我一人殺人,總數都在我身上,他們仗勢欺人,法不責眾,卻永遠得不到天懲。
誰也救不了我了。
嘛,算了,不過就是重開一次,如果我運氣好,很快就會有來世的。
我發現我這個人私心尤甚,死到臨頭了,想的居然還是柳沉那個膚白貌美的小男子。
他也很及時的出現在我的面前,似乎是特地來幫我收屍的。
「我的眼睛,送給你了。」我說,「權當做個記號,以後你要是看見瞎子,別管是人是狗,就多給幾個錢。」
14
我從過去的記憶裡回過神,眼前到處都是血,這是第一次,沒有柳沉,我卻看到了世界。
「冷靜下來。」是柳沉的聲音,清朗溫柔。「吳若,冷靜下來。你不能再染上殺孽了。」
「殺孽?」我抱緊了劍,柳沉說的不錯,這柄劍,當真是我的。我往前踏出一步,「我不怕殺孽。」
「無憂!」柳沉從背後抱住我,「你記起什麼來了?」
我抽出劍,「記得現在要殺了他們。」
一柄劍忽然砍向我,李蘭成暴怒的臉隱在劍氣之後。而我輕輕一揮,從未覺得他的臉這樣陌生過。
他被我的劍劈成兩半,簡單粗暴,血濺五步。
「還有誰要試一試嗎?」我擦了擦臉上的血,朝人群道,「我一直奉行,冤有頭債有主的原則,各位與這件事無關,大可不必參與其中。」
一個門派的當家朝我拱了拱手。
我還之以禮。
他們開始潰散,走到最後,只剩下尹蘇一人,她本來要逃,還是我攔住了她。
「叫你的人帶回去。」我踢了一腳李蘭成的屍體,「從此,再不許上玄青山,若敢再犯,必將屠爾等滿門。」
15
我的眼睛還是看不見。
因為轉世的元神沒有眼睛。所以每一次輪迴,我的眼睛都會出現點狀況,不是天生瞎就是意外瞎。
柳沉跟我說,我這樣的硬傷,還是能修煉好的。我總感覺他在騙我,但又苦於沒有證據,「怎麼修煉好?古籍裡沒有這類的書啊。」
柳沉淡定的看我一眼,說,「道侶雙修,總有辦法。」
我更淡定的把這一眼看回去,「好,我這就下山,去拐一個膚白貌美的小男子來。」
柳沉拉住了我的後脖頸。
「幹嘛?」
「不許去。」
我歪過腦袋,「你管我?我堂堂玄青山魔君,無惡不作,為非作歹,拐幾個膚白貌美的小男子不是很正常的嗎?」
「我也是玄青山魔君。」
靠,柳沉說的好像也對,「那你不做道士了?守著我的玄青山這麼久,還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你故意這麼說。要趕我走?」下一秒,一雙手就覆在我的眼睛上,我看見柳沉氣憤到泛紅的臉頰。
「喲,你臉紅了啊?」我往後靠,頗為閒散的開口,「你是不是等了我很久?找了我很久?」
「沒有。」柳沉果斷回答,果斷到我懷疑這兩個字都沒經他腦子。還嘴硬是吧?我哦了一聲,拿開他的手往殿外走。
「無憂!」柳沉叫住我。
「我在。」
「你!」柳沉氣急敗壞。
「我怎麼了?」我跌坐在柳沉身邊,一陣冗長的寧靜後,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果然道門人就是拘謹,你有什麼害羞的啊。」
我摸了一把柳沉的臉,剛想調戲兩句,卻反被他抓住了手。
「幹什麼?」現在輪到我緊張了。
「先治好你的眼睛。」柳沉說的一身正氣。接著將我攔腰抱起,忽然的失重感讓我不得不抱住他的脖子。
「你要幹什麼?」直覺告訴我,不是治眼睛那麼簡單。
「治眼睛。」柳沉的語氣湖面一樣的平靜,實則暗潮湧動。
「啊?」
柳沉壓低了聲音,在我耳邊說,「道侶雙修,讓我想想辦法。」
「誰要...誰要跟你結成道侶啦?」
「你讓我一雙眼睛,為我出一口氣,我便尋你十幾世,即便由道入魔,受盡苦楚。」
柳沉這話說的我猝不及防,小嘴甜的我都懷疑我把他給教壞了,「你...你之前沒有這麼能說的...」
他撐在我的身體上方,語氣卻很悠閒,本來是他為魚肉,我為刀俎,現在忽然就換了地位,「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說。
「這時候都不忘諷刺我...」
「我記得你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是吧?」他越湊越近。
「是又怎麼樣?誰讓你那時候為了一個富戶的小姐滅除我啊!」說起來我就生氣。我抬手推開柳沉,復又躺回來翻了個身。
柳沉笑了,「還在為這個事生氣?」
他就在我身邊躺下來,攥著我的手,從後面抱住我,捂住我的眼睛。我看見外面的天空,湛藍湛藍的。
「給我算一卦吧。」他壓在我耳邊,小聲說。
「魔君呀,」我拉長了聲音,「今天不算卦。」
柳沉從懷裡摸出幾枚五帝錢,扔到地上,我還沒來得及瞧上一眼,就被他吻住了唇。
「別看了,看我。」(完)
標題:《魔君,今天不算卦》
作者:是小六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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