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承恩看得到鬼嗎（牛魔王一家來歷）

2023-10-21 09:40:13

若要說西遊裡的妖怪，牛魔王是最特殊的一個。第一，他身份特殊，是猴子結拜大哥，早在第四回猴子七兄弟結義就已經出場；第二，妖怪裡佔篇幅最多，從紅孩兒、牛二、鐵扇公主再到老牛親自出馬，九九八十一難裡，他們家至少佔了七八個；第三，來歷獨特。

為什麼說來歷獨特？首先，魔王這個稱呼不是中土出產，是個舶來品，雖然我們神話故事裡也有成魔一說，但最多是魔頭或者魔君，妖怪體系就沒魔王這個職業；其次，牛這種動物，在中國人眼裡歷來是忠厚老實象徵，從來跟妖精扯不上關係，更不要說成魔了，還他喵的魔王。

牛魔王一詞源自鳩摩羅王，鳩摩牛魔，這是取了個諧音。鳩摩羅王是誰？他出自三藏法師傳，本是印度南邊的一個國王，玄奘到了印度後，到處爭著請他去講經，鳩摩羅王也去請，但給拒絕了，因為玄奘當時住在爛陀寺，這是戒日王的地盤，他不同意。鳩摩羅王一怒，直接帶了兩萬象兵過來搶，你不同意老子就打的你同意，所以這算是玄奘不小心引發了一場粉絲戰爭。

也有說出自鳩摩羅什，鳩摩羅什是南北朝時的一個印度僧人，東渡中土居住在廣州，翻譯了很多佛經，是比達摩更早的傳經人，甚至達摩還曾打了他的旗號，自稱是他弟子。

持鳩摩羅什觀點的還有一個證據，就是鐵扇公主大名叫羅剎女，鳩摩牛魔，羅什羅剎，吳承恩把這名字分開，湊成了一對夫妻CP。但不管那種觀點，都說明牛魔王這個名稱源於印度，而不是中土。

西遊記裡的魔王其實不止一個，都是猴子結義兄弟，除了老牛還有蛟魔王、鵬魔王，但這些兄弟裡，唯一被後面提到，而且大書特書的只有老牛，為什麼？想想就明白了，印度崇拜什麼？神牛啊，所以一開場老牛隻叫牛魔王，到了後面，冠了全稱，唯恐你看不明白，西方大力牛魔王。

我們都知道吳承恩這個人，特別喜歡玩暗梗，什麼都不願明說。比如表面寫西天取經，實際對佛教拼命吐槽，大唐明明才是人間樂土，越往西走妖魔鬼怪越多，連天竺國都有妖怪，有什麼經好取，應該你們來大唐取經才對。

他如此著重刻畫牛魔王，也有暗喻在裡面。

牛是印度象徵，牛魔這個名字又出自印度人，所以牛魔王就是印度人具象化，如果還不明白，參照下鐵扇公主。

火焰山一回裡提到，鐵扇公主住在翠雲山，位於火焰山西南一千四百五十六裡處。按取經路線設計，火焰山在西域，西域西南方是哪裡？所以鐵扇公主就是印度人，只是老吳不肯明說。

老牛相貌不用說了，口若血盆，齒排銅板，肯定算不上英俊，他弟弟牛二呢，雖然號為如意真仙，一身道士打扮，長的卻是「形容惡似溫元帥（溫元帥，道教護法神，以相貌醜著稱）」。再看看鐵扇公主，花容月貌，堪比月婆（指嫦娥）。

老牛相貌醜陋，人品也差，他拋棄髮妻娶了小三玉面狐狸，原因為啥？因為玉面家有錢。書中稱玉面她爹是個萬年老妖，死後留下一大筆遺產，老牛因此動心做了上門女婿。西遊記妖怪多了，可你見過貪財貪到這個份上的嗎？為了錢，拋妻棄子，去做別人上門女婿。

吳承恩是非觀還是很鮮明的，書裡妖怪就沒好人，都已經是妖了，還被凸顯人品差，可謂妖中渣品，或者說渣牛，老牛這待遇也算絕無僅有。按常理來說，老牛這個級別的妖精，怎麼可能貪財，還他喵的當了上門女婿，噁心到這份上，吳承恩老先生一定另有寓意。

西遊裡男妖都很醜，而女妖怪都很美，這不稀奇，但擱在老牛這裡，就大有講究了，因為老牛一家，身份非常模糊，既不是妖，也不是人。

一般來說，西遊鑑定是妖還是人，很簡單，拿照妖鏡照一下，看你真身是什麼。沒有照妖鏡這種高科技設備咋辦，打，往死裡打，打到最後妖怪也會現原形。

但老牛一家，始終沒有露出原形。當然老牛除外，他是一頭大白牛，他跑不掉，不僅要承擔印度神牛形象，而且從名字就能知道是啥變的。玉面公主也除外，嚴格來說她都不算牛家人，只是吳承恩用來諷刺老牛的。

紅孩兒中了三十六把天罡刀，把孩子都扎透了，又被觀音下了五道金箍，也沒變成什麼東西；牛二跟猴子鬥了半天，力窮智拙，還是人樣；鐵扇公主更不用說了，從頭到尾都是美女形態。

他們家是人？不，書裡說的很清楚，他們都是妖怪。紅孩兒佔山為王，手底下一幫小妖，怎麼可能是人；牛二也不是人， 有詩為證：「聖僧誤食成胎水，行者來尋如意仙。那曉真仙原是怪，倚強護住落胎泉。」

鐵扇公主獻上芭蕉扇求饒時，猴子說：「看你得了人身，饒你去罷。」說明鐵扇公主原本也是妖，只是修煉出了人形。那鐵扇公主原形是什麼？沒說，不僅她沒說，紅孩兒牛二都沒說，這就奇怪了，西遊記大小妖怪那麼多，只要有名的，無一不把來歷交代的清清楚楚。

西遊妖怪無非兩種，一種天上下凡，俗稱上面有人；一種草根派，自己修煉成精。但不管上面有人還是草根，下凡就說什麼東西下凡，成精交代什麼東西成精，從沒有老牛家這樣，即說是妖怪，又不肯揭示他們來歷。

佛經云：「羅剎娑，梵語也，古雲羅剎，訛也乃暴惡鬼名也。男即極醜，女即甚姝美，並皆食啖於人。」

猴子饒了鐵扇公主後，書中稱她自此潛心修煉，終得正果，「經藏中萬古流名」。流什麼名，不就是佛經中所稱的惡鬼羅剎嗎？再聯想下老牛一家的相貌，是不是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這真是拐著彎罵人不吐髒字啊。老牛一家非人非妖，原來是鬼，而他們又是印度人，這不等於罵印度人都是惡鬼嗎？

看過我前一篇的都知道，吳承恩雖然寫西遊，但背地裡到處都在吐槽佛教，吐槽完佛教，捎帶著吐槽印度人，誰叫印度（天竺）是佛教發源地，唐僧要去那裡取經呢。

西遊記應該是民間故事整合，不是一個人創作，所以經常會出現邏輯脫節的情況。比如猴子的武藝，大鬧天宮時十萬天兵天將都不在話下，碗子山波月洞面對二十八宿之一的奎木狼，卻沒了辦法。

前人編出了牛魔王這個名字，吳承恩從中獲得啟發，於是單將他從七兄弟裡摘出來，重新塑造，給他安排了一個老婆，一個孩子，一個兄弟，一個小三，湊成了一家，老牛也從開篇時只有三個字的牛魔王，變成了意喻印度的西方混世魔王。

老吳顯然對印度人沒好感，所以老牛不僅長得醜，人品還差，可謂妖中極品，最後還用鐵扇公主真名羅剎女，暗指印度人性情暴虐，仿佛惡鬼，也是從側面再次表達他內心真正主題，「印度那破旮沓有啥真經好取？」

但搞笑的是，印度人極其喜歡西遊，據說央視版西遊記，出口引進的第一個國家就是印度，正所謂挨了罵還興高採烈。

什麼叫文化人，這就是文化人典型，我就問你服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