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季網

小桃紅

2024-07-18 04:24:45

    三十年前,縣豫劇團從西山裡招進一個小女孩兒。這一天。劇團老團長問正在練功的小女孩兒:「喜歡劇團嗎?喜歡學戲嗎?」小女孩兒說喜歡,隨後說出喜歡劇團的理由:她在山裡一天只吃兩餐,且還是少許玉米面熬的菜糊糊;劇團裡大白饃隨便吃,逢演出還有豬肉……這個女孩兒,就是後來紅遍豫北的豫劇名伶小桃紅。
    小桃紅真是個小人精,手眼身法步,師傅做了兩遍,她就學得惟妙惟肖。更勝人一籌的是,這小姑娘對角色的準確理解:她扮個花木蘭,自己就成了個女英雄;扮個秦雪梅,自己又成了一個傷心欲絕的少女。小桃紅到十七歲時,刀馬旦、閨門旦、青衣,一人擔演多種角色,場場叫好。
    小桃紅十七歲長到了一米七,一張瓜子臉兒,一副柳枝兒樣弱不禁風的苗條身材。秀外慧中的小桃紅,讓師傅們不知怎麼親她好了。她的三位師傅都是男人,三個老頭子,早不能登臺了,大師傅看著小桃紅說:「真想咬你一口。」二師傅說:「掐你臉蛋兒。」小桃紅媚眼一轉說:「就怕你們不捨得。」
    二十歲時,小桃紅得了個綽號:「響八縣」。小桃紅演出過的地方,男人們臉色都呆痴痴的,騎自行車不是撞牆,就是撞到人身上──魂還沒從小桃紅身上回來呢!
    那年,從廣西來了個大老闆,這個老闆其實也是當地人,他少年時出外打工,在外不知怎麼就發了財。這老闆看了小桃紅一場演出,當下決定:給劇團捐款五十萬,資助家鄉的戲劇事業。
    縣裡舉行了隆重的捐款儀式,縣領導給大老闆披紅戴花,可大老闆走了,小桃紅也失蹤了。是這老闆拐走了小桃紅?縣公安局馬上派幹警奔赴廣西,找到這位老闆,這位大老闆言之鑿鑿,說自己並不知道小桃紅的下落!
    半年後,有人從廣西帶來確鑿消息:小桃紅現與那大老闆生活在一起!
    公安幹警與小桃紅的三位師傅再赴廣西,很順利地見到了小桃紅。
    這天已是下午了,小桃紅還穿著睡衣。小桃紅對三位授業恩師,竟也沒有絲毫禮數。就那樣懶洋洋地在沙發上坐著,與公安幹警說,是自己厭倦了舞臺生活,自願隨老闆來廣西的。畢竟師徒情深,小桃紅的大師傅驟然見到自己的愛徒,激動不已,老人顫聲道:「妞啊!觀眾可盼著聽你的戲哩!」
    小桃紅看看三位蒼老的師傅,面色一寒,良久,無聲地流下兩行眼淚。小桃紅起身上前,跪在三位師傅腳下,哽咽著說:「我八歲跟三位師傅學藝,三位師傅的恩德勝過我的爹娘。不孝徒兒貪圖富貴享樂,辜負了三位師傅。三位師傅就當沒有我這個不孝徒兒吧!」
    小桃紅長哭一聲,起身走入內室,再不出來相見。
    三年後,一個黃葉飄零的秋日,縣城街上一個流浪漢跟蹤著一個瘦高女人,前後左右窺看許久,突然當頭攔住這女人叫道:「小桃紅!」
    千真萬確,真的是小桃紅回來了!可現在的小桃紅與三年前相比,簡直就是兩個人。現在的小桃紅面色蒼白,顴骨高聳,雙目無神,顯得憔悴又蒼老。她才二十七歲啊!
    原來,那個廣西老闆是個黑道人物,當年他被小桃紅美貌所迷,不惜一切手段霸佔了她。他以給劇團捐款得以接近小桃紅。暗地裡夥同手下爪牙將小桃紅綁架到了廣西。這位老闆天天給小桃紅注射毒品,小桃紅有了毒癮後,再離不開他了。後來,小桃紅毒癮越來越大,便被遺棄了。生活無著的小桃紅,這才又回到了故鄉。
    小桃紅的三位師傅,得悉這一切後,痛心疾首,將她接回劇團。想讓她戒掉毒癮,重新登臺。可小桃紅毒癮發作時,竟偷師傅的積蓄、甚至偷行頭出去賣了買毒品。縣劇團實在無法留她,便將她趕了出來。從此,小桃紅成了一個下賤的賣淫女。
    小桃紅身上注射毒品的針眼密布,多處潰爛,頭髮脫落,面容枯槁,哪個男人還敢動她?
    這年的臘月初七,下了一場大雪,入夜,大雪仍紛紛不止。小桃紅不知多少天沒吃東西了,這一刻卻如吸足了毒品般興奮,她登上城隍廟前的戲樓,雙手合十,輕盈向臺下一拜,嬌聲道:「各位父老鄉親!多謝大家給我一個小女子捧場。今天,我演出的劇目是《秦雪梅弔孝》。」
    小桃紅在紅戲樓上一個圓場未跑完,倒在雪地上再沒起來。已是後半夜了,大家在熱被窩中睡得正香,哪會有人看見這一幕?只有漫天的大雪,給她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雪被。
    天明,有人報告了公安局。公安局驗完屍又通知了民政局,民政局給了一個流浪漢一百塊錢,讓這流浪漢將小桃紅拉到城外埋了。這流浪漢不捨得僱車子,拖著小桃紅的一隻腳在雪地裡拖。剛拖出不遠,一個老漢過來,啪一個耳光扇在流浪漢臉上,怒喝:「滾!」流浪漢屁滾尿流地跑了。
    老漢是小桃紅的一個戲迷。
    這幫戲迷們在街上打著鑼,給小桃紅募集喪葬費。一下午的時間便募集了一大筆款,戲迷們給小桃紅買來最好的棺木,壽衣是在商店裡買的一身戲裝,靈柩起動時,志願給小桃紅送葬的竟多達三四千人。
    來年三月間,一個月光融融的春夜裡,一個醉鬼踉踉蹌蹌地回家,路過城隍廟前的戲樓時,忽聽鑼鼓大震,醉鬼一扭頭。但見戲樓上燈火通明,勝於白晝,臺上一個身著縞素的女子,對桌案上一隻靈牌飄然下拜,唱道:「秦雪梅見夫靈悲聲大放……」醉鬼一個激靈,酒全醒了。這是小桃紅啊!熟悉的唱腔,觸人心弦的唱腔,除了她,還會有誰呢?
    一會兒,戲樓下竟聚了數百人,戲迷們屏息斂聲,專注地欣賞著小桃紅精彩的表演,聽著聽著,從這齣《秦雪梅弔孝》,聯想到小桃紅可憐的身世,臺下觀眾無不淚眼迷濛。
    大家都知道小桃紅已經死了,臺上這個小桃紅,無疑是她的魂靈。可這時候,竟沒有一個人感到害怕!
    次日晚上,數千戲迷深夜苦等在臺下,希望能再次欣賞到小桃紅那醉人的表演和唱腔,可苦等到天亮,戲樓上仍是無聲無息。那晚上小桃紅的表演,成了絕唱。

同类文章

現代聊齋之畫之緣

    凌峰是一個畫家,尤其對中國畫中的仕女圖較為擅長。自己也舉行了很多次的畫展,雖然未能引起多大的轟動,但所見聞者皆樂樂稱道,讚譽者絡繹不絕。在一次,他到鄉間寫生之時,在路邊看到一個賣畫的攤位,掛滿了各種各樣的中國畫。看上去藝術水平都極其普通,但有一張仕女圖卻引起了他濃厚的興趣。他仔細端詳

盜墓鬼故事之牽魂鎮

    幻棺    「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的牽魂鎮吧?」酒蟲子用手指著山坡上那一座破敗的泥土房,問我。    我沒有回答,說實話,眼前這一座搖搖欲墜的土房,無論如何也和什麼鎮聯繫不到一起。    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山風很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從土房的院子裡冒出來,夾帶著陣陣惡臭。    推開「

不要拿死人的事開玩笑

    俗話說東西可以亂吃,但話不可以亂說!就像有些東西不能隨便碰一樣,特別是死人的東西,一碰你就惹上了大麻煩,到時想擺脫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同樣話要是亂說也會引火燒身,特別是關於死人的話題。    有些人認為自己的膽量很大,每每在夜裡給人講鬼故事聽,直到把別人嚇得面露恐色,才得意

錄像作怪

    劉健酷愛登山,常常獨自攀登險峰。幾個月前,他在一次登山途中失足墜崖,被人及時發現送進醫院,才算撿回一條命。事故過後,他失去了墜崖前的記憶,還偶爾會頭痛、頭暈。    劉健出院後,照舊登山。這天黃昏時分,劉健攀上一座山峰。此時,山中起了薄霧,周圍的景物如夢如幻,令人迷醉。    劉健趕

黃皮子

    黃皮子是個住在學堂佛龕裡的精怪,修行了幾世,耳濡目染竟也有幾分書香氣,學會了說人話,走人路。    黃皮子最大的夢想就是修行成人,進入人間道,擺脫畜生道的輪迴。它從小就聽有經驗的修行家說,必須在修行五百年後,穿上剛死的人穿過的衣服,然後再有活人對你說「你是人」,那麼就會最終化為人形,

致命的紅肚兜

    1    阿嬌是個鋼管舞女郎,前往「麥凌格」消費的客人多半都衝著她而來。    這天傍晚,「麥凌格」剛開門,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走了進來。他叫阿郎,長相英俊,但面無表情,他要了一打黑啤,獨自坐在角落裡。    紛繁熱鬧的一夜即將開始,一個肥胖的男人叼著雪茄走了進來,他姓謝,人稱謝胖子,

貴妃墓奇事

    清晨,霧氣靄靄。    在一輛駛往奪魂嶺的轎車裡,坐著四個人。開車的叫劉開天,是位頗有造詣的歷史學博士。坐在副駕駛位上的男子姓鄭名武,在潼城官場算頭面人物,實權派。後排座位上,則是天姿國色化妝品研發公司的老總方坤和他的秘書秦燕。這一路,劉博士侃侃而談,繪聲繪色地說起了發生在大唐天寶年

人骨毛筆

    古時候,有一個名叫高勵的老員外,從年輕時就繼承了父親的土地,每年光靠佃戶支付的租子就可全家不愁吃穿。    高勵雖天生富貴,生活卻十分簡樸,不講究吃穿打扮,也不藏嬌納妾,只有一個天生的雅癖:非常喜歡畫畫,且專門畫馬。他畫的馬匹,看起來氣韻活現、健壯如飛,簡直像是要破紙躍出一樣!   

女出租司機探案

    一    蘇慧桃與丈夫在城裡打拼幾年,攢下點錢,再找人借一點買了輛車,輪流跑起了出租。    這天近黃昏時,蘇慧桃將車開到環城路口,前面不遠有人招手要車,她將車開過去停下,這是一位女乘客,長及腰際的頭髮。蘇慧桃不由多看了一眼,發現女子有著一張異常蒼白的臉,車子徐徐開出,十多分鐘後女乘

日本鄉村怪談之囚童

    一、四顆石頭的秘密    日本的冬天來得很早。    這是我在位於川越的小野家工作時的感想。    川越地處東京近郊,但小野家卻彷佛停留在時光隧道的彼端,是棟在日本古裝影劇中才會出現的舊宅。    不知何故,小野奶奶要求我每天都要將庭院裡的石頭擦拭乾淨。    庭院裡的石頭和中國式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