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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故事之障眼法

2024-04-06 01:08:06

    高家莊的村後有一處石崖。石崖深處灌木林立,荊棘遍布,雜草叢生,原本也是人跡少至。據傳那石崖深處有一石洞,洞中有修煉成精的老狐狸。
    村人雖並未親眼見過那狐狸精的真容,但是據傳那狐狸精慣會用障眼法迷惑人心。
    說的是有鼻子有眼,村裡人心存著忌憚,日久天長那石崖倒成了村人們的禁忌。
    村民高大海種地是一把好手,更有一愛好便是打獵。
    每年秋季莊稼收割完畢,他便一桿獵槍扛在肩上,漫山遍野的到處去尋找獵物去了。
    他打獵倒真是一不圖吃肉,二不圖賣錢,就為了一個心頭喜好。
    他也是個執著的人,這打獵的喜好一保持就是數年。這許多年下來,死在他槍下的小動物也是多到數不清了。
    曾經也有村人勸他罷手吧,世間萬物皆有靈,無端的奪了這麼多生靈的性命怕會遭了報應,他都一笑置之,不做理會,也從不放在心上。
    他與老婆的感情尚好,又有一雙乖巧伶俐的兒女,小日子過的不富裕卻也是和美。只就為了高大海打獵的事,媳婦與他爭吵了不知有多少次。
    怎奈,這高大海就如同被種了獵蠱,每到秋收後就心癢難耐。一桿土槍一個水葫蘆的標配,每日早出晚歸,開心的不亦樂乎。
    這年秋天,秋收過後,令高大海心花怒放的日子又來了。
    這日,他早早起床,把心愛的獵槍擦了又擦,檢查了又檢查,又給水葫蘆灌滿了水後,收拾停當準備出門。
    老婆看他又要出門打獵,忙又苦口相勸道:「他爹呀,你可別再去打獵了!這野兔野雞長得雖小,到底也是一條命不是?這些年,你已經獵殺了那麼多小動物,就不怕會招來災禍跟報應呀?眼瞅著咱兒女也長大了,我們做父母的也該給後代積點福德了,你就戒了這獵殺的營生,好不好?」
    他哈哈一笑,挑挑眉對老婆道:「叨叨嘮嘮的幹什麼,報應?笑話,你一個婦人家懂什麼?我這打獵都多少年了,如果有報應,不早就報應了?這些年我們家不都過得平安順遂的?世間萬物原本就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我也不過做了一點物競天擇的事罷了。」說罷,扛著獵槍大步流星的出門去了。
    只是,這一天居然邪了門了。高大海在野地裡走了半晌,居然連根小動物的毛都沒發現一根。
    「娘的,見鬼了,怎麼連根野兔毛都沒看見呢?」他忍不住有些煩悶地嘟噥出聲來。
    他有點洩氣的轉身向村後石崖前的樹林走去,想著在那裡碰碰運氣。
    忽然,就在他轉身之際,一道白色的弧線從他眼前划過。是一隻毛色雪白的狐狸,從他面前匆匆跑過。
    只是,它跑到前面的樹林邊就停下了,站在那裡向他這邊張望著。
    這是一隻異常美麗的狐狸。
    雪白的毛色在陽光下閃著銀白色的光,身段修長,步態優雅,尤其一對清澈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似乎會說話一般。那清亮的眼波裡,居然還透著著一絲絲的嫵媚。
    「好漂亮的狐狸!」高大海忍不住讚嘆出聲。
    剛剛還煩躁陰鬱的心情,就好像天上的流雲瞬間被狂風吹走,一下就明朗起來。
    對於這突然出現的白狐,他是說不出的喜愛,強烈的佔有欲衝擊地他頭腦發熱。一種暈眩般的興奮令他全身顫慄,以致於他握槍的手都有些溼漉漉的顫抖了。
    他快速的舉槍瞄準:「小乖乖,別跑,跟我回家吧!」他在心中默念著。
    只是,那狐狸似乎並不驚慌,也不急於逃命,就那麼安靜地站在那裡,靜靜的望著他。
    在這靜靜對峙的瞬間,他的心中莫名地生出一絲從未有過的不安與畏懼來。
    那種被蔑視的感覺,令他尤為不喜。忽然感覺似有星星之火在心中突然就燃燒起來了。那灼熱的感覺,一下壓過心頭絲絲的不安。
    是呀,他可是獵人呀!有槍在手,何懼一隻弱小的狐狸呀!他怎麼可能被嚇到呢?
    他大大咽了一下口水,深深呼出一口氣,穩了穩心神,舉起了槍,瞄準了不遠處的狐狸。
    正待扣動扳機之時,他卻看到了自家兒子正對著他擺手。
    「有福,你這孩子在那裡幹什麼?趕緊回家去。」高大海趕緊放下槍,對著兒子大喊。
    可是兒子並不應他,待定睛看去,哪裡還有兒子的影子?
    明明還是那隻白狐安靜的望著他,眼中似乎滿是戲虐地看著他。
    他心下一驚:嘿,這狐狸還成精了!奶奶的,居然還用障眼法了!
    他在心中暗暗較勁,對著狐狸又舉起了槍。可是,槍口下又是兒子的臉,那眼神那動作定是兒子沒有錯。
    他心裡一下沒了底氣,障眼法也好,真事也罷,他還是不敢冒險。
    他恨恨的盯著狐狸說:「好你個畜生,不把你拿下,我就不是高大海。」
    言畢,他放下槍,轉過身,疾步向村子奔去。
    還沒進院門,他就亮開嗓子大喊:「有福,有福,你在哪?」
    「哎…爹,你回來了。我在家呢。」兒子高有福一邊應著,一邊從屋裡走出來。
    「他爹啥事呀?」高大海的老婆聽他喊兒子,也忙快步從屋中走到院子裡來。
    高大海一把拉過兒子,前後上下的打量一番,又問道:「兒子,你沒事吧?你上午有沒有出門呀?」
    「咋的了,爹?我上午好好的待在家裡,跟娘曬了一上午玉米,準備下午入倉呢。」有福一臉的認真。
    斜睨了他一眼,高大海的老婆輕輕拍著兒子的肩:「兒子,別理你爹,他魔怔了。家裡有活也不幹,就知道扛個土炮到處瞎跑。我看,不吃點苦頭他是不知悔改。」
    對於老婆的抱怨,高大海倒是並不生氣,原本也是他自己有些不務正業了。
    「孩子他娘,你下午看好孩子們,就讓他們老實在家呆著別出門。」高大海叮囑自己老婆。
    「這是為啥?發生什麼事了?」看他一臉鄭重其事的樣子,高大海的老婆有些擔憂地問。
    「嗨,你就別管了。下午看好孩子就行。等我回來給你帶個稀罕物。」高大海略微有些神秘地對老婆說。
    老婆撇撇嘴:「快算了吧,你能有什麼稀罕物?你要是不去打獵,我就念阿彌陀佛了。」說話間便扭身回屋去了。
    高大海又反覆叮嚀妻兒,下午一定要好好呆在家裡。看妻兒都答應的妥妥的,便又出門去了。臨出院門時,又回手就將院門帶上。
    此時的他心裡也是一塊大石落了地。邁著輕快的步子,哼著小曲兒,心情愉悅地向村後樹林走去。
    「啊,小白狐,我來了。」他在心中喜滋滋地默念著。
    還以為那白狐定然已經跑掉了,再找到那它必然要費一番周章。誰知剛到樹林邊,他就看到那一抹雪色,悠然臥在一叢綠草間酣睡呢。
    他強按住仿佛如擂鼓般狂跳的心,艱難地吞咽了一大口口水,潤了一下仿佛要乾裂到冒火的嗓子,悄悄地舉起了槍,瞄準了那如雪般的影子。
    就在他扣動扳機的一刻,又看到兒子十分驚恐的臉。那驚懼的神情仿佛在哀求父親:不要開槍,不要開槍。
    他搖了搖頭,唇角浮上一抹嘲諷的微笑:「娘的,你這臭狐狸除了這低級的障眼法還會個啥?你以為我還會上你的當呀!」
    隨即,他果斷地扣動了扳機。只是,在槍響的那一刻,他看到兒子倒下去前,掛在唇角那抹詭異的笑,還有那一聲「哎呀」就仿佛真是兒子的聲音。
    他心下一驚,再定睛去看時,除了在風中搖曳的樹影,哪裡還有白狐的影子呀。
    搜尋了半日,並不見白狐的半點蹤跡。就仿佛它是一陣風,吹過了就是吹過了。
    搜尋到石崖入口處,只覺一陣冷風吹過,仿佛氣溫陡然下降了幾度,連陽光也在這一刻失去了溫暖。風吹在草木上發出哀哀鳴叫,仿佛無數的鬼魅在哀嚎,高大海不由自主的猛然哆嗦了一下。
    站在石崖下躊躇了半天,高大海還是決定放棄。他拖拉著槍,無精打採,垂頭喪氣地往家走去。
    剛到村口就見一個村民慌慌張張地向他跑來:「大海哥,可找到你了。快回家看看吧!你家有福出事了。」
    「啊?…有福…有福…出事了?出…出什麼…事了?」高大海瞬間變得結巴起來。
    「聽嫂子說是從穀倉頂上摔下來了,摔暈過去了。」村民一邊跟在高大海身後小跑著,一邊回答高大海的問話。
    還沒到家門口,就看到自家院門前進進出出的不少人。老遠就聽見自家媳婦撕心裂肺的哭聲。
    高大海三步並作兩步,一下就跨進了自家院門。
    一進屋,就看見慘白著臉躺在炕上一動不動的兒子,還有坐在身邊艾艾戚戚,頭髮凌亂痛哭著的媳婦。
    「我不是說讓你在家好好看著孩子嗎?你是怎麼看得孩子?」高大海一看到老婆就劈頭蓋臉的大聲吼。
    「高大海,你還知道回來?你還好意思來說我?還不都是你!你要在家,兒子怎麼會爬到倉頂去蓋草?不去蓋草的話就不會摔下來了。」高大海的老婆一看到他,眼睛都要冒出火來了。
    「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吧。現在,孩子的傷勢才是最要緊的。」一旁的二嬸看不下去了,打斷了夫妻二人的爭吵。
    對,對,對,此刻孩子的傷勢才是最重要的。
    「大夫,大夫!請大夫了嗎?」高大海猛然醒過來。
    「等你?孩子早沒命了。」一旁的老婆還是有些不依不饒。
    「請了,請了,大明子已經去請了。應該這會也就該到了。」鄰居大哥接話道。
    大夫請來了,說有福的腿是粉碎性骨折,接好是沒問題。只是,大約好了後會略微留點後遺症,也就是會略微有點一長一短,當然只是一點點。
    村裡人都悄悄議論,說高大海這是打獵殺孽太重,遭了報應了。
    高大海的媳婦更是一氣之下,帶著一雙兒女徑直回了娘家。
    面對著空落落的屋子,高大海每每想到那天噙在狐狸嘴角詭異的那一抹笑,就頓感脊背發涼,忍不住從心底發顫。對於家人他心存愧疚,對於慘死在他槍下的眾生他心中更存愧疚。
    索性就把素日喜愛的獵槍砸了個稀爛,發誓從此後再也不做這殺戮之事。在此後的餘生裡,為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去懺悔去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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