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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西城大結局片段(非常過癮的大結局)

2023-11-01 13:52:50

顧西城大結局片段?我一看是王阿姨打過來的,以為是豆包出了什麼事,馬上就接聽了,今天小編就來聊一聊關於顧西城大結局片段?接下來我們就一起去研究一下吧!

顧西城大結局片段

我一看是王阿姨打過來的,以為是豆包出了什麼事,馬上就接聽了。

「陶然,你快點回來一趟吧。」王阿姨在電話裡說,「司先生把東西都搬過來了?」

「什麼,什麼東西?」我聽得一頭霧水。

王阿姨的聲音又很急切:「他說他要從酒店搬過來住,還帶著孩子和妻子。」

我這才聽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你是說他要帶著全家搬過來住?」我驚訝的問。

打死我,我也想不到司建連會做出這樣的事。但是,就現在來說,他太讓我出乎意料了。

「還有,他讓豆包帶那個孩子玩兒。」王阿姨聲音小了下去。

「你讓豆包上樓玩,不用理會他們一家,我馬上回去。還有,直接報警吧,就說有人私闖民宅。」我大怒道。

司建連在和盛清錦在一起以後,臉皮也太厚的嚇人了吧。

我掛了電話,不由就想到了顧一笑。我覺得在這樣的場合需要他,於是我給他也打了個電話。顧一笑聽清楚發生了什麼以後,也是大為震驚。

「不會吧,一個男人,真的可以做出這樣的事?」他反問。

「我現在回去,你如果有時間也去我家找我一下,我怕我一個人應付不來。」我說。

司建連的舉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所以我一時真的有點兒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我趕回家時,司建連的東西都搬到客廳裡了,要不是王阿姨死命攔著,並且說要報警,估計現在都已經搬到房間了。

他們一家三口真的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在沙發上一坐,吃著水果,看著電視。

我一進門,司建連就衝我走了過來。

「陶然,你是什麼意思?」司建連站到我對面,連給我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直接質問,「我不是和你說過了嗎?現在你不騰房子,還要把我往外面趕。」

「司建連,你先搞清楚。不管當初是因為什麼原因,你不要這個房子的,現在他歸我了,我就有處置權。我想讓誰住就讓誰住。」我說。

其實,因為房子的事兒和他針鋒相對,我心裡真的挺疼的。

我們是豆包的親生爸媽啊!到底是為了什麼才鬧到現在這個地步的?現在的我和他,連仇人都不算是,甚至比仇人之間的關係更加噁心。

「我們從認識到現在,十多年了吧。又做了五年的夫妻,多少是有感情在裡面的,現在你一點情分都不講。陶然,你是不是太冷血了?」他看著我質問,說到最後,大概是真的生氣的,呼吸都粗重起來。

他說話的聲音很大,我很擔心的看了一眼樓梯,看到豆包嚇得臉色蒼白正站在那裡,也不知道是剛出現,還是在那裡站了很久了。

「司建連,你但凡心裡還有豆包,都不可能為了這件事在我家裡大吵大鬧。」我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後快步走上樓梯。

豆包看到我走過去,轉身就往樓上跑,我連忙在後面追了過去。

一直追到豆包的房間,我才追到了豆包。

他眼睛是紅的,嘴巴是鼓的,一看就是生氣的樣子。

「怎麼了?」我問,「聽到爸爸媽媽說話了?」

他點了點頭,紅紅的眼睛無辜的看著我說:「媽媽,爸爸現在都沒房子住了,能不能把這一套房子給他啊?」

「豆包,現在不是我不給爸爸房子,而是要以什麼方式給。」我很有耐心的用最通俗的話向他解釋。

他顯然是沒聽懂我的話,眨了眨眼睛。

「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爸爸要了這套房子以後,要把媽媽所有的東西都分走一半兒呢?然後把你的東西也分走一半兒,然後給那個樓下的女人和那個女人生的孩子。你會同意嗎?」我認真的問。

我不知道這樣舉例他能不能聽懂,但是看著他的眼神,我心裡還有期待。

他特別嚴肅的低頭想了一會兒說:「媽媽,如果只是幫助爸爸,我是同意的。但是如果幫樓下那個壞女人,我是不同意的。不過,爸爸說樓下的那個小孩兒是我的弟弟。這是真的嗎?」

我被豆包問得說不出話來。

「我的弟弟不應該是媽媽生下來的嗎?怎麼變成了阿姨生的?」

豆包又問。

我讓孩子問住了,嘆了一口氣,我伸手在他頭上摸了摸說:「爸爸以前愛媽媽的時候,媽媽也愛著爸爸,所以才有了你,你是爸爸和媽媽愛情的珍寶。後來,爸爸愛上了樓下的那個女人,然後就有了樓下的那個孩子,那是你爸爸和那個女人愛情的珍寶。之所以,爸爸讓你管那個孩子叫弟弟,是因為他和你一樣,都是你爸爸的孩子,但是你們的媽媽是不同的人。但是,站在媽媽的角度來說,對於這個弟弟,你完全可以假裝沒有。因為媽媽不喜歡那個女人,也不喜歡現在的爸爸,所以我會把他們忽略了。」

和豆我解釋這種成人問題特別的難,我覺得自己就像是在繞口令似的。說完以後,我認真的盯著他的眼睛說:「明白了嗎?」

豆包抱著我的胳膊想了很大一會兒,然後堅決的說:「我明白了,如果是這個樣子,我只會給爸爸一套房子。」

我聽到他的話,格外心酸。

原本,我不想我和司建連的離婚影響到豆包的感受,但現在看來還是影響到了。因為很多事情,不是我一個人努力就夠的。

不過,現在既然已經這樣了,我也只能讓豆包明辯事非的。天底下,又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無條件的愛自己的孩子的。

「所以呢,暫時你不用管爸爸和媽媽之間的事,媽媽會處理好這一切的。」我對他說。

豆包看似懂了,實際上也有點不完全懂。

不過,話我說得已經很直白了,希望他慢慢的能懂。

我到了樓下,看到司建連已經把他們的行李往樓上搬了,再一看剛才堆在客廳裡的那堆箱子,我氣一下從腳底板躥到了天靈蓋兒。

他趁我和豆包聊天的功夫,已經把東西搬得三三兩兩了。

「司建連,我還沒同意你在這裡住呢!」我氣得太陽穴突突的直跳。

「陶然,你現在有的是錢,有的是房子。我都把KB讓給你了,要一套房子又怎麼了,再說,當年離婚本來就是我讓著你的。後來呢,你又和顧一笑合謀把KB算計到你自己的手裡。這就是一個你們計劃了三年的陰謀。如果這房子你不給我住也行,我現在就去重新起訴,然後把你和顧一笑勾結到一起,讓我淨身出戶的事抖摟乾淨。」

「好,你去起訴,你去抖摟。」我聲音都在顫。

他冷冷嗤笑了一聲,繞過了我繼續去搬東西。

我也不想再講情面了,原本我還想和他把以後的條件談好以後,就把房子讓給他的。但是,他的無賴超出我的預料,我不想忍,並且現在我也把事情和豆包說清楚了,所以不想對他好聲好氣。

我拿走了手機,直接給小區的片警打了電話。

「趙警官,現在有一人非法侵入民宅,我都趕不出去,人身和財產安全都受到了嚴重危害。請警察儘快過來,幫忙把這些不要臉的人趕出去。」我說。

原本坐在沙發上一副事不關己的盛清錦聽到我的電話以後,一下就站了起來:「陶然,原本這是你和司建連之間的私事,我不想插嘴的。現在你的做法太過分了,我們孩子這麼小,這房子本來就應該是建連的,我們回來住又能怎麼樣了。你現在為了這點兒事還要報警,有意思嗎?」

我氣笑了,沒理會他,拉開大門走了出去。

盛清錦跟了出來,她前腳出來,被放在沙發的孩子後腳兒就哭了起來。她恨恨的看了我一眼,然後走了回去。

片警來的很快,十多分鐘以後就到了。

他隔著玻璃看到了房間裡的盛清錦和孩子,問我:「是她們嗎?」

「是。」我說。

他一臉狐疑的說:「這不是一個女人一個孩子嗎?」

正說著,司建連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我指著司建連說:「還有這個人。」

趙警官在這一片當警察很長時間了,所以一眼就認出來司建連是誰。他看了我一眼說:「這是你前夫?」

我點了點頭說:「沒錯。他現在帶著老婆孩子要來霸佔我的房子。」

趙警官一臉的無奈說:「我們也只能調解,畢竟好歹也曾經是一家子。」

他來以前,我就知道是這個結果。但是,又不得不用這種方式表明我對此事的容忍態度為零。但是,除此以外,我還有什麼辦法?

如果這一次他們得逞了,明天司建連跑去公司籠聯舊部,我要怎麼辦?

第二百四十三章 談判開始

曾經的夫妻反目成仇,真特麼是又噁心又尷尬的關係。

我和趙警官一起走進了屋子,司建連早就看到警察來了,幾步就走了過來,主動伸出手對趙警官說:「您好,趙警官,真不好意思,一點兒家事還把您給驚動了。」

他這麼客氣,趙警官也不好開口就訓斥人。

「司先生,雖然您說這是家事兒,但是我們也知道您和陶然女士已經離婚了,現在只能算是曾經是夫妻了。這房子陶然女士說歸她所有,您要回來住,必須徵求她的同意,她要是不同意,您這是違法行為。」趙警官有理有據的說著。

司建連聽了以後笑了笑:「您說的在理,但是這房子當時確實是我讓給她的,現在只是借住一段時間,她以前也同意了,我搬過來了,她又反悔了。現在我們還帶著這麼小的孩子,短時間裡也找不到合適的房子,只能先借住一段時間。」

他真會把黑的說成白的,趙警官聽了以後顯然相信了他的話。我此時再說什麼都無用了,我看著他冷冷的說:「司建連,你現在顛倒黑白的本事倒是挺大的。」

他輕哼了一聲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我顛倒得了麼!」

「那這樣吧。」趙警官看到我們又要吵起來,想了一下說,「陶然女士,這一次你先讓他借住一個月,一個月的時間足足找得到合適的房子了。以前答應過的話總是要作數的!一個月以後,他要是不走,你再來找我。」

我嘆了一口氣,只能如此。

趙警官走了以後,司建連看著我笑了笑:「陶然,不管我和你發生了什麼事,都是家事,是私事,沒人願意多管了。自古以來清官對斷家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在一起擠著,怎麼也不會太舒服,所以呢,我建議你去住你另外的房子。段景琛給你的房子是新建的,綠化更好,格局更好,而且小區的物業更好。你又何必和我擠在一起呢?」

我氣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轉身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

司建連現在這種處事風格,我應付不來了。

趙警官走了以後,司建連看著我笑了笑:「陶然,不管我和你發生了什麼事,都是家事,是私事,沒人願意多管了。自古以來清官對斷家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在一起擠著,怎麼也不會太舒服,所以呢,我建議你去住你另外的房子。段景琛給你的房子是新建的,綠化更好,格局更好,而且小區的物業更好。你又何必和我擠在一起呢?」

我氣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轉身上樓進了自己的房間。

司建連現在這種處事風格,我應付不來了。

躺在床上,我也躺不住,想了一下覺得自己就像活吞了一隻蒼蠅。我又想了一會兒,給顧一笑打了電話,電話一通我就帶著一股無處發洩的怒氣:「你怎麼還沒到?」

「我在給你想永久的一勞永逸的解決方案。」顧一笑說。

「氣死我了。」我聽到他的話,覺得自己的氣來得也沒來由,這件事本來就應該由我自己來解決,怪不到顧一笑身上。

「怎麼了?」他問,聲音還是很平和的。

我聲音悶悶的回家以後都經歷了什麼和他講了,最後道:「他怎麼會變成這樣?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影響真的這麼大嗎?」

「是啊,你看你對我影響就很大,我現在從來都沒有無賴的舉動。」顧一笑笑道。

我氣得不行:「沒和你開玩笑。」

「我也沒開,你要是方便就出來吧,把豆包也帶出來。」他說。

我想了一下,家裡多了兩個閒人,確實很噁心,就答應了一聲掛了電話。

豆包正在房間裡生悶氣,我一說要出去,他馬上收拾了自己的小書包,屁顛屁顛的跟著我走了出來。在客廳,我們遇到司建連一家時,司建連還和豆包打招呼問:「豆包,你要去哪兒?」

「跟媽媽回去。」豆包悶聲悶氣的說。

司建連哦了一聲。

我出了家大門,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我們在小區門口遇到了顧一笑,我拉開車門把豆包抱上去,然後問道:「你把車停到這兒幹什麼?還一直在這兒等著,感覺就像偷……東西的小偷一樣。」

我本來想說和偷情似的,但一想到豆包也在車裡,話到嘴邊改了口。

「顧叔叔才不是小偷呢。」豆包說。

「乖,顧叔叔沒白疼你。」顧一笑也知道我原本想說什麼,看了豆包一眼,笑著說。

「因為沒有這麼有錢的小偷。」豆包又說。

顧一笑這次沒憋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小傢伙兒,現在居然會開玩笑,說冷笑話了。

我聽著他們兩個鬥嘴,心情輕鬆起來。

但是,這點兒輕鬆沒持續多久。我一想到等一下回家,還要遇到這一對奇葩,心裡就堵得要死。

顧一笑看我臉色又難看起來,馬上說:「別想那麼多,再有兩三個小時,司建連就會接到有人收購的電話了。」

「你要收購他?」我問。

「是啊,然後附加條件就是以後不再騷擾你,然後我會多送他一套房子做為紅利。」顧一笑道。

我想問他司建連的公司有收購的必要嗎?但是這裡面涉及到一些商業機密,我問了他也未必肯說,索性就閉了嘴。

「你一個人收購他,小心他坐地起價。」我還是沒能忍住。

「我知道,收購企業我做得比你早得多。」顧一笑對我自信的一笑,道。

他話都說得這麼有把握了,我再瞎擔心下去就像是質疑他的能力一樣。於是,我笑了笑說:「好吧,要是有利可圖,記得分我一杯羹。」

「放心。」他點了點頭。

又過了四個小時,我們三個人連晚飯都還沒吃完呢,我就接到了顧一笑的電話,他說:「陶然,你現在真的挺能耐的,我才來你家住了一天不到,就有人要給我送錢了。前一段時間,我想賣了公司,找了多少人都沒人有意向。你的心上人,為了讓你過安安穩穩的日子,真捨得下本錢。」

「你出售的是一個沒什麼前途的公司,別亂要價,小心把主顧給走了。」我沒好氣的說。

「不會的,我現在要的價是溢價百分之五十的,但是那人說要考慮一下,最好見面好好談談。」司建連說,「你是我前妻,到了現在還在幫我,謝謝你了。這一次,公司要是能以這個價格出售,我也不準備在國內呆了,清錦也在國內呆膩了,我們就辦個移民去美國。」

「計劃別趕不上變化了,再過幾年,錢花光了,小心客死他鄉。」我說完,就掛了電話。

電話一掛,我就後悔了。

我們以前也是膩在一起說過那麼多甜蜜情話的人,怎麼現在一開口就惡語相向了?

人生的變故真大啊!

不過,我來不及悲春傷秋,馬上問顧一笑:「你讓人給他打電話了?」

他一笑說:「聊了我以外,應該還有人想收拾他,等一下我找人幫忙查查,看能不能聯手。」

「他得罪的人有這麼多?」我問。

「司建連是一個特別驕傲的人,他成功以後有沒有得罪一批人?」顧一笑問。

我想了一下,馬上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現在社會,公司這麼多,每一行業都有無數的競爭對手,但是市場就是那麼大的。你做得好,自然也就搶了別人的生意。我們KB最風光的那幾年,營業額在業內佔銷售額的百分之三十,這真提一個巨大的數據。

你的生意好了,別人的生意自然就會受到影響了。

所以,我們當時得罪了不少人。

現在,我別人還動不了,但是司建連落到了這一步,痛打落水狗的事,大家都是願意做的。我想到這裡,馬上搖了搖頭道:「不對,應該不是他的仇人。」

「為什麼?」顧一笑問。

「溢價百分之五十收購公司,那樣的公司用溢價百分之五十?要是仇人藉此機會一定拼命打壓。」我說。

顧一笑正在吃飯,忽然停下筷子,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問:「真的是溢價百分之五十?」

「對,我保證沒聽錯。」我說。

他眼睛一亮道:「好吧,那這件事有意思了。」

「什麼意思?」我又追問。

顧一笑看了看正在吃飯的豆包道:「有時間再和你慢慢解釋。」

我哦了一聲,連吃連想,很快也想到了其中的關鍵。

「他的公司還有他自己看不到的價值?」我試著問顧一笑。

「對,他以為是我在做這件事?」他又問。

「對。」我認真的點頭。

「那我有辦法了。」顧一點放下筷子,對我說,「我出去打幾個電話安排一下。」

等了約半個小時,我和豆包都吃好了,他才回來。

很明顯,在這半個小時裡發生了什麼好事兒,因為顧一笑的眼睛都在發光。

「你要是不想回去,帶豆包去我閒置的房子裡住幾天,不過沒有你們家大,就是一個公寓。」他說。

我想了一下搖頭道:「我得回去。」

我不想讓司建連覺得我怕了他,晚上連回家住都不敢了。要是這樣的話,我豈不是把孩子讓給他了?

「媽媽,我不想回去住,我不喜歡那個女的,也不喜歡那個弟弟。」豆包拉住我的手晃了晃。

「去我公寓住吧。」他說,「就在朝陽公園附近,也不是很遠。」

「不用了。」我想到後來段景琛再次給我寄回來的房本和鑰匙,覺得還是去老房子住幾天更合適,至少豆包也適應那裡的環境。

「豆包也不願意回家住了。」顧一笑以為我還是回家,又說。

我笑了笑:「我去段景琛送我的那套房子住。」

「我不想讓你去。」他有些不高興。

還在孩子面前,顧一笑這姿態讓我覺得特別不好意思:「你別多想,也別瞎吃醋。就是因為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我才好意思收下這套房,才敢在這個時候過去借住。要是你再這樣想,就不坦蕩了。」

顧一笑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反正不管怎麼說都是你有理,我送你們過去吧。」

我到了門口,看著熟悉的房子,心裡也頗有幾分傷感,打開了門,按亮了燈,屋子裡的一切陳設依舊,沒有任何的變化。甚至沙發上的靠墊也是胡亂扔著的。茶几上的果盤裡,蘋果都縮成了一團。

我看了一眼時間對顧一笑道:「你先回去吧,有事明天再說。」

「好,那你們睡個好覺。」他說著,突然在我臉上親了一口。

本來,他是想偷偷的親一下,誰知就在他親到我臉上的那一刻,豆包突然回過頭來,看了個真切。

「顧叔叔!」豆包叫了一聲。

我臉一下紅了,轉身就去收拾桌子上胡亂放著的東西。

顧一笑蹲下去,捏了一下豆包的鼻子說:「小傢伙,以後記得非禮勿視哦。」

「什麼是非禮勿視?」豆包問。

顧一笑拉著他就是一頓胡扯,順利的轉移了話題。

等到顧一笑走後,我打開電話讓豆包先看了一會動畫片,然後簡單收拾了一下房子,把舊的落滿灰塵的床品換了,清理了所有的垃圾,之後用吸塵器吸了地,打開窗子通風。

等到這一切都收拾好,已經到了晚上十點,豆包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把豆包抱回房間,我再次檢查了房門確實鎖好了,然後給何蕭打了個電話。這一次顧一笑收購司建連公司的事,我想讓他從中運作一下。他也是資本市場上的老大,手段高到鬼見愁。

何蕭接到我的電話一點兒也不意外,笑道:「你和顧一笑倒是挺一致的,第一個想到的合作對象都是我啊。」

「怎麼了,他也給你打電話了?」我問。

「不只是打電話,他現在就在我這兒,要不要讓他接你的電話?」他問。

我不由就笑了,看樣子大家想到一起了。

何蕭說著就把電話交給了顧一笑,顧一笑在電話裡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道:「還想瞞著你把這件事辦個漂亮,誰知還是被你猜到了。索性我就說實話了,這一次我想拉上羅小天和何蕭一起做。本來羅小天是不會接這種小案子的,但是,因為涉及到你,他同意了。不過,他現在不在境內了,好像去美國接了什麼項目,但是他會派一個得意的徒弟過來。」

「他還有徒弟?」我很驚訝的問。

「也不算是他的正式徒弟吧,就是給他做助理時間長了,得了他的一些真傳。這幾年在市場上也初露頭角了。」顧一笑說。

「他和你說的?」我說的「他」指的是羅小天。

「嗯,我給他打電話了。」顧一笑說。

「你把和司建連之間的事和他說了?」我問。

顧一笑這時才聽出我語氣的不對,問:「怎麼了?這件事不能讓他知道嗎?」

「原本是不能讓他知道的。」我嘆了一口氣。

羅小天這一次接的項目太大了,他準備做完這個項目就收手不幹了。這時候,讓他分心這些小事兒,真的特別不明智。

「怎麼了?」顧一笑不理解我為什麼這麼大的反應。

「我自己和他說了,這件事他再問你,你就把所有知道的都說了,只不過,僅限於今天以前的,以後再發生什麼你都只撿好的說。」我對顧一笑說完,迅速的掛斷了電話。

拿著手機,我想都沒想就給羅小天打了過去。

「爸,司建連又回來找我的事,你知道了吧?」我問。

「知道了,不過你也挺有意思的,出了這樣的事不找我,反而找顧一笑。這小子就在接手A財團的那段時間做了一段時間的反收購,要他做收購,有點太嫩了啊。」羅小天毫不客氣的說。

「又不是什麼大公司,顧一笑應該能搞定。再說了,我也是借這個機會考驗一下顧一笑,看他有沒有娶我的能力。以後,公司肯定還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事,我需要一個人能和我一起度過難關。」我說到這裡頓了頓說,「所以呢,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要是讓我知道你還在管,我是會生氣的。」

羅小天一聽我的話就知道我擔心他分心,馬上說:「你擔心我我理解,但是這種事,發生你身上,我是一點意外都不想看到的。你讓我完全不管,我也做不到,所以呢,我給顧一笑找了一個幫手。她跟著我做了十幾年了,是個可靠的人。讓他過去北京,和你們一起做這個項目。估計最多半個月就搞定了。」

羅小天說完他的計劃以後,又對我叮囑了幾句。

看樣子天底下的父母都一樣,不管孩子到了多大,在他們眼裡永遠都是孩子。

我打完所有電話,看了一下時間不早了,就去豆包房間看看他是不是踢了被子,然後自己簡單洗漱了一下也睡了。

顧一笑和何蕭好像在一起為了完善計劃,用了整整半個晚上的時間。

因為這件事我不好出面,顧一笑越過了我,帶著他們的團隊在第二天就和司建連接洽了。

在談判的過程當中,司建連一口咬定自己的價格不鬆口,他一夜之間又上浮了百分之十。這個價位,在我看來已經是獅子大開口了。

顧一笑在他們談判中間休息的時候,給我打電話說:「司建連覺得我愛你愛得命都不要了,出點兒錢都是小事,所以他對於談成的把握很大,價格估計壓不下去了。」

「再等一天,那個叫邢芳的明天就到北京。」我說。

邢芳是羅小天的助理,據說也是特別有能耐的一個女人。

我在機場接到她時,吃了一驚。在我的印象裡,能給羅小天十多年助理的,現在最少也要四十多歲,但是她年輕的讓我出乎意料。

她一頭短捲髮,皮膚白皙,五官長得算是一般的,但是眼睛是特別的細長,又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丹鳳眼,看人的時候有點迷迷濛蒙的感覺,像那種眯眯眼,但又比眯眯眼有味道。

在我看來,她最多三十歲。

「您好邢芳。」我對她伸出手來,笑道,「您比我想像的要年輕很多,能問一下現在你今年的年齡嗎?」

她一笑,和我握手道:「你好,陶然,我早就知道你了。在羅小天認你以前,我就聽說過你的名字。在學校時,你是學霸,創業時你是拼命三娘。」她說到這裡,停了一下說,「跑題了,我今年應該和你差不多年齡,三十三歲了。」

「比我小點兒。」我說。

她笑了笑,沒再繼續這個問題。

「我給你訂好酒店了,就在公司邊上,走路到公司五分鐘。」我說。

邢芳卻開口笑道:「不用了,我自己也訂好了酒店。等一下,你把我放到三環路邊就行了,我到了地方給你們發定位,然後一起過來說說你們的計劃。」

「那好吧。」我道。

做這一行的人性格都怪,我有心理準備。

我把她放到了三環邊上,看著她招手打了一輛出租迅速離開,才一邊打電話一邊朝城裡開去。

何蕭笑道:「這種人就是這樣,都要有點怪癖的。」

我也不敢往城裡,怕剛進去就接到邢芳的定位。我在路邊找了個咖啡廳等著,也讓何蕭和顧一笑等著。

過了四十多分鐘,她給我發了個定位過來。我不敢耽誤,馬上給何蕭和顧一笑轉發了過去。

我們在樓下匯合以後,才上去找她。

到了以後才發現,這居然是一家茶餐廳。還好,她在此時又給我發了個信息,告訴我她在什麼位置。

茶餐廳有包間,我也是服了。

進去以後,我把兩方面的人做了介紹,然後直奔主題談項目。顧一笑有所保留的把自己的計劃說了,話音一落,邢芳就直接問:「顧先生好像沒說完,既然是不相信我,那大概也是用不到我。那我可要回去了!」

她的態度堪稱強硬。

顧一笑與何蕭對視了一眼,何蕭道:「計劃是我定的,所以他沒說完,但是,以你做了那麼多項目的經驗,不需要知道太多。知道我們的目的就可以了。其實,我們兩個也不是非你不可,這麼小的案子就算是談下來百分之二十,百分之十的,對整體影響不大。」

何蕭也是很自負的人,說到這裡已經沒興致的,拉起顧一笑說:「走吧,你這個項目要是做賠了,我給你包圓兒。」

我看著他們兩個就這麼走了,有點目瞪口呆。

邢芳的性格也是古怪的,看到何蕭這樣反而不生氣了,笑了笑說:「你說得也有道理,那就說說你的目標價位吧。」

何蕭冷哼了一聲,說了一個心理價位。

邢芳擰著眉想了幾分鐘說:「沒什麼問題,五個工作日搞定。」

何蕭道:「好,等你的好消息。」

邢芳點頭說:「你們正常談判就行,就當我這個人不存在。」

正事談得倒是快,十幾分鐘搞定了。

此時,服務員按鈴上菜了,邢芳看著何蕭問:「你是那個被人叫做何一手的何蕭嗎?」

第二百四十四章 甜蜜約定

邢芳問得很突然,語氣也不是很禮貌,何蕭皺了皺眉說:「別人胡亂叫的,其實我也只做過幾個小項目而已。」

「見面以前,我覺得你這個人很厲害,現在來看也不過如此了。」邢芳道。

她的話有點張狂了,我也暗自皺了皺眉。

何蕭反倒沒生氣,笑了笑問:「是啊,所以現在這個項目就需要你幫忙了。」

他能說出這樣的話,我很驚訝。何蕭一向是個驕傲並且話少的人。今天怎麼了,任由邢芳這麼貶低他,卻絲毫髮不在意。

邢芳笑了笑,很不耐煩的說:「那就這樣吧,你們正常收購,有問題我兜著。」

這話語氣大到我都看不慣了,要不是看在羅小天的面子上,我寧願這個項目不做,也不會再和她聊下去。

我們幾個人吃了個飯就散了,而且飯吃得很不順心。我和顧一笑都氣得夠嗆,何蕭倒是淡定異常。

從這家餐廳出來,我算了一下時差忍不住沒給羅小天打電話。

「何蕭,謝謝你。」我認真的說。

他一擺手:「和我見外什麼,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何況這又是你爸派來的人,我忍了。」

我有心說不做這個項目了,但是想到他們已經定好計劃,而且顧一笑投入不少時,忽然就又閉嘴了。

我把何蕭和顧一笑送走,自己開車回家。

終於等到了合適的時間,我給羅小天打了個電話,可能是因為生氣,我開口就有點沒好氣:「爸,那個邢芳在你面前怎麼樣啊?」

「怎麼了?」他馬上意識到有事,聲音略帶緊張。

「沒怎麼了,就是把何蕭說了一頓,就像在這個行業裡,她天下第一似的。」我說。

「她這個人就是這個,脾氣不好,能力不錯。我說說她就行了。」羅小天聽到我這樣,舒了一口氣。

我也不會再說什麼,最後明確和羅小天說了,以後不會再和邢芳有什麼合作了。羅小天在電話裡哈哈笑了起來說:「好的,你和她其實也多少次機會能遇到的。」

我沒再說話。

邢芳能力不錯,她雖然沒出面,但不知道在暗中動了什麼手。她來到北京的第二天,司建連的口就沒那麼緊了。

三天以後,項目最後談判成功,顧一笑用他想要的價位拿下了司建連的汽車公司,同時籤定了合同。

塵埃落定以後,何蕭倒是真心實意的誇了邢芳一句:「脾氣挺臭,能力挺強。」

這話是當著邢芳的面兒說的,她笑了笑沒說話。

晚上自然有慶功宴的,可惜邢芳一句我有事,不能參加,人家就直接走了。我只能在心裡感嘆一句,有能力的人都特麼有點與從不同的臭脾氣了。

不過,臨行前,她大大方方的走到何蕭面前說:「你的電話給我一個,以後有什麼項目可以帶著你一起做。」

何蕭被她弄得一愣,但是居然乖乖的就給她留了電話號碼。

這些,都讓我和顧一笑看得目瞪口呆。

等到送走了邢芳,顧一笑拍了拍何蕭的肩說:「怎麼了,折服到別人的石榴裙下了?」

「只是覺得這個女的挺有意思的。」何蕭說罷,看了一眼我說,「既然她不在,我們就不用顧忌南方同志的口味問題了,今天晚上吃什麼?辣的吧?」

我和顧一笑對視了一眼,然後都笑了起來。

這是何蕭的老據點,東單附近的一間胡同法式餐館。特別就是貴,好吃,環境好。

我們三個吃得正歡時,司建連給我打電話了。我猶豫了一下,對他們兩個說:「司建連的,我出去接一下。」

「肯定是對你冷嘲熱諷的。」顧一笑道,「最好你別接,不然影響心情。」

我想了一下說:「不管怎麼樣,以後也接不了多少回了。」

顧一笑的收購合同裡有一份附加協議,寫的是我和司建連之間的私事。上面很確定的寫了,司建連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什麼。他定的那些條款,既不影響豆包和司建連的正常交流,又充分保證了他不能騷擾我。

這一點我很佩服,因為合同細化的東西太多,甚至比收購主合同還要厚不少。

「司建連。」我平靜的接通了電話。

「陶然,現在合同都籤好了,我也拿到了自己應得的那部分錢,房子呢也是我的了,現在你什麼時候來把你的東西拿走。」司建連毫不客氣的說。

我有點想笑。

在他來我家住的時候,理直氣壯。現在,我只是沒搬走我自己的東西,他就這樣催了。何況,現在距離籤完合同還不到三個小時。

「好的,我明天去搬。」我想了一下說。

這一輩子我都不願意欠人東西,更何況是欠司建連的東西。

他似乎對我的回答不太滿意,又說:「陶然,恭喜你了。現在,你和我離了婚,依然是萬人迷。顧一笑那樣的人都對你迷戀成這樣樣子。呵呵,算了,反正以後見面的機會也少了,祝你一切安好吧。」

「多謝。」我道。

在籤完合同以後,他也不能再說出別的太過分的話了,只能酸溜溜的說了我幾句,最後心不甘情不願的掛了電話。

第二天,我找了一個搬家公司。因為他們是量身定製的搬家服務,所以所有的東西都不用我親自收拾,他們會分類裝好,到了地方再給你擺放到指定的位置。

站在房子前面,我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

這套房子是我和司建連在一起以後買的,裝修裝飾都花了我不少精力,所有的家具都是我一樣一樣親手挑的。而且,我們在這裡住了這麼多年,這個房子見證過我們共同的奮問,還的豆包的出生和成長……現在,居然就不得不說再見了。

豆包也很傷感,和司建連說了幾句話以後蔫蔫的,看到搬家公司的人動他房間裡的東西以後,眼淚再也忍不住了,眼淚阿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我抱住了他,想安慰卻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司建連自始至終,都沒和我正面打招呼,看樣子是真的恨上我了。盛清錦不在家,帶著孩子出去了。

這麼大一所房子,裡面裝的所有東西都是有記憶的。

我搬空了私人物品,留下了所有的家具。

最後,車子裝好以後,我最後看了一眼房子,然後抱起了豆包,毫不猶豫的上車了。

再見了,這個家!再見了,這所房子!

豆包坐在我身邊,也安靜極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性格叫不叫矯情,開著車看著後視鏡裡越來越遠的房子,眼淚不可控制的往下掉。

「媽媽,您怎麼了?」豆包只要在我身邊,永遠都是第一個發現我異樣的人。

「媽媽心裡有點難過,因為我們在這個房子裡住的時間太長了,這樣讓出去,更多的讓出的是自己的記憶。」我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懂,想到哪裡就說到哪裡,不想在他面前隱瞞自己的情緒。

「我也有點難過。」他說。

我偏了一下頭,看了一眼豆包。他眼睛有點紅,嘴巴微微嘟了起來,一副不開心的樣子。

看到他這麼萌,我忽然一下笑了出來。

其實我也沒必要這麼傷感,因為不管發生了什麼,我身邊都有豆包,還有一個不離不棄的顧一笑。

想到不離不棄這個詞,我心裡那點兒難言的苦澀和傷感也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甜蜜。

這樣一折騰,一天的時間過去了。

搬家的工人們忙到夜裡十點,才把所有的東西都整齊放到的指定的位置。我送走了工人,自己鎖好了門,長長舒了一口氣。

這一生,半生過去,徹底的搬個家,也算是做個告別吧。

兩天以後顧一笑從深圳回來,他給我打電話讓我一定去機場接他,我就排好時間帶著豆包過去了。

等了約一個小時,他才出來。

大老遠的他看到的我們,馬上笑了起來。然後加快了步子,幾乎是小跑著來到我面前,猛的把我抱了起來,然後轉了一個大圈兒,才把我放下。

豆包在一旁看著,滿眼的羨慕。

顧一笑蹲下來,輕輕颳了刮他的鼻尖,然後把他抱了起來說:「走吧,到車上拆開看看。」

說著,他從手提袋裡變魔法一樣拿出一個包裝精緻的大盒子。

豆包一看,眼睛撲靈一下就亮了。

這是他期待很久的一套樂高玩具,是大型的那種,因為是限量版的,我在北京跑了幾個商場都沒買到,所以他很失望。這一次,顧一笑給他帶回來了。

「事情辦得怎麼樣?順利嗎?」我問。

顧一笑滿臉都是抑制不住的笑,他忍不住在我臉上親了一口說:「事情搞清楚了,這回以這個價格買了司建連的公司,真的是賺大了。」

「怎麼了?有什麼新發現?」我問。

「我收購司建連的公司,最主要看中的是技術研發部門,這兩天我們一直在做團隊對接。因為錢給的到位,我過去每個工程師發了五萬的資金,然後迅速的就搞清楚了他們真正的研發進度。司建連開發的側重點和我不同,我這邊主要是從駕乘感受速度和外觀,以及操作的方便程度入手,他主要攻的是續航能力。所以對我是一個很大的補充。他研發遇到瓶頸停下來時,正是關鍵時刻。現在兩方的工程師正在一起研究,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能突破了。如果這一次成功了,那麼我們的續航能力應該是市場上最好的。」顧一笑道。

他語氣輕巧,看得出來很開心。

不過,聽完他的話以後,我也高興起來。

一直以來,我都有點擔心顧一笑是為了讓我擺脫司建連才出手收的他的公司。雖然理智告訴我不可能是這樣,但是感情上管不住自己這樣想。

現在事實證明不是如此,我才算真正鬆了一口氣。

我不願意別人為我犧牲什麼,即使是顧一笑,我也不願意。

「你呢?搬家順利嗎?」他問。

「一切都好,只是覺得委屈了豆包,別的孩子都有爸爸陪著,他身邊就只有我一個人。」我有些失落的說。

我話音一落,豆包馬上就說:「才不是呢,還有顧叔叔陪我呢。」

「好吧,媽媽說錯話了。」我忙道。

其實,我知道,豆包只是不想讓我擔心。

「陶然,其實我覺得現在我和你之間就差一道儀式了。」顧一笑突然說。

車子裡因為他的話突然安靜了下來。

豆包連呼吸都放輕了,我看得出來他豎著耳朵呢。

其實,他現在很敏感,很小心。他的姿態告訴我,他不想讓我再結婚了。

我假裝認真想了一下說:「我覺得還不到時候。」

豆包聽了我的話,明顯放輕鬆。

顧一笑有些無奈的說:「那好,等到把這個公司完全整合進我這邊以後再說這件事吧。最近我也會很忙,估計陪你的時間不會太多。」

「沒事,我也會很忙的。」我看了一眼豆包說。

顧一笑強烈要求我做飯為他接風洗塵,我同意了。

到家以後,他在客廳陪豆包玩,我和王阿姨在廚房忙活,一個多小時以後,終於弄了一桌豐盛的飯菜。

大家圍坐在一桌吃完,時間就很晚了,接下來還有收拾廚房什麼的。

這些活兒,現在不用我幹了。但是,以前我也是做熟了的。我們在客廳聊天時,我看著王阿姨在廚房忙碌的身影,忽然覺得做女人不易。因為百分之八九十的家務都是由女人來承擔,而現在的女人又要掙錢又要顧家。

顧一笑悄悄的挪到了我身邊,低聲問:「在想什麼呢?」

「想著一個全職媽媽的一天。」我輕輕的說。

「又想到那幾年了?」他問。

這個話題有點傷感,因為這是一個社會性的話題,無解卻又不得不面對。

「我也有點感傷。」顧一笑的手悄悄從靠墊後面摟到我的腰上,湊到我耳邊說,「我們都忙起來,見面的時間一少,我怕感情淡了。」

「不會,你想多了。」我想都不想就道。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如果想要過一輩子,最主要的是經得住平凡。」顧一笑若有所思的看著坐在不遠處的豆包說,「人生沒那麼多轟轟烈烈的事,大部分都是柴米油鹽。結婚以後,一個不小心就會被生活把所有的激情都打磨乾淨了。」

「現在你是不是有這種感覺了?」我問。

問他這話,我也很忐忑。

「沒有,我就是很想你。但是,因為有孩子在,我還要多注意不能教壞小孩子。還有就是,這一次我們複合以後,我覺得豆包變得超級粘你了。」顧一笑低聲說。

「我也知道,他現在大概沒什麼安全感了。」我看著豆包,心裡怪不舒服的。

顧一笑也沒說什麼,緊了緊摟在我腰上的手說:「你有時間就多陪陪他,我呢儘量在工作時間去找你。」

「你不要工作了。」我低聲問。

明明是質問的話,我這樣平淡的說出來,莫名的多了一點撒嬌的味道。我當然也聽出自己語氣裡的不對,馬上就不再往下說了。

顧一笑趁豆包不注意,在我臉上飛快的親了一口說:「要工作,也要你,我自己想辦法兼顧。」

能怎麼兼顧,不過是犧牲自己休息的時間罷了。

我沒說這麼掃興的話,身子往他懷裡倚了倚。

就在這時,豆包突然回頭對我說:「媽媽,我想睡覺了,想聽媽媽講睡前故事。」

「好,現在上去,還是等一下上去?」我忙坐直了身體。

「就現在。」他說。

「顧叔叔給你講怎麼樣?」顧一笑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肩道,「我可是有許多新故事的哦。」

「不要,我就要媽媽講。」豆包說著打了一個哈欠。

我給顧一笑使了個眼色,然後拉著豆包上了樓。他到房間以後,倒是乖巧,躺在床上就閉上了眼睛。

我隨手拿起一本書架上的《法布爾昆蟲記》給他讀了起來,講了十多分鐘以後,他就睡著了。

我又靜靜的陪了他十幾分鐘,然後關燈關門,輕輕的下樓。

才一到樓下,就被顧一笑來了個大熊抱。

「終於下來了。」他抱著我,也不顧王阿姨就在一邊,飛快的又在我臉上親了一下。

王阿姨裝作沒看到,飛快的進了房間。

顧一笑看到客廳裡沒人了,接著我的手說:「這幾天,我特別的想你,你想想,一天不見就是三秋,我現在都過了幾年了。」

我看著他在這個時候依然有點孩子氣的臉,笑了笑說:「那你在海上找不到歸來的路的那一段時間,你是怎麼過的?」

他緊緊的抱了我一下說:「靠想著你過的。」

「顧一笑,其實我們之間現在面臨的問題真的挺大的,我可是有點樂觀不起來了。」我嘆了一口氣,說了掃興的話。

他笑了笑:「我知道,你說的是豆包現在不接受你再婚的事。」

「對,當初我和段景琛結婚時,是他勸的。他覺得我需要有一個人來照顧,後來我也就順勢和段景琛結婚了。沒想到的是,我們這麼快就離婚了。這件事對豆包打擊很大。現在,他不是不接受你,而是不接受我再和別人結婚這件事。」我說。

誰的孩子誰了解,太清楚豆包在想什麼了。

顧一笑也有點失落,不過他調整的算是快的,馬上說:「那不一樣,我和豆包還是有交情的。放心,我有信心慢慢的讓他接受我和他在一起生活的事。其實,不僅僅是你和段景琛離婚的事刺激了他,司建連和別人生的孩子也是他的弟弟,這件事對他打擊也很大。」

他分析得沒錯。

可是,這些都是事實,我沒辦法瞞著他不讓他知道。

現在,只能慢慢調整了。

「別擔心了,或許他再大一點兒,理解了這些就好了。」顧一笑勸慰我道。

我也只能如此。

事緩則圓,先順勢等等,看看它自己怎麼發展吧。

我們幾天沒見面,不管是工作的事,還是兩人間那些沒營養的事,都聊個沒完。為了怕影響豆包休息,我們跑到了還沒怎麼裝飾的書房裡。

書房只有幾個大書架,兩臺電腦桌,地上鋪著地毯。

我和段景琛離婚以後,他別的東西都沒動,唯獨把書搬走了。

我們兩個躺在地毯上,脖子下放著靠枕,隔著玻璃看著星星,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

「陶然,我想把司建連的公司全部遷到北京來。」他說,「這樣的話我就不用兩邊跑,而且工作之餘見你更方便。」

「司建連現在就在北京,你要是真的這麼做了,小心他去你公司挖什麼牆角。」我提醒了一句。

他搖了搖頭道:「我用的人,他挖不動。」

這個倒是沒錯,顧一笑的員工工資都比別的公司高百分之三十,所以人員很穩定。除此以外,還有一些期權的分紅制度,總之你在這家公司做得時間越長,待遇越好。所以沒有人輕易的離開。

難得最近幾天一直在颳風,空氣好了很多,星星也能看到不少。

「陶然,以後不管在哪兒,在做什麼,每天晚上十點半到十一點半的時間,歸我,好不好?」顧一笑突然一個翻身,趴在我身邊。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我,然後慢慢湊近過來。

「我的時間很貴的,還要天天這樣?」我問。

「那我付你一個小時的費用?」他低聲笑著,嘴巴湊到我耳邊輕啄了一下,「說吧,怎麼付?」

這氣氛曖昧的我渾身熱了起來。

「你才是按小時收費的。」我偏開了臉,不去看他的眼睛。

「好好,我是按小時收費的。以後我餘生的每一個小時都是你的,一個小時收一塊錢,要不要?」他捏了一下我的鼻子輕聲問。

「顧一笑,你現在嘴巴太厲害了。」我被他說得臉騰一下就紅了起來。

他二話不說,直接吻了上來,熱烈而霸道。我本來就是躺在地毯上的,這下被他壓了個正著,連動彈的機會都沒有。

何況,顧一笑的吻讓人沉醉,入迷。

第二百四十五章 豆包反應

我對顧一笑的人沒有抵抗力,對他的吻更沒有抵抗力。現在,他才一吻上,我就淪陷了。

在沉醉其中的時候,我甚至還分神想了一下,為什麼在別的男人面前我就是一個性冷淡呢?

「在這個時候,你還跑神?」顧一笑不知道怎麼覺察到我沒完全投入其中中,在我耳垂上用力咬了一口,疼得我回過了神兒。

一回神,他好看的五官就撞進了我的眼睛裡。

男色當前,不得不沉迷啊。

算了,由他去吧。

我有些不忍直視他,閉上了眼睛。

我們很久沒在一起了,有點乾柴烈火的感覺。但是,有一點我頗為不解。不都說長時間那個的會時間特別短嗎?這個定律在顧一笑身上怎麼不起作用了?

我洗過澡,裹上了浴袍,然後才有機會問他這個問題。

「想什麼呢?」顧一笑用力的捏了一下我的鼻子說,「你說的那都是一般人,我是一般麼?」

說到最後他笑了起來,然後把我摟在懷裡重重的親了一口說:「從海上回來以後,我想你想到抓心撓肺。現在終於抱著了,心裡真是踏實。」

我笑了笑,依在他懷裡沒說話。

顧一笑現在性格穩重起來,說的情話也平淡了很多,但是一樣的讓人聽了以後,心裡甜得起膩。

第二天早上,豆包下樓的時候,正好看到顧一笑在餐廳布置餐具,臉一下就沉了下去。

「媽媽,顧叔叔昨天晚上沒走嗎?」他直白的問。

我正端著鮮榨的豆漿出來,聽到他的話臉上一緊。沒什麼比自己孩子問為什麼要自己的男友留宿更尷尬的了。

「我一早過來的。」顧一笑解了我的尷尬。

豆包聽了他的話,馬上多去轉晴,笑著跑到了桌子前對顧一笑說:「顧叔叔,我來幫忙。」

看到他這樣,我心裡卻又沉了沉。

現在心理學,甚至婚姻學的專家都說,如果你們不相愛了一定要離婚,孩子寧願跟著單親媽媽,也不願意跟著一對天天吵架或冷戰的父母。你們的離婚,對孩子影響不大,你們的不相愛才對孩子影響最大。

從豆包來看,不管我怎麼解釋,也不管我用的是多理智的態度和他談的這些問題,他心裡期待的還是爸爸媽媽和他在一起的家。

特別是段景琛的事情以後,對於我和男人談感情,他是打心底牴觸的。

我和顧一笑一起送的豆包上學。

在去公司的路上,我嘆了一口氣道:「我現在特別有負罪感,感覺自己像是背著兒子幹不道德的事兒一樣。」

「慢慢說吧,要不以後我努力接送他上學,讓他適應我在他身邊?」顧一笑問。

「沒那麼簡單,任重而道遠。」我搖了搖頭。

「慢慢來。」顧一笑說。

「你這一招,段景琛用過了,後來豆包接受了段景琛,然後又離婚。現在他對這一招日久生情,慢慢討好已經免疫了,或者說他對此有點不屑。」我看著顧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腦門說,「現在我都不知道怎麼和豆包說這件事,我也怕我的婚姻不順利,影響到他以後的擇偶觀。」

說到這裡,我情緒低落了下去。

我和顧一笑之間現在挺好的狀態,解釋清楚了過去,然後雙方家長也沒什麼意見,畢竟都是這麼大的人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豆包。他雖不明說,但是對於我要和顧一笑結婚這件事,是一萬個不同意的。

「沒事,我只是想讓你心裡踏實一點,才執意要領結婚證,辦一個婚禮的。其實,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但是,在這方面女人總是沒安全感的,所以我想給你一個家,一個好的婚姻。」顧一笑開著車說著。

車擠在主路的車流裡,開得極慢。

朝陽透露前擋風玻璃灑進來,滿目的星星點點。

「陶然。」他沉默了一小會兒,目光直視前方又說,「你這一生,從出生到現在,真的不是很順利,什麼樣的苦都吃過,什麼樣的努力都嘗試過。對生活,對感情,你都是認認真真,抱著從一而終的態度的。但是,造化弄人,反而沒什麼順利的時候。自今以後,我想為你擋風擋雨,讓你過得稍微輕鬆一點兒。豆包不想再有其它的弟弟妹妹,我也決定不要了。並且就這件事,我說服了我的爸媽。他們最後說了一句,你開心就好。一代人不管兩代的事,你是我們的兒子,我管你,至於你要不要孩子,是你自己做決定的事。所以,以後我父母也會把豆包當成自己的親孫子看的。要不,咱們全家人坐在一起,開誠布公的談談吧。現在,豆包有自己的思考能力,我覺得可以讓他參加家庭會議,然後自己判斷了。」

他的提議讓我沉默了。

又過了一會兒,車子到了我公司的樓下。他打開車門對我說:「再見,下班以後我來接你。」

我轉身走向大樓。

在別人眼裡,我算是事業有成,外貌還過得去,手裡的資產也過得去的人。但是,沒人知道我都經歷了什麼。人,總是願意把光鮮的一面展現給別人看。

想到這裡,我在心裡嘆氣,我何嘗不是如此。

大步邁進大樓的旋轉玻璃門時,我在臉上掛出了標準化的微笑。

我和顧一笑父母的重新見面還沒安排好,段景琛結束了最重要的治療階段,從國外回來了。

他第一時間來找了我,只不過還不能下地,坐著輪椅。

「你怎麼來了?」我看到劉爽說的來訪客人是他時,忙站了起來。

「好了,第一時間來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我這腿就廢掉了。」段景琛說著準備站起來。

他的舉動把我嚇得夠嗆:「別別,你現在肯定不可能恢復的那麼快。那邊的治療條件好一些,怎麼不等全好了才回來?」

「北京還有一家公司呢,我再晚回來一段時間,這公司就易主了。」段景琛道,「易主了倒沒什麼,主要是裡面還有你的錢,我不看了,豈不是成了騙子了。」

這是我和他離婚以後,第一次心平氣和的說話。

「多注意身體。」我對他說。

多餘的話不用講,一是沒必要,二是不知道以什麼立場來講。

「嗯。」他看著我,眼睛裡有光。

「對了。」我為了不讓氣氛尷尬,沒話找話,「我現在沒房子住了,在找到新的住處以前,借住在你的房子裡。」

「好,你可以住一輩子,那房子本來就是你的。你要說是我的,那我就同意你借住下去。」段景琛又說。

我們就這樣不鹹不淡的聊了幾句,段景琛就走了。在我送他上電梯時,一直在門外等著的,段早琛的助理走了過來,接過了我手裡的輪椅。

「劉婉怎麼沒來?」我隨口一問。

「我和她分手了。」段景琛淡淡的說。

我心裡一驚,但沒追問。當劉婉和我談關於段景琛的治療的事時,我就知道,他們長不了。劉婉不了解段景琛,她用自己的方式愛他,而這種愛未必是她肯接受的。

段景琛走了以後,劉爽敲開了我辦公室的門,欲言又止。

「怎麼了?」我看著她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問道。

「陶總,有件事我要向你坦白。」劉爽鼓了鼓勇氣說。

她這幾年給我做助理,比以前成熟了很多,已經很少有這種小女兒姿態了。

我坐直了身體問:「什麼事,感覺你有點兒緊張啊。」

她點了點頭說:「我不是有點緊張,而是特別的緊張和尷尬。因為,插足你和段總婚姻的第三者,我認識。」

「劉婉?」我問。

「是。」她用力的點了點頭。

這時我才發現,她們居然是同姓。以前,我沒多想,因為劉姓本來就是大姓,我也不相信會有這麼巧的事兒。現在,她一說我認真打量了一下劉爽的五官,看出二人居然有那麼幾分相似之處。

「親戚?」我問。

劉爽是獨女,所以不可能是姐妹。

「我堂姐,她一直在部隊上,我都以為這輩子和她都沒交集了,沒想到居然會是她,我也是剛剛知道的。」劉爽說。

「沒關係,我們都離了,這事兒可以不提了。」我說。

「不行,她這個人做事很一根筋兒的。」劉爽著急的說,「當時,她去當兵,據說就是為了一個男人。她從部隊裡出來,我們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麼,現在想來,應該也是為了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就是段景琛。」

她這樣說,我不得不重視了。

「現在呢?」我問,「她是不是找你說什麼了?」

「她沒找我,她知道我在給你當助理,所以什麼都沒和我說。但是,我知道了以後,覺得要提醒你一句。她固執得很,陶總。」劉爽擔心的說。

「沒事,她畢竟在部隊上工作了那麼多年,做事應該有分寸。何況,現在段景琛和她分手以後,並沒有和我複合,所以她即使心裡有恨,也恨不到我身上。」我笑了笑,示意劉爽放寬心。

她猶豫了一下,點頭說:「那您多注意吧。」

劉爽走後,我想了一會兒,忽然覺得自己很危險。

現在的女孩子怎麼了?不就是一個男人麼?得不到就放手吧,這世界上本來就不是你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的,很多東西,付出和得到不成正比。你愛他,他未必愛你,這也是正常的啊!

劉爽打了預防針還沒三天,劉婉就找上門來了。

她在公司門口堵的我,看到我從大樓走出來,她直接朝我走了過來。說實話,我看著她筆直的身影有點害怕,她在特種部隊裡呆過,身手應該不錯的。

「陶然,有件事我想和你談談。」她大大方方的說。

這一次,她沒有的扭捏,我看著她反而舒服了很多。

「可以,只是現在不行,我要接孩子放學。」我說,「你其實可以提前和我打個電話的,那樣我好安排。」

「用不了你多長時間。」她站在我面前,寸步不讓。

我看了一眼手錶:「如果非現在不可,我只有十幾分鐘的時間。」

說完,我指了一下旁邊的星巴克說:「進去說吧。」

「不用了,站在這兒說就行。」她拒絕我很乾脆。

她這樣的性格讓我覺得,她不應該是一個為了男人可以做出糾纏舉動的女人。如果劉爽的話沒錯,她確實是等了段景琛很多年了。

「那好吧。」我依然在笑著。

外人面前,我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保持著自己理智的形象。

「劉爽是我堂妹,她應該把我和段景琛之間的事都告訴你了。」劉婉爽利的說著,「所以前情我就不說了,估計你也都知道。」

「她只是說你對段景琛心儀已久,至於其它的,她隻字未提。」我說,因為不想讓劉爽背上愛議論別人的名聲。

「事情差不多也就是如此,當年我為了他進了部隊,確實吃了很多苦。但到了後來,我覺得吃的那些苦和得到的東西都是我自己的,反而和他無關了。後來,他出來做生意,據說是為了一個女人。我打聽了,知道那個女人是你。索性,我就此對他死了心。誰知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和我打電話,說他現在缺一個助理,要對他特別了解的那種,並且表示希望我能來。」劉婉說得很快,條理清晰。

「接下來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們日久生情,又加上天天在一起,一個情不自禁就發生了關係。」我說。

沒想到劉婉對我搖了搖頭說:「不是,我們之間沒發生過關係。」

我一下驚呆了,抬頭看著她,一臉的不相信。

「我和段景琛沒有任何過分的關係,只是他送了我下了幾回班,都是因為下班時間太晚。然後,突然有一天,他向我表白,說這些年看到我的付出了,向我道歉。我當時一怔,想到他都和你結婚了,怎麼還會想到我呢?」劉婉看著我眼神清明的說,「我當時很奇怪,也就直接問了他。他說了什麼,你想知道嗎?」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怪怪的。

我心跳加快,忽然意識到她來的目的了。但是,都到了如今的地步,她說什麼,於我來講有什麼意義嗎。

「不想知道,時間到了,我要去接孩子了。」我轉身匆忙的往車位跑去。

劉婉接下來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想聽到。

「他說,你和他在一起一點也不快樂。你的心裡想著的人是顧一笑。但是因為感激,你對他提不出分手的要求,所以他讓我幫他製造一個機會。如果你們成功離婚了,他就會選擇和我在一起。他說,他和我雖然沒什麼深的感覺,但彼此都熟悉,不要求轟轟烈烈,反而能夠平平淡淡的過一生。我被他說得心動了,就同意陪他演戲。期待好多年的東西得到了,我滿心都是歡喜,所以沒意識到和我演對時,他的反常。後面的事你就知道了,他最後和我說,他沒辦法欺騙自己,更沒辦法不求感情的和我生活一輩子。這樣,我們就又分手了。從頭到尾,我和他最親密的動作不過是牽後。除此以後,都是在演戲。」劉婉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飛快的說完。

我聽到她的話以後,反而沒有走開的勇氣了。

「陶然,段景琛最愛的人是你。對於你來說,他是一個只求付出不求回報的好男人。但是,對於我來說,他就是一個渣男。」劉婉說完,鬆開了拉著我的手,然後笑了笑,「我為找你,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讓你知道,他很愛很愛你,心裡只有一個,別的女人他都接受不了。這樣,你是不是很開心!」

說完,她轉身走了。

而我,用了很大的力氣才站穩身體,最後慢慢拉開了車門。

我往車上了坐,渾身就沒了力氣。這件事,我隱約也能猜到一些。段景琛是做什麼的,他要連這點自控力都沒有,以前的那麼多任務早就失敗了。可是,那又如何?當時我相信了,也離婚了。

劉婉用心良苦,她告訴我這些就是想讓我內疚。

可是,我還真的就內疚了。

我在車上坐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打起精神開車去了幼兒園,打著精神帶著豆包回家。

顧一笑打電話來時,覺得我的異樣問我怎麼了,我說嗓子有些不舒服,讓他不要擔心。

這件事,我知道了能怎麼樣,不知道能怎麼樣?無非是自尋煩惱罷了。知道了以後,我能怎麼辦?打電話安慰段景琛嗎?不可能,我這個時候安慰算什麼?可憐?

所以,我什麼都不能做,只是告訴自己不停的深呼吸,然後勸自己道:「沒有人能和完全沒有愛情的人生活一輩子,無論是我,還是段景琛。在段景琛面前,我是個渣女。在劉婉面前,段景琛就是個渣男。」

這樣想了很長時間,我終於慢慢好了。

第二天下班的時候,顧一笑抱著一大抱的百合塞到我車子裡說:「今天下的早來接你,同時告訴你一件事。」

「公事?私事?」我問。

他一眨眼睛說:「你先猜!」

我觀察了一下他的表情,眉眼含笑的,不像是公事。於是說:「私事吧。」

他呵呵一笑道:「猜對了,我爸媽和你爸媽約好時間了,就是這個周末,咱們兩家人在北京聚一聚。」

「太急了吧。」我問。

「我可不想每次和你都偷偷摸摸的,難道你想?」他壓低了聲音問。

現在,因為豆包的不同意,我和顧一笑確實有點偷偷摸摸的味道。不過,就算是心急,我覺得也有點急了。我還是想給豆包時間,讓他自己考慮清楚。

「莫不是你對偷,上癮了?」他見我沒回答,又低聲曖昧的問了一句。

「別胡扯,我就是覺得怕豆包有什麼過激的反應。」我說。

顧一笑抱了一下我說:「我不想再等了,萬一那天再有個意外什麼的,我覺得自己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都是論天算了。不把你娶進門,我還是不踏實。」

「婚姻也未必是保險的啊。」我笑道。

「我們的婚姻一定是保險的,鐵皮櫃。」他笑嘻嘻的說著。

一周的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周末。我和顧一笑一起去機場接的羅小天和田青青。

和田青青一起來的還有朱同夫婦,劉明月看到我以後,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說:「姐,這一回可要好好的。你和一笑的事,我們都知道前因後果,真正走到這一步,不容易呢。」

「讓你說得太悲壯了點兒。」我趁著她抱我,在她耳邊輕聲補了一句,「現在不是我們雙方的問題,是孩子,孩子不願意看到我再結婚了。」

劉明月哦了一聲,鬆開我,然後抱起了豆包,同時說:「姨姨給你帶了最新的玩具,國內還沒上市的樂高哦。」

豆包一看到玩具眼睛就亮了,甜甜的對劉明月說:「謝謝姨姨。」

田青青和羅小天也好久沒看到豆包了,抱著他又親又笑。

別人輕易就能得到的生活,我折騰了這麼久以後,終於得到了。

顧一笑開著車子,我們一家人坐在後座上,也算得上一路歡聲笑語了。

在羅小天他們來以後,我也在電話裡說了豆包的態度。如果不是我特別期待和顧一笑在一起,我也不會這麼著急。

但是,現在天天在豆包眼前各種掩飾,我覺得也不太合適了。

所以,在回去的路上,羅小天各種旁敲側擊。他是一個老狐狸,套豆包這個小屁孩兒的話還是輕而易舉的。

下車的時候,羅小天向我微微搖了搖頭。

我和他邊走邊說,也走到了最後面。看到其他人都進了房子,羅小天站住了腳步道:「陶然,豆包打心裡牴觸你再次結婚啊。不過,你是我女兒,我肯定是有私心的,更關心你的幸福與舒心。但是,豆包是你親生的,我也不想他出什麼事。等明天大家聚會的時候,好好說一說,看他的反應要是太強烈了,就再緩一段時間再說。」

「嗯,我也知道這事兒急不得。但是……」我的話沒說完就被羅小天打斷了。

「我知道。」羅小天抬起手往下壓了一下,示意我不要繼續說了,「現在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你們即使結婚了,也不能要孩子。這是豆包的底線。」

我說不出話來。

這些,我都猜得到,但是被羅小天這麼坐實了一說,心裡還是有點說不出來的難受。對於我來說,有豆包一個就足夠了。但是,顧一笑那裡呢?他真的會把豆包當成自己的親生孩子看嗎?

他現在畢竟比我小七歲,如果幾年以後他後悔了,我的婚姻會不會發生變故。除了出軌和外遇,還有一個重大的離婚理由,就是孩子了。

羅小天這樣一提醒,我也不能確定自己敢不敢再次進入婚姻了。我如果再有一次失敗的婚姻,我不崩潰,豆包也會崩潰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這不可能

我想到這到裡,情緒莫名的低落下來。我以為每一次結婚都是最後一次,誰能想到沒有一個能走到最後的。現在,我即便認定了顧一笑是能和我走完一生的人,可是我真的有把握對抗以後生活當中會發生的變數嗎?顧一笑比我小七歲,七年以後我是什麼樣的?他是什麼樣的?外界的誘惑那麼多,他能自始至終保持初心嗎?

我一邊想一邊走,就落到了最後面。

抬腿上臺階時,抬頭看到了顧一笑。他站在最後一層的臺階上等著我,看到我臉色沉沉,有些擔心的問:「怎麼了?」

「顧一笑,我在想你對我的好,有多長時間的保質期?」我仰頭看向他,忽略他眼睛裡的星光,淡淡的問。

他的臉色一緊,馬上笑了起來:「怎麼想起這個問題了?」

我說出那句話以後就後悔了,我這麼問算什麼?向別人要一個愛你一萬年的承諾嗎?

「沒什麼,進去吧。」我岔開了話題。

不想再說太多,如果我追著顧一笑問他能愛我多久也太小兒科了。這不都應該是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在戀愛的時候要問的話嗎?

他站著沒動,也不顧忌屋子裡還有那麼多人,突然抱住我說:「不管你問不問這個問題,我都想和你表白一下。對你好到時候時候我不知道,但是在我死之前,不會變的。」

他說得很堅定。

可,我知道男人在戀愛的時候,說的話都很堅定。

忽然間,我意識到我居然有些不相信愛情了。

「陶然,你今天怎麼了?怪怪的。」顧一笑有些不解了。

「我沒事。」我說著就要去推門。

「你的臉上都寫著有事,怎麼可能沒事。」他伸手攔住了我說,「就是因為對我們的以後不敢確定嗎?」

我看著他焦急的眼神沒說話。

顧一笑是看起來很養眼的男人,特別是經歷了那次失憶和海難以後,他多了幾分沉穩,氣質上更接近於一個成熟男人。這種氣質加上他的長相,他的地位他的資產,這些對於任何一個女人都有很大吸引力。我越是看他,越是不能肯定以後,我們能在一起多久。

以前我從不在意年齡問題,現在我開始在意了。

我越想心裡越是苦澀。

他突然拉著我的手走下臺階,到了屋子裡的人看不到的角落。

「陶然,你真的不用擔心。其實,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放心,只要你願意。」他眼睛裡笑意盈盈的望著我。

「我不需要你給我保證,現在我缺的是自己給自己保證。而且,我不是最重要的,我怕豆包因此受到什麼影響。人這一生,每天都在做選擇,在感情上,我的選擇就沒有對過。」我越說他眸色越深,到了最後,我聲音低下去,頭也低下去,不敢看他的眼睛。

「這一次,不會再錯了。凡事都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其實,當時你選擇段景琛我知道為什麼,那是為了讓自己從我死的陰影裡走出來。你上一個錯誤的選擇因為我,我來負責。」他用手抬起我的下巴,低聲說著,人也越湊越近。

我借著朦朧的燈光看到他好看的側顏,一個恍神就被他吻上了。

這一次,他溫柔到極致,耐心到極致。他用舌一點一點描摹著我的唇形,甜蜜而柔軟。

最後,我被他入侵了。

到分開的時候,我胸腔裡一點氧氣也沒有了,先吸了一大口氣,然後看著他。心裡的鬱悶,因為這個吻,竟然好了不少。

「在吻你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絕對沒有選錯過人,也沒有做錯過決定。以前的事,不管是陰差陽錯,還有人刻意為之,都是過去了。我和你現在在一起,這是比什麼都重要的。不要去想太多的以後好嗎?以後會怎麼樣,你只需要看我做就行了。」他盯著我的眼睛說到這裡,然後轉了個身,和我並排站立,身子靠在牆壁上看著天說,「我知道豆包的感受,也知道他現在雖然接受我,對於我和你結婚還是牴觸的,我不急,我可以等。反正,我也不想再要孩子。剛才說的話沒繼續下去。如果你不放心,我現在先把遺囑寫了,我的所有財產都由豆包繼承。我想,這樣,他也能放心,你也沒了那麼多的忐忑。」

「不是這樣的,和錢和繼承權沒關係。」我忙說。

顧一笑溫柔的按了一下我的肩說:「但是除此以外,我沒有別的舉動能讓你更安心了。陶然,真的,只再相信我一回就可以了。」

我看著他堅定的眼神,說不出話來。

顧一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心的,我能判斷得出來。

既然如此,我有什麼不放心的?剛才不小心冒出來的想法,可能是我心裡的小鬼吧。

我們在院子裡聊了這麼一會兒,雖然說不上是盡釋前嫌,但我心裡好歹舒服了一點兒。

在和他一起朝屋子走的時候,我有些懊惱,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一副小女兒姿態了?

羅小天對豆包是真的好,所以這一段時間不見,豆包看到他以後黏的厲害。我走進去時,豆包正在和他玩,笑得很開心。

我心稍安一點兒。

以前,我覺得自己為豆包付出很多,最近我才知道豆包為了我也付出了很多。而且,他愛我多過我愛他。

豆包聽到門開了,抬頭看到我時,馬上叫了一句:「媽媽。」

「媽媽剛接了個電話,現在吃飯嗎?」我問。

王阿姨說:「都準備好了,現在要吃,我就擺上來。」

田青青看了一眼跟在我後面進來的顧一笑說:「一笑也吃完再走吧。」

顧一笑點了點頭說:「謝謝阿姨。」

晚上十點半,家裡安靜下來,顧一笑也走了。羅小天和田青青把我留到了客廳,看到王阿姨也去睡覺以後,才緩緩開口說:「陶然,結婚這件事我和你爸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其實,歸根結底,都怪我們。如果你從小是在我們身邊長大的,現在感情上也會獨立很多。但是,這些也不是你的錯。你想找一個人因愛而結合,在一起一輩子是對的。可是,現在的社會太浮躁了,你要先認清一件事,沒有誰是從一而終的。我不知道我說這樣的話,合不合適。但是,我還是想說,如果你對婚姻抱著悲觀的態度,是過不好這一輩子的。我也知道,一次一次的熱情都被澆滅以後,再想重新燃起來很難。但是,人生就是這樣,一次一次被打擊,一次一次的站起來。總有一天,你會發現沒什麼能打擊到你了。」

「媽。」我輕輕的叫了一聲。

從我們最初相遇的互相看著陌生,到我對他們有所恨意,到現在我能輕鬆的對著他們喊出爸媽,我們各自的付出和讓步都不少。但是,看到他們對的我好,我知道這樣稱呼是理所當然的。

田青青認真的盯著我的眼睛看。

我不敢看她的眼下,因為我怕自己洩露了自己對於婚姻的恐懼。

「媽,我現在不擔心自己,擔心的是豆包。我也不知道別人離婚多次是如何給孩子做疏導的,但是就我而言,對此我感到很無力。因為我可以明顯的感覺到他對於我再婚的抗拒。」我說到這裡,才敢看羅小天和田青青。

「我也看出來了。」羅小天道。

「現在,我兩邊都放不下。其實到了現在,結婚不結婚對我來說,不重要了。但是,顧一笑卻是一直沒結過婚的,他和我在一起分分合合也這幾年了,我也不想讓他抱著什麼遺憾的,可是,真的拒絕他,我又做不到。」我現在陷入兩難境地。

原來以為相愛是最難的,現在才知道相愛以後的不能相守才是最難的。

羅小天看了我好大一會兒才說:「沒準顧一笑和你想的一樣呢。」

我搖了搖頭:「他不同意,他是想結婚的。」

「那就退一步講,如果你不想,就明確的和他說,如果他是真的愛你,能理解你,而不是逼著你,催著你和他結婚。」羅小天又說。

「我說了,他說他願意等。」我頓了一下,「他越是這樣,我心裡越是愧疚。這種感覺真的是難受極了。」

「陶然,活得自私一點兒,不要為別人想那麼多了。」田青青突然開口。

一直坐在一旁不說話的劉明月也在此時開口說:「我看著你們在談感情的時候考慮各種各樣的問題,真替你們累。姐,你能不能想得簡單一點兒,活得簡單一點兒,遵從自己的內心,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如果不想做就拒絕。在這個世界上,你從來沒有對不起過任何人,每一個的路都是自己選的。你多為自己考慮一點,一切就輕鬆了。」

她的話讓我眼前一亮,原來還可以這樣思考問題。

劉明月看到我的眼神,知道我把她的話聽進去了,笑道:「顧一笑選擇為你犧牲,那是他的事,和你無關。你天天帶著愧疚心活,累不累。舉個例子,你天天去同一家菜館吃飯,後來有一段時間你沒去,再去的時候他們家倒閉了,你也會把他們倒閉這件事算到自己身上嗎?」

「當然不會。」我說。

「這就對了,感情也是一樣的。」劉明月看著我,加重了語氣說,「感情就是要活成自己,而不是為了某個人的喜好活成所謂的『自己』。」

她說完了以後,眼神炯炯的看著我。

羅小天怕我尷尬,笑道:「時間不早了,先休息一下吧。」

我看了看表,就這樣閒聊了一會居然過去了一個小時,也覺得再聊下去沒什麼進展,也就上樓休息了。

其實劉明月說的有道理,可是卻解決不了我的問題。讓人想開一件事,不是幾句話就能做到的。

顧一笑還是安排了兩家人在一起的聚餐活動,我們都沒說聚餐的主題是為了什麼,但是豆包一聽要去顧一笑的家裡,馬上就牴觸起來。身子站得筆直,小臉兒也板了起來。

「怎麼了?只是去顧叔叔家吃一頓飯而已。」我說。

豆包搖頭說:「媽媽,我知道不僅僅是吃飯,上一次你嫁給段叔叔,就去見過他家所有的人。我們又不是商品,憑什麼送上門去讓別人挑選?」

他的言辭激烈到出乎我的意料。

我蹲下身子,扶著他的肩認真的說:「只是去吃一頓飯,不是結婚或者是見他的家人。我和顧叔叔在一起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顧爺爺和顧奶奶以前對你也很好,媽媽有時候加班時間太晚,他們還去接過你。這些,你都記得吧?所以的,只是尋常的來往,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在我說話的時候,看著我的眼睛,分辨著真假。

終於過了一分多鐘,他在我臉上找出什麼破綻,才說:「那好吧,不過,我們只是去吃個飯。」

我點了點頭。

顧一笑的父母還住在原來的房子裡,我們把車停到門口時,大門已經打開了。我記得以前他家是有阿姨的,這一次倒沒了,開門的是顧一笑的媽媽。

我們許久沒見,看到彼此的時候都稍微怔了一下。顧一笑的媽媽對我微微一笑道:「陶然,你來了。」

她語氣平和異常,就像是和一個許久不見的朋友聊天似的。當她的眼神轉到顧一笑臉上時,那種光彩是旁人比不了的。看樣子,失而復得,對於媽媽來說,真的是天大的驚喜了。

顧一笑的父母和羅小天在見面之前,彼此都了解過對方的情況,也都不是籍籍無名之輩,所以見面以後,很聊得來。

田青青雖然比顧一笑的媽媽還要大幾歲,但是可能因為保養得當,所以反而顯得年輕很多。

顧一笑的爸爸特地的給豆包準備了吃的玩的,小傢伙進來以後情緒還算是穩定。

這一次,我倒是看出來他們的誠意了。

或者說,人只有在失去過以後才知道,自己生命裡最珍貴的是什麼。現在,顧一笑的父母大概不會再對他提什麼別的要求了。

果然,在豆包跑到院子裡去玩小鞦韆時,顧一笑的媽媽開口說:「陶然,以前的事你和一笑都說開了就好,都是我的問題,過多的幹涉了一笑的生活和選擇。現在,我放下成見再想想你,其實你是一個挺好的女人。以後的日子,你們自己過,至於我們,你們就不用多管了。豆包上幼兒園以後,要是在這附近的小學上,我們早晚還可以接一下,也省得你們來回跑。這幾年,你遭遇的這些事,我都知道,也是打心裡心疼你的。所以,以後能幫你們,我們就幫一點兒。」

她說得很實在,就像真的把當成了她的女兒一樣。

這一次聚會,豆包沒體會出什麼異樣,表現還算是正常,最後告辭時,顧一笑一家把我們送到了大門外面。

今天,大家不約而同的沒有提以前的任何一個字。

就在我們站在門口告別時,突然盛清錦推著孩子遠遠的走了過來。她大約是沒想到能在這裡遇到我,但是看到了雙方長輩都在陣勢,馬上半是譏笑半是認真的說:「陶然,你這可真是不錯啊,才離婚多久,又開始談婚論嫁了?這一次,你和顧一笑結婚,不會再閃離了吧!」

豆包聽到她的話,臉色一變,馬上反駁道:「你不要胡說,我媽媽不會的。」

盛清錦看到我變了臉色,更加得意,彎下腰捏了一下豆包的臉蛋說:「你媽媽不會什麼?不會離婚還是不會結婚啊?你小屁點兒懂什麼。你媽這就是要結婚了,傻子都看得出來。」

我想阻攔時,盛清錦的話都說完了。

豆包用特別驚恐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朝胡同外面跑去。

「豆包。」我叫了一聲跑過去,想抱住他好好解釋解釋。

顧一笑家住的是平房大院,胡同不寬,但是轉出去以後就是雙向四車道的大馬路,我一刻也沒敢停,直接追了過去。

但是,轉過胡同口,我就聽到了尖銳的剎車聲,然後一聲巨大的嘭的聲音。

我的心一下沉了下去,撲到馬路與胡同的交叉口時,腿已經軟得站不起來了。豆包被車子撞飛了五六米,現在他身下都是血,毫無知覺的躺在地上。

我幾乎是爬過去的。

顧一笑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了我前面,看到豆包這樣馬上就要伸手去抱他。

「不要動!」我大叫了一聲。

我難得的保持著僅有的理智,記得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聽說過,這個時候先不要移動,要讓專業的醫生來處理。

「等救護車來不及了,我們要馬上把孩子送醫院。」他大聲朝我說,然後從地上抱起了豆包。

我不知道豆包那麼小的身體裡,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血,地上有一灘,顧一笑抱起他時,顧一笑身上也全是血。

不知道是誰開來了車子,顧一笑抱著豆包上了車,我雖然軟著腿,也急急的跟了上去。

萬幸的是,路上沒堵車。

顧一笑家距離北大醫院很近,開車十幾分鐘的路程。我們一路跑到了急診大廳,醫生和護士看到這個情形,直接推著病床把豆包接了上去。

幾分鐘以後,我們趕到了搶救室。

其中一個護士說:「現在一個人去手續吧。」

「我去。」顧一笑說著按了一下我說,「你在這兒等著,別胡思亂想了。」

「嗯。」我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扛到顧一笑回來,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

當醫生推開門出來時,我幾乎撲了上去。

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豆包受不了這麼大的磨難。這一次又一次,到底要幹什麼?難道我非要把豆包的命折騰進去才死心嗎?

到了這一刻,我才知道為什麼那麼多的女人在帶著孩子離婚以後,為什麼不選擇結婚了,還是自己帶著簡單,僅僅是缺少父愛而已。

醫生說了什麼我也沒聽到,只聽到醫生說現在脫離危險了。

豆包被轉到了ICU病房,我們只能在外面等著。

顧一笑一直陪著我,欲言又止。

這時,羅小天和田青青也都到了,所有的人把走廊都擠滿了。我的目光在每一個人臉上掃過,然後用力的出了一口氣說:「我在這兒守著就行了,你們走吧。」

羅小天想說什麼,田青青拉了他一下。

我什麼都不說了,閉嘴靠著牆站住,眼睛只盯著病房裡的豆包。如果豆包出什麼問題,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

在豆包醒來之前,我催了幾次顧一笑,想讓他離開。可是他都不走,後來我也懶得說話了,就由著他陪著我。

但是,我在這種時候是直接忽略了他,眼睛裡心裡都只有豆包一個。

豆包昏迷了一天一夜,醒過來時臉色蒼白,輕輕叫了一聲媽讓我淚流滿面。

他跟著我,這是第一次遭罪了。第一次是在他不滿百天的時候,那是司建連的競爭對手幹的。後來,又被顧天寶綁架,注射毒藥……我一件一件想過來,後悔的要死。

或許我不應該認識顧一笑,如果我不認識他,我只是一個稍微有點孤單的單親媽媽。

我抱著豆包,毫不顧忌的對他說:「豆包,你放心,媽媽再也不會結婚了。這一輩子,就我陪著你,陪你慢慢長大,看著你成家立業,接手媽媽的公司。」

我說這些的時候,顧一笑就站在我身後不遠處。

但是,我說得毫無顧忌。

劉明月說得對,我就應該多替自己想想,別再考慮別人的感受了,那樣活著真的太累了。

豆包虛弱的笑了笑,在我耳邊輕聲說:「謝謝媽媽,我只是怕媽媽再受傷。爸爸和別人生了孩子,不要我了。我怕媽媽也和別人生了孩子,也不要我。到時候,我就成了沒爸沒媽的孩子了。我不想這樣。」

他說完這些明顯的體力不支,我忙說:「你放心,不會的。媽媽永遠都只有你一個孩子。」

豆包點了點頭,然後微微閉上了眼睛,過了幾分鐘以後就睡著了。

顧一笑看了我一會兒,輕輕的說:「能出去談談嗎?」

我看了一眼豆包,跟著他走到外面,不等他開口我先說:「對不起,在你和孩子之間,我只能選擇孩子。」

「陶然,你的所有選擇我都尊重,但是我要說的不是這件事。」顧一笑嚴肅的說,「我現在不知道該不該和你說。」

「到底什麼事?」我問。

「醫生和我悄悄過說,豆包最要命的不是車禍導致的內外傷,而是其它的病。」他說。

我的臉一下就白到底了,心裡是無邊的惶恐。

第二百四十七章 我想辦法

我不敢問顧一笑到底是什麼病,只能這樣定定的看著他,既希望他說,又希望他不要說。因為只要他不說,我都不會知道可以當作這是一場夢。

「白血病。」顧一笑盯著我說。

我腦袋嗡的一下,心沉到了底。

「不可能。」我稍一怔,馬上反駁道,「白血病前期是有一些症狀的,比如說發燒,比如說四肢疼,比如說傷口不容易凝結……」

「也許早就有,只是你沒注意到。另外,我和醫生問過,他說也相當一部分人是沒有任何症狀,就直接確認為白血病的。這一次豆包被車撞的傷並不是很嚴重,之所以清醒的這麼慢,就是因為失血過多。你這幾天有點神智不清,大概不知道豆包這一次手術差不多換了身上所有的血了,在搶救的時候血庫告急,從市中心血庫又調了兩次血……」顧一笑盯著我認真的說,「陶然,這是事實。」

我一下坐在地上。

在這一刻,我像一個普通媽媽那樣,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我的豆包,居然得的是這種病症?!

在ICU裡的他對此毫不知情,那樣無助的躺著。我看著正在沉睡的豆包,他周身都是管子,臉色白得像紙……

這一刻,不管我平時多堅強,眼淚都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老天這麼不公平?豆包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他都什麼都沒做,為什麼會得這樣的病?

我站原地哭了很久,直到羅小天把手搭到我的肩上說:「陶然,現在你不能倒下,還要給孩子治病呢。」

我覺得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問:「怎麼治?這個病只能換骨髓,想要匹配的多難?有的人等到最後控制不住都沒等到匹配的骨髓?我怎麼治?我現就是捧著錢,也找不到方法。」

羅小天給了我一個用力的擁抱說:「我理解,我知道,我再去想想辦法。」

在這個時候,我要怎麼辦?誰告訴我,我要怎麼辦?如果可以,我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換豆包的,可是,這是不可能的。

豆包醒了,睜開了眼睛要找我。在站上距離他最近的位置上,讓他能看到我。

他看到我以後,虛弱的笑了笑,張開嘴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

我眼淚一下又出來了。

我看出來了,他說的是,媽媽我沒事兒。

怎麼可能沒事呢?這個傻孩子。

或許我在離婚以後就不應該奢求什麼愛情,什麼婚姻,只要把孩子弄好就可以了。

我拿到了公司,有了錢,有了股份,有了愛情,甩掉了渣男。我以為現在的我成功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但是,我沒想到,我會失去孩子。如果這是一個交換,我寧願不要現在的一切。

到底什麼是成功,我現在忽然沒標準了。

豆包睡著的時間很長,醫生說這是他正在恢復。但是,這一次車禍導致的失血過多,讓他的身體一下虛弱下去。如果說他沒出車禍,沒有流那麼多的血,可能還能堅持很長時間,但是現在的情形不容樂觀。

我不敢問卻又不得不問:「孩子還能等多久?」

醫生嘆了一口氣說:「用最好的藥,最好的醫療設備,也只有一年多了。但是,他會很虛弱,很痛苦的。」

他還想說什麼,最後沒說出口。

我猜得出來他想說什麼,那就是治癒的機率很小。

不過,到了最後他又笑了笑說:「如果能匹配到合適的骨髓,手術費大概在七十多萬,換完骨髓以後,孩子就和正常人一樣了。」

「謝謝。」我說。

匹配骨髓的申請我已經提交了,希望上天能眷顧我,讓豆包早點兒找到合適的骨髓。

我從醫生的辦公室出來,撞到了一個人,是司建連。

他臉色鐵青的看著我,一言不發。

原本面對他,我是毫無愧疚的,但今天不同的。我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陶然,這就是你!你帶著孩子,怎麼會讓他得上白血病?你不知道這個病基本是不能治的嗎?骨髓匹配,哪有那麼簡單的事?」他對我質問道,聲音很大。

我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

「好好的孩子在你手裡,怎麼就會得了這種絕症了呢!」他怒道。

我被他這樣罵是第一次,我也是第一次面對他的質問說不出話來。我們都知道,這不是我的錯,可豆包確實是在我身邊得的病,他說我也只能聽著。如果他說得這麼難聽,能讓孩子好受一點兒,我心裡也能舒服一點兒。

聽著司建連的話,我忽然就哭了,崩潰大哭的那種。

「你……」司建連被我哭得說不出話了。

「司建連,你幹什麼!」顧一笑從遠處跑了過來,一把把我摟到懷裡,對司建連道,「她現在已經夠難受了,你還這樣說,她是孩子的親媽,怎麼可能會願意讓孩子得這樣的病的。你說話,太過分了!」

司建連陰騭的看了他一眼說「誰知道你們是不是要結婚,又嫌孩子礙事兒的,故意把孩子折磨成這樣的。」

「司建連,你這話就誅心了。」顧一笑說。

我聽著他們兩個說話,覺得頭疼極了,推開了顧一笑摟著我的胳膊直接朝外面走去。

「陶然。」顧一笑叫了一聲。

我沒回答他,也沒回頭看,直接走出了這一層,進了電梯。電梯門關上時,我看到司建連和顧一笑正在說著什麼。

我不在意這些了,我只要我的豆包健健康康的。

我到ICU外面,看到了羅小天和田青青,他問了醫生對孩子的病情是怎麼說的。我簡單說了以後道:「這幾天麻煩爸幫忙照顧一下孩子,我明天去做一個骨髓匹配去,醫生說直系親屬是有可能的匹配得上的。」

「好,我也去做一個。」羅小天說。

「不行,你這麼大歲數了。」我忙拒絕。

羅小天拍著我的肩說:「就是因為我歲數大了,也活夠了,要是我的能匹配上,那是最好不過的。」

我剛想開口勸他,又被他打斷道:「你先去吧,明天我去。」

我嗯了一聲,靠著牆壁,身心俱疲。

我想了很多的可能性,最後想到司建連的時候眼前一亮。如果司建連的小兒子留有臍帶血,如果萬一這對同父異母的兄弟血型能匹配上呢?

想到這裡,我忽然有點興奮,來不及細想我就給司建連打了電話。

「你現在方便不不方便,我想和你談談。」我直接說。

司建連在電話裡一怔:「和我談?談什麼?」

「關於豆包的病。」我冷靜的說。

司建連在電話裡稍一遲疑道:「好,你在哪兒?」

「住院樓下的花壇邊上。」我說完給他發了一個定位。

大約十分鐘以後,司建連來到了我面前,他說:「說吧,什麼事兒?」

「豆包的病,你也很著急,我知道。」我說。

他切了一聲:「廢話,這是我親生兒子,我能不急嗎?」

「現在醫生建議第一步先從直系親屬的骨髓開始匹配,我馬上就去做匹配,但是以防萬一,想和你商量一下,你能不能也去做一個。」我問。

「這個你放心,只要我的能匹配上,我肯定會給孩子用的。」他頓了一下說,「我可以和你同時去。」

「謝謝。」我鬆了一口氣。

「你和醫生約的是什麼時間,能不能同時做兩個的匹配?」他又問。

我和他說了時間和地點,然後猶豫了一下又問:「還有一個辦法,就是用孩子的臍帶血。豆包出生的時候,臍帶血保存業務不成熟,我們沒留存。現在已經是一個很普遍的成熟技術了,你小兒子生的時候,有沒有留存?」

司建連想了一下說:「當時應該是有留存的。」

「那能不能做一個臍帶血匹配?」我又問。

他猶豫了一下說:「我答應你是沒問題的,但是,我需要和盛清錦商量一下。」

「那麻煩你了。」我心稍安,對他鞠了一躬。

他苦澀的笑了笑說:「清錦和你之間鬧得很不愉快,我儘量說服她吧。」

「謝謝。」我鄭重道。

第二天我們幾乎全家人都去做了骨髓的匹配,然後回來以後等結果,大概需要七天。

這七天,每一天都是煎熬。

到了第八天,正好是一個周一,醫生把我叫進了他的辦公室,拿出了幾分匹配報告對我說:「每次看到這種結果,我都不知道怎麼通知病兒的家長。」

他這樣一開口,我就知道不好了。

但是,又有所期待。

「你們沒有一個人能匹配上的。」醫生看著我,慢慢的說。

我閉上眼睛,眼淚刷一下子流了出來。過了很大一會兒,我才問:「還有其它辦法嗎?」

「其它的就是我以前說過的,等陌生人的匹配。」醫生說。

「還有不等的方法嗎?」我又問。

「還有就是你和你老公再生一個孩子,但是生出來的孩子未必百分之百能匹配得上。這樣的事,有很多家長在做,匹配上的大概是一半一半兒吧。」醫生說。

「那也就是說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我問。

「對。但是,有的家長只生一個就匹配上了,有的生了兩個也沒匹配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他問。

我點了點頭。

他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你生的孩子能不能匹配得上,完全看命。我想到司建連,想到盛清錦,想到還要和他一起生孩子,不由崩潰的淚奔。

但是,哭過以後,我還要假裝無事的給司建連打電話:「結果出來了,我們都匹配不上。現在,我能不能見見你。」

他知道我要說的是關於臍帶血的事兒,猶豫了一下說:「陶然,清錦不同意。她說這個是留給自己孩子以備萬一的。我實在勸不動她了。你也知道,我站在這個位置上,兩邊都是親生的,你讓我幫誰不幫誰呢?」

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道了一聲謝謝,然後掛了電話。

我跑到了外面,在正午無人的街道上走了很長時間。當太陽把我曬得快要暈倒時,我做了一個決定,再和司建連生一個試管嬰兒,用來救豆包。

在這種時候,別說百分之五十的機率了,就是百分之一的機率,我也會去試的。

想到這裡,我看了一下自己身在何處,發現距離醫院已經很遠了,而且不知不覺中,我朝著公司的方向走的。

我看了一眼地圖,距離公司也不是很遠了。於是,我給司建連打了個電話,約出必須出來談談,地點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廳。

我走了很遠的路,腳疼的不行,打了一輛車趕了過去。

等了半個小時以後,司建連到了。

他打量了一眼我,然後看了看咖啡廳對我說:「以前,我們加班晚了,經常會在這裡喝杯咖啡再走,現在想想那樣的日子還真是挺難得的。也挺開心的,我現在也不想說什麼一步錯步步錯的話。但是,真的想說一句,成家不易,且行且珍重吧。」

「我找你來,是有事的。」我認真的說。

司建連抬頭看著我問:「什麼事?」

「我想和你再生個孩子,然後用來救豆包。」我道。

司建連一怔,馬上說:「不可能,我現在已經結婚了。在和你的婚姻裡,我當了一回渣男,這一回我不想再犯同樣的錯誤。」

「試管嬰兒,不需要有什麼肢體接觸的。」我說。

他猶豫著。

剛才他的話還讓我挺有感觸的,原來好男人都是生活一步一步教育出來的。只可惜,最後享受成果的那個人絕對不是和生活一起教育他的人。

想到這一點,我真是又失落又難過。如果他早一點兒悟到這些,我們的婚姻也不會走到離婚的地步。

過了五六分鐘,他抬頭對我說:「我是同意的,但清錦未必會同意。這件事,我需要和她商量。」

在這一刻,我忽然有點羨慕盛清錦了,司建連什麼時候也不是凡事都匯報的男人,現在一下子就轉性了。

苦澀的笑掛在我臉上,嘴裡卻不得不說:「好,你們去商量,但是要儘快。」

司建連點了點頭,指了一下頭上的大樓說:「這裡是我們過去的見證,自從從北京離開以後,我就避免回來。我也知道,最近我的一些舉動讓你特別的不理解。但是,等到你萬一走到我那一步,你就懂了。一分錢真的是會逼死人的。」

我對他微笑著,不發現意見。

送走了司建連,我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在咖啡廳裡坐了很久很久,我的心終於慢慢的靜了下來。

現在,我別無他法,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了。

司建連應該會救豆包,但是盛清錦呢?我不是把別人想得太壞,而是每一個女人都是自私的,誰會願意自己的男人和別的女人去生孩子呢?

顧一笑的電話追了過來,他在電話裡焦急的問:「陶然,你在哪兒,我也知道骨髓匹配的結果了,結果看不到你的人,你在哪兒,別嚇唬我好嗎?」

我無力的笑了笑:「我不會嚇你,現在豆包還等著我救呢,如果要死,也是在豆包的病徹底沒希望以後。」

「那你在哪兒,我要去接你。」顧一笑說。

「豆包怎麼樣?現在好一些了嗎?」我問。

「挺好的,醫生檢查了他的情況,說明天可以出ICU了,接下來就是保守治療,同時等待匹配的骨髓。」顧一笑說。

「我有點兒累,現在找了一個安靜的地方休息一下,你不用來找我,兩個小時以後我回醫院。」我對他說。

他還想說什麼,我已經掛了電話。

顧一笑算是比較識趣的,他聽我說想自己靜一靜,就沒再打電話過來。我在咖啡廳裡坐了很久,直到太陽下了山,我才站起來。

現在豆包不用我天天守著,因為我守著非但一點兒用也沒有,還會因自己情緒低落,影響到豆包。

我這一段時間基本上一天吃不到一頓飯,在路邊街邊精品店時,我看到了玻璃裡自己的倒影,又黃又瘦又憔悴,簡單醜到了極點。

「不行,要好好吃,不然生下來的孩子也不健康。」我對蒼老的自己說了一句,然後挺直了身體。

路邊很多餐館,我隨便走進一家,然後點了飯菜,努力吃起來。

只是,吃著吃著,我就淚流滿面了。

顧一笑找到我的時候,已經是夜裡十點了,他抱著我說:「陶然,我知道你難過,你覺得人生沒了希望,但是你必須堅持下去。」

我抬頭看著他,堅持下去,這四個字說起來很容易,但是做起來真的好難。我都不知道自己這麼堅強是為了什麼?如果人生都是痛苦,我為什麼還要堅持下去?我難道不應該放棄一切,一死百了嗎?

顧一笑抱著我沒鬆手。

我在他懷裡覺得有了片刻的安心,但是轉眼間,我想到了豆包,然後輕輕的推了他一下說:「顧一笑,我們這一次,真的分手吧。」

他身子一震,扶著我的肩把我推開問:「為什麼?在這種時候,我是需要我的。不管發生了什麼,我也會一直陪著你的。」

「我知道你會這樣做,也知道你的決心,但是我不想繼續下去了。」我看著他說,「現在任何的一點付出都讓我覺得很累,我能照顧好孩子和我自己,都不易了。」

「我不需要你付出,我來照顧你的豆包。」他說。

「不是,我想在任何人身上浪費時間了。」我看著他,很殘忍的說。

顧一笑一臉的不相信:「陶然,你在說什麼?我也不管你說了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你,尤其是現在。」

「那好。」我看著他,溫柔的說,「我要和司建連再生一個孩子,用來救豆包。」

他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一臉不相信的反問:「這種能匹配上的機率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如果一個匹配不上怎麼辦?」

「那我就再生一個。」我說。

「第二個還是不行呢?」他又問。

「那還有第三個。」我木然的說。

「陶然,你這是在發瘋。你和司建連之間已經沒有任何感情了,怎麼可能生孩子?你怎麼會這樣想。骨髓匹配的事,我會去想辦法,但是,我不同意你和司建連生孩子。」

「你能想到什麼辦法?現在除了等,就只能是我和司建連再生一個孩子最快了。這件事你勸不了我的,只要有任何的可能性,我都會去做。」我看著顧一笑,寸步不讓,頓了一下,我繼續說,「所以,現在,最好的結局就是我和你分手。你忘記我,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你的人生還長,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你不知道的是,女人生了孩子以後,人生的可能性就少了很多。我一直以來以為自己是那個與眾不同的。現在來看,其實我和大家一樣,只是一個普通的家庭主婦,一輩子圍著孩子轉。即使是有了公司,有了地位又能如何,孩子依然是我的一切。這一輩子,如果說我和你之間是一場遺憾,那只能說誰讓我們不早點兒相遇,誰讓我們之間差了那麼多的年齡。」我說到這裡,再也說不下去了。

我的絕決讓顧一笑很傷心,他看著我,眼睛裡都是悲傷,卻說不出話來。

為了不讓他再生幻想,我硬著心腸繼續說:「其實現在想一想,如果當初把司建連換成你,我們未必不會離婚。婚姻比你想像得無趣,天天在一起要幾千個日子,除了孩子和生活瑣事以外,沒話可說。因為太熟。現在,我覺得離婚不是司建連的錯,也不是我的錯。大概就是生活的錯了。歲月如刀,生活如豬,就看你要怎麼嗷嗷叫了……」

顧一笑還是那樣盯著我。

我轉過頭去不看他,直接說:「所以,我們只能到這一步了。除此以外,我別無選擇。如果你和我換位思考,你也會這樣做的。」

話從我嘴裡說出來,心裡也全是疼的。可是,面對這種事情,我要怎麼選擇!

第二百四十八章 只能如此

我在心裡對自己說,陶然,到了這個時候放棄愛情吧。

我轉身離開,沒再回頭去看顧一笑是如何反應。

現在,我眼下只有一件事要做,給豆包找能夠匹配的骨髓,等司建連是否能和我試管嬰兒的通知。如果他不同意,那我要想辦法讓他同意。

我回到了病房,心裡已經鎮定了很多。

羅小天看出我的變化,問:「你有解決辦法了?」

「找司建連再生一個孩子,這邊等那個孩子出生的過程,用最好的藥給豆包做治療。」我面色平靜的說。

羅小天一怔,按著我的肩問:「你真的決定了?」

「對,因此除此以外,我的所有辦法就只能是等,而我不想把時間全部浪費同到等上。」我說。

「如果。」羅小天頓了一下說,「如果再生的孩子匹配不上呢?」

「那就再生,直到匹配得上為止。」我又說,毫不猶豫。

「如果……豆包等不到那一天呢?」羅小天又問。

我看著他,一字一頓的說:「不可能。」

他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了。

豆包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也隱約猜出有什麼不對來。每次見到我都小心的問:「媽媽,怎麼了?是不是你和顧叔叔生氣了?」

「大人的事,你不要多管哦。你現在只管好好養身體,全好了以後,媽媽帶你出去旅遊。你不是一直想去迪士尼嗎,這一次一出院,咱們就去。」我岔開了話題。

豆包也就不再多問了,但是我自己在安靜下來以後,心裡會澀澀的。

一周以後,司建連給我打了電話:「陶然,我們需要見面聊聊。」

我知道他必定是為了豆包的事,二話就沒說趕到了他約定的地方。

這一次,盛清錦居然是一起來的。我有些驚訝,但轉念一想確實也和她有關係,也就釋然了。

盛清錦看著我道:「陶然,你還挺偉大的,現在不是和建連一點感情都沒有了麼,還能為了孩子有想和他生孩子的念頭,我可是有點佩服你的。」

她說話陰陽怪氣,我想發作卻也不敢。在她面前,我第一次有了膽怯。

她看著我隱忍的樣子,笑了笑說:「建連心軟,和我說了你的要求,同時還說他想和你一起再生個孩子,為了救豆包。我是不同意的,哪一個女人會願意讓自己的老公和別的女人生孩子?」

我沒說話,聽著她說。

既然他們夫妻約我出來談了,那必定是有商量的餘地。何況,把事情搞得這麼鄭重,必定是有條件要提。我在心裡想了一下,我身上有什麼是他們可圖的,不用多想也知道,必定是公司。

果然,不出我所料,接下來盛清錦就說到了公司的事。

她看著我清了清嗓子說:「我也不是特別小氣的人,這件事我答應了。不過,我是有條件的。」

司建連聽到她說到這裡,臉上頗有些尷尬。

在不久前,他和顧一笑籤過一份協議,上面白紙黑字寫得清楚,以後絕對不會再幹擾我的生活。現在,又這樣的條件,大概他心裡是不舒服的。

我笑著看向他們兩個:「沒事,有條件就提,醜話就到前頭總是好的。」

「公司要分我們一半兒。」盛清錦說。

我看了一眼司建連問:「你的意思呢?」

他臉上紅得挺難看,看著我說:「我說了好幾天了,她說只有這樣才會讓她心裡舒服一點兒。」

我呵呵笑了兩聲,乾脆的說:「好,我手裡的分你們一半兒。至於其他股東的,我幹涉不了。」

「那就成交了,先辦公司的手續,然後再去作試管嬰兒。」盛清錦算得一分是一分,異常清楚。

「到時你反悔怎麼辦?」我問。

「可以寫協議,或者說我要是真反悔,你也得認著對不對?」盛清錦笑著問我,過了刻她才又說,「放心,我不是那麼無賴的人。」

我最後還是同意和他們之間籤協議了。拿著那份可笑的協議,我覺得自己腦子被驢踢了。但是,理智的想一想,除此以外,別無他法。

一個孩子,把我和他綁到了一起,這一綁就是一輩子。

至於將來生下來的那個孩子的撫養權問題,司建連不在意,就直接歸我所有了。我想到那個還沒影兒的孩子,心裡覺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愧疚感。

司建連和盛清錦拿到了要拿的東西,和我簡單說了再見就走了。我自己拿著協議,坐在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身上的力氣就像是被抽光了一樣,站都站不起來。

我在原地坐了很久,直到有人慢慢在我面前坐下,我才抬起頭。

悄悄坐在我面前的人是顧一笑。

他抽了一張紙巾遞給我說:「擦一下眼淚。」

原來,不知不覺當中,我居然哭了。

「你怎麼來了?」我擠出一個笑問道。

「擔心你,所以來了。」他簡單的說著,眼睛卻往我手上的協議看,指了一下說,「如果我沒猜錯,這是和司建連籤的關於生孩子的協議,對吧?」

我點了點頭。

他輕輕咳嗽了一聲道:「你這樣的方法,有沒有想過對第二個孩子公平不公平?有沒有想過,他是以這種目的被生到世上的,以後他會怎麼樣?」

我搖了搖頭,不說話。

「以後,司建連也不會認這個孩子,你不覺得他的存在是一個尷尬嗎?」他又問。

我說不出話來,不是不想反駁,而是無法反駁。他說的都有道理,但對我來說不適用。我現在無路可走,想要救豆包,只能生孩子。否則,乾等誰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男人在這種時候永遠也不會理解女人的想法。

「陶然,你醒一醒吧,為了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再生一個孩子,你後半生怎麼辦?」他抓著我的肩問。

大概是我剛才的姿態氣到他了,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很大。

「你想讓我怎麼樣?」我問。

「總會有更好的醫療手段。」他說。

我笑了笑:「顧一笑,在這種時候就別說這種話了,如果有我早就去找了,現在全球範圍內,關於這個病,除了換骨髓,再也沒有第二個辦法了。」

顧一笑不說話了。他再說下去,就是自欺欺人。

「我去想辦法。」他堅決的說。

「你想什麼辦法?在醫療部門去塞紅包,讓別人優先給豆包配對?」我反問,「這樣,你就剝奪了其他孩子的活下來的機會。我是經歷了這件事以後才知道,每一個孩子對自己的家庭來說都是獨一無二的,不可或缺的,我想辦法救我的孩子,也是在不損害其他孩子的利益下進行的。」

顧一笑再次不說話了。

我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最後叮囑了一句:「這件事,我不希望你動用自己的關係人脈和錢。既然只能等,那就和大家一樣的等。」

這段時間,我在醫院裡陪豆包,見了太多和他年齡差不多的孩子得了這種病的情形,有些人家裡經濟條件不好,等了一兩年配到了骨髓,卻沒錢做手術,還要在各種籌款的渠道上籌錢。就是因為看見過其他父母的掙扎,我才不想去靠著自己的經濟地位去搶他們的資源。

國外也有比較激進的治療方法,但是治癒率很低,我不敢拿著豆包的生命去冒險。如果是我生病了,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更先進的治療手段,因為治不好最多是死。但是,在豆包身上,我一絲一毫的風險也承擔不起。

到了這一刻,我才明白顧一笑的媽媽當時是怎麼做出那個決定的。她比我有魄力多了。

我和顧一笑的談話,有幾次都是到此為止。他說不出話看著我,我懶得說話看著他。最後默默無語一會兒,然後各自分開。

今天也是如此。

我回到醫院時,天都黑透了。豆包還在等著我來陪他吃飯,羅小天看到我進來,忙道:「等你半天了,快來。」

我笑著走了進去。

現在豆包的病已經那麼苦了,我不想在他面前露出任何的苦相。

等到豆包睡著以後,我把羅小天叫到了外面,低聲說:「爸,現在豆包也只能這樣等著了,有我在照顧就行了,你回去忙你自己的吧。」

「不用,那個項目我終止了。」羅小天向我擺了擺手說,「你一個人跑來跑去的,照顧不過來。要是再把自己累病了,誰來照顧豆包?」

他說這些話時很慈祥,真的就像一個面慈心軟的老父親。

「爸,你這樣肯定是有損失的。」我說。

「已經終止了,你勸也沒用了。」他再次擺手道,「別說我的事了,說說你和司建連談的結果吧。」

我把事情簡單一說,他就皺起了眉,冷笑道:「司建連這是什麼意思?救自己的親兒子還要報酬,他當自己是在捐精呢?再者,這也太貴了吧。」

我知道司建連的條件過分,但事已至此,我除了答應別無選擇。於是勸道:「我以後恐怕也沒那麼多的時間照顧公司,分他一半兒就分他一半兒了。」

「他進了公司,你還能有好的?」羅小天問。

我略一沉思道:「我和你想的一樣,所以我手裡剩下的那些股份,我想賣給一個可靠的人經營。等我忙過這一段,再收回來。如果一直就這樣忙下去了,賣公司的錢也足夠我下半生的生活了。」

羅小天聽了我的話,沉思半晌都沒做出決斷。

第二百四十九章 只能如此

我知道他想不出更好的解決辦法,笑了笑道:「那就先按我說的辦吧,以後有心再說了。」

其實我自己知道,我一旦邁出這一步,回頭的機會就多了。但是,現在如果我不這樣做,司建連和盛清錦勾結到一起,或許用不了多久就把我架空了。不說別的,單是從懷孕開始到生孩子這十個月,我的精力就會不濟。再加上生完孩子以後,我要照顧手術的豆包,還要照顧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哪兒來那麼多的時間。

「也只能如此,如果你放心,公司賣給我吧。」羅小天說。

我終於鬆了一口氣,對他道:「我就等你這句話了。」

「那好,你先辦和司建連之間的手續,然後再和我辦手續。」羅小天說。

我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他先和我籤,司建連未必肯接手公司了。如果他要公司一半市值的現金,我是湊不出來的。公司帳面兒上的錢,永遠沒有公司的估值高。

我找來了律師,很快就把和司建連之間的手續辦完了。司建連看著那份股份轉讓協議,臉上的更挺精彩的,大概是一種五味陳雜的樣子吧。

「好了,明天去醫院吧。」我說。

盛清錦聽到我的話,冷哼了一聲。但是畢竟有協議在前,她也不好說什麼。司建連對我點了點頭說:「好,你選的是哪一家醫院。」

醫院我早就選好了,是北京市最好的私立婦產醫院。我和司建連說了醫院的地址,然後道:「明天上午九點,醫院門口見。」

司建連對我點了點頭。

在這個時候,我腦子裡卻突然冒出了顧一笑的臉。在和他談到結婚時,我都堅定的說不會再要孩子,我這一輩子只要豆包一個就夠了。現在,我卻分分鐘打了自己的臉,不僅要再生一個孩子,還要和司建連生孩子。

想到這裡,我心裡都是苦澀的。

第二天,我們兩個在醫院門口見的面,客氣的打了個招呼以後,就無話可說了。

因為是事先預料的號,所以進去以後報了名字就直接去了診室。這裡的醫生態度都很好,問得也很仔細,問清楚我的身體狀況以後說:「初步判斷是沒問題的,但是具體的還要做一系列的檢查。您先生也要做一整套的檢查。」

來這裡做試管嬰兒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夫妻吧,而我和司建連是那百分之一。

醫生隨便誤會都無所謂,我和司建連都很有默契的選擇了不解釋。

做這種檢查,女人的項目要多很多,我檢查完出來時,司建連已經拿到了自己的檢查結果,他對我說:「我的情況很好,隨時都可以,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醫生建議最近不要喝酒,不要沾煙,另外要規律休息,早睡早起,說這樣的話質量會好一點兒。」

「我的也沒問題。」我看著他說,「不過我還缺幾分化驗報告出來。」

「嗯,今天能出嗎?」他問。

「可以,要等半個小時。」我說。

此刻,我和司建連就像尋常夫妻一樣,平平靜靜的說著話,聊著家常。

「那就等吧。」他說。

我們又等了四十分鐘,我的檢查結果出來,居然不是很理想,說是有一些炎症,需要用藥一周左右。所幸的是炎症不嚴重,大概一周多就能好了。

司建連知道我的結果以後說:「那今天是做不了了,我先回去,你這邊什麼時候可以,給我打電話。近期,我不安排出差的活動,就在北京等你。」

他的話被醫生聽到了,那個醫生笑道:「其實我看你們的條件是可以自然受孕的,為什麼非要選擇試管嬰兒呢。這樣的話對女性的身體是有損傷的,比如說要打排卵針。」

「沒關係,我們只能做試管。」我對醫生說。

司建連此時接了一個電話說公司有事先走一步了,我走在了後面。那個醫生還算是比較負責,又追過來問這個問題。

有病不諱醫,我只好對她說:「我們離婚了,現在兒子得了白血病,需要再生一個孩子來做一骨髓匹配,所以不能自然受孕。」

她聽到我的話一臉尷尬的說:「對不起,對不起。」

我對她微微搖了搖頭,從醫院走了出去。

外面陽光正好,灑了我一臉。我在車旁邊站了一會兒,感覺到了久違的暖意。

從豆包查出有白血病,到現在差不多三周的時間了,我每天過得渾渾噩噩,經常性的會不知道自己身何處,公司什麼的早就拋到了腦後。甚至,我在很多時間都不知道自己是死了,還是在活著。

今天,我終於能看到陽光了,是一個進步。

我聽話異常,每天準時用藥,吃的抹的都用。

豆包在醫院裡住煩了,每次見到我都問:「媽媽,我什麼時候才能出院啊?」

其實我聽到這個問題時,就知道這件事瞞不了太久了。可是,能瞞一天是一天。終於,在我準備再次去做檢查時,豆包突然問:「媽媽,我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症了?」

他的問題把我嚇了一跳,笑著反問:「為什麼這樣說?」

「我都住了這麼久的醫院了?傷已經好了,卻還要每天吃藥。姥爺明明很忙的,卻天天在醫院裡陪著我,還有媽媽每次見到我的笑都很勉強。」他說到這裡,停了下來,抬頭認真的看著我說,「媽媽,你就直接和我說吧,我能扛得住。」

我眼淚一下就出來了,話卻說不出口。

他伸出小手替我抹了一把眼淚問:「媽媽,我是不是白血病啊。我左右的幾個病房都是白血病。而且我ICU的時候也聽到護士阿姨們說白血病什麼的。」

「豆包,你相信媽媽,不管怎麼樣,媽媽一定會想辦法把你的病治好的。」我說。

到了這一步,我想瞞也瞞不住了。

此時,站在一旁的羅小天淚流滿面,他捂了一下眼睛,轉身走了出去。

豆包拉著我的手追問道:「媽媽,我是白血病吧?」

他的語氣幾近肯定。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他自己就肯定的說:「一定是了,我早就有預感了。」

我一下抱住他,幾乎哭出聲來。

但是,在他面前,我還要繼續撐著,臉上掛著淚,嘴角掛著笑:「豆包,現在醫學這麼發達了,一定會治好你的。而且,還有奇蹟對不對?你最相信奇蹟的,對不對?」

他抱住我,身子微微的發抖。

孩子雖小卻也知道白血病是個什麼情況了,我們把他想得簡單了。在ICU的時候,醫生說話只是儘量避著他,至於護士我就不知道了。

看樣子,他早就知道了,直到今天才沒忍住問的我。

他也是知道害怕的,身子在我懷裡一直在微微的抖。我心疼成了一團,想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小的孩子要受這種磨難。他的人生才剛開始啊!

「媽媽,我會好好配合治療的,我不怕疼。」他說。

他越是這樣說,我心裡越是難受,到了最後到底沒忍住痛哭起來。

羅小天在外聽到了我的哭聲,推門進來輕聲對我說:「陶然,哭什麼呢?現在還是有其它方法的,不要在孩子面前這樣。」

說完,他又對豆包說:「你是個小孩子,自愈能力很好的,我看過很多案例,都是關於小孩子的,有很多孩子可是自愈的哦。相信,你也可以的。」

羅小天平常說話從不誇張,所以豆包很相信他的話,聽到他這樣說以後,抬頭看了看我,求證一樣。

「姥爺說得對。」我對他說,「很多小朋友是會自愈的,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媽媽同時也給你報到了骨髓匹配庫裡,只有能配型成功,換了骨髓以後,就百分之一萬的全愈了。」

「好的媽媽,我會好好治病的。」他說。

看著他堅定的小臉兒,心裡稍微好過一點兒。但是一想到接下來的那些治療,就覺得心揪的疼。

我又在醫院看到了司建連,他狀態很好,精神抖擻的。

對比起來,我就像一下比他老了十幾歲一樣。

我第一次知道,試管嬰兒居然會這麼疼,排卵針居然那麼粗。但是,我一想到豆包,就覺得這些不算什麼了。

我和司建連來來回回跑了六次醫院,終於獲得了一個成功的受精卵,並且順利的放進了我的肚子裡去。一下子,我的心就定了下來。

在做完這一切時,我走路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司建連問我要不要送我一程,我拒絕了,並且依然比他晚出來了十幾分鐘。

我站在路邊,看到了一輛車子緩緩滑到我面前,停下,然後打開了車窗,車窗裡露出一個熟悉的人臉——顧一笑。

「知道你今天做手術,來接你的,上來吧。」他拉開車門下來,同時給我拉開了車的後門說,「上車吧。」

我看了看他,站在那裡沒動。

第二百五十章 還能怎樣

顧一笑看我站著不動,往前走了兩步,拉住我的手說:「來,上車了。」

「顧一笑,你不用這樣的。」我說。

他輕聲笑道:「我不來誰來?」

這一句簡簡單單的話把我說的一下就哭了出來。

我以為到了現在,顧一笑一定會覺得我不可理喻,為了救一個孩子,要再生一個孩子出來。何況,司建連是孩子的爸爸,卻在我做完手術以後,不管不問打了一聲招呼就走了。來接我的人,反而是與孩子沒有任何關係的顧一笑。

他半擁半抱,把我扶到了車上,輕聲問:「想吃點兒什麼,我帶你去吃。」

「不餓,稍微有點累,想先回家躺一會兒。」我說。

他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身體確實乏得厲害,一路之上沒有任何說話的欲望,直到車停到了我家門口時,我才輕聲說了一句謝謝,然後拉開車門要下車。

顧一笑伸手攔了我一下說:「你好好休息,有事就給我打個電話。」

「嗯。」我應了一聲,走向自家大門。

他站在門口又等了很久,我都到了二樓自己的臥室,走到窗邊朝下看時,他才向我揮了揮手,然後上車離開了。

我對他有所期待,這種期待很自私。

我想聽到他說對我這件事不介意,但是又害怕聽到這樣的話。我有自知之明,知道這樣的想法不切實際,而且即使他真的這樣說了,我會不介意嗎?我會在懷著司建連孩子的情況下,繼續和顧一笑在一起嗎?如果真的那樣,我都會對自己感到噁心。

顧一笑走後,我躺在床上很久,睡了差不多兩個多小時才醒過來。然後開始每天忐忑的等著下一次檢查,看能否正常把孩子懷上。

終於等到了去檢查的時間,醫生摘下口罩對我笑道:「一切正常,回家繼續靜養就行了,等過了三個月的危險期,基本上就能正常活動了,只不過不要手提重物,不要抱孩子。」

「謝謝醫生。」我也終於把心放回到肚子裡去。

懷裡揣著這個孩子,我安心了很多,然後一天一天的開始算日子,每天都覺得度日如年。豆包的身體狀況仍然不是很理想,但是情緒穩定了下來。每天見到我時,多少也有了笑模樣。

在我把公司全部轉給羅小天以後,顧一笑突然忙了起來。因為他被司建連起訴了,說他僱傭商業間諜,竊取他原公司的商業機密,並且刻意低價收購了他的公司。

現在,司建連想把汽車公司再拿回去。

確實,顧一笑的公司把司建連的研發團隊,主要是電池團隊整合進來以後,整體市值翻了三倍不止,所以司建連在知道以後,有點錘胸頓足,後悔不已的感覺。

但是,這種官司想要打贏,難於登天,不過,還是會給公司帶來很大的影響。顧一笑的忙,也就不能理解了。

我擔心吊膽的度過了三個月,終於鬆了一口氣。卻沒想到,剛從醫院回來,就看到家裡來了不速之客——是盛清錦。

對於她,我現在的策略是能躲就躲,和她置氣不值當的。

她看著我有繞開她直接走進房子的意思,馬上幾大步來到我面前,擋住了我的去路說:「陶然,看樣子你現在是已經成功懷孕了,咱們也該聊聊了。」

「我和你們只是一場交易,現在我懷上了孩子,以後也不會再去找司建連,而你們拿到了自己應得的東西,也不應該來找我。我和我,相看兩生厭,最好是退回到陌生人的距離。」我看著她淡淡的說。

現在,我不想動氣,為了豆包,無論如何我也要把肚子裡的孩子平安的生下來。

何況想不通她在這個時候找我會有什麼事。

「都到你家門口了,怎麼就不請我進去坐坐。」她沒介意我的態度,依然笑著說。

我深吸了一口氣說:「沒什麼必要,有話就在這兒說,沒話就請回吧。」

盛清錦眯起眼睛打量了我幾眼,笑道:「本來想和你說點最新的消息的,沒成想你不領情。不過,我這個向來大度,既然從你這裡拿到過好處,這個消息權當是送給你的,免費。」

我看著她,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盛清錦看著我說:「陶然,其實到了現在我挺可憐你的,因為不管你在事業上多成功,有多優秀,能力多強,到了最後的時候,沒有一個男人對你是真心的。」

我心裡馬上就想到了自己的經歷,想到了顧一笑。最後搖頭對她說:「不是不真心,而是我自己倒黴,遇到的事情太多了,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當作這件事沒發生。」

「不管是什麼原因吧,你確定對誰都是付出了一片真心,但最後卻沒收穫任何一個人的真心。所以,做為女人,我很可憐你。」她鄙視的說。

我不想聽這些,往前走了兩步,低聲道:「如果你來只是想說這些,可以走了。」

「這些只是我的真心話,消息還沒講呢。」她說完看了一眼我身後的大門道,「我真的認為,如果不是因為司建連,我和你是有可能成為好朋友的。」

「沒這個可能,沒事請回吧。」我已經懶得和她再廢話下去了。

盛清錦笑了笑繼續說:「既然你這麼不歡迎,我就長話短說。」

她饒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你在為你兒子謀命的時候,正巧給人了正當的分手理由。我聽說,顧一笑的初戀回來了,現在兩個人還正熱乎著呢。你呢,又要生一個司建連的孩子來救豆包。這一回,倒是主動給人找了個不用找的分手理由。」

她說完看了我一會兒,又說:「多保重吧,你想和司建連再生個孩子的那一天就應當知道,你和顧一笑是沒可能的。只不過,這節骨眼兒趕得太寸了,你也算是成全了他。」

盛清錦是什麼時候走的,我不知道。

我只覺得全身發冷,推開屋門以後,如墜冰窯。

這是不可能的事,顧一笑和我說過劉怡然死了,司建連也和我說過劉怡然死了。怎麼可能會重新活過來?

我在沙發上一直坐到天徹底黑下去,起身的時候小腹一陣鑽心的疼。我扶著沙發站起來,一步一步挪到衛生間,打開燈一看,見紅了。

到了這個時候,我難過傷心都是來不及的,心裡唯一的想法就是快點去醫院。

家裡沒有人,只有我一個。我把王阿姨和羅小天都留到了醫院,甚至在醫院邊上租了一套房子,讓他們能夠好好休息。今天我去醫院檢查以後,想回家好好睡一覺才回來了,要不然我也會去哪兒邊。

叫計程車來不及,我只能自己爬上車子,慢慢的開車往醫院去。

等我撐到醫院,腿都是顫的。

醫生看到我外衣上的血也是嚇了一跳,馬上把我弄上了病床,馬上開始檢查。我看著頭頂的天花板,在心裡默念,孩子一定要好好的,一定不能出事。

護士推著我在去做各項儀器的檢查,等過了一個小時以後,我的主治醫生站到我面前,一臉的遺憾。

我心一下掉到了冰窯裡。

「陶然,很遺憾,孩子沒保住。」醫生說。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釘子,準確的釘到我心上。

我沒哭,眼淚卻涼涼的順著臉往下面滴。

我不僅誤傷了一條生命,而且還又耽誤了三個月的時間。

豆包等不及了,他還能堅持多久,我不知道,醫生也不知道。

「你這個年齡,本來就不易懷孕了,如果你執意還想,身體現在也不行,至少還要有半年的恢復期。」醫生說。

這一刻,我徹底崩潰了。

護士是什麼時候把我推進病房的,我不知道。最後她走的時間問:「需要通知您的家人嗎?」

「不用了。」我搖了搖頭。

剛才醫生和我說得很清楚,明天她會給我準備一臺清宮手術。

想到這裡,眼淚又無聲的流了下來。

可能是因為失血過多,身體虛弱,我躺在病床上睡著了。再一次醒來是深夜,月光冰涼如水透過玻璃照了進來。我慢慢從床上起來,走到了窗邊。

這裡是十七層,我朝下看的時候,覺得很輕鬆,忽然意識到只要我跳下去,一切就都結束了。

可是,我不能啊,我還有一個豆包啊。

接下來要做什麼?聽天由命嗎?

接下來我還能做什麼?除了聽天由命!

第二百五十一章 還能怎樣

我站了很久,發現自己現在連自殺的權利都沒有。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我睡意全無,睜著眼睛直到天亮。

因為是私立醫院,收費貴了服務就還跟得上,所以一大早有人把早餐送到病床前。我用過早餐以後,醫生過來查房,勸我道:「這是個小手術,不用擔心的。」

我點了點頭,卻說不出話來。

這個手術如她所說,很小,很快,並且很成功。

她讓護士把我推回病房前說:「建議臥床休息一周,你的體質實在是太差了。」

我點頭應了下來,心裡想的卻是等一下能走了,去看看豆包。

這個懷孕的計劃失敗了,我的豆包剩下的生命只能用周來計算了,我又怎麼能把時間浪費到病床上?

這個時候,我想大叫,想找個人傾訴,但是沒有。我只能說給自己聽,覺得自己的胸腔都快要憋炸開了。

手機在我枕頭邊響了起來,是羅小天打過來了。

「陶然,你昨天晚上怎麼連個電話都沒打,出什麼事了嗎?」羅小天關切的問。

聽到他的聲音,我淚如泉湧,再也忍不住了。

因為哭得太厲害,嗓子緊得要命,說不出話來。

「你怎麼了?」他聽不到我的回答,又問。

我拼命的忍,生怕一發聲就洩露了我在哭的事。

「陶然,你在哭?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倒是說話啊!」羅小天更著急了。

他越是著急,我越是說不出話來,嗓子越來越緊,直覺得自己就要啞了。

「你在哪兒,我過去找你。」他說。

「爸。」我終於用盡全身力氣叫了一句。

「不要急,慢慢說,到底怎麼了?」羅小天問罷,又覺得不妥,馬上追了一句,「我去找你。現在豆包吃過了早飯,正在休息,王阿姨一個照顧完全沒問題的。」

「我在醫院。」我對他說出了醫院的地址,他囑咐我兩句要好好的,然後迅速的掛了電話。

其實從豆包的的醫院趕到這裡並不近,開車也要用四十分鐘,還是在不堵車的情況下。但是,今天是周三不可能不堵車的。

羅小天二十分鐘後就推開了我病房的門,看到我以後鬆了一口氣:「別亂想,天無絕人之路。」

他開口的頭一句話就是這個。

原本我已經止住了哭,但是聽到他的話以後,淚水再一次崩潰。

「沒事了,我已經託國外的朋友在找了。」他說。

我知道他為豆包所做的一切,但是談何容易啊。

「陶然,放心吧,我前幾天託一個大師給豆包算過命的,他大富大貴,長命百歲,所以這一次的病是肯定會治好的。」羅小天道。

雖然我知道這只是勸慰我的話,還是拉著他的手淚目的說了一句:「謝謝,希望能借到大師的吉言。」

「放心,一定會的。」他目光溫柔的說。

原來,大家說的是真的,書上說的也是真的。不管發生了什麼事,能夠永遠不離不棄的守在自己身邊的人永遠是父母,也只有父母。

羅小天勸了我一會兒,我終於慢慢平靜了。滿心的負面情緒也找到了出口,現在平和了很多。他說得對,不到最後一刻就是有希望了,萬一明天就配型成功了呢。

我在等待著這個希望,滿心的期待。

這時,我不想繼續糾纏在這個話題上,就隨口問道:「你怎麼來得這麼快?才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

他笑了笑,從口袋裡換出一串兒鑰匙對我說:「開摩託車來了。」

「你瘋了,這麼在歲數,萬一出什麼事,你讓我怎麼辦!」我一聽就急了。

他再怎麼看起來顯得年輕,也是快六十歲的人了,怎麼能開這麼危險的摩託車呢?而且,還開得比汽車都快。

他笑了笑:「你就放心吧,你老爸年輕的時候開過賽車的,這種路況開摩託,又是這樣平常的速度,一點兒問題也沒有。」

「不行,你都說了是年輕的時候。」我朝他伸出手來,「鑰匙給我吧。」

「幹什麼?」他問。

「以後都不要再開摩託車了。」我說。

他笑了笑:「這車不是我的,是我在醫院門口朝一個小朋友借的。用我的小跑換來的,他說等一下過來還給我。到時候,人家就把這個摩託車開走了。」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他這幾天瞞著我偷偷買了一輛摩託車呢。

羅小天看我情緒沒那麼激動了,這才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他從豆包的病房出來,怕我一時想不開出事,急得不行,正要把車開到便道上一路衝過來時,看到了有一個十六七歲的小朋友開著摩託車攔在他前面。他當時就掏下車窗對那個小朋友說,我有事急,能不能和你換一下車開。

十六七歲的小男孩正是玩心最大的時候,看了一眼羅小天的車就同意了。接下來,兩個人就換了鑰匙,小男孩還把頭盔遞給了他。

「你也不怕他把你的車給開走了。」我說。

摩託車最貴能有幾十萬吧,羅小天的跑車至少三四百萬吧。

「不會,這個孩子的摩託車價值四百多萬,是限量版的,他要是真的開走了,是我佔便宜。」羅小天說。

我一下就被震驚了,摩託車居然要四百多萬?這是金子做的車子嗎?

羅小天看著我的表情,笑道:「少見多怪。」

因為他的寬慰,因為對豆包的牽掛,因為自己心有不甘,我在醫院裡住了一周以後緩了過來。

當我再次看到豆包時,他抱著我不停的掉眼淚。

我連續一周不來醫院看他,羅小天和他解釋了,說是我身體不適,做了一個小手術。

「媽媽,你現在好點嗎?」豆包擔心的問。

我抱住他笑道:「媽媽已經全好了。」

他在我臉上親了一下說:「我也要早點好起來,這樣的話以後就能好好照顧媽媽了。」

「好,媽媽等著將來老了,你來照顧。」我也道。

現在我不再去想什麼道德綁架,什麼給孩子製造心理壓力什麼的。只要他能堅持下去,我說什麼都可以。

我做了手術,豆包的病仍然沒有起色。但是,除了我和羅小天,段景琛以外,似乎無人再關心我的生死。大家都在忙著掙錢,忙著做生意,忙著開公司。我的生死,我孩子的生死與這個世界似乎沒多大的關係。

在這一刻,我有點看透了。

司建連沒和我打過電話,縱然他知道我懷的那個孩子沒了。顧一笑也沒再和我打過那個電話,那一次他去接我,也是我最後一次看到他。

我做完手術後的一個月,我接到了醫院的通知,說是匹配到合適豆包用的骨髓了。對方是自願捐獻的,正好能和豆包匹配得上。

我拿著電話,聽著醫生的話,手在抖,腿在抖,全身都在抖。

居然,真的有奇蹟出現了!

「我想見一見那個人。」我說。

「可以,因為捐獻的時候也會見面的。不過,我需要和他說一下。」醫生說。

「好的,越快越好,謝謝您了!」我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我掛了電話以後,看著羅小天高興得差一點兒跳起來。心裡的高興和激動根本無法言表,我一下抱住了羅小天。

他聲音有些哽咽,拍著我的後背說:「我早就說過了吧,豆包吉人自有天相,現在一切都好了。我們用最好的藥,最好的醫生。」

「嗯,一定要把豆包治好。」我點頭笑道。

這個時候的笑,雖然也帶著淚,但卻是發自內心的真正高興。

三天以後,我們見到了骨髓捐獻者。

我和羅小天都是一愣,因為推開病房走進來的那個少年,我們都認識。那是和羅小天交換摩託車的少年。

他看到我們也是一怔,問道:「咦,怎麼會是你們?」

「這麼巧,小老弟。」羅小天走到他跟前,用力的給了他一個擁抱說,「所以那天,我在醫院門口遇到你,你是剛剛從這裡出來?」

「對啊,我來做捐獻骨髓的登記。」少年說。

「既然這麼有緣,請教一下名字吧。」羅小天說。

「我姓方,叫方天畫戟。」少年說。

縱然這是很認真很嚴肅的一個會面,我還是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他自己也撓了一下頭說:「我每次做自我介紹都是這個結果,我媽媽方,她說我爸姓天,為了表示我是他們的孩子,而且從小就與眾不同,所以給我取了這麼一個霸氣的名字。」

從他淡定的語氣,我聽出來他性子很好,而且家教也不錯,尤其是他的媽媽,感覺是一個奇人。

「那我和你還算有緣,因為我名字裡也有一個天字。」羅小天笑著說,「但是沒你的霸氣。」

方天畫戟和我們大致講了一下他來醫院捐骨髓的過程,說完以後走到了豆包面前,看著他說:「小弟弟,你放心吧,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你看我又年輕又帥,身體又好,所以上天派我來救你了。」

豆包被他說得臉上紅撲撲的,眼睛亮晶晶的,對他說:「謝謝哥哥,我一定會好起來的。」

自從豆包猜出自己的病是什麼以後,我也沒再瞞他,把治療的事和他講了,並一再強調肯定能治好的,一定會配型成功的。

所以,剛才方天畫戟說的話,他都聽得懂。

我們雙方談得非常順利,羅小天私下和我說想給男孩子一筆錢做補償,但是看他的舉動氣質又不像是缺錢的人,怕一說這樣的話反而把他惹怒了。我想了想,他說得有道理,擔心的也對。就說:「那就等事情結束了,咱們去拜訪一下他的家人吧,以示感謝。如果有可能,以後可以做好朋友。」

「也行,那就先這樣吧。」羅小天簡單道。

醫院安排了手術時間,我們也都做好了所有準備。在手術時間定了以後,我天天在心裡求佛祖保佑一一定要一切順利,我真的經不起任何的意外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兩兩相望

這一次不僅僅是我忐忑,羅小天也是如此。他握著我的手安慰道:「放心吧,豆包一定沒事兒的。」

但是,他的眼神洩露了他也挺緊張的。倒是那個捐獻骨髓的小朋友一臉淡定的握著豆包的手說:「小弟弟,放心吧,一定沒事兒的。」

手術的過程,我如坐針氈,心裡不停的對自己說一定沒事兒的一定沒事兒的,心卻依然跳得厲害。

田青青也特意帶著劉明月從新加坡趕了過來,一直守在手術室的外面。她為了讓我安心對我說:「陶然,放心,媽在來以前去廟裡求了籤,佛祖說這一次的手機很順利的,不會有事。」

我們每一個人都在做著這樣的心理建設。

我知道田青青信佛,也知道她說的去求就一定是去了,所以聽了她的話以後,也有幾分安心。

度日如年到了現在,成了度秒如年。

手術當中,我們所有人都沒離開,進行到一半兒的時候,段景琛來了。他看到我,先是怔了一下,然後輕輕的走到我跟前問:「怎麼樣了?」

「還在裡邊,應該一切順利。」我小聲說。

段景琛點了點頭在一旁坐下。

又等了很久,手術終於結束了,醫生推開手術室的門時,我們都站了起來,個個一臉急緊。

醫生摘下口罩,留出一個疲憊的笑。

我懸著的心一下落到實處。

「手術非常成功。」醫生笑道。

羅小天下就抱住了我,田青青站在一邊不停的抹眼淚,嘴裡還說著多謝老天保佑的話。劉明月扶著她的手一直在笑。

等我們都反應過來,我發現段景琛已經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走了。

豆包被推了出來,他的臉色雖然一如從前那樣蒼白,但是,精神看起來好多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理作用。

手術做完以後,我又天天想著是不是有排異反應,能不能完全恢復。就這樣,心又懸了一個多月,複查的時候,豆包沒有任何問題,並且臉色也真的紅潤起來,我才鬆了一口氣。

這一次的生死大關,我和他終於一起闖了過來。

到這種時候,我又有了心思去關心其它的事,想到了方天畫戟的父母。

羅小天現在接手了KB的所有管理工作,據說在董事會把司建連擠兌得不輕。用羅小天的話來說,不會給他順心日子過。他說自己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能在那種時候算計他女兒的,他絕對不會輕易的放過。

「他怎麼說也是豆包的爸爸,別鬧得太過分了。」我想到豆包和他的關係,總是不由的就心軟了。

「陶然,如果他記得自己是豆包的爸爸,就不會在那種時候提出要一半公司的要求,這樣的爸爸,我覺得倒不如死了。以後,豆包如果問及,這件事和你也沒關係,司建連萬一死了,讓豆包把帳都算到我頭上。」羅小天說得毫不客氣。

我聽了他的話也只能做罷,不想再勸下去。司建連的所作所為,讓我心寒到底。

「方天小朋友和我聊得不錯,不過他說他的父母都在國外,我們下個月等豆包再穩定一些,一起過去上門感謝一下。」羅小天轉移了話題。

「好的,到時我來安排。」我說。

我的日子回到了七年前,每天早上起來就是給孩子弄吃的,然後陪他玩,等到他午睡的時候,我打開腦看一下業內的最新動態,同時會回復幾封公司的郵件。這些郵件,大部分是羅小天發過來的。他說,雖然我不去公司上班了,但是公司的情況我要知道,因為將來他隨時是會交給我的。

下午,我等到豆包午睡起來以後,帶他去附近的公園騎自行車散步踢球,下午四點左右回家,這時王阿姨已經準備晚飯了,我會給他洗點水果,看會電視,然後等羅小天回來以後,一起吃晚飯。

這樣的節奏,讓我感覺自己提前退休了。

但是,這樣的節秦,反倒讓我心定了下來。偶爾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我看著跑來跑去的豆包時,會有一瞬間的恍神,想到在眼前這一片光影交錯當中,有一個男人陪著豆包一起踢球。

但是,一眨眼,一切就恢復了正常。我在這裡坐著,豆包在不遠處跑著。

因為是工作時間,公園裡人很少,這附近只有我們母子二人。

我笑了笑衝豆包招了招手,讓他過來。他跑到我跟前,問:「媽媽,怎麼了?」

「該回去了。」我說。

他跑了一頭的汗,牽著我的手走在我身邊。

這一刻,我心裡感覺踏實極了。對於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我搖了搖頭,權當是一場夢了。

豆包再次做檢查時,一切正常了,所有的指標都和正常人一樣,醫生對我笑道:「恭喜你了,孩子現在恢復的非常好,已經和你負責的說,完全全愈了。」

我和羅小天對視了一眼,都長長舒了一口氣笑了。

帶著豆包從醫院出來,我回頭看了一眼醫院的大樓,心裡感慨萬千。從豆包診斷出有白血病,到現在全愈,前後一共八個月的時間,這八個月我每天都過得提心弔膽,回去看,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和方天小朋友約好時間了,咱們下周一起飛過去。」羅小天開著車對我說。

我看著他的側影,認真的說:「爸,謝謝你!」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語氣太過鄭重了,他握著方向盤的手一哆嗦。

「和我客氣什麼,豆包能好就最好了。不過這一次去見方天小朋友的爸媽,我要先繞道一趟香港,好久沒見小崽兒了,我得回去看看。」羅小天說。

他對我能這樣,我也想像得出來,縱然他對小崽的媽媽沒什麼感情,對孩子也不會太差。這麼長時間都沒見到,想必也是想了。

「要不帶著小崽一起去見方天小朋友的爸媽?」我問。

他想了一下說:「還是算了,孩子太小,要出去的話帶的人和東西都多,不方便。何況去別人家拜訪,帶這麼小的孩子,就是給人家添麻煩。不要了吧。」

「那行,聽你的。」我說。

我回到家裡,讓豆包和羅小天換好鞋子進去,自己順手整理了一下門廳柜上的東西,一眼就看到了上面放著一個紅色的信封。

我拿起來看了一眼,是一張請柬。

「阿姨,這是誰送來的?」我一邊問一邊拆開了外面的封皮來看。

「一個快遞小哥送來的。」王阿姨說,「我就隨手放在哪兒,沒來得及和您說呢。」

我此時已經拆開了信封,露出了封皮上顧一笑的照片。

一下,猶如萬箭穿心……

第二百五十三章 兩兩相望

我幾乎站立不穩,及時扶住了鞋櫃穩住身形。

「誰的請柬?」羅小天背對著我,沒看到我的反應,毫不在意的問。

「顧一笑的。」我平靜的說。

他哦了一聲,抬回頭看向了我。

我把請柬放到鞋柜上,對他道:「可惜去不了,他結婚的日期正是我們定好的要出國的日期。」

羅小天還看著我,我對他笑了笑:「沒什麼的,你不用擔心我。」

「拿過來我看看,新娘是誰,我很好奇呢。」羅小天說。

我雖不情不願,還是把請柬拿了過去,遞給羅小天以後,我轉身進了廚房問道:「還有什麼沒做的,我幫個忙。」

「沒了,都弄好了。」王阿姨把我從廚房裡推了出來,說,「你呀也跑了了天,好好休息一會兒,別給自己找事兒了。」

我哦了一聲回到沙發上坐下。

但是,我雖然在這裡坐著,腦子裡卻一片混亂,就像是有無數列的火車呼嘯而過,到了最後頭疼欲裂。我又不想被他們看出我的異樣,臉上還端著平靜的笑。

顧一笑就要結婚了,新娘是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人。這件事讓我覺得可笑,什麼愛情,什麼一生一世,都特麼是騙人的。他幾個月前還和我說,這輩子非我不可,我是他認定的能共度一生的人。這才過了多久,他就又找到可以除我以外,又一個能和他共度一生的人了?我想笑,也想哭。這件事,我也不能全怪顧一笑,我為了豆包都可以去和司建連生孩子了呀……

想到這裡,我在客廳是一分鐘也呆不下去了,索性站了起來把碗一推說:「我吃飽了,有點累,先下去了。」

我轉身走了幾步就走上了樓梯,眼淚一下就開始往下掉了。我不想忍了,忍的太辛苦了。這一輩子,我以為自己遇到的都是真愛,到了最後都是過客。

這是誰的錯?不是我,不是顧一笑……想來想去,只能說一句造化弄人了。

回到房間,我有點憋住了,可又怕樓下的羅小天和豆包聽到,推開了衛生間的門走進去,打開了水籠頭以後才敢讓憋在嗓子裡的哭聲哭出來。

我在衛生間哭了很久,直到自己的眼睛成了兔子,然後才看著鏡子對自己說:「陶然,這樣也挺好的,你終於可以心無牽掛的自己過一生了。」

可是,在心底深處,到底是有點不甘心的吧。

一想到顧一笑會牽著別的女人走進婚禮的禮堂,一想到他將和別人同床共枕,我心就疼得揪了起來。

在豆包生病以前,我以為和他一起走進婚姻的那個女人,只能是我,只會是我。現在看來,我那些自負的自以為是簡直就是狗屁笑話!

所幸,每天我還必須親自照顧豆包,然後不得不讓自己集中精力。等到我們要走的那天,我心裡已經平靜多了。不過,我知道,我只是看起來沒什麼事兒了。

我陪羅小天先去了香港,看到了差不多兩歲的小崽,羅小天看到孩子時,眼睛裡的溫柔讓人心頭一動。

「大名叫羅自謙,希望他長大以後能夠凡事謙虛一點兒。」羅小天和說。

他說得很慢,也很柔。

在這一刻,我理解了他對這個孩子的感覺。因為是被人算計,孩子出生以後大概三個多月,他才知道這是自己的孩子,緊接著他又被孩子的媽媽欺騙。

盛清錦能夠騙得過羅小天,倒不是說盛清錦智商有多高,手段有多厲害,而是因為她是孩子的媽媽,羅小天對她根本沒有什麼防備心。

後來,羅小天算是用錢買到了孩子的撫養權,自此以後盛清錦根本就沒來看過孩子一眼。一個媽媽,能做到這一步,我是挺佩服的。

羅小天和我說的那些關於遺囑的話,如在耳邊。我站在一旁看著他彎腰抱起羅自謙的時,白髮被風吹亂了,鼻子一酸眼淚落了下來。

「爸,這一次如果要回北京,你把小崽帶過去吧,孩子三歲以前還是需要父母陪伴的。」我說。

羅小天看著我有些猶豫的說:「怕你為難。」

「我有什麼好為難的,現在我又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只是有一點,帶回去後盛清錦別再去找事兒。要是她三天兩頭的來教點孩子什麼,你和我都不好做。」我說。

羅小天點頭說:「你擔心的也正是我擔心的,所以我才一直把小崽留在了香港。」

我們在香港稍做停留,三天以後飛往英國。但是,就這三天的時間,羅小天抱著孩子有點放不下了。原本他說這一次去英國不帶孩子的,臨行前卻又自己猶豫著和我商量:「要不我帶上孩子吧,留他一個人在香港,我也有點兒擔心。」

我都不由笑了:「好的,我可以幫你照顧,不用帶那麼多的阿姨。」

需要說一句,羅小天給小崽請了三個阿姨。

豆包不知道這個孩子是盛清錦生的,因為一歲多的孩子和剛出生的時候相比,變化很大了,豆包沒看出來。他以為這就是他姥爺的晚來子,所以也和羅自謙玩得很好。

孩子都喜歡追著比自己大的娃玩,羅自謙很粘豆包。

這一次去英國,一路上也算是歡聲笑語了。

方天畫戟的家居然在古堡裡,而且是一個佔地面積很大的古堡,他家的豪氣嚇了我一跳。方天是個特別有意思的人,看到我的表情以後笑著解釋說:「別用這種眼光,這個古堡打包也賣不出北京四環一套房子的錢。現在所有的加起來,也不過二三十萬英鎊。」

「不可能,光是草地就值多少錢。」我很驚訝。

他開著電瓶車帶著我們朝裡面走,一邊走一邊說:「現在這種古堡售價很低的,因為維護起來費用太高,每年的維護費用差不多就能再買一座古堡了。大家用這種方式讓古堡有人住有人修,不至於荒涼到自己倒塌下去。」

今天陽光很好,我坐著無篷的電瓶車,看著草坪被刺目的陽光反射的不由眯上了眼睛。

方天又說:「你們運氣很好,英國的天兒很少見到這麼燦爛的陽光。」

我和他閒聊了幾句,車子停在臺階下。

「走吧,我媽在裡面呢。」方天笑著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羅小天從進走古堡以後就很沉默,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我讀不懂他眼睛裡是什麼意思,但是給我的感覺有點不太正常。

「方天,你在這兒住了多久?」羅小天邁步上臺階以前,忽然問。

「從出生就在這裡住的。」方天笑道,「進去吧,我媽在等著呢。」

羅小天站在哪兒沒動,我拉了他一下說:「進去吧,你站到這兒幹什麼?」

他看了我一眼說:「我感覺有點怪。」

「怪什麼?咱們是專程來表示感謝的,總不能讓人迎接到大門口吧。」我說。

他嘆了一口氣,對拉著小崽的豆包說:「來,一起進去。」

方天走在了最前面,推開了古堡特別漂亮的彩色玻璃大門。我和羅小天跟著他走了進去。

這個古堡從外面看很古樸,實際上進來以後才發現,布置還是相當現代的。至少在客廳裡放了宮廷風的沙發,還有茶几以及大把的插花。

一眼望過來就知道,方天的媽媽是一個特別愛花的女人。

大廳裡靠窗的位置錯落有致的放著幾個臺子,上面都是手工吹制的大玻璃花瓶。裡面放著清水和鮮花,有大團的繡球,有驚豔的芍藥,當然還少不了玫瑰和百合。

因為有這些鮮花,屋子裡的空氣都透出一股香甜來。

我笑著想和那個穿著旗袍,站在不遠處微笑的中年女人打招呼,一抬手卻發現她的目光根本不在我身上,而是盯著羅小天,看的都發了呆。

方天走到她近前,說:「媽媽,這就是我在中國認識的那個朋友,我們很談得來,雖然年齡差距有點兒大。」

說完以後,方天的媽媽依然沒什麼反應。

「媽。」方天又叫了一聲。

羅小天距離方天的媽媽大概有三米左右,也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站在哪兒。

「媽,你怎麼了?」方天伸手去晃了一下自己媽媽的胳膊。

這時,豆包和羅自謙跑了進來,看到古堡的裝飾,興奮異常。但是,畢竟是在別人家裡,他們進來後,笑聲低了下去。

方天的媽媽終於被自己兒子晃得回過神兒來,看了他一眼:「就是他?用你骨髓的人呢?也是他?」

「不是啦,是他外孫子。」方天解釋道。

那個女人看了羅小天一眼,微微一笑道:「羅小天,好久不見了。」

我站在一旁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方倩!」羅小天驚訝的叫了一聲,「這麼巧,居然會是你。」

「是啊,這麼巧,我的兒子正好救了你的外孫子。」方倩笑道。

看著他們兩個的表情,我又覺得自己好像猜錯了。如果真的是情侶怨偶,兩人不會笑得這麼歡吧。那方天畫戟的爸爸真的姓天?

也不對,世上怎麼會有那麼巧的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的骨髓正好和豆包的匹配上?

「坐吧。」方倩笑道。

羅小天坐到距離她最近的沙發上說:「真沒想到,你還真搞了一個你自己畫出來的城堡。」

「那是我的夢想,肯定會實現的。」方倩說。

他們聊得很開心,我和方天根本插不上嘴。方天畫戟給我使了個眼色道:「走吧,我帶去四處走走。」

我看了羅小天一眼,他壓根沒看到我的眼神。

心裡嘆了一口氣,看樣子方倩對羅小天來講,是不一樣的存在啊。

我跟著方天畫戟走到了外面,他指了指一側的小路說:「走吧,後面還有一個花園,我老媽培育的月季新品種都在裡面,我帶你們飽飽眼神。」

我看了一眼對此毫不感興趣的豆包和小崽,問道:「有給孩子玩的地方嗎?」

「有,那邊有個沙坑,還有鞦韆什麼的,是我小時候的遊樂場,讓保姆帶他們過去吧。」方天指了一下方向,我看到那裡有幾棵大樹,問:「是那幾棵大樹旁邊?」

「是,我讓人帶他們過去。」方天拿了對講,說了一句,不到五分鐘一個僕人模樣的人走了過來,他簡單說了需要他做什麼。

「你家的傭人?」我等那個帶著豆包走了以後,我問他。

「是,在我家十幾年了,是把我從小看到大的人。」方天畫戟說,「走吧,賞花去。」

轉過城堡的主體,就是一大片花園,中間還有一個玻璃房子。方天指了指那個方向說「走吧,那是花房,可以喝咖啡吃點心的地方。」

我對他笑道:「忽然發現,你媽媽是一個很懂生活的人。」

「是啊,所以我雖然是在單親家庭長大的,性格照樣樂觀開朗,而且我很善良,不是嗎?」方天對我笑著說。

我有些吃驚:「你是單親家庭長大的?你爸爸不是姓天嗎?」

方天笑著搖頭說:「我媽和我說,我爸姓天,後來我去查了,我爸不是姓天,而是名字裡有一個天字。你知道畫家方奇嗎?」

「我知道,但是不認識。」我說。

「方奇是我媽的化名,這些年我的撫養費和家裡的所有開支,都是我媽媽畫畫掙來的。所以我的名字也很有深意,叫方天畫戟。」方天又說。

我心裡隱約猜到了什麼,試探著問:「那你和羅小天有什麼關係嗎?」

方天看著我微微一笑。

第二百五十四章 驚喜驚嚇

其實不用他的回答,答案也呼之欲出。

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巧合,如果他是方倩和羅小天的兒子,骨髓能夠和豆包的配上型,我是相信的。

方天看著我灼灼的眼神道:「你猜得出來,對吧?」

「不會吧,真的是我想的那種?」我問。

他點了點頭說:「是,羅小天一輩子雖然未婚,但是遇到的女人可不少,我媽是其中一個。當然,我不是說羅小天濫交。你想一下,人生那麼長,他又不是人渣,別說和他年齡相當的女人,就算是很多小姑娘見了他,不一樣往上撲。其實,他這樣,算是一個君子了。」

說到這裡,方天頓了一下:「羅小天一生只有兩個私生子,其中一個就是我。」

我頭一回聽到別人把自己私生子的身份說得這麼清新脫俗的。而且,我認真看著他,發現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依然很陽光,眼神也依然清亮,絲毫不覺得這是一個問題。

「不對,加上你,是三個。」方天又說。

我臉上一下就紅了。

活了三十多年,終於有人在我面前特別直白的說出來我的真實身份是什麼。我聽到以後,第一反應是要反駁的,但是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無從反駁。他說的居然都是真的!

我笑了笑對他說:「算了,服了你的毒舌。」

他呵呵笑了兩聲說:「姐姐。」

我眼睛一熱。

「反正他們正在敘舊,估計還要好好聊一會兒。我就把事情都說了吧。」方天推開了花房的大門,拉出一把白色的木頭椅子,讓我坐在一盆開得正豔的瑞典女王旁邊。

他自己往前走了兩步,手放在桌子上的咖啡機上問:「喝一杯?」

「好吧。」我點了點頭。

現在應該是中國的晚上,我有點犯困了。如果不是著急來方天家裡道謝,我應該在酒店倒時差。

方天煮上了濃香的咖啡,在我對面坐了下來:「至於我媽是怎麼認識羅小天,我不知道。只不過,我一出生就知道自己是媽媽一個人生下來的,她從來不避諱我的身世。但是,她從來不和我說親生爸爸是誰這件事。後來我也問,你想一個孩子,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誰,這是好奇心不容忍的事。至於老爸能做什麼,我不介意。因為我老媽陪著我過得很好,我的童年時期啊少年時期啊,都挺好的,沒什缺憾。但是我的好奇心沒放過這件事。」

方天很健談,說起話來很利落,不拖泥帶水,而且也說得簡單明快。

「後來我問得急了,她才透露我爸爸名字裡有一個天字。同時還警告我說不準去找親爹。我自然要追問在原因,後來才知道,我媽對我爹一往情深,在我老爹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悄悄的懷了我,然後就消失在我爹的生活裡了。她說,這輩子做女人最大的好處就是,愛一個人得不到時,可以複製一個小一號的他。可惜,她說,我長得和我老爹不像。」方天說到這裡很明朗的笑了起來。

「再後來,你還是悄悄的找到了他?」我笑道。

這時候,我已經知道自己和方天的關係,心裡忽然就放鬆了很多。這可能就是緣份吧,雖然我和他見面次數不多,但是對他我有莫名的好感。

「過程就不多說了,反正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為豆包的病焦頭爛額。看到他這個樣子,我在心裡暗想,如果當年我媽沒離開他,我生病的時候他應該也是這麼著急的吧。這麼一想,我一個大男人居然就被感動了。然後陰差陽錯的去做了捐獻,而且通過一些手段指定是要捐給豆包的。後面你就都知道了。」方天說著笑著,就是一個陽光的大男孩。

「你在醫院門口和他換車時,其實已經知道他是你爸了?」我問。

方天點了點頭:「是啊,當時就知道了。不過看老頭兒那麼著急,我也沒多想就把摩託車換給他了。等到他走以後,我才有點後怕。他都多大歲數了,騎摩託車,萬一出事怎麼辦?如果事先想到這一點,我會騎摩託送他的。不過,後來看到他在車流裡鑽來鑽去,也真是帥極了。」

我從方天的眼睛裡看得出他對羅小天的崇拜。

這個男孩,真的挺好的。他和你說話,真的是有什麼說什麼,並且說的過程中從不掩飾自己的真實情。這種談話讓我覺得放鬆又暖心。

很久以來,我遇到的人在和我談話時,都從不透露自己的真實感情了。

「然後你就順水推舟,同意我們上門感謝的事,給你媽和羅小天見面製造了一個機會?」我又問。

方天點了點頭說:「羅小天這些年又沒有結婚,我媽也單身,我想他們也許還有機會,就試一下吧。反正我動了這麼一個小心眼兒,也不會導致什麼地球末日,世界大戰之類的後果。從小的地方講,也不會讓人家庭不和,夫妻離婚。所以利己不損人的事,我肯定是要幹的。」

我看著他輕鬆的笑了起來。

方天煮了咖啡很好喝,喝了一杯以後,我們之間也聊得差不多了。於是,我問:「你猜他們聊到哪兒了?」

他看了看手錶說:「再過十分鐘,如果我老媽還不出來,估計他們已經聊到忘情的滾床單的地步了。我媽是一個特別熱情外向的人,但是這些年私生活異常的乾淨,從來沒和任何一個男人有過來往。我想,她這樣做,一是為了我,二是為了羅小天吧。」

「如果這麼說,羅小天配不上你媽。」我直接的說,「他這些年未必守身如玉。」

方天笑了笑:「男人遇到的誘惑本來就要多一些,何況現在又有藥之類的神助攻。」說到這裡,方天看了我一眼又道,「再從性別上來說,女人本來就比男人長情。男人是攻擊型的,女人是防守型的。這一點,屬於生物學的範疇,我管不了。從我的判斷來說,他沒結婚,沒濫交,偶爾有幾次溼鞋,是可以原諒的。」

方天的話,讓我不由也多想了一些。

第二百五十五章 驚喜驚嚇

和方天聊天,時間過很快,十分鐘而已,很快就過去了。

他站起來對我說:「走吧,去看看。」

我到底成年了,覺得如他所說可能會遇到不什麼太熱烈的場面,一時有點猶豫。

但是,方天可是沒想那麼多的,我還站在原地他都走出一百多米了。

看著他瀟灑的背影,我索性也跟了上去。

方天推開了屋子的大門,然後叫了一聲:「媽。」

果然,他猜對了。大廳裡沒有一個人,方倩和羅小天都不見了。

我和他對視了一眼,他笑了笑走到沙發那裡坐下來。

這時,帶著豆包和羅自謙的阿姨抱著孩子走了進來,我一看兩個小傢伙兒都睡著了。估計是時差的問題,兩人睡得格外的香。

「客房我都讓人收拾了,在三樓。」方天說完站了起來,帶著抱孩子的阿姨往上走,我緊隨其後。

樓梯是經過二樓的,我聽到了羅小天的笑聲,裡面晴朗的沒有一點陰霾。

方天也笑了笑對我說:「看樣子是相談甚歡了。」

三樓,方天準備了三個客房,兩個孩子一間,一個阿姨照顧,我一間,羅小天一間。不得不說,他還是挺細心的。

我把孩子們弄好,也有點睏乏了,就沒控制住自己在他面前打了一個哈欠。

他馬上說:「姐姐,你睡吧,等一會兒我再叫你。」

說實話,我也確實累了。本以為來簡單說幾句,等到晚上再請方天一家吃頓大餐就能完事的,沒想到是眼前這個情形,一聊就是一兩個小時的。

我在房間躺下,看著屋頂漂亮的裝飾,忽然在半夢半醒之間看到了顧一笑的臉。在這一瞬間,我猛的驚醒了,睜開眼睛一看,是一個夢。

再次睡下,才迷糊著,手機又響了起來,我睜開眼睛按開了手機,看到是事件提醒——顧一笑結婚。

在我的日程提醒上簡單明了的寫著這五個字,看了以後讓人覺得鑽心的疼。這種疼,讓我睡意頓消,然後特別沒出息的,開始想在婚禮上他的樣子。

顧一笑的新娘寫的是劉恬然,和劉怡然只有一字之差。至於是不是以前那個劉怡然死而復生,我完全不在意了。對所有男人來說,只是和初戀沒走到最後,初戀都是不可替代的。別說是初戀歸來了,就算是和初戀相似的臉,也會讓他們按捺不住的。

對此,我不再糾結了。

只是,接下來的時間我如果不睡覺,就真的不好過了。

我聽說,顧一笑對外宣稱是和相識了十幾年的人結的婚。

呵呵……我心裡只有這樣冷笑兩聲,除此以外別無可說。

這樣的時間確實難捱,但是好歹我終於熬到了夕陽西下,天色微暗的時候。孩子們也醒了,房子裡熱鬧了起來。

這個時候我做出一副剛睡醒的樣子,推開門走下樓去。

一樓大廳裡現在都是在,在一旁的雕花大吊燈下面的長條餐桌上擺著豐盛的食物。方倩家的傭人正在忙前忙後的布置。

方倩和羅小天坐小沙發上,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鼻子和鼻子之間也就二十幾公分吧。我活了這麼大的歲數,也算是能察顏觀色的,看得出他們聊得很高興,每一個人臉上都春光泛濫的。

「睡醒了?」羅小天先看到了我,問。

「我猜一下,您一定沒睡,一直聊著呢。」我說。

方倩看著我笑道:「你就是小天的大女兒陶然吧,我們下午沒少說你呢。」

這個時候,我其實是有點累的,但強打精神說:「說我?我有什麼好說的?」

「羅小天的這個性格,放在男人身上是優點,放在女人身上就是傷了。你做事簡直和他一模一樣,認定的事就算是把南牆撞個洞也要去做。認死理,固執。現在看你,我都覺得心疼。」方倩毫不隱瞞的說。

我一聽就知道,羅小天把我感情上的事和她說了。於是,我瞪了他一眼說:「爸,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嘴這麼碎。」

「這不是聊得多了,我們差不多把這些年沒聊的話都補上了。」羅小天有些不好意思。

「算了,不說你了。」我走過去,在他們兩個面前坐下,轉移了話題道,「你們呢,聊得盡釋前嫌了?」

兩人聽到我的話,對視一笑。

「我準備和你爸爸結婚了,你會反對嗎?」方倩直接問。

「我不反對,他只願意,我會支持他的決定。但是,你們這麼多年不見,難道不需要再重新了解一下嗎?」我有些多嘴的問。

其實,我還是不想羅小天結婚的。但是,同時又想他結婚,這樣將來他無所事事的時候,有人陪在他身邊。

方倩是一個很好的選擇,理智告訴我不要反對。

「我們十七年前都互相了解的很清楚了,我相信他這些沒變,他也相信我這些年沒變。所以,我們決定結婚了。今天晚上,先小小的慶祝一下,給我三天的時間準備,然後我們就在這邊辦一個婚禮,我會請來我所有的朋友,讓他們知道,我結婚了。」方倩說。

她說這些的時候,羅小天一臉寵溺的看著她。

我很少看到他露出這個表情,真心覺得出來,他們是相愛的。

看到真心相愛的戀人,是有一種能感染你的氣場了,他們會讓你覺得世界變得格外美好起來。現在,就是這樣,我真覺得這個夜晚都變得美麗了。

方倩是畫畫的,本身就是一個藝術家,所以她的家庭晚宴雖然匆忙卻也布置的特別有詩意。各種美食就不說了,但是對每一個人的照顧都十分到位。就連豆包和羅自謙都沒被忽略掉。

等到晚飯過後,時間已經是當地時間的晚上十點半。

因為今天是一個難得的晴天,站在屋子外面能看到滿天的星星,夜色挺美的。

我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就轉過頭去。

羅小天從房子裡面走了出來:「陶然。」

他輕聲叫了一句,然後站到我身邊。

「爸。」我低聲應了他一句。

「對於我結婚,你有什麼想法嗎?」他問。

這一次,他的語氣裡多了一點兒小心。

「沒有。」我搖頭笑道,「到你現在這把歲數,還能遇到不為你錢而來的女人,我簡直都要給你放煙火慶祝了。人家方倩比你在優秀太多了,如果她想嫁,現在男人都排出幾裡地了。不過是因為感情,才要嫁給你,你要珍惜的。」

「我也知道。」羅小天點頭道,「其實,方倩的性格很好,大度外向,有什麼事都掛到臉上。她能接受你,那是因為我一早就和她說起過你。並且當時我還說如果找不到女兒是生是死,我這輩子大概也沒什麼心思結婚吧。也是因為這一句話,她多想了,然後帶著肚子裡的孩子一起從我的生命裡消失了。這些年,她化名方奇,讓我找都找不到。後來,我想到二人之間也沒孩子的羈絆,說不定她早就結婚了,才斷了心思。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遇到。更沒想到她生了我的孩子,還把孩子教得這麼好。所以,我想把欠她的婚禮補給她。」

「好啊,祝福你。」我認真的說。

羅小天仔細的看了看我的臉說:「我不是想在這個時候在你心上扎刀,更不是有意秀恩愛,實在是不想讓她再多等一天了。」

「爸,你和方阿姨的事,讓我又相信愛情了。」我對他笑著說,「你們結婚算是老天有眼了,終於沒陰差陽錯的拆散一對戀人。何況,她能接受羅自謙,我也很意外。如果是我,我都做不到這一步。所以說,方阿姨愛你,勝過你愛她了。」

羅小天聽了以後若有所思,最後點頭說:「我也是覺得難得,所以心裡有點著急。何況,方天這個孩子還是有很大的可塑性的。他性子很好,大度開朗,如果把專業知識提升上去,接我的那些生意是沒問題。」

我心裡有些黯然,原來有了兒子就忘了女兒啊。

「不過,該給你的一分不會少,只是有一部分在海外短期內不能兌現的,我準備留給方天。將來你們都發展起來了,互相之間也能有個照應。」羅小天馬上就看出來我在想什麼。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爸,我不在意東西的多少,我只在意你對我的態度。比起方天,似乎我更慘一些,父母都不在身邊,自己長大。但是,我又比他幸運,因為我找到你的時間更早一些。」

羅小天拍著我的肩說:「我知道你的性格,這一輩子我最虧欠的人就是你。所以不管現在又有了幾個孩子,在我心裡你是最重要的那個。感情不一樣的。這一點,我知道,你知道,方倩也知道。甚至方天,他那麼聰明,也知道的。難得的是,他不是個小心眼兒的,他媽媽把他教育得真的很好的。」

羅小天對方倩贊口不絕。

方倩的性格讓我佩服又羨慕。

三天以後,方倩和羅小天在英國登記結婚了,並且舉辦了一個田園風的婚禮。婚禮現場就布置在古堡裡,面置得異常夢幻,就像是傳說裡王子和公主的婚禮一樣。

在童話裡的古堡裡舉行婚禮,這大概是所有女孩子的夢想了。而,方倩是自己實現了這個夢想。後來我從方天的口裡知道,這個城堡是方倩根據她和羅小天戀愛時的假想裝飾改造的,因為當時羅小天說想去天鵝堡舉行婚禮,但是方倩不同意,因為她覺得那裡太不貼近生活了。

這個城堡是一個她親手打造的,按她自己想法設計和改造的。

方倩在國外名聲很大,所以有一幫同行業的人來觀禮。大家看到羅小天以後,都誇讚不停,無非是說方倩等了這麼久的人,原來是一個帥老頭兒啊。

羅小天確實長得不錯,我臉上就有他的一些影子。

聽到大家誇羅小天的長相,我稍微還是有那麼一點兒虛榮的。

婚禮結束以後,羅小天就帶著方倩去進行蜜月旅行了,定的行程也很有特別,去世界上所有的已開放的古堡裡住一個晚上,並拍一套照片。

這個主意挺浪漫,也挺燒錢的。還好,兩人都不差兒錢。

古堡裡就只剩下我、豆包、羅自謙、方天了。

我也不想在這裡久住,找了個藉口說公司事忙就要抽身。誰知方天的記性那麼好,他問:「你不是把公司轉給羅小天了嗎?忙什麼忙?」

我一下被他問到啞然。

「你在想著回去看看顧一笑吧?」方天又問。

這些都怪羅小天,他和方倩說話的時候,簡直把我的經歷寫成了文本念給她聽,方倩又說給了方天,說要他好好照顧這麼不容易的姐姐。

是以,現在大家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麻木了,提到顧一笑心裡居然沒什麼感覺了。

「也不是,只是習慣了北京那個城市。」我說。

「北京有什麼好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兩百六十天都是霧霾,倫敦雖然也有霧,但是沒有霧霾。你要是願意,可以在這裡定居啊。過一段時間,我媽肯定是要跟著羅小天回國的,我一個人住在這兒怪無聊,你給我做個伴兒吧。」

對於這個提議,我自然是沒同意,在和羅小天通了電話以後,還是訂了返程的機票。

臨行前方天送我到機場,最後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說:「我會相你的。」

「我也一樣。」我對他禮貌的說。

「或許用不了多久,我會去中國找你。」他說。

「歡迎。」我說。

這時,廣播裡催促乘客開始安檢了。他鬆開了我,退後一步說:「回到北京,也要好好做自己,別再去想什麼顧一笑了。對於他,你只需要記住一件事,他結婚了,新娘不是你。或者你,你單純的恨他,也好。」

他的提議很好,可惜我做不到。

飛了十幾個小時以後,我腳踩到了北京熟悉的土地,心裡一瞬間想到的人就是顧一笑。同時,我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陶然,你是賤麼?他都結婚了,你還想想想,想個毛啊!

第二百五十六章 相見無言

我手裡牽著豆包,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大步的走了出去。

北京的天難得的晴朗,陽光燦爛,碧空如洗。

這應該是一個好兆頭。

計程車停在了家門口,我拉開車門走下去,看到有個人站在距離我家門口的不遠處。他聽到門響,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馬上笑得露出了一嘴大白牙:「陶然,你回來了?」

站在我家門口等著我的是段景琛。

豆包看到他,笑著叫了一聲段叔叔。段景琛只嗯了一聲走過來,摸了摸他的頭,一瞬間眼裡閃過很多東西。

「你怎麼在這兒?」我躲開他的他眼神,問。

「我給羅小天打了電話,知道今天你要回來,特意在這兒等著的。」段景琛道,「只不過,等的時間有點兒長,能不能進去聊。」

我本想拒絕,但想到自己住的是段景琛的房子,稍一猶豫點頭說:「好的。」

段景琛進屋以後,打開鞋櫃要換鞋,我說:「不用了,這一段時間我給王阿姨放了假,屋子裡也不乾淨,就別換了。」

他還是哦了一聲,朝裡面走了兩步。

我是一個不喜歡太多變化的人,以至於房子的格局和布置很少在變動。這些落在別人眼裡,或許就是我念舊情之類的。

不過,解釋得次數多了,我也懶得解釋了。現在,我反而覺得,他們願意誤會就誤會去,我自有自己的主張就行了。

我招呼段景琛坐下以後,準備去把堆在門口的行李提上樓。段景琛看到以後,一個箭步就走了過來,一手提一個箱子,問:「放到哪兒去?」

「我自己來就行了。」我說。

「這麼重,我看不到你自己來也就來了,現在我都看見了,再讓你動手,就是在打我的臉了。」他說完又問,「放到哪兒去?」

「我的房間吧,等一下我去收拾。」我說。

他哦了一聲,提著行李就上樓,然後很快就走了下來,對我說:「放下了,還有什麼事兒?」

「沒了。」我笑著搖了搖頭說。

段景琛坐在我對面,也沒說話,就那樣看著我。

豆包原來遇到這種情況都會主動躲開,自從我與段景琛離婚以後,他就變得不一樣了。每當我有和其他男人單獨相處的機會時,他都會擠在我身邊,看敵人一樣看著對方。

段景琛是有話要對我說的,但是當著豆包的面兒,他又說不出口。就這樣相顧無言了十多分鐘,他才問:「你把公司全部出售了?」

「是,躲個清淨。」我淡淡的說。

「那以後你做什麼?」他又問。

「帶孩子,閒時做點自己感興趣的事兒。至於其它的,不去想了。」我看著他認真的說。

「休息一下也好。」他說了一句又無話了。

不管我們曾經是戀人還是朋友,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有些可悲。但是,這也說不出來怪誰,大家或許都沒錯。

只是,現在想聊天都不知道從何聊起了。

他有自己的選擇,我也有。

劉婉和他是怎麼回事,我已經不在意了,假的也好,真的也好,和我有多大的關係嗎?我和段景琛本就不合適,為了各自的目的在一起,最終的結果只能是分開。

接下來,我們又聊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他說了一句:「只要你平安就好。」

然後他起身告辭,我把他送到了大門外。

這一次,豆包沒跟過來。段景琛站在兩階臺階之下,正好與我平視。他盯著我的眼睛說:「顧一笑那邊,我大概也知道了。你不用多想,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如果我早知道會有今天,一定不會和你離婚。」

我聽到這種相似的話,心裡忽然覺得莫名的悲涼。

「這個不用講了,都過去了。顧一笑和我,其實也沒你想的那麼好,或者那麼壞,大家都是成年人,合則聚,不合則散,理智行事挺好的。」我打斷了他的話,對他揮了揮手說,「再見了。」

我回到客廳,豆包撲進我懷裡,用一對無辜的大眼睛看著我問:「媽媽,你說回來以後有時間帶我去旅遊是真的嗎?」

我點了點頭。

豆包這一次生病讓我看明白,想明白很多的事。所以決定等他全愈以後,我帶他周旅世界,同時開一個自己的小主頁,寫自己和他的日常。

人生這麼短,苦逼給誰看。

「我不用上學了嗎?」他問。

「不用了,媽媽會在路上教你該學的,等到你想上學的時候,咱們再選一個學校入學。公立的進不去,就去私立的。至於你要學什麼,將來想做什麼,我想你需要自己給自己答案。」我道。

「那我們還回北京嗎?」他又問。

我沒回答他,因為我也不知道。

其實打心底,我對於北京真的是有些厭倦了的。

豆包徹底好了,羅小天也找到了歸宿,就連羅小天那個不招人待見的兒子羅自謙現在都有人照顧了,我卻在忽然間失去了人生的方向。

回北京的第一個晚上,我失眠了。

我告訴自己是因為時差才失了眠,其實不是。因為只要我閉上眼睛,眼前閃過的就是我和顧一笑之間發生過的一幕一幕。

北京這個城市我太熟悉了,而我和他之間發生過的事大部分也在這個城市,我似乎陷入了無處可逃的地步。

一件件的事從記憶深處浮出來,讓我越來越清醒。甚至,我因為這些美好的回憶,因為他曾為了我捨棄了自己生命的這種舉動,讓我有一種錯覺,他不會和別人結婚的。

想到這裡,我徹底睡不著了,從床上起來走到了窗邊。

最近空氣品質不錯,夜色也乾淨撩人。我站在窗邊,看著外面。

在我家門口不遠處,停著一輛黑色的汽車,車身基本上完美的隱匿在樹影裡,看不出是什麼車。但是靠著車門的地方,有一個菸頭的微光,在黑暗裡格外耀眼,一閃一閃的在亮。

我能判斷出那是一個人在抽菸。心裡忽然笑了笑,是誰在這麼深的夜裡,躲在一條無人的小路上抽菸,境遇和我差不多吧。

我現在基本上不抽菸了,但是看到那人抽菸以後,忽然特別的想抽,可是,找遍了房間,一支煙也沒有。

忽然想起來,在我和段景琛在一起時,他把我所有的煙都扔了,還嚴肅的和我說,不許再抽了,對身體不好。現在想想,他板起臉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我在窗邊站了一會兒,覺得有點累了,重新回到了床上。這一次,沒用多長時間迷迷糊糊的居然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我按照原計劃要帶豆包去歡樂谷玩的。他倒是記得這件事,一叫就醒了。並且自己抱著昨天晚上就收好的小書包對我說:「媽媽,什麼時候可以出發啊?」

我笑了笑:「吃過早飯,想吃媽媽做的,還是出去吃?」

他往我懷裡一撲:「出去吃,想吃漢堡。」

我們兩個下樓,上車,開車經過昨天晚上停著車的地方時,我看到在那塊地上,有一大堆的菸頭。看樣子,昨天晚上那人沒少抽菸啊。

我想著搖了搖頭,帶著豆包直接去了家門口的麥當勞吃了早餐,然後趕去歡樂谷。

我計劃在北京停留一周,然後帶著孩子去西藏和青海。特別奇怪的是,每天晚上一兩點都有一個人把車開到我家門口,然後在地上留下一堆的菸頭兒。

我有點沉不住氣,怕是地壞人在蹲點兒。但是,想了想,現在的我除了手裡有幾個並不富裕的錢以外,似乎也沒什麼值得別人惦記的東西了,索性放下心來。

到了晚上,我又特意觀察了一下,到了凌晨一點,那車又來了,停到陰影裡以後,就開始抽菸。

這一次,我有點按捺不住,穿好了衣服,找了一根防身的棍子,然後悄悄的下了樓。

拉開大門,冷風撲面而來。

現在雖然快到夏天了,夜裡還是挺冷的。

我覺得自己的舉動有點瘋狂,但是都下來也不好現在扔了棍子直接再跑上樓。

大著膽子我一步一步朝那輛車走了過去。

黑暗裡,煙味兒很大。

「你幹什麼?」一個人聲音突然問。

我嚇得手裡的棍子差點掉地上,一回頭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

才一抬頭,熟悉的氣味就往我鼻子裡鑽。

這個人是顧一笑!

我一下就石化了,他不陪著新婚的妻子,天天跑到我家樓下做什麼?

第二百五十七章 相見無言

「陶然,你要是想下樓捉賊的話,請不要開燈,悄悄的摸黑下來。你開著燈,在我面前預演著捉賊的準備工作。我站在這裡,看得一清二楚。」他聲音沙啞的說,「你工作的時候,智商挺高的,到了生活上,怎麼像個弱智。你這樣,讓我怎麼放心?」

他一邊說著,還一邊把我摟進懷裡,用力的抱住。

「放開我。」我低吼了一聲,然後用力掙扎。

他沒想強迫我,鬆開了手,我用力過猛,差一點兒摔倒,退後了兩步才穩住了身形。

「你就這麼怕我。」他問。

我沒想到他會來找我,更沒想到從我回來的那一天開始,他就天天在我家樓下守著我,一時心裡翻騰了太多的東西,沒反應過來要怎麼回答他。

感覺到他越湊越近的氣息,我才猛的清醒過來,往後退了一步說:「顧先生,請自重。」

他停了下來,呼吸明顯重了起來。

「陶然,你讓我自重!」他說。

顧一笑的語氣我再了解不過,縱然是在黑暗當中我看不到他的臉,也知道他此刻很生氣。

我心裡覺得全是苦澀,你自以為最了解的男人,現在成了別人的老公。

「難道你不應該自重嗎?你現在是別的女人的合法丈夫。你知道,我平生最討厭的就是破壞別人家庭的女人,所以你應該知道,對於已婚男人,我都是逼而遠之的。」我說著已經又退後了兩步,最後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對他道,「再見,再也不相見。」

說完我轉身朝家門口走去。

我心裡雖然很想知道他天天晚上來我家樓下守著想幹什麼,也隱約猜得到。但是,我不想聽,也不想追問了。現在這一切,沒意義了。

即使他是不情願的又能如何?最後他娶的不依然是別的女人?就像我當初和段景琛一樣,誰會相信我嫁給段景琛時是什麼心理?

現在想來,這一切就像是報應。我做過的事,讓別人心痛,現在別人用同樣的事,讓我心痛。

我才走出幾步,肩膀就被人大力的抓住,不用問我也知道,是顧一笑。

我沒回頭,低聲呵斥了一聲:「放開!」

「陶然,你覺得這段日子,我不是煎熬嗎?」他問。

他的聲音沙啞異常,隱約像是帶有哽咽聲。

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顧一笑,都是這麼大的人了,就算是不情願的,也是自己權衡再三做的決定,對不對?現在,我什麼都不想說,尊重你的選擇。反之,你也要尊重我。我們都是單身時,在一起曖昧沒什麼關係,現在你已成家。如果不想成為渣男,最好規矩點,收起你的小心思。想坐享齊人之福,也要看你選的對象是誰。你為什麼在這兒,為什麼抽菸,我不想知道,權當是你喝多了,四處撒酒瘋。我和你,到此為止。以後,我不想你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說完以後,我甩開了他的手,跑著進了家門。

回去以後,我鎖好大門,關好燈,拉嚴了窗簾,然後順勢也把心關上了。

自始至終,我沒朝樓下看一眼。

好奇歸好奇,但我已經到了知道什麼東西應該好奇,什麼東西不應該好奇的年齡。

接下來的三天,顧一笑半夜沒再抽瘋似的來我家門口蹲守和抽菸。

我帶著豆包在中國又停留了三個月,把他想去的地方都去了一遍。然後算了一下這三個月的開支,忽然發現在國內比國外消費高多了,心裡不由唏噓了一陣。

「豆包,接下來你是上學,還是繼續玩?」我問。

他有點猶豫,一時也做不出決定,問我:「媽媽,能給我幾天考慮一下嗎?」

「好,沒問題。」我答應下來。

就在我們倆糾結猶豫的時候,羅小天給我打來了電話,說他英國有一個新項目,看我感不感興趣。我閒著無事,確實也休息得差不多,要是讓我一直這樣閒下去,我估計身體會不答應,想了一下就答應過去看看。

這一次是個全新的行業,做拍賣。方倩提供貨源,羅小天負責銷路,希望我和方天都能參與其中。

我到達英國,方天在機場等著,看到了豆包就把起他,非讓豆包管他叫小舅舅。

豆包也知道了我和方天的關係,好像他對方天的印象還算是不錯,但是就有一條,固執的稱呼他為小哥哥,把方天也氣得不輕。

這一次,還是住在方天家的大古堡裡。

羅小天和方倩在家等我,看到豆包羅小天就笑了起來,對方倩說:「這小傢伙跟我時間不長,但是這一段時間不見,還挺想他。過來,讓姥爺抱一抱。」

豆包屁顛顛的跑了過去。

閒話一過,我們就把豆包清場了。羅小天和我認真的說關於他準備做一個國內流失文物回國的拍賣計劃。對於這一行,我完全不了解,屬於徹頭徹尾的門外漢。

但是,羅小天對此毫不在意,他輕描淡定的說:「鑑定有專業的鑑寶師,你只需要做好市場和拍賣方向就可以了。拍賣東西倒不是最要緊的,這一年我在你身邊,也看出來了,你能力有餘,人脈不足。借著這個項目,你也國內外培一批人脈,留給自己用也好,留給豆包用也好,總是沒壞處的。」

他這麼一勸,寥寥幾句,倒是勸到我心裡去了,於是答應了下來,對他說:「那我就先試一試。」

羅小天此刻反倒嚴肅起來,看著我用很慢的語速道:「如果決定要做,就用盡全力,我可不想聽到試一試的語氣。」

他的話讓我汗顏,略一思索對他說:「那這樣吧,給我一周的考慮時間。我也從各個方面了解一下你們的項目。」

羅小天這才對方倩笑道:「瞧見了沒有,只要說到生意,她倒是誰的話都不相信,只相信自己能查得到的數據。不過,這丫頭情商不高,遇到感情就是一團亂麻。」

我臉上略顯尷尬。

雖然羅小天和方倩的關係好,並不代表我和她的關係好。

不過,我感情上的那些爛事兒確實也沒什麼好瞞的,就算羅小天不說,方倩稍作打聽,也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羅小天時不時的在我面前提及感情,大概也是想讓我對這件事由敏感變得麻木,然後渾然無覺吧。對於他們的做法,我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把有些東西埋到了心底,塵封了起來。

一周的時間,我很忙,天天查各種數據,甚至拿著方倩不知從哪兒弄來的拍賣會請柬去參加拍賣,當然,以我的財力是只能看,不能拍的。但是,就這樣的經歷,也讓我感覺到拍賣場上的驚心動魄,動輒就是幾百萬的加價幅度,這裡讓我知道,自己真的還是窮人一個。雖然我現在把公司全部出售,手裡有著幾個億的資金,但是和這幫揮金如土的土豪相比,我真的是窮到了極致。

一個方寸大小的畫能拍上數百萬,一幅捲軸中堂能拍出一千多萬的價格……

一周以後,羅小天找我聊,問我考慮得怎麼樣了,我一頭霧水的問:「這玩意兒能吃嗎?他們拍回去真的能升值嗎?我怎麼覺得這是一個天大的笑話。我知道文化的價值,但是現代畫家的一幅畫動輒幾千萬,價值到底兒在哪兒?」

現在,只有我和羅小天兩個人,所以我說話也自由了很多,不用顧忌方倩的想法和感受。

羅小天笑了笑說:「藝術品值錢,說明國民生產總值上去了,大家手裡有閒錢買一些陶冶情操的東西了,拍這些個東西的人有三種,一是行家,為了收藏,二是土豪為了顯擺,三是國家相關部門,為了讓文物流轉回國。一般情況下,你從事這一行時間久了,就會一眼看出拍賣者是什麼人。當然,在情況允許的時候,我們儘量把物品拍給第三種人。甚至我們還會有針對流失文件回國的專場。這些,你都需要慢慢學習。現在你只告訴我一件事,想不想繼續幹下去。」

我看了他一眼,說:「很感興趣,很有意思,而且過手的金額足夠大,很容易讓人心動。」

「那就好了,我當你答應了。」他高興起來。

我對這個行業沒接觸過,這幾天的接觸別的沒看出來,倒是看出其中巨大的利潤。這絕對比開公司來錢要快。拍賣的東西價值越高,抽取的佣金越高,有的高到誘人。

羅小天看我答應下來了,給我一堆世界知名拍賣行的資料看,同時說:「先看著,了解一下,然後和我說,你有沒有把我們這一個拍賣行做成全球排名前十的信心。」

他的倒把我逗笑了,我把那堆資料放到桌子上笑道:「爸,你現在特別想人生導師,那種質問別人你為什麼不成功的那種。」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故意帶上了家鄉的口午,把羅小天逗得哈哈大笑。

對於我來說,這是一個好的契機,我可以跳出原來的生活圈子,原來的行業,原來的城市,在一個陌生卻又美麗的地方重新開始。

對於命運這麼貼心的安排,我接盤了。

因為近一兩年,我們都會在這邊工作,所以我在答應了羅小天以後,就開始辦長期的工作籤證,給豆包找合適的學校,給自己找房子。

對於我想搬出去住的想法,方倩表示不理解,方天也不理解。只有羅小天理解,他說不用管她,她一個人自由慣了,你要是讓她住在這裡,各種不方便。隨她便,反正這邊的房子比北京便宜得多,隨便她挑也負擔得起。

最後,我距離公司五公裡的地方買了一套不大的小別墅,一共有三層,總面積是三百平米。前後各帶一個大花園,後面還帶兩個車庫,最關鍵的是花園面積足夠大,加起來有七百多平。這讓住慣了北京六十平小花園的我,覺得簡直太划算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血緣至親

拍賣行於我來說,是完全陌生的行業,事情多,不懂的也多。整整三個月的時間,我才剛摸到了門兒。有一天,陪那幫收藏家吃飯應酬,喝到夜裡一點才回到家裡,一進家門就發現豆包在發燒。

來到英國以後,羅小天給我找了專業的保姆艾米,是正規大學家政專業畢業。而且,艾米在一個中國富豪家幹了八年,中文說的非常好,也了解中國家庭的生活習慣。但是,不管她多專業,半夜發現孩子發燒的事,永遠都是親媽。

我把艾米叫醒,讓她去準備車子,然後自己抱著豆包準備去醫院。

沒想到的是,艾米看著我驚慌失措的樣子十分淡定的說:「只是發燒的話,不需要去醫院,吃一些退熱的藥就可以了。」

「萬一不是單純的發燒呢?」我問。

她想勸我,但看我這麼緊張,也拿不準主意了,對我說:「英國的急診和中國不太一樣,你做好心理準備。」

「先過去再說。」我確實是急了。

豆包現在的體溫三十九度五,並且沒有退燒的意思,再燒下去萬一有其它病變怎麼辦?何況,他剛剛做過手術。

我們距離醫院不遠,到了醫院,我才明白艾米話的意思,醫生給的建議是先物理降溫,然後觀察三天,如果高溫不褪,再來醫院。

我情急之下給羅小天打了電話,幾乎帶上了哭腔:「爸,豆包燒的厲害,該怎麼辦啊。」

他在睡覺,一怔之下馬上說:「方倩這邊有家庭醫生,你把孩子帶回家,我讓醫生過去看看。」

在這種時候聽到這樣的話,簡直猶如天籟之間,我麻溜的回到家,連退燒藥都沒開出來。到家的時候,醫生已經到了,他給豆包做了個系統的檢查說:「可以確診就是普通的感冒發燒,退燒以後不再重新燒起來就好了。可以給孩子吃點兒退燒藥。」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

其實帶孩子看病,只想聽到一個肯定的回答而已。

這個醫生給的退燒藥還不錯,一個小時以後豆包的燒就退了,然後直到天亮也沒再燒起來。我卻不敢大意,仍然推掉了當天的工作,在家陪了孩子一天。

他已經在附近的小學入學,他到了新的環境,語言不通,原來在雙語班幼兒園學的那幾句來了以後,完全不夠用。所以,可以種種壓力,讓他發的燒。

我在家陪了豆包三天,正準備重新去公司上班時,接到了方倩的電話。

「陶然,小孩子發燒很正常的,你也不能因為一個小病就在家休息三天吧,這邊的局面才剛剛打開,再耽誤下去,別人就會忘記你這張臉了。」方倩說得很委婉,但卻讓我十分不舒服。

「我今天就過去了,您不用擔心。」我說。

她笑呵呵的哦了一句,然後又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關心豆包的話。

當然,也有可能她是真心的,只是我自己因為孩子生病,過度關心導致的誤解了別人的意思。

我弄好了豆包,確定他沒事,並且真的不需要我了,我才去的公司。這樣一磨蹭就到了中午,我到公司時,方天已經在了。

他看到我倒是笑容明媚的說:「姐,豆包好得怎麼樣了?」

「都好了,就是現在精神還不太好。」我道。

他稍一猶豫說:「姐,我媽說話直,你別往心裡去。」

「沒事。」我看到方天,忽然自己多心了,這點兒事都掛到臉上,甚至讓方天都看出來了。

方天對我笑了笑說,把一本小冊子遞到我手裡說:「這是今天是早上出來的,我們第一批的拍品,這只是小樣,你看如果沒問題,我們就開始做精裝版,然後給各大收藏家寄過去了。」

「不容易,終於出來了。」我嘆了一口氣,接過了冊子。

我們首批拍品是三十件,和大的拍賣公司相比,貨少得可憐。但是,貴在品質好。其中很多都是市面上熱得不行,卻見不到真跡的那種。

這些都是方倩靠個人關係從一些私交不錯的收藏家手裡拿到的,總價值驚人。

拍品一定,接下來就是場地的安保和拍品的宣傳。

對於,我倒是不急,不急的關鍵是貨好。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又開始沒日沒夜的忙。關於場地這一塊,原計劃是要租的,誰知羅小天大手一揮,給我一筆巨款,讓我自己選址買下來,然後重新做裝修和安保。

既然是合作,我也少不得拿出了不少錢,出資比例大概是各一半兒吧。

又過了三個月,所有的一切準備妥當,請柬也都寄發了出去,萬事俱備,只等開拍了。到了這一刻,我心反而超級平靜了。

我站在最上面一排位置上,看著整個拍賣場,忽然明白,其實我現在已經不在意能掙到多少錢了,需要的反而是一份能讓自己忙起來的工作。做拍賣,羅小天給我打了底,是穩賺不賠的。他大概也明白,我如果閒下去,也就廢掉了。

對於KB公司,我沒再多過問,有他在,我莫名安心。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對一個男人這麼放心,這麼依靠。大概這就是切不斷的血脈至親吧。

我正在發愣,一旁的小暗門被人悄悄推開,我認真一看,進來的是方天。

「是不是特有成就感?」他遠遠的在下面問我。

現在,所有的燈都開著,所以會場裡光線明亮。在看著他笑道:「感覺還行吧。」

話音才落,我聽到了羅小天的笑聲,他緊跟在方天的身後走了出來,拍了拍方天的肩說:「你姐像你這麼大的時候,自己出國留學,拿的全額獎學金,大學剛畢業就已經有創業的雛形了,所以啊,你和她,現在起步還是晚了點兒。」

方天嘻嘻笑道:「我志不在此,對吧,媽。」

然後,方倩也走了出來。

他們三個站在下面,一齊看著我。

忽然間,我覺得他們三個才是一家人,而我是多餘的那個。

方倩看了看會場,難得的誇了我一句:「不錯,比我想像的還要好。怪不得你爸對你一直都讚不絕口,果然是幹什麼像什麼。現在,你的拍賣公司步入正軌了,我要把方天撤回去了,他的公司也要開始籌備了。」

我一怔:「他不是和我一起嗎?」

方倩笑著看了羅小天一眼道:「我說實話吧,你爸就是想給你找個事兒做。方天有自己的工作,對於拍賣和藝術,他壓根不感興趣。」

「那他要的公司?」我問。

方倩笑道:「有時間了,讓他自己和你說。我和你爸投進來的錢就算是給你的見面禮了,這一次的拍品我幫你跑來了,下一場要靠你自己了。」

方倩的話完全把我說愣了。

「不對吧?」我看著笑意盈盈的三人一頭霧水的問道,「咱們一開始說的一起的,現在怎麼把我送上船了,你們就都撤了?」

羅小天哈哈笑了起來:「這是給你的,新的行業能讓你投入全部的精力,感情的事就沒那麼灼心了。至於以後這個拍賣公司能走多遠,全靠你自己了。」

「所以前一段時間介紹你認識各大拍賣公司的老總時,我說話有點兒急了。有些機會難得,一定要把握住。」方倩在一旁說。

可能我就是一個勢利的人。聽到她的話,忽然間,我覺得自己對她的印象又好了起來。

三人走到我身邊,都拍了拍我的肩,一副語重心長的表情。特別是方天,也用這種眼神看我,讓我覺得怪怪的。

最後大家都有點繃不住了,都笑了起來。

「第一場拍,我會安排一些人幫你收底兒,所有的東西都不能流拍。」羅小天最後又給我寫了一顆定心丸。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我是很感動的。

如果不是有他們在我身邊,或許我一個帶著豆包要鑽不少牛角尖。現在好了,我有了新的事情要忙,精力再多也無暇顧忌原來那些陳年舊事了。

「既然已經投入了那麼多,我肯定不會做不好的。」我對羅小天說,也是對自己這樣說的。

拍賣,是允許客人匿名的,只要你交足保證金既可。

以為我還要再有一段時間才能看到這種神秘又土豪的客人,沒想到第一場拍賣就來了一個。

他所坐VIP包廂裡的燈始終是暗著的,並且我看到保金證用的也是一看明顯是假名交的。

從第一件拍品到最後一件拍品,他都有出價,但基本上都是幫忙在抬價,到了關鍵時刻,不知為什麼他忽然就停了下來。他這種舉動真的會讓人懷疑,我和他是一夥兒的。我甚至想在拍賣結束以後和他聊聊了。

但是,我沒想到的是,到了最後三件有點冷門的明晚期無名氏的幾幅山水畫時,他突然來了興致,不講成本的全部收入囊中。

我這才死了不和他聊的心,想著好好養好這個土豪,以後或許就是一個常客了。

最後,所有拍品結束以後,我又拿出一對唐代的琉璃盞。在收藏界,老琉璃價值很高。因為工藝已經失傳,現在再怎麼精湛的工藝也做不出當時那麼豐富的彩色。

「為了感謝各位捧場,這是我的私藏,起拍價五百萬,十秒內出價高者得。」我說。

其實這已經是一個相當優惠的價格,並且時間是十秒,最多也喊不過一千萬。因為一般人加價幅度也不過起價的百分之十。

但是,我忽略了土豪們從來都不是按常理出牌的。第一個加價的人直接就喊到了一千萬,我一愣神兒的功夫,就又喊到了兩千萬……

十秒之內,價格一路攀到了四千八百萬,然後計時結束。

這個,居然是我第一場最成功的一件拍品了。

等到和所有的客人交接完拍品以後,我在辦公室裡見到了羅小天。

他和方倩在臺下圍觀了整個拍賣的過程,看到我走進來以後,他馬上就笑了起來:「陶然,沒想到,你還把飢餓營銷用到拍賣會上了。」

「我本意確實是想給大家一個優惠的。」我無奈的笑道,「誰知道獲得了意外之喜。」

他笑道:「不管是什麼方法,總之第一次,你成功了。接下來,我可能沒那麼多的時間來幫你盯著拍賣行了,記得收藏品的時候,千萬不要打了眼。否則很可能要用一整場的拍賣利潤來填你的一個走眼。」

我對他笑了笑,嘆了一口氣說:「這個,我還真不行,要靠專業的鑑寶師了。」

他笑了了起來:「可以靠,你也要懂,萬一鑑寶師的話不可信呢。」

這些我當然知道,不過他這麼挑明了,我倒不由的認真的多想了一下。

「不過,這個你不用擔心,鑑寶師我來選,出了事,我也處理。」他又拍了拍了我的肩,「好了,看到你能這樣,我算是放心了。至於最後能做多大,看你自己的了。」

結束以後,我們休息了一周,我自然請了方倩全家吃了一頓飯,沒想到的是方天沒來。我問他幹什麼去了的時候,羅小天對我道:「爸這一輩子,最大的成就就是有你們三個孩子,你和方天大一點兒,想幹什麼,我趁著自己還活著,給你們扶一陣兒。至於經營的如何,完全看你們自己。小崽太小,以後只能給他留點錢了。」

「你這麼一說跟要生離死別似的。」方倩打斷了他的話,「別說這些了,要是想提前做安排,寫進遺囑裡,我們都不打聽。你天天說這個,搞得我怪難受的。」

羅小天對她微微一笑:「你我倒是不擔心的,有我沒我,你活得都會很好。」

方倩的眼睛微紅。

我覺得氣氛怪怪的,想問什麼,又覺得不是時候。心裡倒是暗想,以後要多關注一下老頭兒的身體狀況了,這感覺不太好。

方天一出去就是三個月,回來時和我說,他去中國發展了,因為在那邊他看上了一個姑娘。方天在北京開了一家廣告公司,他自己既是老總又是創意總監,幹得風風火火的,偶爾方倩會去中國看他,帶回來的也都是好消息。

只是,大家都很一致,不管去中國多少次,對顧一笑都隻字不提。我也一樣,就像他這個人從世界上消失了似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新的機會

三年的時間不短不長,對於成年人來說,似乎沒什麼變化,而對於孩子來說,卻足以讓一個孩子褪去稚氣了。

我再次牽著豆包站在北京機場裡,是為了一場新的拍賣會。

這是我籌備一年,收集了數百件中國宮廷文物而做的專門的回流拍賣會。原計劃,只我一個人回來,豆包不依,說他想北京了,於是,我帶著他一起上了回來的飛機。

和三年前相比,我感覺北京的空氣好了不少,但同時又覺得似乎沒多大的改變,一切還是老樣子。

方天這三年在北京發展的不錯,自己開著一輛保姆車來我和豆包。

三年以來,他倒是每年回去幾次,但是這一次差不多有八個月沒見,他變化也很大。從表現看來,他已經從一個新晉小開變成了頗有幾分氣質的鑽石王老五。

特別是今天,他穿了一套淺米色的西服,裡面是一件粉色襯衫,沒打領帶,扣子還故意解開了兩粒,露出了性感的小脖子。

我看著他笑道:「方天,這幾年你禍害了不少啊。」

他回頭對我一笑,晃得我一陣眼花。

「我也是一路被人禍害過來的,所以長大了以後也順勢禍害禍害別人。」他說得輕鬆。

當年,他為了一個姑娘義無反顧的來了北京,並且決定在這裡發展。後來,他和那個姑娘還是分了,至於原因我們都沒問。因為誰都知道,只要在感情裡有一方的主動超過對方太多了,那結局一定不會是美好的。

再後來,方天便不再提那個姑娘了,自己一門心思埋到了公司的業務時裡。情場失意,生意場上倒是得意起來。一口氣做到了五A,也算是發展神速的。不過,他能有今天,大概和他從小跟著方倩,耳燻目染了藝術家的審美有關。畢竟,把藝術轉換成大眾能懂的東西,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做到的。

「一直想過來看看你,手裡的事太多沒放下手,所以直到今天。」我對方天有此後抱歉的說。

他倒是毫不介意的一笑說:「北京是你的傷心地,這一次你能來,我都意外。」

「這幾年,國內市場比國外要火爆,我和錢又沒仇,當然會瞄準北京的。」我說得也很輕鬆。

他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方天是一個很會享受的人,家安香山腳下,據說是他用公司一年的利潤買來的大別墅。香山一帶我還算是熟悉,重新在車窗裡看到遠遠的山脈和黛藍色的天空時,那種說不出來的回憶感撲面而來。

方天的房子很大,而且很整潔,一看就是單身男人住的。

不過,和普通單身漢不同,他的房子整潔到簡潔的地步,我看了以後很滿意。豆包拎著自己的包下車,方天先領著他進了自己的房間。他把東西卸下看了一圈兒,然後說:「媽媽,你們要聊工作就去忙吧,我要上線和同學們說一聲,我到了。還有一群人等我往回帶紀念品呢。」

我和方天都鬆了一口氣。

現在豆包比以前好帶了許多,而且對我也沒那麼粘著了,甚至讓我有些失落。因為總在某些時刻,我以為他需要我,但在我想法剛一冒頭時,他就會說媽媽,你去忙吧,我還有事兒。

孩子的成長完全超出了我的預料,失落感有時很大。

我和方天到了美如畫的庭院裡,方天感嘆了一句:「豆包是真的長大了,完全是一個小少年了,不再是那個軟萌的小豆包了。」

「孩子總是會長大的,有時快得讓你促不及防。」我說。

他也點頭稱是,然後問了我幾句這一次拍賣會的事兒。末了,他又問:「北京其實也很多事,只不過老爸在我決定來北京時就給我打了預防針,所以我還是有心理準備的。」

「什麼事?比如。」我看著他問,心裡略有期待。

方天有錢年輕,又帥,關鍵是他不是科班出身,高中畢業就沒上學,做事說話肯定不按常理出牌,以我的猜測,他在北京一定有一票姑娘。

「比如小崽的媽媽就一定也不安分。」方天道。

「小崽?」我說了一句才明白,他說的是羅自謙。

「那個女人一向都不安分,但是我不知道羅小天拿她也沒辦法。」我說。

相比於方天經常稱呼他為老爸,我更習慣叫他羅小天。

「我也不能事事驚動他,他這幾年身體大不如從前。對於小崽,我也是有感情的。」方天往藤椅上一靠,腿放到了茶几上,整個人都慵懶起來,「她過得不好,想靠小崽再多要點兒錢出來。」

「司建連呢?」我問。

司建連手裡有一半KB的股份,他們不至於過得不好。近幾年通訊行業確實發展神速,但有羅小天掌舵,KB一直都是業內的領頭軍。

「兩年以前羅小天就對KB徹底控股了,司建連早就被踢出局了。」方天看著我說,「你不來北京,這件事你就不必知道,現在你來了,估計也瞞不住,所以索性說個清楚。你這一回回來,估計還會被司建連盯上,畢竟他找豆包很久了。而且,他不知道你現在的身份。我建議你把拍賣的事都委託給這邊的工作人員,自己幕後指點就行了。如果你的身份一暴露,估計又是一堆的麻煩事兒。」

這三年以來,我過得很平靜。那些煩人的事和人都離我遠去了,我以為是我遠在英國,他們懶得跑那麼遠去找我。現在看來,不是這樣的。

方天看出我的想法,對我道:「很多事,爸在暗地動的手,為了不讓他們找到你,也是花了些力氣。現在時間過去這麼久了,爸覺得他們應該都放下了,所以才同意你來的北京。否則,他是不會同意的。你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當是回來旅遊吧。」

他這麼一說,我也想到近三年,北京的人和事安靜得就像沒存在一樣。

方天看到我發呆,問:「你不會還沒放下吧?」

「哪能,我在想你的話,看自己以什麼身份出現比較好。」我說。

第二百六十章 新的機會

方天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最後打了個響指說:「也許會有不可抗拒的理由,但是你信與不信,全在你的一念之間。」

我知道他是提醒我,不要輕易再對顧一笑動心。

我淺淺一笑對方天道:「這種道理,我會不懂。其實,每一個都明白道理是什麼,也知道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但世上只有一件事不好控制,那就是感情。不過,經歷了這三年,我覺得沒感情的生活也挺輕鬆的。全部的精力和時間都放到工作上,效果顯著。」

方天也笑了起來。

等到豆包從樓上下來,方天請的鐘點兒阿姨已經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色香味兒誘人。豆包一走下樓梯就吸了一下鼻子說:「好香啊。」

緊接著他看到了一桌子好吃,小老虎一樣撲了下來。

方天看著他,對我笑道:「你知道我為什麼留在中國嗎?」

「為了吃。」我白了他一眼。

方天大笑起來,對我道:「知我莫若你了。」

大家都是從十七八二十來歲過來的,誰不知道誰當時的心理想法。

我在方天這麼大的時候,正在美國留學,當時想念國內的美食都快想瘋了。各種小吃,香辣鹹鮮的燒烤,一群人圍在街邊的煙火氣……

那個時候覺得,這些味道猛烈的,讓人上癮的才是最好吃的。尤其是大家熱熱鬧鬧的圍在一起時,吃串兒麻小,喝啤酒,簡直是神仙一樣的生活。

現在,不然了。

可能是我年齡大了一些,胃大概沒年輕的時候那麼強悍了,所以最近幾年反而喜歡上西餐。簡單的水果蔬菜沙拉,五分熟的牛排,擰上檸檬汁,再來一杯紅酒……吃了覺得胃沒那麼重的負擔,各種食物也是自己原本的味道,只有簡單的鹽做為調味兒。

這一桌菜倒是合了豆包的味口,吃的異常香。

我有點像老年人那樣吃了一些蔬菜,喝了一杯果汁就放下了筷子。

方天看著我搖了搖頭。

我方天家裡住了下來,休整了三天以後,開始一頭扎進熱鬧的北京城。

北京比世界上任何一座城市都有活力,不看別的,單看能開到凌晨的各色餐館,各種KTV,各色夜總會就知道,這是一個不安分又充滿了各種機遇的城市。

我和在北京籌備拍賣會的安琪打了招呼,說我只參與幕後管理,人前她才是中國區唯一的負責人。她是我拍賣行開業第三個月招進來的助理,年輕漂亮,精通三國語言,家裡幾代都是做鑑寶的,她自己也師出名門。當初,為了挖她,我差不多出了全球最高的價。

後來,在一起時間長了,她有點心疼我這麼小的一個拍賣行請了她這麼貴的鑑寶師,主動降了三成的工資,對我說:「這三成還給你,不為別的,就為你是一個拼命的女人,和我英年早逝的姐姐比較像。這三成你先替我存著,等到拍賣行擠進世界前十了,你再給我補回來。」

就這樣,我們也慢慢成了朋友。

這一次我說要來中國發展,她打了頭站,因為這裡是她父輩的故鄉,也是她姐姐一直心心念念要回來的地方。

所以,北京的所有事務,我都全權委託給她了。

我提前三天來,就是為了適應一下環境,然後參加公司進入中國市場舉辦的酒會。在這個酒會上,安琪憑著自己的能力,請到北京商界所有的富二代。

我們這個行業起步價太高,富一代捨不得花這個錢,一般都是公子哥兒和富二代才願意來花個錢,買個趣兒。至於收藏家,也是從富二代慢慢發展過來的。

酒會的頭一天,安琪親自開車來到方天這裡,和方天熱情的擁抱了以後說:「小帥哥,你現在是越來越帥了,小心再這樣帥下去,姐姐我就要把你收入囊中了。」

方天笑了笑說:「那我只能說歡迎光臨了。」

他們兩個受的都是純西方的教育,所以性格都很外向。

安琪和方天貧了幾句,然後勾上了我的脖子,把我拉到了外面的花園,往舒服的沙發上一坐,對方天勾了勾手說:「給姐姐們拿點兒酒。」

安琪比我小八歲,酒量很好,而且也很喜歡喝紅酒,此中高手,酒往杯子裡一倒,她都能說出年份和產地,這一點讓我特別的驚訝過。

方天微微一笑轉身進去,過了幾分鐘以後提了一瓶打開的酒,兩個高腳杯子走了出來,往我和安琪面前一放說:「我過得沒那麼精緻,家裡木有醒酒器,二位女神湊合著吧。」

安琪接了過來,給我倒了一杯,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輕輕碰杯之後才說:「到了北京以後,我才發現自己前些年就是井底之蛙。」

我笑著問她:「怎麼了?」

「北京的有錢人太多了,尤其是你嘴裡所謂的富二代,簡直是車載鬥量。他們花著老子的錢,揮霍著自己的青春,真的是人不得意妄少年。」安琪說得雙眼直冒綠光。

「中國一直都是很大的市場,尤其是最近幾年,經濟形勢不錯,大家手裡有點閒錢,社會又穩定,自然就要找花錢的口子。這一次是你的專場,好好表演吧。」我對安琪說,不過話說到這裡,我還是稍微猶豫了一下才叮囑道,「有一句話,我說到前面。」

「我們也幾年的交情了,有話就直說吧。」安琪看著我,倒也坦然。

「北京的這幫富二代,獵奇心理很重,你的身份地位來歷外貌都會讓他們對你感興趣。你玩玩可以,千萬不要當真。據我的了解,能和他們久久遠遠的,很少。」我認真的說。

安琪喝了一口酒,對我連連擺手道:「親愛的,你想多了。我是絕對不會對富二代這種物種感興趣的。如果他的身上只有這麼一個標籤,你覺得能吸引到我嗎?」

「那倒是,我也希望我的擔心是多餘的。」我笑了笑。

這個話題到此打住。

第二天就是宴會時間,我無論如何也要露面的,只不過身份是一個普通的賓客。

方天是我在宴會上的御用男伴兒,他穿著得體的西服,打著領帶,頭髮梳得一絲不苟,很紳士的讓我挽著他的胳膊入場。

我沒選太惹眼的衣服。只穿了一件黑色的長款禮服,長及腳踝,只露出了一點兒鞋跟兒。禮服的款式也很保守,小方領,修身設計,戴了一套珍珠首飾,手裡是一個同款的包包。

其實,我自己也知道,這樣的裝扮略顯老氣了。

但是,我不想在這個時候把自己弄得花枝招展的,差不多就行了。何況,我這種打扮最安全,估計沒有男人會對我感興趣。

在我化好妝以後,方天上下打量了我幾眼說:「姐,敢這麼穿的女人都是對自己的身材超級自信的,你也是不容易,歲數一大把了,身上居然還沒有贅肉,真是難得。」

我瞪了他一眼:「你在我面前再提歲數一大把這句話試試。」

他嚇得連連求饒,倒是笑著拉我出了門。

三年沒回來,北京的宴會水平直線上升,就連酒店的硬體也提升了不少。

這一次的宴會是在長城腳下辦的,雖然遠點兒,但因為安琪的宣傳和布置,來的人都會覺得不虛此行。

我和方天來的時候正好,才在大廳裡站定,安琪就穿著一襲星空禮服站在人群中間進行了致辭。她的致辭沒那么正式,更隨性一些。這樣,反而惹得這幫富二代一片掌聲。

果然,等到她一放下話筒,就有人上去搭訕了。

遠遠的,我向她舉起香檳示意了一下,然後對方天說:「走,四處看看吧。」

方天對安琪能辦出這麼一場美輪美奐的宴會也感到很驚訝,對我豎起了大拇指說:「姐姐,你不錯,看人不錯,只要是你花重金挖過來,一般都是全能型選手。安琪這個人真不像傳說中的那樣,只是一個鑑寶師,她身上很多發光面,都是你挖掘出來了。」

我笑了笑:「她的家世和成長經歷,註定了她不是一個普通的人。」

方天與我輕輕碰杯,然後喝了一口酒說:「希望你的眼光能一直這麼毒下去。」

我笑了笑,沒說話。

這本來就是一個半露天的酒會,站在外面能看到不遠處的古長城,燈光朦朧中宛如一條巨龍。

「我這幾年不在北京,今天來的都是什麼人,你認識嗎?」我問方天。

他看了看周圍的人說:「其實也有舊面孔,不過我特意和安琪說了,最好不要請三十五歲以上的,他們的購買力不行。中年男人了,早被生活磨得沒了激情,拍賣這麼刺激事,就不要叫他們了,萬一再嚇出心臟病就不好了。」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了過去,看到了一個老熟人——盛清錦。

對於她能來這種場合我很驚訝,畢竟她和司建連現在的經濟狀態好像支撐不起這麼高的消費。

「她怎麼混進來了?」方天一皺眉。

「走吧,和她真沒什麼好說的。」我嘆了一口氣,準備轉身離開。

第二百六十一章 匆匆一眼

就在我轉身的同時,盛清錦看到了我,她眼神一亮,然後飛快的朝我走了過來。我打心裡不想和她有什麼交集,就加快了腳步。

但是,我沒想到她看到我馬上就要出去了,居然不顧形象的叫了起來:「陶然,等一下。」

這種酒會,除了樂隊在角落裡演奏樂曲,就是人們三五成群低聲聊天的聲音,她這麼大的聲音,很吸引人,話一出口,全場的目光都聚到了她身上。緊接著,順著她的目光看到我這裡。

這一刻,我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我一邊往前走,一邊對方天說:「她要是非見我不可,帶到那邊角落裡等我。」

方天留在原地等著盛清錦,我朝一個人少的角落走了過去。

這是一堵很矮的花牆,旁邊放著一排小桌,桌子上的放著香燭的玻璃燈,每一個小桌子都配了兩把玻璃椅子。

我才坐下,盛清錦就被方天帶了過來。我注意到,方天走過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看。可想而知,他有多煩盛清錦。

盛清錦毫不客氣的在我面前坐下來,然後一笑說:「陶然,看得出來你又戀愛的,而且對象還是一個小奶狗。看到你現在活得恣意瀟灑,我真的挺羨慕的。其實,到現在我才知道,女人和男人一樣,只要有錢,生活就有無數的可能性。」

「許久不見,一開口就聊這些,不覺得沒意思嗎?」我問。

她略一停頓,又笑了起來:「我覺得挺有意思的。」

聽她剛才話的意思,她不知道我和方天之間的關係。不過,我面對她沒也解釋的欲望,就這樣看著她,看她還要說什麼。

「陶然,我和司建連這幾年過的這麼慘,都是你老爸整的。你說,這帳咱們要不要算一下?」她又說。

她的話倒是把我逗笑了:「和我算?」

盛清錦道:「當然。」

「那好,我聽聽你要怎麼算。」我淡然的說。

「KB成立初期,是你和司建連一起的,而且他構建了KB的核心,你呢負責運營和管理,拉風投之類的小事。按照常理來說,他對於KB更重要。但是到了現在,KB和他完全沒關係了,你不覺得你和你老爸做的有點過分了嗎?」

她說得理直氣壯,我真想像不了來這樣的話,她也說得出口。

「是你覺得我做的過分,還是司建連覺得。」我直視她的眼睛,「如果是他,讓他自己來和說。」

此時,我和她坐得很近,燈光雖然不是很明亮,我也能看得出來,盛清錦一臉的憔悴,就算是化了濃妝也遮掩不住。

我知道,這幾年她過得不如意,中間她老爸還突然去世。自那以後,她對司建連看得更嚴了。她自己是怎麼上的位,她很清楚,所以她害怕有別的女人用同樣的辦法讓她讓位。

我看著現在的她,心裡覺得既可悲又可憐。

其實,她也是一個靠自己就能過得很好的女人,但是走捷徑太多了,她已經忘記自己還能飛起來了。現在的盛清錦看起來比我要蒼老很多,尤其是眼睛,她的眼中一點光亮也沒有了。

盛清錦覺察到我在打量她,不由自主的轉過了身去,然後給了我一個側臉:「其實,看到你這麼光鮮亮麗的樣子,我是羨慕又嫉妒的。現在,你看起來比我還年輕很多。我的生活都是被你毀的,陶然,你不覺得你的所作所為很可恥嗎?」

到了現在,她依然把所有的責任都怪到我身上,我也是醉了。

「盛清錦,我和你之間本就不應該有話可談。今天是我這三年頭一回來北京,碰到了你,真的有點惡噁心。你自己想一下吧,很多事我是怎麼做的,你是怎麼做的。人生不是用來比慘的,你搶人老公的時候怎麼不說,你春風得意差一點兒夥同別人把KB搞破產時,你怎麼不說,你和司建連為了一粒精子要了我一半公司的時候,你怎麼不說。你們跑到我家住著房子不肯走的時候,怎麼不說?我給你們的機會已經夠了,自己沒把握,和我沒有半分錢的關係。現在,不管是你,還是司建連,都不應該來找我說什麼。給了你公司,你守不住,那說明你笨,命裡沒這份兒財。以後,見到我你最好還是躲開的好,否則我會被你噁心吐的。」我對她很認真的說。

三年的時間,我成長了,但有的人還在原地踏步走。

盛清錦看到我要走,又急了。

「陶然,不管怎麼說,KB能有今天,司建連也是有功勞的,你不能就這麼一抹就乾淨了。我也不要股份什麼的,你就每年給我百分之二十的分紅就行了。」她站了起來,聲音很大的說。

我站住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冷冷一笑。

時至今日,我不得不承認盛清錦是我見過的,臉皮最厚的人了。

就在我轉身走了幾步以後,身後傳來了很急的腳步聲,我知道是盛清錦追了過來,心裡覺得厭煩極了,想加快步子離她遠一點兒。

就在這個時候,冰涼的液體從頭頂落了下來,有人在我頭上倒酒,流進眼睛裡,刺激得睜不開眼了。我站定抹了一把眼,對盛清錦冷靜的道:「我會叫保安的。」

話一說完,我就給方天打了電話:「讓保安過來,有人對我人身攻擊了。」

盛清錦退後了一步道:「陶然,你要麼就在國外一輩子不回來,讓羅小天把你藏得好好的,要麼你就回來面對這一切。你在北京惹了這麼多的事,說走就走,以為大家都會忘記啊。我告訴你,顧一笑結婚了,娶的那個也不是好惹的,因為顧一笑對婚姻不忠,那一家子的人正在找你呢。你說我要把你的消息告訴他們,會不會有人來找你?」

說完,她笑著轉身離開。

方天此時帶了保安過來,看到我這個樣子火一下就起來了,對保安說:「把這個女人請出去。」

盛清錦站在方天面前挺直了腰板說:「我是拿著請柬過來的,你憑什麼把我趕出去。」

「就憑我願意。」方天對保安使了個眼色。

盛清錦一看還要趕她,急了,對方天道:「你算是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個靠著女人包養才在北京好歹開了一家公司的小白臉兒。一直以來我都說怎麼會冒出你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原來你幕後的老闆是陶然啊。也對,這些年KB的利潤拿出去,養你這麼一個廣告公司還是沒問題的。」

她這話已經把方天徹底惹怒了。

方天還沒說話呢,盛清錦又說:「原來還以為你是羅小天的私生子,現在來看在你是羅小天養給女兒的小女婿啊。」

方天的臉紫了。

「還愣著幹什麼!」方天怒吼了一聲。

盛清錦被保安架了出去,看著她的慘狀,我毫不在意,這個女人不值得可憐。以她自身的條件,明明是可以不靠男人就能過得很好的,非要走小三兒上位這條路,其中的艱辛和苦澀,只能自己獨吞了。

「姐,我帶你去換件衣服。」方天說。

「不用了,今天的酒會我看還是成功的,我直接回去了,你再多留一會兒,看看安琪那裡還有什麼事沒有。有什麼事,明天再和我說吧。」我身上溼了很多,再繼續呆下去,太有損形象了。

「我送你吧。」方天說。

「好。」我應了一聲。

有他跟著,別人或許不太會注意到我身上臉上的狼狽。

「這種女人怎麼會像瘋狗一樣,看見誰都在咬一口。」方天很是無奈的說,「我現在真的是怕了她了,不顧形象什麼場合都說得出來這樣的話。我很難想像得出來,她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

我扶著他的胳膊已經走到車旁,他拉開車門對我說:「以前,她是一個什麼樣兒的人?」

「以前,工作能力還是有的,就是道德和人品我就不知道了。」

我說,「她也經常這樣對你?」

方天一攤手:「我的公司的門檻都快被她踏破了。」

我笑了笑,一慣如此的人,我也真是無奈了。

從她的狀態來看,司建連和她之間的關係也不過如此了。

「晚一會兒見,我先回去了。」我上車拉上了車門。

方天和我揮手道別。

我開著車朝外走,一臉的無奈。

其實我一早就知道回到北京,就回到了是非之地。只不過,我賭的是時間過去了這麼久,很多事很多人都應該淡了。沒想到一回來就遇到了盛清錦。

總之,好好的一個夜晚,就這樣毀了。

下山的路不太好開,我開著車窗吹著習習夜風,慢慢的開著。因為是山路,下坡很徒,車速很慢,除非那些不要命的年輕人才風一樣的往山下開。

在山路的轉彎處,一輛黑色的跑車和我錯車,在車窗相交錯的一刻,車速慢了一下。然後,我發現他的車窗居然也是開著的。

錯車用了幾秒的時間,我看到了熟悉的人。

我一怔,車子已經過去了。

如果我沒看錯,剛才那輛車是顧一笑開的。

我和他之間,時隔三年,第一次見面只有這匆匆一眼。我雖想多看他一眼,卻又不敢看,車速不減的下山了。

現在,即使見面了,又有什麼好說的?難道,我也無恥的去做小三兒嗎?

第二百六十一章 舊事纏身

我把車窗徹底打開,讓冷風吹了進來,直到臉上不知不覺流出來的眼淚被全部吹乾,我才合上了車窗。此時車子已經下了山路,到了下面的高速上。

兩旁飛馳而過的車流讓我徹底清醒過來。

現在是三年以後,我重新回到了北京。這一次我回來,不是為了某一個人,也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重新選擇的行業。

想到這裡,心裡堅定起來。

我到家時已經很晚了,本想等方天回來再睡,但實在扛不住身體上的累,洗了澡以後居然就這樣睡著了。等到我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下樓一看,方天不僅回來了,還神清氣爽的吃早餐。

他看到我下樓,對我笑道:「姐,現在你挺人享受生活的,我記得以前你可是從來不睡懶覺的。」

讓他這麼一說,我抬頭看了一眼時鐘,居然已經是上午十點了,頓時有點不好意思。

「昨天晚上遇到瘋狗,有點兒氣,多睡一會兒補補元氣。我又不用上班,反倒是你,做為公司總裁,這麼晚不到公司,沒事兒嗎?」我找了個藉口。

方天瞪大眼睛看著我說:「大姐,今天是周末。」

他認真的樣子,專注的眼神,讓我沒來由的想到了顧一笑。

……

他媽的!

當我想到顧一笑時,我在心裡罵了自己一句。

豆包此時從廚房裡出來,自己端著一杯果汁。

「媽媽,睡得好嗎?早安。」豆包對我笑道。

早上起來,豆包明媚的笑是我最好的早餐,鬱悶的心情一掃而光,我腳步輕快的下了最後幾個臺階,坐到了桌子前,問:「方天,我的早餐呢。」

方天指了指廚房:「自個兒去拿。」

我笑道:「這三年,你別的沒學會,京片子倒是說得不錯。」

「那是當然,小舅舅最喜歡的女孩是一個北京人,據說是胡同裡長大的,一嘴好聽的京片子。」豆包插嘴。

「就你知道的多是吧。」方天瞪了他一眼,抬起手來作勢要打他。

「又不是我說的,姥爺說的,我只是不小心聽到了而已。」豆包委屈的嘟起了嘴。

我笑了笑,拿著自己的早餐回到他倆中間坐下來,當了一個和事佬兒:「都少說一句,大早上的鬧什麼。」

他們倆才十分鐘不到,就又和好了。

豆包纏著休息的方天帶他出去玩。

他們年齡相差不是很大,也就是十一二歲,所以根本不像是舅舅和外甥,反倒是哥兒倆。方天被豆包煩的不行,最後求饒似的說:「好吧,有膽就去歡樂谷,不然就在家呆著。」

「哦耶。」豆包歡呼了一聲,「小舅舅最好了。」

方天不由的也笑了起來。

早飯以後,兩個大男孩出去玩了。我一個人在家曬著太陽,享受著難得的安靜。同時準備給安琪打一個電話,問問昨天晚上情況如何。

當然,我現在是一個很會享受生活的人,所以在準備打電話以前,我先給自己泡了一杯水果茶。其實也不為喝,只是為了聞好聞的茶香味兒。

客廳裡因為這一杯茶的熱氣繚繞而生動起來,有了點兒人間的煙火氣。

現在年齡越是大,越容易被這種煙火氣感染。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敲門。我很是意外,想到會有誰會在周末前來拜訪。

「稍等一下。」我大聲應了一句,然後走到了大門口。

門被我大力的拉開,然後我看到在一片燦爛的陽光下,站著一位溫婉的氣質美女。她看到我以後,先從上到下打量了我幾眼,然後問:「請問,您就是陶然吧。」

我猶豫了一下,點頭道:「我是,您是哪位?我好像和您沒見過。」

「我見過您。」她頓了一下,「我是顧一笑的妻子,昨天晚上才知道您回國了,所以特意來見您一面。」

她用的都是尊稱,讓我不得不把她讓進房子。

「喝茶吧。」我給她倒滿了一杯茶輕聲笑道。

她從進來到接過我遞過去的茶水,一直打量著我。

等到入手的杯子燙醒以後,差一點弄了一身的茶水。

我不喜歡被人這麼認真的看,心裡已經十分不悅了。當然,我現在也懶得掩飾自己的情緒,不是掩飾不了,而是沒那個必要了。

人生不過短短百年,我都過去三分之一還多了,為什麼還要噁心自己成全別人。

她看出我的不高興,笑道:「不好意思,讓您覺得不舒服了。」

我淡淡的說:「沒關係,只希望你別再這樣看我,我會覺得渾身不舒服。」

她哦了一聲,然後問:「您知道我為什麼要來找您嗎?」

開始談話了,她便從我身上收回了她考究的目光。

「我為什麼要知道?你來找的我,不是我找的你。」我很不客氣的說。

如果顧一笑這三年沒離婚,那眼前這個女人一定是劉怡然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被我撞的那個劉怡然,因為對於那個女人,我完全沒有印象了。

「你性子很直,而且很衝,這一點和我完全不同。我現在知道,為什麼我用了三年的時間,仍然無法讓顧一笑愛上我了。」她直接說。

我呵呵了兩聲:「聽你話的意思,是以為他愛的是我了?」

劉怡然很愕然,問:「難道不是?」

「如果你說他曾經愛的是我,我信。如果你說現在他愛的是我,我不信。」我說。

「他從頭到尾愛的都是你。」劉怡然堅定的說。

「你以為什麼是愛?」我問,「我都不知道他從頭到尾愛的是你,你又是如何肯定的?如果他愛的是我,當年就不會讓我離開北京。」

「昨天晚上我先接到了一個人的電話,她和我說你回來了,讓我多注意一點兒。然後幾分鐘以後,顧一笑也接到了一個電話,說的是什麼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掛了電話以後就匆忙出門了,然後到凌晨三點才回來,喝了很多酒,沒醉,卻在睡著了以後輕聲喚你的名字。」劉怡然看著我,認真的說。

說實話,她的眼神太真誠了,讓我幾乎相信這是真的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舊事纏身

如果她的眼神再堅定一點,不要那樣飄乎一下,我應該就相信她說的是真的了。說實話,在聽到這樣的話時,我心裡還是有那麼一下感動的。我對顧一笑的感覺很複雜,我自己都說不清楚。說是忘記了他,那也算是忘記了,說是把他藏在心裡,那也是藏在了心裡。

總之,他對我來說是特別的,不一樣的。

……

好吧,我不狡辯了,我還愛著他,一想到他就撕心裂肺的疼。只不過,我仗著自己多活了幾年,能夠隱藏自己最真實的感受了。

我看著對面劉怡然的眼神,自己忽然就笑了起來。

她問:「你笑什麼?」

「我笑你演戲演得太假了。」我直視她的眼睛,「你在我面前編這些,不過是為了看看我對你的丈夫顧一笑還有沒有想法,我這一次回來,是不是為了他,或者說,我是不是為了破壞你的婚姻而來。給你打電話的人是誰我也知道。那個女人叫盛清錦,她曾是我第一份婚姻裡的小三兒。如果你連她的話都相信,你離死也不太遠了。還有,想問什麼就直接說,不要在我面前演什麼戲。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女人。如果我想要和顧一笑舊情復燃,不會等到你上門。」

我話說得十分不客氣,劉怡然的臉上紅成了一片。

「我確實有誇張的成分,但是昨天晚上,他的確是去宴會上找你了。當他聽說你回來了這個消息時,你知道我有什麼感覺嗎?」劉怡然問。

我判斷了一下,她這一次的話沒有水分。

「什麼感覺?」我問。

她看著我:「我感覺顧一笑一下就活了過來。我們結婚三年,這是我頭一回在他身上看到這種活力。他緊張著急,然後有些失措的就出了門。」

我笑了笑:「那你怎麼斷定他的這些表現不是因為別的感情?」

「我是女人,太了解第六感的準確了。」她說。

我不再說話,心裡有些不淡定了。不過,我還是靜靜的看著她:「好,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你來找我是為什麼?」

「我想請你再次離開北京,離開中國。如果你是為財而來,我可以給你。但是,請你從顧一笑的生活圈裡離開。」她說。

這個要求有點高,我想都沒想就抱歉的說:「不好意思,這件事我做不到。而我求的財,也不是你彌補得起的。」

「我打聽過了,這幾年你在國外,一直在給一個叫方奇的畫家做助理,這一次回來也是為她辦事。她一年能給你多少年薪,不過兩三百萬。我會給你十倍的年薪,只要你離開北京。」劉怡然道。

我在心裡算了一下,對她輕笑道:「說實話,你還是挺有錢的,我也很想要你這些錢,但是,我求的財差不多是一個月就這個數量,並且是按照年百分之十五到二十的增長,我想,這個數兒你給不起。」

顯然,我報出來的數把她嚇了一大跳。

「陶然,想不到你會這麼愛錢,為了訛我一筆,把自己誇大到這個地步。」劉怡然先是一驚,而後笑了,語氣和表情都十分的不屑。

「對,我特別愛錢,但是取之有道。當然,對於你這種送上門兒的錢,我也是想要的。可惜,我答應不了你的條件,只好和這筆錢擦肩而過了。」我遺憾的說。

劉怡然的表情沒那麼好看了,變得有些猙獰。

「陶然,我完全是認真的和你談,而你在和我開玩笑。」她看著我,咬牙切齒的問,「這樣看來,你是不會離開北京了?」

「對,我短時間內不會離開北京。」我看著她認真的點了點頭,「對了,以後記得和人談條件以前,先把背景調查做好了,我雖然沒什麼本事,好歹也是開過一家市值數百億的上市公司的人,你這區區幾千萬的錢是收賣不了我的。」

劉怡然的臉一下就漲紅了。

「現在,如果你沒什麼要說的,請回吧。」我說。

她被我逐客,不得不站了起來。

「出去以後,記得幫我帶上門。」我對她道。

她走到門口站住,回頭看著我問:「難道你一點兒也不好奇我是誰,我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你是人,從人群裡來的唄。」我抬頭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劉怡然,不管你是什麼來路,總要記清楚一句話,不要把自己想得太聰明,也不要把別人想得太傻,更不要用自己的立場去揣測別人的心思,否則會死的很慘。你和顧一笑結婚,我既不祝福也不詛咒。因為我在當時無法大度的祝福你,而看在顧一笑對我那麼好的份兒,我也說不出來詛咒的話。再見吧。」

我說完了以後,低頭看起了手機。對於她要在門口站多久,我一點也不介意。

等我再抬起頭時,劉怡然已經不見了,我稍微鬆了一口氣。

安琪剛才給我打了三個電話,因為和劉怡然聊天,我都給掛斷了。所以現在我第一時間給她回了過去,她在電話裡很簡單的說了一下昨天晚上我走後的情形。總之就是大家對於此次回流的拍品很感興趣,估計第一場就會爆滿。而且用安琪的原話說「這一次說不定會拍出一個天文數字來」。這當然是我所期待的。

我和她聊完工作以後,正準備收線,大小姐突然問:「你在不在家,我去找你一下,昨天晚上在宴會上,我遇到了一個極品的男人,給你拿過去品鑑一下。」

「我在家,但是我對什麼極品男人可是不感興趣的。」我說。

她嘻嘻一笑道:「我懂我懂,你這樣過盡千帆的女人,肯定對男人不感興趣,要感興趣也是對女人了。但是,我相信你的鑑賞能力。」

安琪說完補了一句在家等著我,然後掛了電話。

我看著手機搖了搖頭,心裡暗想:「她要怎麼給我品鑑,難道才認識就能拉出來一起見朋友嗎?是我老了嗎?怎麼感覺和安琪都有代溝了?」

她來的很快,進來以後我才知道,她說的品鑑是看照片。

第二百六十三章 舊事纏身

她一進屋就擠到我身邊,自己給自己倒了兩杯茶喝了解了解渴,然後打開手機的照片,對我說:「看看,這個男人怎麼樣?」

這照片一看就知道是偷拍的,只是一個很暗的側影,但是被拍的那個人確實很帥很有氣質。

看到我淡淡的沒什麼反應,安琪有點兒小激動:「看到沒,這只是偷拍的照片,真人比照片上帥氣一百倍,尤其是周身生人勿近的氣質,迷死我了。我和你說,我也算是閱男無數了,第一次看到這麼極品的。」

「你的話有些誇張了。」我把手機推回到她手裡,「關于帥不帥之類的,是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各花入各眼的事。或許這個男人在你眼裡是極品,在別人眼裡就很普通。有時,特定的環境,特定的心情,再加上特定的光線,會有誤導的作用。而且,有時也只是氣場相近才產生的吸引罷了。」

「無趣。」安琪嘟著嘴說了一句。

我一笑,給她又倒了一杯茶說:「想吃點兒什麼,方天雖小,但是特別會養生,估計是跟我老爸學的。他這兒什麼好吃的都有,而且很正宗。」

她想了一下說:「前一段時間,辦公室有一個小女孩弄了一盒麻辣鴨脖了,我吃了挺好的,就是後來嘴疼了兩天,然後上廁所的時候也疼。不過,那個東西好會上癮啊。」

「這些他這兒可沒有,你要是上火了,倒是有上好的綠茶可以喝。而且他的冰箱裡有不少小甜品,你自己去翻翻看。」我說。

安琪起身去了廚房。

過了幾分鐘,她託著一大盒的馬卡龍出來,對我說:「方天這裡藏著好吃的,居然都不告訴我。這個是當紅的一個店的,據說去都要排兩個小時以上的隊,味道特別棒。」

說著,安琪已經解決了一隻。

我對她笑道:「我對甜食不感興趣的。這些是方天給豆包買的,我又不願意讓豆包吃那麼多甜的,所以藉機告訴了你,等一下你走的時候,可以帶走一些。」

安琪調皮的一笑。

看著她這麼有活力的樣子,我心裡十分羨慕。原來,我也是像她一樣的女孩,但是生活一點一點把我打磨成了我最不喜歡的成熟穩重的樣子。

想起從前,我忽然又憶起了點兒司建連的好。

和他談戀愛的那段時間,我應該是最單純的時候,也是對愛情有著最美好憧憬的時候。那個時候,他也年輕,對我也算是好,雖然有些大男子主義,但那些是骨子裡的,與好壞無關。而且,那個時候,他還沒那麼自私。

原來,我最美好的時光是和司建連一起度過的啊。

安琪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陶然姐,想到什麼好事兒了,笑成這樣了。」

「想到自己和你差不多的時候,只不過那個時候的我比你還要年輕一些。那一年,我才十九歲,也是看到帥哥走不動道兒的年齡。」我說。

安琪笑了笑,往我嘴裡寒了一塊馬卡龍說:「我還以為你一生下來就是這副老成臉呢。」

「怎麼可能,誰都有年少無知的時候。」我說。

她笑了笑:「我可不是年少無知,我這叫有選擇性的無知。」

安琪的性子很好,知道什麼時候童真,什麼時候成熟,切換自由。在某些方面,她和吉安很像。我和吉安,自從我去了美國以後就失了聯繫,現在她過得怎麼樣了?

我原本是想找找她的,但是想到後來我和她之間的事,忽然找不到聯繫的理由了。人生就是這樣,有些你以為能在一起一輩子的朋友,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忽然就慢慢了沒了聯繫的衝動,然後就慢慢遺忘了。

安琪吃好了,又喝了茶,再加上和我也算是比較熟了,所以直接脫了鞋,在沙發上躺了下來,自己舉著手機看。一邊看還一邊說:「這個男人簡直太帥了,一個男人怎麼能長得這麼好看呢。」

一會兒又對我說:「陶然,我決定開一家影視公司了,然後想辦法把他籤下來,我保證他會大紅大紫的。」

我笑了笑:「你就想起一出兒是一出兒吧。你是鑑寶的,又不鑑人的,還搞影視公司,小心賠得內褲都沒得穿。」

「為這樣的男人就算是賠到內褲都沒得穿,也是幸福的。」她一臉花痴的說。

我對她特別的無語,撫額倒在沙發上大聲說:「老天啊,你來一道雷把這個女人劈回美國吧。」

她嘻嘻哈哈的笑著起來假裝要打我。我和她鬧了一會兒,心情徹底放鬆了下來。幾個小時以劉怡然帶來的堵心一掃而光。

中午我簡單做了一個意面,拌了一個水果色拉,然後和安琪隨便吃了一口。下午她提議去逛一下商場,說事情到了這一步,基本上塵埃落定了,可以去購物放鬆一下了。

我也沒事,就同意了。

方天的住處十分幽雅,但是附近卻沒什麼大的商場,安琪在地圖上導航,最後還是去了東方新天地。她說只有哪兒才有她喜歡的品牌。

沒辦法,這種富二代出事的,都有幾個小毛病。不像我,地攤貨穿得了,品牌貨也穿得起。我覺得自己這樣的人活得才叫隨性。

我也很久沒來了,但是大致的方位還記得。我記得二樓有幾個安琪喜歡的品牌。我們正指著路標走呢,我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門店。那是一家婚紗定製的店,也是我和段景琛那場婚禮上,我婚禮的出處。

我怔了一下,站在那裡,因為我看到了段景琛。

安琪順著我的目光也看到了段景琛,微微一笑湊到我耳邊說:「你看上這個了啊?」

她話音一落,就在我後背上推了一下,我沒防備,整個人都跌了出去。段景琛正在店門口和一個店員說著什麼,我突然撞了過來,他怔了一下,軍人的機警讓他馬上閃開了。我眼睛一閉,暗道這一下肯定會超沒面子的跌倒在地上。

下一秒,我沒有碰到意料當中的地面,而是被人撈了起來,一睜眼,我看到了滿目驚訝的段景琛。

第二百六十五章 淡然如斯

我本來也很驚慌,但是在看到段景琛的眼神時馬上冷靜下來。

「摔到了嗎?」他輕聲問。

「沒,能放開了嗎?」我問。

他一鬆手,我一推,然後和他之間迅速拉開了一段距離。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他問。

「剛回幾天。」我說著看了一眼在旁邊站著的服務員問,「你又來這兒挑婚紗,是好事將近了吧?恭喜了。」

他一頓鬆了一口氣說:「不是,這家婚紗店是我的了。今天來看看生意怎麼樣。」

這回輪到我被他說怔了:「不好意思,沒想到。」

「沒什麼,你又不知情。」他看著我說完,又看了站在我身後的安琪一眼問,「這是你朋友?」

「對啊。」我忙走過去,拉住了安琪的手對段景琛說,「我們來逛街的,剛來沒多久,先再見,以後有時間再聊。」

說完不等他回答,我拉著安琪就從這家店離開了。

走出去一百多米了,安琪還在回頭看。

「看什麼呢?」我猛的拉了她一把。

「陶然,看樣子你和他是舊相識啊,這麼帥的這麼有料的男人,你怎麼就沒下手呢。」她在我耳邊喋喋不休的說著。

為了讓她儘快閉嘴,我老實的說:「這是我前夫。」

「啊!」她一聲驚呼。

我耳邊終於清靜了兩分鐘,但是兩分鐘以後,她來了更多的問題。

「陶然,據我所知你前夫是司建連啊,那個男人雖然也不錯,但是明顯比這個差了一個檔次。難道是我記錯了?」她問。

我嘆氣道:「服了你了,好奇心這麼重。」

「扒一扒老闆的八卦緋聞,有益於身體健康,你就滿足我這點好奇心吧。」她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我和她現在私交也好,沒提到以前的事是沒機會,也是因為我覺得那些陳年舊事不值得提起。現在到了北京,有些事有些人是躲不開的,既然碰上了,也就順便說了。

我看著安琪說:「想喝故事,總要給點潤口費吧。」

她呵呵一笑,拉著我拐進了一家咖啡廳。

我最近幾年開始養生,只喝果汁和白水,對於咖啡之類早就戒了,所以她要了一杯咖啡,我要了一杯冰水。和往常一樣,她先是吐槽了我的生活習慣,比如說咖啡這麼好喝,你居然不喝,太沒口福了之類。

等到她安靜下來,我說:「我在去美國以前,結過兩次婚,一次是和司建連,婚齡五年,育有一子豆包。一次是和段景琛,也就是剛才的那個人,婚齡三個月,之間什麼都沒有。」

我的話音剛落,安琪就用一種特別同情的眼光看著我,倒是我搞了一頭的霧水。

「陶然,我挺同情你的。是不是結婚以後才發現段景琛就是一個繡花枕頭,實際上那方面不行。」安琪的腦迴路簡直清奇。

我都被她的話震驚了。

「你胡說什麼呢!」我反問。

「如果不是這個,我想不出來是什麼原因導致你和他能迅速的離婚了。」安琪攤了攤手。

「各種各樣的原因吧,最主要的大概是因為我那個方面冷淡。」我說。

安琪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後一副我明白了,我很同情你的表情。最後,她到底沒忍住又說:「陶然,其實那個方面冷淡大部分都是心理方面的問題,我認識幾個不錯的心理醫生,要不等你有時間了,我帶你去看看。」

忽然間,我覺得自己的話又多了。

「安琪,我只是面對他的時候那個冷淡,其它時候是正常的,所以不是心理問題,只是我對他不來電?OK?」我無奈的說。

她雖點頭了,仍然是一臉的不理解。

不過,她沒再追問下去,到了這一步她也知道,我不想再多說了。

陪安琪逛街還是一件很放鬆的事,因為她買起東西來真的是不眨眼睛。看著她乾淨利落的刷卡,那個動作特別的解壓。

我們邊逛邊聊,倒是把拍賣會的事談得差不多了。除此以後,她又和我吐槽了幾句北京的男人不夠男人之類。最後我們又一起吃了個下午茶,然後揮手告別。

我站在路邊等車,忽然有人輕輕拍了一下我的肩。

一回頭,我看到了正在對我笑的段景琛。

三年不見,他變化很大,尤其明顯的是頭髮居然有白的了。

「工作很忙吧?」我瞅了一眼他的頭髮說。

他對我笑笑:「還是老樣子,工作說忙就忙,說閒就閒。」

「怎麼會忽然想起來做婚紗了?」我問。

「留個念想而已。」他淡淡的說完,認真的看著我問,「晚上能一起吃個飯嗎?」

我稍一猶豫對他道:「好吧。」

段景琛眼睛一變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笑,對我道:「這幾年知道你在國外,問了羅小天他又不說你去處,剛回來想吃什麼,我做東。」

我笑了笑:「豆包幾年前生的那場大病讓我變得特別惜命,去吃點兒清淡的吧。」

「好,那就粵菜吧。」他說。

我點了點頭。

「沒開車?」他又問。

我又點頭,他對我說:「走吧,我的車在停車場。」

等到了車上,他又問我回來以後為什麼不回去住。我知道他說的回去指的是我們結婚的那套房子,笑了笑說:「就我和豆包,和方天擠到一起還熱鬧一點兒,而且豆包喜歡方天,也不願意和我單住的。」

他開車著,側顏都是微笑的。

北京的粵菜相對於川菜要少很多,尤其是段景琛能看得上眼的就更少了。最後他把我帶到了一個明明是寫字樓的樓下,然後說:「這上面十八層,就有人任性的做了一家粵菜館,偏偏地產商還不敢不把房子租給他。」

「什麼人,這麼厲害。」我說。

「北京從來不缺這類人,走吧。」他按了電梯。

我想到過回北京以後,和他們之間的相遇會是什麼樣的,但是沒想到會這麼快。現在,我回來一周不到,該見到的人都見到了。只是見面的形式有所不同而已。

這是一家明顯宰客的餐廳,因為我只看了一眼菜單就覺得咋舌了,原因是菜價太貴。一個炒豌豆尖都要三百多,這簡直和搶劫沒什麼區別。

當然,貴也有貴的道理,這餐廳裡安靜得不像餐廳,沒有散客桌,所有的都是大大小小的包間,服務員走路輕手輕腳,坐在包廂裡,一點餐廳的味道也沒有。

「看樣子,是走高端路線的。」我說。

段景琛笑了笑:「這家貴是貴了點兒,好在安靜。而且這樣的菜價拿得出手,現在北京的商務宴請,差不多都是這裡了。」

我心裡暗自算了一下這個老闆要掙多少的錢。

不過,如果把貴的因素剔出去,還是非常不錯的,至少我吃得很滿意,味道很正宗,湯尤其煲的好。

段景琛在吃飯期間也只是和我聊了一些公司上的事,並沒有什麼讓我覺得緊張的話題。最後,他說:「對了,我還欠你這幾年的分紅。當初你和我一起投資的那塊兒地現在都入住了,配套和商業也做得很好,差不多算是那一帶的地標性建築了。這幾天,有時間我帶你去看看。另外,你看一下,分紅的錢怎麼給你?你是在國內還是在國外,要美金還是人民幣。」

「先放你哪兒作投資吧,如果有新的樓盤,把我的錢都算進去。我現在算是半個閒人,沒什麼拿得出手的生意,所以錢在我這兒也是浪費。」我說。

段景琛倒沒說什麼,應了下來。

他看了一眼時間,對我說:「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到了方天家門口,我下車和他道別。他站在不遠處,忽然說:「你能回來,真的挺好的,好夢,晚安!」

我已經走到了臺階上,對他擺了擺手說再見。

推門進去,方天在客廳一邊打遊戲一邊等我。

「豆包呢?」我問。

「等了你半個小時,然後小爺就睡了。」方天看了一眼我,「這位挺不錯的,這幾年一沒花邊新聞,二沒新歡,是整個北京顯貴圈兒裡最乾淨最潔身自好的男人了。甚至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把身邊所有的助理和秘書都換成了男的。」

「那和我也沒關係了。」我說。

方天眼睛回到電視屏幕上,一邊打著遊戲,偷空還對我豎起了大拇指說:「好,你能維持著這樣的關係也很好。不過,我看好這個男人。」

「你要是女的,可以自己去嫁。」我說。

方天切了一聲:「我要是女的才不結婚,婚姻對女人來說明顯是一場騙局。姐,你能想得開,我替你高興,但是就是想提醒你一下,陰陽不調和容易老得快。」

「滾!」我送了他一個字,轉身上樓了。

不過,方天的話還是讓我多想了。我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真的覺得自己老了很多,尤其是臉上的皮腳膚,雖然沒有什麼明顯的瑕疵,但是卻沒有以前光骨緊至了。

我照了一會鏡子,最後貼上一張面膜,然後才去浴室洗澡。

女人都是怕老的,我也一樣。尤其是想到,今天我看到了段景琛,昨天晚上我看到了顧一笑。哎,男人真是抗老的物種啊。

第二百六十六章 再次相遇

拍賣的正日子到了,安琪主持過無數場,但是這是來北京以後的第一場,所以我多少還是有點緊張。原因有二,一是因為對這個城市太了解,知道這裡面有多少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二是因為這一場會肯定會有熟人到場,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變故。

不過,我縱然緊張,依然要去。第一場,不去不行。

我坐在最不顯眼卻又能看清全場的位置,這個位置一般是不對外售票的,每次都是拍賣行內部控場的人坐在這裡,以防萬一。

安琪一上臺就先瞄了我一眼,然後笑著環顧了全場。

盛裝之下的安琪就是一個女神,特別是在她自己的主場,她是自帶光環的主角。

我看著年輕的她,心裡真的有些嫉妒,因為這種場景似乎曾相識。

不過,我理智的知道,我的嫉妒也僅止步於嫉妒而已。

中英法三國語言的開場致辭結束以後,有禮儀小姐端上來了我們的第一件拍品。這件拍品屬於比較冷門的,是唐代的飛天。大家都知道飛天是敦煌的壁畫,但是這一件是擺件。

這種文物級別的,在拍賣以前都會先到文物局備案,以證明這件物品不是非法得來的,要說明來歷和現在的收藏者是誰。

很顯然,這並沒有引起太大的興趣,現在大家最喜歡拍的是珠寶,最好是以文藝復興時期的珠寶。因為那個時候首飾都華麗繁複,做得誇張又富於美感,很多工藝是現代也無法企及的。那個時期也鍊金術最為發達的時期。

今天的拍品有三分之一是中國古代的文物,有三分之二是安琪準備的首飾珠寶。

果然,這一件拍的人很少,我略感失望。

這些年,很多人都打著文物回流的旗號出入於各大拍賣行,其實中間有什麼交易,我們行內人再清楚不過。文物的價值太高,隨便一件都是上百上千萬的。有很多不法的人,利用這些來洗錢。至於怎麼操作,那也是相當複雜的。

不過,我們沒做過這種事,這也是這幾年我沒能迅速崛起的原因。

安琪是一個能守得住初心的人,當初能來我這裡,就是看不慣其他人的暗箱操作。她認為好的東西一定要給懂的人,而不是給別有目的的人。

我聽著下面舉牌的人喊價,忽然覺得這一件有可能會流拍。

不過,我擔心的看向安琪時,她信心滿滿的對我點了點頭。

果然,就在下一秒,突然一個陌生的聲音喊:「一千萬。」

上一秒有人出價是六百萬,這一下差不多翻了一倍,那幾個舉牌的人對視了一眼,都坐了下去。

倒計時結束以後,這件飛天就歸這個人所有了。

我用眼神問安琪,她搖了搖頭,示意我這不是她安排的人。

我就多注意了那人幾眼,他坐在黑暗裡,居然能感覺得到我的眼神,迅速的也朝我望了過來,我只好轉回了視線。然後過了五分鐘,那人盯著我還沒收回視線。

我稍微有些生氣了,回瞪了過去。

終於,他的視線不再粘到我身上了。

接下來的拍賣都很順利,其中有幾件冷門的都被這個人拍走了。看得出來,這是一個有錢的主兒。只不過,他也有錢到任性了,只要看上的,不計後果,直接在對方的價位上翻出一倍,然後毫無懸念的勝出。

中場休息的時候,我離開了座位。

拍賣進行到這一步,基本上不會再有什麼問題了,安琪把場裡的氣氛也控制得很好,沒有不可控的因素出現。

我坐得時間有點久,先去了一趟衛生間。

但是,我沒想到前腳才進衛生間,後腳就被人推到了逼仄的隔間裡,然後被人按到了牆上。

「捨得回來了?」他問。

我沒抬頭,其實在他的手一碰到我的腰時,我就知道是誰。

來人是顧一笑。

只不過現在的他比以前更霸道了。

「喜歡什麼,我拍給你。」他又說,「我進來以後觀察了你半天,你倒是真的來看看,什麼都不拍。」

「第一沒看到喜歡的,第二不感興趣。」我推開了他的手,挺直了身體。

在這種小的空間裡,和身高上差距太大的人站在一起,真的超級有壓迫感。

「那你來做什麼?」他問,「我知道你和安琪是朋友關係,就是為了幫朋友撐個場子?」

我看了他一眼:「有意思,你是站在什麼立場上問我這些話的?」

顧一笑愣了一下。

我不相信他會真的忘記了,我和他現在沒關係了。

「讓開,我要出去了。」我說。

顧一笑站著沒動,我有些不耐煩的,抬高了聲音道:「讓開,否則我現在就喊抓流氓了。你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被人在廁所抓住,別人會怎麼想?」

「我不介意。」他玩味的看了我一眼,「不過,劉怡然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再找你談談。」

「管不好自己的老公,找我談,有什麼意思。」我說。

話一出口,我覺得臉上火辣辣一片。

他媽的,我怎麼搶了小三兒的臺詞了。

顧一笑是了解我的,他馬上看出我的窘迫的和慌不擇言,馬上低聲笑了起來:「雖然話有點粗糙了,但是我喜歡聽。」

「顧一笑,你不要把自己變成渣男了。」我狠狠的說。

他卻突然的把我摟到懷裡,下巴抵到了我的肩膀上:「我已經很渣了,不在乎更渣了。何況了解我的人知道我為什麼渣,不了解我的人,也沒必要解釋。」

時隔三年,被他再一次抱住,我的心居然毫無出息的亂跳起來。

我知道自己這樣不對,卻又控制不住。一想到顧一笑的妻子劉怡然,我就覺得心被按到了苦水裡,覺得自己卑鄙無恥。

「放開我,你不要讓我覺得自己在偷別人的老公,這種心理會要了我的命。」我對顧一笑不客氣的說。

他怔了一下,到底是鬆開了抱我的手。

「你回來怎麼不和我聯繫?」他問。

「有必要聯繫嗎?」我問。

他長出了一口氣:「能不能出去找一個能聊天的地方。」

「不能,我和你之間沒必要。」我說。

「那好,就在這裡敘敘舊。」他倒坦然下來。

我卻忽然覺得噁心了,衛生間總能讓我聯繫到齷蹉的事情。我和他對恃了幾分鐘,最後還是我敗下陣來:「出去聊吧。」

他笑了笑打開了門。

我一出衛生間大步跑到了拍賣場的入口,進去以後顧一笑追了過來,但是這裡人多,他不敢亂動了。我不知道要坐到哪兒去才安全,忽然看到了那個神秘的拍客,於是小心的輕輕的坐到了他的後面。

我才一坐下,他就回頭看了我一眼。

顧一笑沒跟過來,卻直接在那個神秘人身邊坐了下來,兩人居然聊了兩句。我頓時覺得不好了,想找個機會離開。

拍賣馬上又開始了,安琪在場中找到我以後很驚訝,用眼神詢問我為什麼在哪裡?我對她搖了搖頭。不過,她為了不影響拍賣,也沒再多關注我。

每次我準備站起來走時,顧一笑都會看我一眼,我真懷疑他是不是後腦勺長了眼睛。

就這樣,我一直等到了最後才有機會離場,還是在顧一笑緊隨在我身後的情形下。

我現在也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兒,但是最多的感受是說不出來的苦澀。

到了外面,那個神秘人和顧一笑都站住了腳步,並且在我身邊一左一右。那人對顧一笑說:「他就是怡然口中所說的陶然?」

我腦袋嗡了一下,聽語氣這個神秘人和劉怡然是一夥兒的?

「是。」顧一笑說。

那人借著路燈認真的打量了我幾眼說:「漂亮是漂亮,氣質也夠與眾不同,就是太老了。」

我差一點被他最後一句話氣炸了。我老不老和他有半毛錢的關係?這個男人怎麼長得不錯,卻這麼毒舌?明顯的表裡不一啊!

「她老不老,我都喜歡。」顧一笑直言不諱的道。

「兩位,再見!」我借著他們聊得歡,想直接閃人。

誰知才走出去一步,就被顧一笑抓住了手腕,他把我帶到身邊對那個說:「現在,真人你也看到了,回去勸怡然儘快和我離婚,這樣的話,我們都輕鬆。」

那人看著顧了笑拉著我的手皺了皺眉說:「在你大舅子面前就這麼明目張胆的搞小三兒,不太好吧。」

「小三兒?」顧一笑笑了笑說,「我和她認識在先,誰是最後的插足者,誰知道。」

「怡然在出國的那一年就和你認識,並且確定關係了。」那人輕輕的說,「原來,不喜歡的就是這個表現。現在,我忽然有點明白我媽為什麼是那個下場了。」

「我什麼都給她,可以淨身出戶。」顧一笑說。

那人又看了我和顧一笑很久,最後搖了搖頭說:「其實怡然一開始就知道,你當時心裡已經沒有她了,可是她為什麼還想和你結婚呢?」

這個問題有點奇怪,我不知道,顧一笑也不回答。

「因為她就是想不計後果的和你在一起,只要和你在一起了,她就開心。」那人過了幾分鐘,自己回答了自己的問題,說到這裡稍一停頓又道,「所以,你在外面不管花成什麼樣,她都不介意。現在,陶然回來了又如何,也不過是外面那些豔花當中的一朵罷了。」

我頭一回被人這麼評價,頭一回受到這樣的屈辱,終於趁著顧一笑跑神我掙脫了他手,反手就給了他一記耳光。

「顧一笑,夠了!我和你早在三年以前就結束了。」我對他吼道。

第二百六十七章 又來糾纏

我給了顧一笑狠狠一巴掌,他被我打懵了,呆若木雞的看著我。

「我再重申一遍,我和你,早就結束了。一個男人,不管是什麼原因,結婚了,那他至少要對自己的妻子一心一意。你如果有什麼不得已的話,最好不要說了,我懶得聽了。」我盯著他,認真的一字一字的說完,然後轉身就走。

我才轉身走開,身後傳來了鼓掌的聲音,不用回頭我也知道是那個神秘人。換作是從前,我一定會回頭看一眼,但現在,我對此毫不感興趣。

我大步走了出去,然後坐到了自己的車上,深深的出了一口氣。

當車子開出拍賣會的停車場時,我回頭看了一眼。那裡依然燈火通明,是北京的地標性建築。多少場聞名全球的拍賣在這裡舉行過,如今我來了。

顧一笑。

我想到這個名字,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睜開以後,對自己說,希望以後再也不要相遇了。縱然我知道,我是喜歡他的,卻也不會接受在他已婚的狀態下和他有任何的往來。說我古板也好,我老古董也罷,這個底線我不會突破。

回到家以後,方天看了一下我狀態,毫不客氣的說:「遇到顧一笑了吧。」

「就你話多,少說一句會死啊。」我對他道。

現在,只有面對方天,我才會真正放鬆,話才會不過大腦的衝口而出。

人到中年,能有一個這樣的弟弟,確實是一種幸運。

「發生什麼了,說來聽聽。」他給我倒了一杯水。

我心裡堵得難受,索性竹筒倒豆子,把所有的一切都說出來。方天聽了以後,微微皺眉對我說:「姐,其實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去和他說。」

「別這樣,我又不是打不過需要求助家長的小孩子,何況你只是我弟弟,也不是我的家長。」我說。

方天笑笑,很有擔當的說:「你放心吧,我只是以男人的方式找他聊聊。」

「然後呢?你的聊聊就能讓他知難而退?」我問。

「但是一定會有用的,男人和男人間的談話,你不知道,也別瞎猜。」方天對我毫不客氣的說。

我心裡略一想,或許我能從方天和他的談話當中知道一些什麼,也就同意了。

三天後,方天去找顧一笑談話了。我卻接到了段景琛的電話,他說有件事請我去幫個忙。我在電話裡問他是什麼事,他猶豫了一下說有個堂妹要結婚,請我幫忙參謀一下婚紗。

我笑著拒絕了,這件事用得著請我幫忙嗎?準新娘一定有自己的審美和喜好。

「其實,我就是想約你出來一下,找了一個理由,還這麼可笑。」段景琛有些訕訕的說。

「不需要理由,你說個地方,飯就不吃了,一起喝個茶吧。」我說。

「那好,我馬上過去接你。」他在電話裡高興的說。

我回到北京不久,也確實能從心裡把段景琛定位到朋友的關係上,所以他來約我,我是可以自然出去的。

顯然,對於這次見面,他比我期待得多。見到我以後就笑了起來,對我道:「看樣子你早把以前的事放下了,一直放不下的反而是我了。」

我對他笑了笑:「不放下難道要抱著一輩子?」

他也笑了,溫溫和和的給我倒了一杯茶說:「看到你今天這樣,我才明白一直不豁達的人是我。從今天開始吧,那就好好做個朋友。」

事情放下了,問題說開了,聊起天來毫無壓力。

只是在我和段景琛快要分開時,忽然接到了方天的電話,他對我說:「姐,我們都聊完了,你想不想聽聽。」

「回去再說吧,我在外面。」我簡短道。

段景琛看出來我還有事,知趣的和我道別。

我也沒說什麼再聊一會兒,順勢就走了。方天和我見面的地點不在家,反而在外面一個停車場。

這地方約的,我也是醉了。

我停好車,方天就過來敲我的玻璃,那樣子像極了搭訕女孩子的花花公子。我搖下車窗對他道:「想不想搭個順風車什麼的?」

他一笑:「好啊。」

然後他拉開門上了車。

「走吧,咱們回去,路上和你說,兩三句話的事兒。」他道,「我的車子扔到一邊的4S店做保養了。」

車子駛出停車場,我深刻懷疑他讓我來這兒純屬是為了接他回去的。

「姐,其實聊了這么半天,我也挺理解顧一笑對你的感情。他是一直沒忘記了你,但是他的身份已經不適合天天帶著這份感情,更不適合把這份感情掛到嘴上了。」方天說。

我嘆氣道:「其實他也沒掛到嘴上,只是在面對我的時候,有些控制不住。」

「嗯,說得也沒錯。」方天抬頭目光灼灼的看向我,「但是,你們都不是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了,這種感情合不合適,能不能說,自己心裡很清楚。要是真的想得到,那就去做。你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底線在那裡,他都知道。說實話,他這樣一邊被劉怡然拖著離不了婚,一邊又對你念念不忘,我是看不起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你只是看到了他願意讓你看的部份,話也不要說得這麼絕對。」我對方天認真的說。

就是因為到了這個年齡,我才知道人生也有許多的不得已。即便是如我,如他,也有很多事情是解決不了的。

方天看了我一眼,繼續說:「確實,他雖沒明說,我也知道他有自己的諸多難處,但是……」

說到這裡,他不說了,嘆了一口氣說:「算了,反正分寸你自己是有的,好好把握的。不過,他的話,也許不必全部相信。」

我看了他一眼:「什麼意思?」

「我總感覺,他會和你說什麼陰謀論。」方天移開了眼神,輕描淡寫的說。

看他的表情,我知道他也只是隨口說說,鬆了一口氣道:「以後我和他或許都沒多少真正的碰面機會,能有什麼好說的。只不過,那個劉怡然別時不時的來煩我,就好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醉言醉語

方天冷笑了一聲:「她?應該不會的,現在顧一笑和她之間也是一筆爛帳。姐姐,你知道世上最讓人噁心和痛苦的事是什麼嗎?」

他的語氣怪怪的,我不由一怔,道:「你問的這個問題,每一個人的答案都不一樣。是沒有標準答案的。」

「我知道,但是有一個答案是大家都沒意見的。」方天有些神神秘秘的說。

我就有些好奇了,他現在不過二十歲的年齡,在創業者當中是年輕的,在富二代當中也是年輕的。想當初我二十歲的時候還在學校裡啃書本了,而他已經是一家大廣告公司的總裁了,真的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

「那就是原本相愛的人在一起互相折磨,然後用光以前所有的感情。」方天說。

這話很普通,我初聽無感,細想了以後起了一身的冷汗。他說得沒錯,確實如此。

「劉怡然和顧一笑認識的時候都是青春少年,不諳世事,兩人之間只有美好的風花雪月。時事將近十年再次重逢,她以為能重續前緣,也確實用了不少手段。而顧一笑呢,以為她還是以前的她,心裡多少有點愧疚,再加上她的那些手段,不是看不出來,而是不好意思點破。但是,真正到一起以後,就不是想像當中的樣子了。」方天說。

我聽他話的意思,似乎對顧一笑和劉怡然之間的事很清楚,多問了一句:「你都知道什麼?」

「劉怡然死了死了死了,還能活過來?你不覺得奇怪嗎?」他問。

「有什麼奇怪的,這世上奇怪的事多了。我對她怎麼活過來的真不感興趣,現在我想的是其它的。不管她是怎麼活過來的,顧一笑對她的態度最重要。如果我和他之間真的是堅不可破的,一個不知為什麼活過來的劉怡然有什麼好怕的。現在是,他選了她,三年過去了,我都放下了,他還在說著這件事。這說明什麼,婚姻是會讓所有人失望的。」我說。

方天沒說話,側頭聽我講完笑了笑。

我們沒再繼續討論這件事,反而是各自說開了工作。

一周以後,第一場拍賣的利潤算出來了,安琪拿著報表來找我,同時說:「請客啊,利潤比我的保守估計還要高了十三個點,十三個點聽著在不多,但是擋不住你的基數大啊。」

「想吃什麼?」我問。

「聽說有一家叫沐府的餐廳,在北京算不上最好吃的,但是卻是最貴的。請所有的員工去吃一頓慶功宴。」安琪提議。

沐府就是上一次段景琛請我吃飯的地方,環境確不錯,但是如安琪所說,就是貴。不過,現在的我也沒其它開支,公司的收益穩步攀升,就痛快的說:「好,你安排時間,我去買單。」

安琪是個效率高的,當天晚上就把沐府的三個大包間給包下來了。這種餐廳的包間都是可以重新組合的,中間的隔斷拉開三間變成了一個大間兒,然後全公司的人圍坐一團。安琪就是這裡的老闆,對外宣稱我是她朋友。

我的出現沒引起別人的注意,最多有人好奇的問安琪我是不是同行。

等到大家都吃好了,也都散去了以後,包間裡只剩下我和安琪。她拍著我的肩說:「你這樣累不累了,名沒名,利吧,還都讓我拿出來給員工分了,你就是一個背後買單的。要是我,肯定早就跳出來了。圖什麼?」

「圖省事。」我拿出卡遞給了安琪說,「買單吧,這是我私人的卡,沒密碼的。」

她拿著麻利的出去,過了幾分鐘以後又回來了,把卡還給我,同時一臉興奮的說:「陶然,走帶你去看看我看上的帥哥。」

「我對你看上的人不感興趣,自個兒找個藉口搭訕去。」我對她擺了擺手。

安琪不肯,拉著我就強行帶了我出去。

到了外面的大廳,我看到有一行人正準備離開,看了看安琪的目光,她看上的人應該就在這一行人當中。

「看,那個穿著灰西服的那個。」安琪對我指了一下。

我順著她的手看過去,然後怔住了。

那個人是顧一笑。

我在心裡笑了一聲,真是冤家路窄,怎麼在哪兒都能遇到他?

「陶然,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要去搭訕了。」安琪用力的抱了我一下說。

我想攔她已經來不及了,她鬆開了我風一樣衝了出去。我一看形勢不好,轉身就想走。但是又怕安琪吃虧,走了兩步就站在一個圓形的羅馬柱旁邊等著。萬一事情不對,我也好救安琪一下。但是,我以什麼身份出去?

我還沒想好,就聽到顧一笑冷呵了一聲:「放開。」

對於安琪的魯莽,我真的很頭大。平常工作上那麼面面俱到,怎麼到了生活上就犯迷糊了。你對一個男人感興趣沒關係,要事先調查一下他的來歷啊。顧一笑一個已婚的渣男,你怎麼能就這樣生撲呢。

「先生你先撞到我的。」安琪的聲音。

我躲在柱子後面,偷偷看她一眼,恨不得找個地方鑽進去。她用的這個方法太拙劣了吧!

「對不起。」顧一笑又冷冷道。

「喂,你不能這樣走吧,我衣服都髒了。」安琪又說。

不用看我也知道顧一笑一定在皺眉,而且他會說:「需要多少錢,我賠給你。」

其實這件事和他沒關係,是安琪隨手端起了一旁給客人準備的茶水直接撞上去的,安琪理虧得要命,卻還在假裝理直氣壯。

安琪一直都是一個很實在的人,演到這裡忽然就演不下去了,嘆了一口氣說:「那個,對不起,剛才是我不小心撞到你的,不對,是我故意撞到你的,而且茶水也灑到你身上了。我這麼做,其實就是為了結識你,能不能留個電話,明天或後天,我賠你衣服。」

「不用了。」顧一笑轉身就要走。

安琪沒招兒了,求助似的朝我的方向喊了一句:「陶然,你出來吧。」

我心一緊,這死丫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在這個時候喊我做什麼?

果然,她的聲音一落,有人比她更快的走到了我面前。

第二百六十九章 醉言醉語

顧一笑喝了酒。

這是我第一感受,因為他人還沒走到我面前,酒氣就撲面而來了。我退後了一步,抱住肩,然後轉身就要走。他一把按住我的肩膀說:」陶然,我需要和你談談。」

「沒必要了吧,何況你現在喝酒了,需要做的是儘快回家休息。」我說。

安琪此時已經來到我面前,看到我和顧一笑很淡定的聊天,有些驚訝的問:「你……你們認識?」

「對。」我說,「但是在今天以前,我不知道你說的人是他。」

安琪臉上的笑慢慢褪去了,看著我聲音很小的說:「所以說,你以前和他……」

「我們曾經是戀人,也一起經歷很多的事,到現在我還愛著她。」顧一笑說,「現在,我有事情要和她談,你能不能迴避一下。」

安琪臉色蒼白的退後了一步。

「陶然,你為什麼不早和我說?」她問。

「沒來得及,我想說的時候,你都衝出去了。」我伸出手想拉住她安慰一下,但是沒想到的是,她轉身就跑了出去。

我想追上去,卻被顧一笑攔住:「我們之間還沒聊完。」

「我和你之間……「

「還有很多可說的。」顧一笑打斷了我的話,「陶然,你真的就那麼相信方天嗎?難道你懷疑過他的身份嗎?」

「他是我弟弟,羅小天的兒子,我有什麼好懷疑的。他當初給豆包捐了骨髓,然後救了我孩子的性命。」我不假思索的說。

「那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要給豆包捐骨髓,為什麼他出現的時機那麼巧?」他又問。

「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巧合,這也沒什麼好懷疑的。我和你之間也有過很多的巧合,有些時間早一秒,晚一秒都不會發生。」我說。

「那是因為我和你是上天註定的。」他說。

我冷冷一笑:「上天註定什麼?註定分手嗎?」

他被我一下噎得說不出來話,怔了一會兒對我搖頭道:「對我,你永遠都是這麼毒舌的。」

「所以你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也別想挑撥我和方天之間的關係。你討厭他不就是因為他替我去和你談了嗎,不就是因為我,他好像去找過劉怡然了嗎?」我問。

顧一笑拉住我的手,直接朝電梯走去,一路之上不管我怎麼掙扎,他都不肯鬆手。最後電梯停在了十三樓,電梯門一開,他拉著我就下去了。我自然不肯,對他拳打腳踢。他皺了皺眉,一聲不吭彎腰把我抱了起來,力氣大到我在他懷裡不能動彈。

十三樓全是辦公室,不過看裝修風格像是同一家公司的。

他對這裡輕車熟路,我有點慌了。顧一笑是個衝動起來什麼都不顧的人,我怕他做點什麼事兒出來。

「顧一笑,放開我!」我對他吼道。

他已經停了下來,一腳踢開了一個房間的門然後把我扔了進去。這一次,他真用的是扔的,我隔著大老遠被扔到了沙發上。

「顧一笑,你給我去死。」我被摔在沙發,腰差一點兒斷掉了。

顧一笑很淡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反身一腳迴旋踢,把房間的門踢上,嘭的一聲巨響。我嚇得一個哆嗦,他這個冷靜的樣子有點嚇人。

「顧一笑,你特麼別亂來。」我馬上坐起了身上。

他脫掉西服,鬆開領帶,然後解開了襯衫最上面的兩粒扣子,之後把手面啪一下放到了桌子上,自己兩三步走到了落地窗前,伸手推開了窗子,吹了一會兒涼風以後,他對我說:「陶然,你如果真的想讓我死,我就從這裡跳下去。十三層的樓,摔死應該沒問題了。但是,有一個,我死了,你別哭。」

我想不到他會在我面前說出這樣的話,有點震驚,但是依然看著他沒動。因為我覺得他不會這麼做,就算是喝了一點兒酒,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犯不著為一個女人去做這種傻事。

「當初如果我在海上死了,現在我和你不是這種局面。說實話,我都恨自己當時怎麼沒死了呢。那樣,至少你對我還是有懷念的。」他說著,真的把窗子徹底推開了。

我不由自主就站了起來,還往前走了兩步。

他聽到動靜回頭看了我一眼說:「你不願意讓我死,對吧?」

「顧一笑,你現在喝了不少酒,我建議你回去找個地方醒酒,等你徹底清醒了,才會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在做什麼,理智以後,想做什麼決定,我不幹涉。」我對他說。

他恨恨的瞪了我一眼,咬碎牙似的發狠說:「陶然,你就是一個沒心的。豆包生病你方寸大亂我知道,但是,在你做出判斷以前,能不能好好想一想,世上怎麼會有那麼多湊巧的事碰到一起。方天連在國籍都不在中國,他怎麼會突然跑到北京來捐骨髓,又怎麼會正好和豆包的匹配得上呢?我是結了婚,但其中發生了什麼,你知道嗎?你總會說成年人沒什麼會被別人脅迫的事。如果說你這句話成立,那說明有人在背後替你做了很大的犧牲,所以你才會有這樣的感受。那現在,在背後做犧牲的那人怎麼樣了?你有想過嗎?」

他這一連串兒的問題都挺有意思,看樣子他並不知道方天來找我的原因。

我頓了一下說:「你這樣說我也能理解,畢竟你看到的只是其中一面兒。方天來找我,是因為他想討好羅小天,想給自己的媽媽創造一個和羅小天再次相見的機會。所以說他原本就是有目的,但你也不要把人想得太壞了。」

顧一笑聽了我的話冷笑兩聲:「真是個好理由,如果不是我知道中間都發生了什麼,我都要相信了。」

他話裡有話,我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你把話說清楚,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他說的都是假的,最多百分之八十是假的。」顧一笑看著我道,「也不怕多想,也不怕你懷疑,我索性全說了吧。我和劉怡然結婚,和方天也有關係!」

第二百七十章 醉言醉語

他的話讓我一下站了起來,幾步來到他面前:「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他斜睨著我說。

「既然都說了,別藏一半兒留一半兒了,把話說清楚吧。」我在說的時候,心裡砰砰亂跳。似乎有什麼隱約當中想不通的東西,因為他這幾句話呼之欲出了。

顧一笑看了我一會兒,忽然鬆懈了下來,笑道:「我的話,你也相信啊?」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窗子,然後大步邁進了其它房間,我跟過去想問個清楚。但是他推開了那個房間以後,我看到裡面居然有一張床,他看也沒看我,直接就在床上躺下睡覺了。

我跟到床邊,他躺著聽到了腳步聲,閉著眼睛說:「要是想一起睡就躺下,我現在頭疼的厲害,什麼也做不了,你放心吧。」

他的話讓我在這個房間呆不住了,但是沒問個清楚我又不甘心,走出去在客廳裡想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又進了臥室,準備好好把他抓起來再問問。但是,等我再來到臥室時,他已經睡著了,睡得很實在。此刻的他放下了所有的戒備,臉上疲態盡現。

說實話,看到這個樣子的他,我很意外,居然怔在了當地。

在我的記憶裡,顧一笑永遠都是一副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胸有成竹的樣子。而且,他不永遠都是一副少年的樣子,每次看到我都會那樣風清雲淡的笑。笑雖淺,裡面藏著的寵卻是深的。

而在這一刻,在他醉酒以後,在他熟睡以後,居然會有疲態,會有這種中年人才有老態。原來,表面看到的成熟背後,是這樣的偽裝。

坐在他身邊,我忽然沒了逃走的念頭,心裡就是覺得他這幾年過得也不容易,怎麼會一下老了這麼多呢。我記憶當中的那個笑容明媚的少年去哪兒了?

說不出來的心疼,讓我胸口疼得難受。與此同時,我想到的是,陶然,你都不知道你有多愛他的吧。看到他這樣,如果是恨,你不應該很高興的嗎?為什麼在這一刻,你高興不起來,還有點想哭,想犯心臟病?

我的心,忽然一下就軟了。

我站起來,想輕輕的去給他擰一個熱毛巾擦一下臉,剛一動他就一個翻身握住了我的手說:「陶然,不要走,陪我一會兒。」

「我不走,去洗個手。」我輕聲說。

他睡得很熟,只是下意識的握住了我的手,我話說到一半的時候,他已經鬆開了,同時翻了個身,面朝裡睡了過去。

我擰了毛巾,替他擦了臉和手。

就在我用毛巾擦到他的脖子時,他忽然一把撥開了我的手,怒道:「別碰我,劉怡然!」

我心裡一驚,馬上說:「是我。」

他在睡夢裡眨了一下眼睛,然後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了一下,確認是我以後,又閉上眼睛安穩的睡了過去。

這一夜,是真的沒走,自願的守在他身邊。

到了後半夜,他睡踏實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趴在了他的床邊,然後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身上還蓋著薄毯。

我一驚徹底清醒,並且坐直了身體。

這時有人推開了臥室的門,對我說:「起來了就洗漱一下,然後吃點早飯,我讓人送過來了。」

打開門對我說話,並且依門而立的人是顧一笑。

「我的手機。」我清醒了以後馬上想到自己一夜未歸,方天不知會急成什麼樣子。

「我沒動,應該還在你的包裡。」他說。

我顧不上和他說話,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桌子旁,拉開包包,拿出手機。上面有十幾個未接電話,都是方天打過來的。我都不及細想,回撥了過去。

「天,你終於肯回電話了。」方天在第一時間接通了,「你在哪兒?怎麼一直都不接?出什麼事兒了嗎?」

「沒什麼事兒,昨天和幾個朋友喝酒喝高了,所以手機也忘記接了,就直接在附近的酒店睡了一個晚上,你和豆包說一下,不用擔心了。主要是好久沒這樣放鬆了,有點忘乎所有。」我說。

方天怒氣衝衝:「陶然同學,請你下一次安排活動的時候想一下,你是有家有孩子的人,你這樣一個晚上沒消息,我們會很著急的。我一個晚上沒睡,差一點兒就報警了,現在你居然和我說沒事兒了,你好意思麼!」

他把我問得啞口無言。

但是,這件事確實是我有錯在先,只得陪著小心說:「我知道了,以後不會了。」

「你和豆包說一下。」他給我甩了一句,然後沒聲音了。緊接著,我聽到了豆包的聲音:「媽媽,你沒事兒吧?我擔心了你一個晚上,後來小舅舅說讓我先睡,他等著你,我才睡著的。」

「媽媽沒事,只是……」我說不出來理由,頓了一下說,「以後絕對不會有這種情況了。」

「嗯,好的,媽媽你今天早點兒回來。」豆包在電話裡說。

我又沒話找話的叮囑了幾句,然後掛了電話。

一回頭,我看到了顧一笑站在不遠的地方看著我笑,看到我回頭以後,他道:「看樣子,方天現在對你也不全是演戲了,有點姐弟情深的意思。」

「顧一笑,你能不能把話說清楚。」我忽然想到了昨天晚上他的話。

「什麼話?」他問。

「昨天晚上你說的話,你說有什麼陰謀,你還說你和劉怡然結婚和方天有關係。那我問你,方天怎麼會認識的劉怡然?」我問。

他像是剛剛想起來似的哦了一聲,對我說:「這些都是我胡扯的,吃飯吧,我讓廚師特意給你做的早茶。知道你好這一口兒。」

「胡扯?」我急了,「你隨便一胡扯,我就在這兒照顧了你一個晚上,拋家棄子的,你這個人能不能有點公德心了。」

「我不那樣說,你肯留下來照顧我?」他反問的話差點把我氣到吐血。

「你……」我指著他,恨不得拿個石頭把他的頭砸個稀巴爛。

「我怎麼了?」他無辜的反問,然後指了指不遠處的餐桌道,「吃點東西吧,要是幹了一個晚上的義工,再不吃點好吃的賺回來,豈不是賠本到家了。」

桌子上放著的,確實是我愛吃的早茶系列,有各種各樣的小蒸包,都是小巧精緻系列,看著就很有食慾,連皮兒都是半透明的那種,還有四五樣清粥,五六碟小菜……

我雖在氣頭上,確實也餓了,看了一眼也覺得不吃太虧了,於是大步走了過去,心想不就是吃個飯嘛,誰還怕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方天質疑

顧一笑看到我走過去坐下,忽然挑眉一笑,一如從前的模樣。我看了他一眼,心裡一動,然後眉眼不動的拿起了筷子。

吃早飯的過程,我和他沒有一句廢話,吃完以後我看了看時間,站起身說:「再見。」

顧一笑端著一杯水倚牆而站,對我一擺手,露出一個淡淡的笑。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他昨天晚上喝醉以後說的話,判斷著到底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他今天一早就和我說都是胡扯的,我自然不會全信。顧一笑說話,有時候真假摻半,卻又裝得像真的一樣。他問的那幾個問題我也認真想了,似乎也有一點道理。

一進家門,我就感覺到方天看到我身上的目光有些不一樣。

「怎麼了?」我假裝無事的問。

「剛才我給安琪打電話了,她說昨天晚上你和顧一笑在一起。」方天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我想知道,這是真是假。」

他的表情過於認真,我有些愣住,但是還是對他笑了一下問:「這有什麼要緊的嗎?」

方天意識到自己有點反應過度了,緩和了一下,長出了一口氣,然後對我說:「我只是關心你,他都不顧你的感受和別人結婚了,你還在和他不清不楚,要是再受一次傷,有得你哭的。」

他的話讓我心裡一動,微微笑了一下繼續對他說:「其實上一次他結婚,我想了想,也不怪他。當時,我非要生一個司建連的孩子救豆包,他生氣也是應該的。」

「你原諒他了?」方天問。

「原諒倒是沒有,但是心裡沒那麼恨了。當時的情況認真想想,站在他的立場上似乎也沒什麼好的辦法了。如果不是劉怡然及時出現,他不知還要為我糾結到什麼時候,所以我不怪他,也不恨他了。現在我能跳出來看,說明我真的是徹底想開了。」我說。

方天瞪大了眼睛看著我:「不會吧,這麼輕易就原諒了?」

「不是原諒,只是不恨了。」我說。

方天搖頭表示不理解,但語氣也沒剛才那麼嚴厲了:「行吧,你是大人自己的事自己做決定,只是別把自己再陷入泥潭了。」

我點了點頭,拿起手邊的一束乾花投到他身上:「不要一副你是我長輩的語氣,我給你大的不是一點兒半點兒。要是再這樣教訓我,小心我不讓豆包管你叫舅舅。」

方天無奈的笑道:「好了,怕了你了。」

我把家裡的安撫好了,心裡雖有疑問,一時之間也無法解答,索性放下。然後我給安琪打了個電話,想聽聽她現在怎麼樣。

沒想到的是,安琪居然不接我的電話。

我有點坐不住了,問方天:「你給安琪打電話的時候,她在什麼地方?」

「她說好容易做完了一個拍賣,在家睡三天。」方天說。

「我去找她。」我說。

「你們怎麼了?」他後知後覺的發現我和安琪之間似乎有點小問題。

「沒什麼事兒,一點兒小誤會。」我說。

我到家不到半個小時,衣服都沒看換,直接就去了安琪租住的公寓。敲了好半天門,她才來開。打開門看見是我,馬上又給關上了。

我又重新敲,敲得她的鄰居都出來問你找誰啊,她是不是不在啊,不停的敲門讓別人家怎麼過啊。我一邊道歉一邊地敲門。

安琪最後被煩的不行,打開了門,對我沒好氣的說:「進來吧。」

我走進去,看到地板挺乾淨,想找一雙拖鞋換,翻了一下鞋櫃沒看到,問安琪她卻說:「我又不歡迎你,你自己要來的,要麼就光著腳,要麼就穿著鞋。」

我無奈的笑道:「好吧,尊重你的勞動成果,委屈我的腳吧。」

說完我脫了鞋子,光腳走到她家的客廳裡。

說實話,看到單身安琪的公寓以後,我真的不想走了。回想一下我單身的時候,似乎從來沒有。因為我在學校裡就和司建連搞對象了,等到畢業馬上就結婚了。而在學校時住的是四人間的宿舍,出來以後就是兩人租的一居室,然後,成立公司,生了孩子……直到現在,似乎我的人生就沒有獨處過。

「警察一樣,你來搜查毒品呢?」安琪白了我一眼。

「不是,我這是羨慕呢。」我對她道,「說實話,我超級羨慕你能自己住,我這一輩子好像沒機會了。」

「別著著說話不腰疼了。」安琪說。

我笑了笑:「來中國的時間不長,俗語倒是學會了不少。」

「我和你還在生氣和冷戰階段,不要隨便開玩笑。」安琪認真且嚴肅的說。

我知道她是認真的,於是在沙發上坐下來,也用認真的語氣對她說:「好的,我先在這裡等你,你決定和我說話的時候,咱們再聊。至於你有什麼問題,我想我會知無不言的。」

安琪看了我一眼,比了個OK的手勢,然後自己抱著電腦走到落地窗前的墊子上坐下來。

我開始打開手機的新聞客戶端開始看業內的新聞,找找下一場拍賣會的主題。我工作的時候是全身心的投入,也不覺得時間過得快。讓我從手機裡抬起頭是因為一陣飯香。

一抬頭我就看到了安琪在吃飯,她點了一個外賣,兩大盒小龍蝦,還有一盒子辣炒蟶子,看到我看她,她用手捂住了餐盒對我說:「別碰我的吃的,碰了我的男人我就不說什麼了,再碰我吃的,我和你玩命。」

我一聽語氣就知道她放下了,對她笑了笑:「那把電話給我,我自己訂總可以吧。」

她沒好心的甩給我一張名片,我一看就在她家樓下,倒是方便得很,於是也訂了一堆吃的,最後多要了兩碗酒釀圓子。吃那麼一肚子的辣,要吃點甜的中和一下。

「我點好了。」我看著安琪,「現在我們能一邊吃一邊說了吧。」

她有點不情不願的點了點頭:「那好吧,你老實交待和那個顧一笑是怎麼回事?」

「你不清楚情況,一點兒也不怪你,因為我和他之間的事,大家都想忘記不提。」我說。

她有些驚訝的打斷了我,掰著手指頭說:「陶然,你停一下,你在中國到底有多少個男人啊。你看,我知道的就有司建連和段景琛了,現在又多了一個顧一笑,還有誰?你都說出來,免得我一個不小心睡了你的男人,將來見面的時候怪尷尬的。」

安琪性子外向,說話直爽,和原來的喬吉安有那麼一點像。我笑了笑說:「就這三個了,你還想我有多少個?」

她鬆了一口氣道:「好吧,繼續了。」

我對她沒隱瞞,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安琪聽完以後,對我說:「我的天,你們倆這不是有點驚天地泣鬼神了,他都為你死過一次了,你就嫁了唄,還管那麼多幹什麼?」

我笑了笑:「你也太誇張了吧。」

「一個男人能在那種時候選擇保全你,而不是自己,真的是真愛的。說明在他心裡,你比他重要。不要管是不是一時衝動,只要在那個時候有這個舉動,那怕以後他後悔過,至少在那一刻他是愛你的。親愛的,你呀,不要考慮太多親情了。女人還是要靠愛情滋潤的。」安琪啃得滿嘴流油,還和我說著愛情的真理。

「你說的我都懂,在我生孩子以前也是這樣想的。但是,等你有孩子了,就會明白女人百分之八十在這種時候,做出的選擇是孩子。這大概就是人類基因裡寫著的母性吧。」我嘆了一口氣。

我和顧一笑之間沒有對錯,有的只是錯過。

想到這一點兒,我還挺悲傷的。

「昨天晚上,你們之間沒有發生點什麼嗎?」安琪又問。

我差點把自己的油手按到她好奇臉上:「安琪,不一定在一起就要發生什麼的,我和他之間發生的事太多了,想發生什麼也要等兩個人都放下嫌隙了。可惜,我現在還沒放下。」

安琪低聲說:「一時衝動一下也是好的。」

「他結婚了。」我抬高了聲音,「這是我的低線,絕對不和有婦之夫有什麼不正當的關係。」

安琪剛要說話,有人敲門了。

她抓了幾張紙巾擦了一下手,然後過去開門,是送餐的小弟把飯送到了。

「繼續繼續。」她把吃的拎了回來,放到我面前說,「我還沒聽夠呢。」

「來八卦我的消息啊?」我笑了笑,「其實我身上發生的事都可以拍一部電視劇了。」

她也笑了:「對已婚男人我也是不感興趣的,如果知道他已婚,我昨天不會搭訕,現在人都丟到太平洋去了。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和他一起的那幾個是什麼人,千萬不要傳出去了。」

安琪到了這會兒才想起來撲上去搭訕的後果,也是醉了。不過,那倒也說明,她真的被顧一笑迷得不要不要的。

「你也不用這樣,真性情嘛,都這樣。」我安慰她道。

她擺了擺手說:「沒事,現在我最多被笑話,你可能會比較慘,萬一被他老婆知道了,會不會找上門來?」

「早就找過了,剛回來,我就被她堵過門了。」我無奈的說。

「你看,躲不過去的。我看你好像對顧一笑也是有感情的,那就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啊,讓他離婚,和你結婚。他肯定不幸福,一臉的欲求不滿。」安琪越說越離譜了。

「說得容易,何況我自己都還沒想好呢。」我嘆了一口氣道,「其實吧,我倒是覺得現在就挺好的,不想做什麼改變了。」

安琪是特別不愛記仇的人,我們的事兒說開了,也就過去了。到了最後,她反過來安慰我說:「沒事,好事多磨,說不定還有更好的人在後面等著你呢。這個顧一笑好看是好看,但是連自己的婚姻都做不了主,也有點兒讓人看不上。你呀,慢慢等,你這麼優秀,要是真去徵婚,大把男人來追你。」

我不得不感謝安琪融入環境之快,才來半年不到,國內的流行詞兒她全都學會了。

這一頓飯吃得好,聊得也好,心情自然也好了起來。但是好心情沒持續多久,就在我準備和安琪告別時,一個陌生號碼打了進來,我看了一眼然後接通。

「陶然,我是劉怡然,想找你聊聊。」劉怡然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了出來。

「我們,有什麼好聊的?我很忙,沒時間,不奉陪了。」我說完掛了電話。但是,她又不屈不撓的打了過來:「既然不想聊,那給我一個解釋總行吧,你昨天晚上和顧一笑在哪兒!」

第二百七十二章 沒完沒了

她的語氣把我惹怒了,也惹急了。我平常做事,從來沒有背人的地方,居然被人當成小三兒來捉。我不由就笑了起來。

我一笑,電話裡的劉怡然更急了:「陶然,不要一回來就勾搭別人的老公。」

「說句實在話,你老公我真懶得勾搭,他自己願意貼上來,我還要看心情才決定要不要他貼。當年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不知道在哪兒假死呢。現在,我是回來了。但我對他毫無興趣。你想知道我們在哪兒,幹了什麼,去找他問,你不是他的妻子嘛,他不應該對你知無不言的嘛。」我說完,掛了電話,拉黑了這個號碼。

安琪在一旁為我鼓掌道:「陶然,真看不出來你還挺毒舌的,平常從來不這樣罵員工,看樣子是給了我面子。」

「她說話太難聽了,都讓我維持了這麼久的理智大總裁形象崩塌了。」我撫額長嘆了一聲,「其實劉怡然也是一個可憐的,以為歷盡了千辛萬苦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了。但是,她沒想到,人都是會變的。中間分開的這些歲月,兩人都有了很大的變化。所以即使在一起了,也沒有想像當中的美好。」

安琪聽了我的話,若有所思:「得不到的時候都相著得到,得到了以後,卻發現和自己想像當中的不一樣,落差感就會害死人的。」

我看看時間不早了,也把和她之間的誤會解開了,就對她揮手說再見了,同時約定只要我有時間就來她這兒躲一下清淨。

安琪的單身公寓又小又精緻,深慄子色的實木地板,全白的窗紗,和地板同色的家具,地上擺著香燻的精油,一些女人的小玩意……而且一進來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溫馨感。

我羨慕這樣的自由又輕鬆的生活。女人有錢有閒以後,真的不應該把自己匆忙的套進婚姻或愛情,獨自的時光真的太難得了。

我走出她的小公寓有一種又回到凡間的感覺,煙塵感撲面而來。我不想這麼快回家,再加上又在安琪家裡吃了東西,所以想在街上亂逛一會兒。

我一邊慢慢的走著一邊想著劉怡然給我打這個電話,忽然間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細想才忽然發現一個問題——劉怡然是怎麼知道我和顧一笑在一起的?

這件事,截止到劉怡然打電話來以前,只有我、安琪和方天知道。我沒和劉怡然說,安琪不認識劉怡然,那把事情說出去的人是誰?

想到這個問題,我再想到方天時,忽然就有點難過了。

我在街上轉了很久,終於做了一個決定,和豆包從方天家裡搬出來,那怕是臨時住酒店也好。但是,忽然想到了段景琛給我的那套房子,想了一下,打了輛車趕過去看了看。

雖然我三年沒住,但房子依然很乾淨,一看就是經常有人收拾的樣子。

房間裡安靜異樣,我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忽然聽到了敲門聲,說了一聲請進,門推進進來了一個四十多歲阿姨打扮的女人。

「你好,我是來打掃衛生的。您是房子的主人吧?」她笑眯眯的對我說。

「你這個話問得有點奇怪了。」我有些疑惑的看著她說。

她忙擺著手說:「您有懷疑也是正常的,我在這裡做了三年的衛生,頭一回看到有女人進來,也很驚訝。」說到這裡,她拿出手機找出一個電話號碼對我說,「是段先生找的我,讓我每天都來打掃的。您可以問一下他。」

正說著,電話接通了,段景琛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林阿姨,怎麼了?」

「景琛,是我的。」我說。

他在電話裡哦了一聲說:「你過去了?」

「嗯。」我應道。

「房子一下沒人住容易破敗下去,我當時忽然看到物業有一個託管的服務,就交錢報了名,讓他們每天派人去打掃一下。這幾年都是林阿姨在照顧那個房子,上一次遇到你,和你說可以隨時回來住,不是假的。」段景琛平平淡淡的說。

我鼻子忽然間就酸了。

「怎麼了?」他聽不到我說話,追問了一句。

「謝謝你。」我聲音很不自然。

段景琛自然也聽了出來,對我呵呵一笑道:「客氣什麼,這些費用啊我回頭從給你的分紅裡扣出去。」

忽然間,我有一種說出來的愧疚感。

我知道段景琛對我好,也知道他是世界上唯一一個不會算計我的人,所以就放放心心的把自己所有的現金都投到他的房地產公司上。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羅小天也只知道我投了段景琛一些錢,不知道投了多少。

這三年,我像個蛀蟲一樣躺著,段景琛的房地產利潤不知道翻了多個倍。但是面對我的時候,他依然稀鬆平常的說:「你的錢我先投到公司裡了,需要的時候提前和我說。」

我放心到連多問一句,我現在有多少錢都懶得問。

這種信任,讓我覺得汗顏。他對我信任的不辜負,我讓覺得汗顏。

「好了,沒什麼事我掛了,要是準備回去住也可以把林阿姨留下來,她做了幾年對房子比較熟悉了。」段景琛說著,身後傳來別人催促他的聲音。

他笑了笑:「我得過去了,在陪幾個上遊客戶打牌。」

「好的,謝謝。」我又道。

他嘆了一口氣用一種很寵溺的語氣說:「我和你認識這麼多年了,要是我再年長一些,都可以叫你小鬼了。別的不說,,現在我把你當妹妹看,還是沒問題的。別和我客氣這麼多了,十幾年都過去了,我們誰和誰啊。」

時至今日,我們誰都不提劉婉的事。

劉婉找我聊得很清楚,她對段景琛是一往情深的,有點為君生為君死的絕決。所以,她能為了追隨他,從普通人變成軍人,又從軍人變成了普通人。但是,她沒想到段景琛會突然給她幸福,說要和她在一起了,然後在和我離婚以後又迅速的冷了下來。

後來,我到了國外,接到過一封郵件,是劉爽發過來的。她和我說,劉婉自殺了一次,沒死成。關於為什麼自殺,她去問了,是因為段景琛和她攤牌,說對她從沒有過那種意思,當時只是為了讓我沒負擔的離婚,用的權益之計。他還說他對不起她,讓她多保重。如果她有條件,只要是錢上的,隨便提。當時劉婉氣道那我要你的公司可以嗎?段景琛淡淡的說可以,只不過你只能要我的那部分,陶然投資的那一部分,我沒處置權。

這樣的話一出,劉婉徹底崩潰了,她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沒意義了,然後就去割了腕。她是當過兵的人,對自己動手也是又穩又狠,據說血一下從動脈裡濺出來,滋了一天花板。還好,最後家人發現的及時,把她救了回來。

自那次死了又活過來以後,劉婉的人生好像開了掛一樣,開了一家花店,這才幾年的時間已經把連鎖店開遍北京城了。

這些,我都是聽劉爽說的。

想到這裡,我忽然覺得需要找個時間和劉爽聊一聊。

既然回來了,那就要和以前的人聯絡一下感情,我總不能對這幾年北京的事一無所知。現在,方天表面看來和我是一勢的,實際上我對他也有了點兒懷疑。所以,求人不如求己了,我需要重新打開自己的人脈圈。

當初在英國成立這個拍賣行時,方倩和我說是羅小天要幫我建立新的人脈圈,到後來我發現這是一句空話。因為這一行的買家都太神秘了,有很多都是委託秘書來拍的,從頭到尾的交易當中,我連主家的面兒都見不到。

不過,這幾年下來,好歹留下幾個聊得來的客戶,算是收穫了。

林阿姨在這個時候已經把房子打掃乾淨了,連桌子凳子面兒都擦得乾乾淨淨,最後說:「要是您沒什麼事兒,我走了。」

我叫住她說:「我這幾天就搬回來了,您以後要是願意,和以前一樣來幫忙整理一下房子。不過我們家一個小孩子兒,可能會比較亂。」

「沒事,誰家有孩子都知道的。」她笑了笑。

林阿姨是一個特別愛笑的人,面相十分的福氣,我看著也覺得頗有眼緣,所以就直接留了下來。

我知道回去和方天說要搬家,他會發怒,所以當天晚上沒說,等到了第二天中午我才開的口。我的話一出口,他就站了起來:「怎麼了?住得好好兒,怎麼要走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滿心悲涼

我看著方天,一時也分不出他的話是真是假。如果說他對我都是在演戲,我又不相信。但是顧一笑的話也是無風不起浪,要是中間沒有一點算計,我又不相信。

就在這一刻,我忽然想到自己的生活裡似乎充滿了陷井和算計,頓時就有點悲從中來。但是,在這個時候,在我還沒有分辨出顧一笑的話裡有幾分真幾分假時,不能有任何讓方天懷疑我的舉動。

現在,我甚至想不出來,方天為什麼算計我?如果他算計我是為了讓我放棄在中國的生活,重新認識並進入一個行業,這種算計也太善意了吧。

「沒什麼,就是覺得你都這麼大了,怎麼也要交個女朋友啊什麼的,我和豆包和你住在一起,各種不方便,你行事也方便,對吧。」我說。

我這個理由居然讓他無言以對了。

豆包在我說話的時候正好下樓,扶著樓梯聽完了我的話以後說:「媽媽說得沒錯,我還媽媽還是搬出去住比較好,不然小舅舅就要打光棍了。」

我笑了笑。

方天被我說的半天沒回過神兒來,聽到豆包的話才說:「好麼小傢伙兒,和你媽打配合打得挺好的嘛。」

話雖如此說著,但是我和豆包搬出去的事就也定了。我做事不喜歡拖泥帶水,三天以後我就搬走了,搬好以後我下廚做了一桌好吃的,把方天和安琪都請了去。

安琪是頭一回見識我的廚藝,大呼好吃。我半開玩笑半是認真的說:「要不然你就搬過來和我一起住,一星期怎麼也會保證能吃上一頓的。我們家周五是全家聚餐日,不管有什麼事,周五晚上我也會在家做飯,然後等著大家來吃。」

安琪一邊吸溜著喝湯,一邊和我說:「我才不搬過來住,泡個男人多不方便,我就定個備忘錄,每周五過來蹭飯就得了。」

我們正說著話,有人敲門。我放下碗筷去打開門,看到段景琛站在外面手裡捧著一大捧的向日葵。他看了一眼屋子裡面對我說:「我來的好像不是時候,你有客人在啊?」

「家人,沒關係,進來吧。」我接過了他手裡的花。

「恭賀喬遷啊。」他笑道。

我給他拿了拖鞋:「你沒提前說會過來,我們這都吃上了。」

「沒關係,我不請自來,你不把我往外面趕都是幸運的。」他換好了鞋子跟著我走進來,然後和方天還有安琪打了招呼,才在我身邊的空椅子上坐了下來。

豆包知道我和他之間的離婚其實是他一手策劃的,雖然對他還是有所看不順眼,但比以前的態度好了很多,中規中矩的叫了一句段叔叔。

方天看到大家都吃得很高興,提議喝點紅酒。我記得以前半地下室的酒窖裡還有一些紅酒,只是不知道我走以後,段景琛有沒有動過,就朝他看了一眼,他也正好想到這一點,對我笑道:「那酒窖裡的酒應該還在吧。」

這句話是我和他異口同聲說出來的,彼此聽到了以後都是一笑。

方天知道我們為什麼同時說出一樣的話,安琪不知道,不由多問了一句:「段先生,你這麼了解陶然家裡的格局啊……」

說到這裡她馬上又哎呀了一聲連聲道歉道:「不好意思,我忘記了你們曾經是夫妻,說不定這裡是你們的婚房。」

大家都沒說破的話被安琪說破,臉上都有點過意不去。豆包卻在這個時候又補了一刀說:「這是我媽媽和段叔叔結婚的房子。」

安琪哦了一聲。

段景琛怕我難堪已經站了起來說:「我去拿酒吧。」

等段景琛走後,安琪看著我很疑惑的問:「其實吧,這個男人挺好的。但是,我也知道,女人看中的就是那一點點兒的感覺,有緣無份,那也只能這樣了。」

她一張青春逼人的臉說著這種老氣橫秋的話,落差感和衝擊感都很強烈。

段景琛拿來了一瓶窖藏了十三年的波爾多紅酒,雖說不是特別的珍貴,但用在這種場合也是不錯的了。大家喝得還算盡興,到了最後散的時候,我給方天和安琪都叫了代駕。段景琛和我一起站在臺階上送走了他們。

在安琪和方天的車子看不到以後,我很輕的說了一句進去吧。

話音一落,我才明白過來,這句話我說錯了。我和段景琛早就不是一家人了,說出這句話只是對家人說的。原來,潛意識裡,我還把他當成了家人。

段景琛也是一怔,看到我窘迫才笑著說:「沒事,我不用代駕,我帶了司機來。」

說完以後他打了個電話,他的司機把車子開了過來,並且下來給他打開了車門。他對我輕聲說:「再見,你累了一天也早點休息吧。」

我看著他走,心裡有點小失落。以至於他走了很長時間我還在門口著著。

就在我準備轉身進去時,看到了豆包站在不遠處看著我。

「你怎麼不睡覺?」我問。

豆包沒回答我的問題,用手指敲了一下身邊的門說:「媽,你現在是不是有點後悔了,放著段叔叔這麼好的人不要,他說了一句話你就相信,然後離婚了。我想如果那件事放到顧叔叔身上,你還會給他找找理由呢。」

「小屁孩兒,滾回去睡覺。」我對他吼了一聲,覺得臉上無光。

豆包笑嘻嘻的跑上樓了,我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想到,小傢伙兒最近也玩夠了,該去上小學了。我們去英國的那一年,他就上了小學一年級,現在該上四年級了。我還要儘快的給他找一個學校。但是北京的學校,他這樣的插班生基本上沒人要,只能去私立的。想到這裡,我又睡不著了,回到房間以後我開始上網查北京的私立學校。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開始打電話,問的都是他上學的事兒。

電話打到中午,我都有點絕望了,真的沒想到在北京上私立學校也這麼難,不管多貴的現在都沒有插班生名額。

原來,至少是貴的學校能隨時插班的,現在上學的競爭怎麼越來越大了?

豆包最近過得愜意不行,躺在沙發上看著動畫片,啃著薯片,聽到我沒找到學校,高興得跳了起來:「媽媽,其實那些課本上的東西我早就會了,你要是真的心疼我啊,就讓我在家自學吧,等到考考試的時候,你把他們的試卷給我拿過來,我保證自己比他們考的都好。比如說現在絕大數人還在啃的英語我就完全沒問題了,那是我第二母語了。」

「美著你,不接觸社會,不交朋友,天天看電視?」我反問,「如果你真的想這樣,我讓你在家看一個月,到時候自己就煩了。」

「我才煩不了。天天都能睡懶覺。」豆包說。

我完全忽略了他自己對於上學的意見,想了半天給劉爽打了電話,約她吃個飯,同時問一問學校的事。她聽到我的聲音很驚訝:「陶總,您什麼時候回來的?」

「你叫我陶然就行了,我們現在也不是上下級關係。」我說。

她笑道:「長什麼都一樣,我叫習慣了。」

幾分鐘以後,我和劉爽約好了時間地點。她在北京多年,一直以來又都是在KB做總裁助理,偶爾有下去的時候,但沒過多久自己就又爬了上來。所以上學這種事,她一定有門路。

和劉爽說話,我也就沒客氣,三句話就說到了正題上,她聽了以後笑道:「你應該早找我,每年給公司的那幫董事的孩子孫子找學校,我都找出門道了。不用擔心,豆包上學的事包在我身上,北京公立私立學校,你隨便挑,選好了告訴我結果就行了。」

「劉姐威武了。」我笑道。

她連連擺手說:「別別,別這樣,要不是你把我從最底層提起來,這一輩子我也沒出頭之日。這些年好多事都是你教的我,不然哪有我的今天。」

劉爽話說得很直接,讓我覺得很舒服,同時也覺得自己沒看錯人。

「那孩子上學的事就拜託你了。」我說。

她笑著說:「別和我客氣,有什麼事兒就直接來找我。」

不過,話到這裡,我自然要問一下KB現在的情況,劉爽很實在的說:「陶總,讓我實話實話,還是只報喜不報憂?」

「有什麼說什麼。」我說。

她似乎有些擔心,看了看周圍才說:「羅總的能力和決斷力沒問題,每一次選擇都會站在正確的那方。有時候,明明選擇的是錯,他也能把錯的變成對的。這種人確實很厲害。但是……」

她一說但是,我的心也懸了起來。不知道接下來但是到哪兒去了。

劉爽稍一猶豫說:「現在羅總經常不在公司,一個月也就來三五天,其它時間把公司託給了那個叫方倩的。那個人漂亮是漂亮了,可確實不是做公司的材料。有時候,她隨意一個決定,公司損失數千萬元,羅總回來以後什麼都不說,只是自己想辦法把她惹下的事情給彌補上,然後還讓她來管。說實話,我做為員工都看不下去了。就算是寵一個女人,也不能拿著一個有十幾年歷史的公司來做試驗品吧。現在不要說我,董事們也看不下去了。如果不是羅總手裡拿著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早就沒人聽他的了。」

劉爽的話讓我吃了一驚,感覺在她嘴裡羅小天已經走上了昏君的老路子。

「具體的事情呢?」我擰眉問道。

「就拿公司的老客戶來說吧,合同到期以後續合同明明應該按照以前的約定漲費百分之五的,她非要降費,還美其名曰要給老客戶優惠。咱們明明是專利獨有方,根本不需要這種優惠的低劣手段。好吧,她籤了一家,其它家的都來要這個優惠,你說我們是給還是不給?不給大家都說KB處事不公,給的話全年算下來要少賺多少錢?」劉爽一說起這個就一肚子的話。

說到這裡她稍一停頓又說:「還有,咱們KB的員工福利一直都是業內最高的,她來了以後倒好,非要降福利,先是把所有中層每年每人六千的洗禮費給取消了,說是沒這個必要,要開源節流。緊接著又要去砍掉科研部門的經費,還說我們公司手裡的專利技術百分之八十都來自於外部的科研所,科研部形同虛設。搞得科研部大批員工跳槽,我使了多大的勁兒才留住核心研發人員。這些人要走,她不但不挽留,還說那麼難聽的風涼話。」

到了最後她嘆了一聲道:「我知道她是藝術家不食人間煙火,公司賺的錢多錢少與她無關。但是我們公司全體員工可是普通老百姓,是有一家子要吃喝拉撒的,現在她又要砍了每個員工每月的通訊補助三百塊。只給一線銷售員工報銷通訊費用。」

……

劉爽說的這些事兒,我聽了以後也是頭大。一個完全不懂公司管理的人來談什麼改革,談什麼開源節流,簡直就是個笑話。

方倩這樣胡鬧,羅小天也由著她?是不是他真的糊塗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伸不伸手

劉爽說完以後看著我,我低頭想著整件事情的經過,總覺得中間必定有我所不知道的事。

「陶總,雖然現在公司名義上和您沒關係了,但是實際上公司還是您的。要是這樣鬧下去,真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了。」劉爽道。

她說的這些我自然都知道,但是羅小天又不是個傻的,如果他智商不夠手段不足,也不可能把司建連從公司擠出去。

「你現在還在公司管理層,很多事你能做就做,儘自己所能吧,其它的事我想想怎麼辦。」我按著劉爽的肩膀說。

她倒是痛快的答應了。

這一次約她吃飯,我的目的是孩子上學,卻不小心得知了公司的事。看樣子,我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原本,我對KB已經沒什麼心思了,但看到有人用這種拙劣的手段來搞KB,心裡還是不樂意,有點自己辛苦種大的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

其實,這件事也很簡單,直接打羅小天就可以了。只是近期羅小天外出,據方天說是帶著方倩去埃及看金字塔了。

我想了想,再搜集一些證據再說吧,畢竟劉爽說的這些都是可以輕易幾句話就能把我打發了的。可是,我用什麼立場去問羅小天?當時我說得清楚對於KB完全放手,以後再也不管了。

如今,我有點陷入兩難之地了。

送走了劉爽,我至少知道豆包上學的事解決了,多少小小放鬆了一下。

KB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形呢?

這個問題折磨了我大半夜,凌晨三點我醒過來,就再也睡不著了。現在羅小天在KB是一股獨大,別的董事的意見如果順著他還好,如果是逆著他的,大部分等於白說。

我查了一下北京和開羅的時差,猶豫了一下還是抱著問候的態度給羅小天打了電話。他那裡正是下午三點多,應該是在外面閒逛或者和方倩喝下午茶的時間。

電話響了幾聲,羅小天接通了,對於我能打電話他覺得很意外:「陶然啊,忙完你的拍賣會了?下一步的計劃是什麼?拍品都搜羅到了嗎?」

「差不多吧。」我笑道,「你在那邊玩得怎麼樣?是不是特別的乾燥啊。」

羅小天哈哈笑了幾聲說:「你還真說錯了,開羅的空氣比北京要溼潤很多,而且光聽名字容易對這裡有所誤解。其實沙漠裡是不缺水的,只不過是因為沙地不保水而已,當地只要挖開地面不出三四米準有地下水。而且我住的地方是你方姨的別院,種了一院子的玫瑰花,美得不像話,你查來了,也會喜歡。」

「這麼好?」我有些驚訝的道,「看樣子,先入為主的觀念害死人。拍個視頻讓我看看嘛,雖然我還沒到退休的時候,但是也要向你們學習一下。」

羅小天聽到我恭維他的話,很高興,沒幾分鐘就給我發了一段視頻。他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小院,樓房三層,院子巨大,在樓頂有一個大露臺,外面的院子裡除了火得像血的玫瑰花就是一個很大的遊泳池,異國風景特別的明顯。方倩出現在他的境頭裡大概有三秒,穿著一件幾何花紋的遊泳衣躺在太陽傘下,舉著一杯紅酒,戴著墨鏡對羅小天遙遙的舉了一下杯子。

說實話,這種生活太讓人羨慕了。

和方倩一比,我果然是一個土包子。關於享受,我從來就沒想過還有這麼多的花樣兒。

過了片刻,羅小天又把電話打了回來:「你這麼突然的打電話過來,肯定不是為了羨慕我一下的,什麼事?」

果然,狐狸還是老的滑。

「我現在拍賣行有一個得力助手,基本上不用過多參與就能運作良好了,所以我有點閒得慌。」我也不和他拐彎了,直接說,「所以問問你,還有什麼事交給我的沒有?」

「你要麼休息一段時間?」他先問。

「不想休息了,再歇下去人就廢物了。」我說。

他在電話裡呵呵了起來,笑罷問:「丫頭,你是不是在試探我,想知道一下當時我說的話還算數不算啊。」

我也笑了起來,對他道:「爸,你還記得呢。」

「我答應的事情,又是答應你的,自然記得很清楚啊。如果從準備回KB的話,等我這一次回去,和你做一下交接。」羅小天說到這裡很高興,「其實從開始我就知道,對於KB你是放不下的。」

「好吧,你太了解我了。」我本想解釋兩句,但一想他都答應了我再解釋我為什麼要回去也太矯情了,於是索性閉了嘴。

「等我回去吧。」羅小天道。

「好的。」我愉快的掛了電話。

似乎所有的一切並不像我想像的那麼難,羅小天馬上就同意把KB交還給我了,大概是我多想了。

我掛了電話,睡了個好覺。

一周以後,豆包上學了,我的空餘時間更多了,我心裡就更想回KB了。做了三年拍賣,我發現自己喜歡的還是通訊行業。

在這期間安琪帶我出了兩趟差,去見了一個民間收藏家。這個人西藏,住在一個很平常的藏族小村子裡,日子過得很清貧。但是,一進他的屋子,我就發現了整間屋子都是寶貝。

安琪在來的路上曾和我說過,她準備下下搞一期藏族藝術品的拍賣。在這幾年,我接觸過一些,但是這個裡面的水太深,我怕自己把握不住,一直沒敢深入。安琪也不是此中高手,所以這一次她策劃的主題,我實際上是不同意的。大概就是為了讓我同意,她把我帶到了藏區。

「怎麼樣?隨便拍拍都是對半的利潤。」她悄悄對我說,「這個人很實在,開價不高,但是很多東西他不願意出,就願意自留,不過我們算是發現的比較早的。要是知道的人再多一些,就沒咱們什麼事兒了。」

那人顯然是認識安琪的,對她笑了笑用純正的漢語說:「美麗的姑娘,你又來了?」

「是啊,看上了你的東西,你賣不賣先不說,我來交個朋友過過眼癮總是可以的吧。」安琪也很熟絡的和他說著。

那人笑了笑說:「歡迎歡迎,請進來吧。」

他示意我們在墊子上坐下來,然後從吊著的壺裡倒了兩杯酥油茶遞了過來。

安琪對他說:「你在這裡二十幾年了,單純的收好東西,那到一定時候總要變現的,不然你哪兒那麼多的錢維持生活。我也不是讓你全出,撿你頂不喜歡的出一些就行了。這樣,你的生活馬上就會有很大的改善。」

那人一邊淡然的喝著酥油茶,一邊對我們說:「我在這裡生活不需要錢的,一點點的錢就可以了。這些東西,我收藏了也沒什麼目的,就是為了自己看。」

這類人是屬於藏痴,很難從他手裡拿到東西。而在城市裡的很多收藏家都會主動來找到我們,要求把自己的收藏品拍賣出去。

安琪這一趟倒不是為了替拍賣,而是為了拿到更多的利潤從他手裡收東西。這樣做,其實拍賣行擔了很大的風險,不過也有不少人都這麼做,因為只要你眼睛夠毒,利潤高得嚇人。因為你所有的盈利不用和收藏家分成了。

「沒事,我就是來看看。」安琪說,「上一次偶遇,這一次專程拜訪,下一次我還來。古人都會三顧茅廬,現在交通這麼方便了,我四顧五顧也沒問題。」

接下來,我們也沒再說藏品的事,他這個算是比較實在,見我們不說生意了,也實心實意的拿出家裡吃的喝的招待我們。

安琪和我做這一行的涉獵很廣,所以不管是什麼都能和他聊上幾句。說句實在話,他家裡的自製牛肉乾確實好吃,酥油茶的味道第一口我不適應,喝到最後反而有點上癮了。

晚上我們自然是走不了的,這裡距離最近的城市還要開車三天。那人絲毫不怕我倆半夜偷了他的東西,把廂房一收拾讓我們住了下來,並且分文不收。

「你準備怎麼辦?」我躺在床上問安琪。

房間裡經常燃藏香,現在即使不點了,也有濃濃的香味兒在鼻尖縈繞。

「就當是旅遊了,在這裡住幾天再回去。」她很輕鬆的說,「這種事得靠磨的,要是一次就成了,我反而心裡打鼓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來的突然

安琪的胸有成竹讓我把心放回到肚子裡,在這裡踏踏實實的住了三天。最後留下聯繫方式,買了一件他肯出的唐卡,留下多於他開價三倍的現金離開了。

我們先找當地人租車,然後到了拉薩,最後乘飛機回到了北京。

在回去的路上,安琪問我:「陶然,你覺得這個怎麼樣?」

我問:「什麼怎麼樣?你指的是哪個方面?」

她一笑,道:「比如說長相,背景,人品,從這幾天的相處,你對他是個什麼樣的判斷,用你的社會閱歷來說一下。」

我也笑了,安琪能這樣問,說明她對這個男人的背景有所了解。只不過,從一開始,她就和我賣關子,沒透露出底兒來。這幾天,我們和那個男人住同一個院子,還經常聊天,多少也有幾分了解。我想了一下對她說:「我的判斷未必會準,你聽聽就行了。」

她對我眯著眼睛笑道:「老江湖都會這麼說。」

我笑了笑沒謙虛,對她道:「這個男人不是一般家庭出身,但是能在那個地方耗上二十年的時間,一定是和家裡決裂了。他屋子裡擺著的掛著的都是稍微普通一些的藏品,至於真正的精品,一定另有地方儲藏。而他住的那個大房子從外面看很大,但進去以後空間卻不像想像中的那麼大,應該是有密室。他人品不錯,收藏成痴,所以必定是那種至情至性的人,心思很純,一根筋的厲害,認定的事情就會去做,不求別人的認同和支持。」

安琪聽我說完以後,對我豎起了大拇指說:「說你是老狐狸一點也冤枉了,基本上猜得都對。就是關於他的身份,你猜的偏頗稍大。他的家世說出來,能嚇你一跳。」

「我確實想不到,如果是家裡特別厲害的,好像不會同意孩子愛一件東西成痴的。」我說。

「但他的情況有所不同。」安琪說到這裡壓低了聲音對我說,「他姓段。」

我馬上想到了段景琛,心裡疑惑難道是和段景琛有關係?

安琪也看出來我在想什麼,拍了下我的手說:「別往你認識的姓段的人身上想,這個姓也算是大姓的,但是在中國最有名的是哪一家?」

「大理段家,段王爺啊。」我順口就說了出來。

安琪這一次對我徹底無語了,撫額道:「大姐,你武俠小說的看多了吧。」

我實在想不起來還有什么姓段的名人了,索性認了栽對她說:「你別賣關子了,我真的想不出來。」

安琪在我手心寫了一個名字,我琢磨出那是什麼字以後真的很震驚,真沒想到這個看著與世無爭,看著像一個入世的苦行僧一樣的段大叔居然是這種家世。說句簡單的,他家的爹是比何蕭親爹身份還要高的人。

「他只不過不願意讓家裡人資助,用自己掙來的錢過這種日子。」安琪又說。

她說到這裡我就全懂了。

這個我只知道姓段的人,在我創業的時代也是攪動一方風雲的人物,他的公司應該比我的KB早創立了幾年,在我剛剛起步時,他已經是一方霸主了。做的是國內第一家的金融諮詢公司,和羅小天何蕭都是一行的。當時,他迅速崛起,在最鼎盛時期,手裡託管著上千億的資本。

後來,他突然就銷聲匿跡的,在他最如日中天的時候。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兒,也沒人知道他為什麼不幹了,把那麼好那麼大的公司說關就關了。他消失以後,商場裡有很多關於他的傳言,有人說他當時的錢都是違法所得,被監管部門查到了,為了保全自己的家族,所以他把錢歸還了回去,人也進去了。有人說他攜款潛逃了,但是又沒有看到關於他跑路的任何消息新聞之類。

細算起來,從他消失到現在,不足二十年,應該有十五年了。

我有些奇怪,震驚之餘問安琪:「你是怎麼查到他的?」

「我有我的關係網。」安琪賣了個關子,「而且我知道,他老爹最近急需要錢。可是,他們家好像錢上不湊手了。」

「你的消息還挺靈通。」我道。

安琪笑了笑:「就是靠消息靈通吃飯,我能不多想辦法賣點消息嘛。你就副管是怎麼來的,只要真實可靠就行了。你喜歡吃雞蛋,還要先去看下蛋的母雞好不好看啊。」

我被她的話逗笑了:「好吧,不問了。但是明顯很遺憾,這一次好像又白跑了。」

安琪拍了拍手裡畫軸:「這個就是進展,原來他是的東西,就算是隨隨便便的一個菸灰缸,他也是不出的。」

「菸灰缸都成古董了?」我反問。

「就是一個比喻,你較真就不好玩了吧。」安琪抱著那個裝了唐卡的畫筒說,「我睡了,這幾天睡不慣那個地方,天天睡眠渣得要死,路上不要叫醒我。」

「好」我應了一聲也套上了眼罩。

「對了。」她又把我拍起來說,「這一次讓你來,作用就是個吉祥物,你別太當真了。其餘的事有我搞定,你不用想那麼多啊。」

「理解,相信你的實力。」我說。

她對我自信的點了點頭,然後重新把自己全副武裝起來,閉上眼睛睡覺。

回到北京以後,我雖然心裡對這件事能不能成抱懷疑態度,但是表面上卻沒打擊安琪的積極性。何蕭羅小天這一類人物,從來不會在錢上著急,他們都擅長給自己留後手。從手段上和能力上,還有名氣上,段遙比他們兩個還要強。

這樣的人會因為喜歡一樣東西而經濟窘迫嗎?還有,他會為了錢出售自己的藏品?

我不相信。

不過,我的不相信沒能影響到安琪的熱情。她關於下下期的拍賣主題正如火如荼的計劃當中,前期的計劃都是她一個人在做,目的就是為了不走露風聲。等到藏品到手以後,她才會讓其他員人參與其中。從這一點上來說,她比我謹慎的多。

在我們做這些事的過程當中,時間迅速過去了一周半。

我看了看備忘錄,知道明天羅小天就要回來了,所以特意早早和方天商量好,讓他回到北京以後先到我這邊住兩天,至於他是住自己的房子還是和我同住,看他個人的意思。

第二我算準了時間去機場接羅小天,機場的廣播說他乘坐的航班晚點了四十分鐘,我和方天對視了一眼,笑道:「早知道剛才路上我就不一路狂奔了。」

來的路上遭遇了堵車,方天開著我的車在應急車道上一路狂奔,然後也不知道被電子眼拍到沒有。現在看來,白著急了一場。

不過,既然來了,也沒再回去的道理,我看了一下時間,距離他落地還有兩個小時,再上他們再取行李,估計至少要三個小時。

「去喝杯咖啡吧。」我對方天提議。

他看了看時間也同意了,我們兩個就在最近的一家咖啡店坐了下來,準備飛機落地以後再到出口處接羅小天和方倩。

方天一邊喝一邊和我閒聊,說的都是他媽和羅小天在一起的趣事,最後還說:「姐姐,我覺得我媽現在年輕了不少,這大概就是所謂愛情的力量吧。」

我也笑了笑,這一點我也發現了。女人只要找到了真愛,有了真心愛她的人,馬上就會年輕很多。

時間終於到了,我和方天又回到了出口處。

終於,遠遠的看到了方倩,方天向她擺了擺手示意,但是她看到了我們,卻面無表情,臉上戴上一副很大的墨鏡。

我在她身邊找來找去,沒有看到羅小天的影子,不由的就問道:「羅小天呢?他怎麼不在你媽旁邊呢?」

「奇怪,我也沒看到他。」方天也有點疑惑。

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方倩一步一步走到我倆面前,她沒有拉行李,雙手捧著一個盒子。

「媽,爸呢?」方天問。

他既然問了,我也就不開口了。

方倩用一隻手摘下了眼睛,另一隻依然捧著手裡的盒子。我看到,眼鏡下面她的眼睛腫成了桃子。

「這是你爸。」她說。

我和方天都沒聽懂她的話?什麼唚這是我爸?我看向了她手裡的盒子,腦袋嗡了一下。

因為我在盒子上面看到了羅小天的照片。

他穿著粉色休閒襯衫,米色長褲,依著海邊的廊橋在笑,嘴角和眼睛裡都是飛舞的光芒。

「媽,你這是什麼意思?」方天看起來比我還震驚。

我身子開始的搖晃,總覺得自己像做夢一樣,看著方倩手裡的盒子卻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這件事太突然,是不是他搞的惡作劇?

羅小天一向都是老頑童的性格,會不會是躲在暗處故意看我和方天對他去世的反應?我開始在四處搜索羅小天的可以藏著的地方。

「你爸爸在那邊突然得了傳染病,我通知你們都來不及了,從發現到去世一共用了四個小時。當地政府害怕疫情擴散出去,選擇了立即火化……」方倩泣不成聲。

我聽說過那邊的疫情,是一種類似於感冒的病毒,從發現到控制不住確實只要幾天時間,一旦發現基本都到了晚期,控制不住了。但是,相關新聞說那是在邊遠地區,而不是在開羅。

「我不相信。」我說。

方倩紅腫著眼睛盯著我說:「陶然,這是真的,你爸爸真的去世了,因病。」

我盯著她,判斷著她說的每一個字。

方倩說完這句話以後,突然身子往後仰,整個人都摔了出去,如果不是方天眼疾手快,方倩一定會摔到在在地上。

「陶然,快接過爸爸的骨灰,我要送我媽去醫院。」方天迅速冷靜下來。

在這種時候,我不得不冷靜。

我抱著羅小天的骨灰盒,認真的盯著盒子上他的照片,木然的坐在方天的副駕駛位置上,而方倩已經躺在了後座上,方天用安全帶把她固定好了。

「方天,這是在開玩笑吧。」我說。

他目光直視前方,仿佛沒聽到我的話,過了好大一會兒,他才說:「陶然,接受事實吧。」

北京城在我面前熟悉又陌生,打死我我也想不到羅小天會以這種方式離開人世。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往下流的,到醫院時已經流了一臉。

方天看了我一眼,也沒指望我能幫上忙,自己抱著方倩去了急診室。

我抱著羅小天的骨灰跟在他身後,看著他忙前忙後的給方倩交費辦住院,然後由護士把方倩推走。終於,我們坐到了急救室的外面,方天有時間過來看我了。

他雙手扶著我的肩膀看了很大一會兒,嘆了口氣說:「陶然,認清現實吧,爸爸去世了,因病。這種病有多厲害,你在新聞上也看到過。媽沒讓我們過去,也是有理由的,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現在,事情已經這樣,我希望等一下我媽醒過來,你不要再問她什麼。如果有什麼想知道的,我去問,好不好?面對你,她心裡可能會有很深的愧疚,求你放過她。」

他的話有理有據,我拒絕不了,只得點了點頭。

過了很久,急救室的門開了,醫生說方倩沒有任何問題,就是身體比較虛弱,需要臥床休息,如果不想住院,可以走了。但是,方天堅持要方倩住院,我也只好同意。

方倩醒來了,要求見我。

我抱著羅小天的骨灰盒走了進去,她第一眼就看到了我懷裡的盒子,然後一下子捂住了嘴哭起來。我打量著她,她是真的很傷心,看不出做戲的成分。

我也在默默的流眼淚,也沒了勸她不哭的心思。

我只覺得心裡很疼,這世上唯一一個對我好又沒目的的男人,就這樣走了。他走以後,我再也沒爸爸了。哪怕是這麼一個不負責的爸爸,我也沒了。

越是想越是難過,眼淚流得越是厲害。

我和方倩誰也說不出話來,相顧無言,不停流淚。

在外面一直等著的方天耐不住了,直接推門走了進來,看到我和方倩都在哭,有些急了。

「陶然,爸爸去世,媽媽更難過,你不要總是問東問西了。我們誰也不想老爸離世。」他不問青紅皂白就質問我。

我先是一怔,而後心寒。

原來不管表面看起來我們多像一對姐弟,到了危急時刻,我依然是外人。他的眼裡,依然沒把我當成家人來看。如果他對我多了那麼一點信任,也會知道我不會在他只叮囑完我以後再來追問關於羅小天去世的細節。

我是有很多疑點,也有很多事情想知道,但是,我也知道方倩和羅小天感情很好,她也是不願意他就此離開了。

他的離開,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都太突然了。

前幾天和我視頻的時候,他還是那麼鮮活的一個人,現在才過去一周多,居然就只能躺在這麼小的盒子裡了。

「方天,陶然什麼都沒說,不許你呵斥你姐姐。」方倩忍住眼淚罵了他一句。

方天看著我,臉一紅,訕訕的說:「姐姐,對不起,我只是太關心我媽媽了。」

「沒關係,我知道。」我說。

接下來的事都是方天在忙,他聯繫專業做白事的公司,準備把羅小天的喪禮辦得很盛大隆重,我聽到他掛了電話以後,卻叫住了他:「方天,這件事我和你想法不一樣。」

「怎麼了?」他問。

「爸在世的時候曾和我說過,他如果真的走了,一切從簡,不用厚葬,不開追悼會,不做任何的紀念活動。通知一下幾位親人,一起把他的骨灰撒到大海裡去。他希望能去的印度洋。」我說。

方天看著我:「姐,這是爸什麼時候說的?為什麼在我面前從來沒說過?」

我這才想起來,這是他和我說要立遺囑的時候說的,那個時候方天還不認識他,更沒有方倩的影子了。

「是在你出現以前,那個時候豆包還沒生病。」我說,「當時,他準備立遺囑,同時就說了這個。」

「那,最後遺囑立了嗎?」方天問,「如果有遺囑,我們就按他遺囑當中所說的辦,如果沒有的話,我也不會就聽你的話,如果真的從簡到那樣,別人看了還以為我們苛待老爸呢。」

「這個我不清楚了。」我說。

「他立了遺囑,在他律師那裡,你打個電話約律師過來吧。現在律師在香港。」方倩打斷了我倆人猜測說。

方天應了一聲,馬上去打了電話。

那邊聽說羅小天去世了也很震驚,但是出於職業修養,馬上同意過來。他在電話裡說:「羅先生立遺囑的時候曾說,需要在他三個孩子都在場,並且三個孩子的媽媽也都在場的情況下再讀這個遺囑。」

「好的,我會儘快安排。」方天說。

他掛了電話,和我對視了一眼說:「我通知盛清錦,同時把小崽弄過來,你通知你的媽媽吧。」

我點了點頭,覺得這樣的安排沒有任何問題。

我平復了一下情緒,然後走到外面給田青青打了個電話。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以為我只是日常打電話過去問候,很高興的說:「陶然,最近怎麼樣啊,想到媽媽啦?我和你說,要是不忙就來新加坡找我,北京的空氣又不好了。我現在天天關注北京的天氣預報,想提醒加減衣服吧,又覺得自己有點多餘了。你都這麼大的人了,還用我叮囑?」

說到這裡,她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她在電話裡說的這種日常讓我淚如泉湧,因為哭得厲害,嗓子也說不出話來,甚至呼吸聲也粗了起來。田青青終於在電話裡聽出了我的異樣,停了下來問:「陶然,怎麼了?你那裡出了什麼事了?」

我哽咽了很久才啞著嗓子說:「媽,爸去世了。」

「啊!」我聽到一聲驚呼,然後是電話掉到地上的聲音。

我又叫幾聲沒人和我說話,害怕田青青一個受不住昏了過去。到了這時,我才意識到剛才自己太心急了,應該先和劉明月說一下的。想到這裡,我掛斷了電話給劉明月打了過去,電話響了三聲她才接,很焦急的問:「剛才你和媽說什麼了?她一急差點昏過去,現在正在吃藥呢。」

「是我考慮的不周全。」我頓了一下,「羅小天去世了。」

電話裡一片安靜,劉明月的呼吸都輕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她才問:「什麼時候的事兒,什麼原因?」

「在開羅,傳染上了急病,從發現到去世一共用了四個小時,當地政府怕疫情擴散,要求馬上火化。原計劃,我今天是去他回家的,但是人趕到機場,接到方倩抱著他的骨灰盒。」

再次說起這個過程,我還是哭的聲音幾度哽咽。

劉明月聽明白以後對我說:「我知道了,至於老媽會不會去,我不敢肯定。近兩年老媽血壓和心臟都有了點問題,情緒波動不能太大。我和老爸都很擔心,這一次羅小天的去世……」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又說,「不過,我覺得一定會去的,媽的脾氣,我爸也管不了。你不用著急,節哀順變。我先安撫好老媽的情緒,然後再和你定時間。」

「好的,請你多照顧。」我說。

「我會的。」她答應了我,掛斷了電話。

第一個趕過來的人是盛清錦,她身邊還陪著司建連,司建連手裡拉著他們的孩子。羅自謙這幾年都沒怎麼見過盛清錦,看到她以後也是淡淡的。不過,盛清錦卻紅著眼睛向他伸出了手,想要抱他,他一轉身躲開了,過去牽上了方倩的手說:「方姨。」

方倩蹲下去拍了拍羅自謙的後背說:「沒事。」

盛清錦還在不遠處半彎著腰對羅自謙道:「寶寶,是媽媽啊,你怎麼不認識媽媽了?」

羅自謙不說話,倔強的站著。

「什麼時候讀遺囑?」盛清錦看到羅自謙對她毫不感興趣,索性也收起了那副慈愛的表情,直接問方天。

羅小天的律師已經從香港趕過來,聽到她這麼問也知道她的身份,就說:「需要三個孩子和三個孩子的媽媽都在場才可以讀遺囑,所以再等一下吧。」

盛清錦冷哼了一聲,轉身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第二百七十六章 有陰謀嗎

我媽田青青是最後一個到的,由劉明月陪著。很明顯,她很傷心,眼睛稍微有些紅腫,看到我以後在裡面又泛起了淚光。劉明月來到我面前,把田青青交到我手裡,低聲說:「不要讓媽傷心過度,其實她就是覺得太突然了。」

我望著她,眼睛也是又酸又澀。

羅小天的去世對誰來說不突然呢?我看了看在場的所有人,除了盛清錦以外,似乎每一個人都很悲傷。

「有事我叫你,你在外面等一下吧。」我說。

田青青能來我都很意外了,畢竟現在劉明月的老爸還活著,她為前任這樣哭,劉明月的老爸心裡會怎麼想?劉明月會怎麼想?

我想到這裡嘆了一口氣小聲對她說:「媽,不要傷心了,這件事我們都不想發生,但是已經發生了。您多保重身體,要不劉叔和明月該擔心了。」

「我知道。」她紅著眼睛拍了拍我的手。

律師看到人都到齊了,站了起來,並且打開了他隨身攜帶的公文箱,從裡面取出一份文件來。

據我目測,這份文件最多不超過三頁,心裡頓時有些不相信,他如果留遺囑,怎麼可能寫的這麼少。這一輩子,他想要囑咐,需要安排的身後事太多了。就單是他和我聊起小崽時,所說的安排也不是三頁紙能寫完的。我記得他和我聊過,他這一輩子雖然沒做過虧心事,但是虧欠過太多的人。不管是命運的安排,還是時間上的巧合,他完美的錯過了所有的感情,包括親情。最後,晚年不小心被人算計來的小崽是他最擔心的,因為他不可能看著他長大。

我還正在想著,律師清了清嗓子開始讀遺囑了。

遺囑出乎意料的簡單,一開始就說財產分割的安排的事,後面列的都是具體的分割事項。

因為很短,並且很簡單,律師用了十五分鐘就讀完並且解釋清楚了。

律師的話音一落,全場都很震驚,包括我和田青青。但是,第一個跳起來說不行的是盛清錦。

她反應特別的強烈,指著方倩道:「這份遺囑是假的,一定都是你這個老女人搞的鬼,老羅以前和我說過,他會給羅自謙留一筆足夠支撐到他長大的錢,然後還會給他留一筆創業基金,只是說不要讓我碰這筆錢而已。怎麼到了這裡,卻變成了由你監護羅自謙長大,錢的字隻字不提,還把所有的遺產留給你們母子。這不公平,並且不合理。」

說完以後她看了我一眼:「陶然,你覺得呢?」

我沒回答她的話,而是看向了方天,方天也是一臉的不敢相信。

羅小天的遺囑很簡單,他名下所有資產和公司,包括股份都交給方倩母子打理,同時每年給我百分之五的利潤做為生活費,羅自謙由方倩撫養至十八歲,成年以後,每年也是拿公司利潤的百分之五。

這份遺囑不管從哪方面說都透露著假。

「這份遺囑在律師公開以前,我也不知道寫的是什麼,並且上面有老羅的籤字蓋章和手印,你們要是不相信可以去找人鑑定真偽。說實話,對於這樣的安排我也很意外,但這老羅的意思,你們除了順從還有什麼辦法?何況,如果退一步講,我也不怕你們傷心。我和老羅在兩年前就在香港登記結婚了,不管他寫不寫遺囑,我都是他的合法配偶,合法繼承人。」方倩雖然悲傷,但是說話依然有理有據,在不動聲色間,把我們的質問堵得天衣無縫。

我看了一眼田青青,田青青也在看著我。

「媽,KB本來就是姐的,現在放在我們名下不合適吧?」方天開口。

方倩看了他一眼:「那要怎麼樣?我們放棄KB還給陶然?」她說到這裡看了看眾人,稍一停頓又說,「如果我們真的這麼做了,這份遺囑我們還當真嗎?老羅現在去世還不到三天,你們就在這裡因為遺產打破了頭,讓他怎麼能安心?怎麼能閉眼?他這麼做自然有他這樣做的道理。陶然已經成年,自己能夠獨擋一面了。這年百分之五的生活費也只是代表他的父愛,難道陶然還嫌少嗎?至於羅自謙,是他喜歡的小兒子沒錯,但是他不喜歡這個小兒子的媽媽,而且對這個媽媽的人品深表擔憂,這件事他在我面前說過,在你們面前也說過。所以他才在最後的時候決定把羅自謙交給我來撫養,直到他成年,然後每年也給他百分之五的生活費。這樣安排初看是不合理,但是細想也是合理的。我幫他打理公司已經有兩年多的時間,對於這些業務都很熟悉,將來你們只管坐著等分錢,多省事兒?怎麼一個一個反而不滿起來了?」

方倩的口才了得。

田青青這時緩緩開口了:「陶然自小到大,沒拿過羅小天一分錢的東西,來自羅小天的幫助唯一的,也就是在豆包生病期間的照顧。KB公司是陶然十幾年的心血,一步一步做到今天不易。而且,在三年前羅小天替陶然以股東身份接管KB的時候,並沒有出實質性的資金,只是由陶然寫了一份轉讓協議,在交易中心更改了股名姓名。實際上,這種不涉及到現金的轉讓協議是無效了,所以陶然現在有權拿回她的KB,至於羅小天的其它資產,我們母「不管有沒有現金交易,現在KB是老羅在管,並且在相關部門的備案裡,老羅才是第一大股東。如果你說這個無效,可以去起訴,讓法律來決定這家KB到底屬於誰。」方倩說到這裡嘆了一口氣,「我也不想管這些,但是老羅知道如果不把所有的事委託給我,他一輩子的心血就會在他去世以後煙消雲散。所以他才立了這個遺囑。以前,我覺得他的擔憂是多餘的,現在看來,一點兒也不多餘。果然,你們為了錢,不等他下葬就鬥成了烏雞眼。」

我看著方倩,忽然覺得這個女人太可怕的,黑的能讓她生生說成白的。

「這份遺囑真假我不說了,我只是說出事實。老羅在這份遺囑的時候,大概也是老糊塗了,把自己女兒的東西都送給繼妻,也是好笑。我們陶然不介意老羅的東西給了誰,只是會拿回屬於自己的。如果需要打官司,我這邊兒也有專門的律師。你考慮幾天,然後給我們母女一個答覆。」田青青現在已經冷靜了下來。

這份遺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問題,但是又沒證據說明這就是假的。因為太假,反而又有點像真的了。

律師在這個時候又清了一下嗓子說:「諸位先不要爭,還有一份補充的,是關於羅先生名下都有哪些資產的。」

我們都靜了下來。

他一個一個的讀羅小天的資產。

前面的都沒問題,是羅小天這麼多年奮鬥來的,到了後面,我覺得就有點可笑了。KB我就先不說了,因為在外人眼裡,KB公司確實是羅小天的,我雙手奉上送給他的。但是,說拍賣行是他的,我就有點兒不服氣了。

等到律師讀完以後,我笑著問方倩:「拍賣行這三年以來都是我在打理,並且成立的資本是我自己的,只是在成立初期老爸幫我跑過盯關的手續,第一期的拍品是您幫忙組織到的。但是,自那以後,你們沒有一個人插手過拍賣行的事。何況,這家拍賣公司的法人是我,怎麼會變成了老爸的資產?」

我的話音一落,律師又拿出了一份文件,遞給了我說:「您可以看一下這個。」

我接到手裡一看,差點暈過去。我手裡的文件是關於拍賣行法人更名的。因為這家公司我沒想著上市,也就沒設立什麼股份股權,法人是誰,公司就是誰的。

「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拍賣公司更名?」我問。

「這裡全套的資料,有您的印章,如果您說不知情,這有點假吧?」律師說。

我看著他一言不發。

田青青握了一下我的手,示意我不要說話,而後她含笑問道:「還有什麼,您索性一下讀完吧。」

律師又打開了幾份文件,但都無關大事了。

他說所有的文件就是這些了,話音一落,盛清錦就炸開了:「方倩,老羅的死到底是怎麼回事?該不會是被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害死的吧?否則你怎麼會連最後一面都不讓我們去見。」

盛清錦雖然招人討厭,但今天的話說得很爽快,也只有她說得出這樣的話。我看著方倩,想聽她的回答。

方倩看著盛清錦冷笑了一聲:「你有所懷疑,可以去查,但是現在遺囑已經公布了,不管你們有沒有意見,我都會走下一步的法律程序,不服氣的可以上訴。今天就到這裡吧,如果是來給老羅送行的,我歡迎,如果是來搗亂了,我會請保安過來。」

我什麼都沒說,拉著田青青站到一旁。現在老爸的死也成疑問了,只是就算我此時大哭大叫大鬧,於事又有什麼幫忙?

盛清錦卻不肯,上去就要奪律師手裡的文件,還一邊說:「我看看上面的公章,我看是不是羅小天的親筆籤字,我告訴你們,方倩,做假是要遭報應的。羅小天泉下有知,也不會放過你們母子。」

她說得咬牙切齒,看樣子是為了錢動了真怒。那個律師眼疾手快,再慢一步,遺囑就會被盛清錦扯到手裡了。

在律師讀遺囑以前,我對羅小天死的這麼突然只有略有疑問,現在看來,疑問很大。所有的一切都到了方倩的手裡,而且她有一切合法的手續。

太假了,或者太真了,都會讓產生這不是真的想法。

盛清錦是被保安強行清出去了,司建連在門外也是一陣罵,然後居然拉著盛清錦走了。我看著方倩和方天,這一刻我又想到了顧一笑的話。

到了最後,羅小天的後事還是辦得很隆重,沒有遵從他生前所說的把骨灰撒到大海裡,不舉辦任何的悼念活動,不請任何非親人的人參與葬禮等等。

我一身黑衣站在最前面一排,眼淚都流幹了。這樣的人來人往不是羅小天喜歡的,他雖然在感情上有點渣,但骨子裡是一個很孩子氣,很追求本真的人。他不喜歡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不必要的應酬從來不去,雖然一生未婚,但個人私生活還算是乾淨,唯一談過感情的女人就是田青青和方倩,細看戴著黑色禮帽,抱著一束黃色向日葵的方倩,我忽然發現她的五官和田青青很像。而盛清錦和羅小天,基本屬於一夜|情的存在。所以,盛清錦沒來參加葬禮。

老天大概也是有情的,在葬禮結束的時候下起了淋淋的小雨,賓客們很快就走了。

方天母子把羅小天葬在了北京,是最好的西山公墓。這裡風景很好,頭枕玉泉山,左邊是連綿的西山,右邊就是圓明園和頤和園,站在他的墓前能看到昆明湖的湖面,遠遠的就像一面遺落在山間的巨大鏡子。

「姐,走吧。」方天過來拉我的手。

不自覺的,我躲開了他的手,往田青青身邊靠了靠:「你先走吧,我再站一會兒。」

他沒走,在小雨裡站到我身邊,我和他各自撐了一把傘,兩道雨簾隔在我和他之間。

「姐,你也懷疑這份遺囑是假的?是我和我媽做出來的?」他問。

我抬頭看著他紅的,真誠的眼神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道:「說實話,到了現在我已經分不出真假了,我覺得像做夢一樣。一個鮮活的人,說沒就沒了,這麼突然還會安排好自己的身後事,老爸真是有先見之明。」

方天陪我站了很大一會兒,直到方倩讓人來催他,他才對我說:「公司的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是這樣的安排,KB和拍賣行我會還給你,等它們到我手上,我就還給你。」

說完,他拿著傘轉身離開了。

在雨裡,只剩下了我和田青青。

我們並排站立,誰也沒說話。

過了約摸有半個小時,劉明月自遠處走了過來。我看到了她,對田青青說:「媽,明月來接你了,你先回吧,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和老爸聊聊。」

田青青一隻手撐傘,另一隻手把我抱到她懷裡,也不顧雨水打溼了她的頭髮和衣服。同時她在我耳邊輕聲說:「陶然,你放心,你老爸自己的東西,我們不覬覦也不奢望。但是你自己打拼來的,我一定替你要回來。」

「媽,沒事,我自己也行。現在我也不是身無分文,在別人那裡,我還有投資。」我安慰她道。

「有錢生活是一回事,自己的勞動成果被別人搶走是另一回事,我不會把這兩年事混為一談,所以你放心好了。」她說。

劉明月走近以後,她沒多說話,對劉明月說了一聲:「咱們先走吧,讓她自己靜一靜。」

她們走後,這裡馬上安靜了下來。我看著墓碑上的羅小天,眼淚再一次決堤了。他是這個世上,第一個讓我感到溫暖的人,今天就這樣走了,毫不留連,連最後一面我都沒能見上。

「爸,你知道不知道啊,我以為你這樣的被害至少要活到八十歲呢,當時你和我說要把羅自謙託付給我時,我還笑話你想死這件事想得太早了。但是……沒想到,它比我想的來的還要早……」我說到這裡,泣不成聲。

這幾天我忍著眼淚,應付著方天母子請來的各路賓客,今天終於清靜了。

我哭了一會兒,慢慢平靜下來,對著羅小天我有些說不出話來了。可是,有些話不對他說,我還能對什麼人說?我想了想,苦笑了一聲道:「爸,你的突然離世疑點太多了,我卻又找不到任何的證據。您兩年前和方倩登記結婚,為什麼一直瞞著我?您到了這個歲數,想要結婚,我都是支持的。現在,她突然拿出她是您正式妻子的證據,我什麼質問的話都問不出來……一步一步,我都是被動的,我倒不是在乎所謂的公司,在乎的只是你能多陪我幾年。現在這麼突然,我覺得像做夢一樣。」

……

回答我的只有雨,越下越大的雨。

……

「爸,你到底經歷了什麼?為什麼會這麼突然?」我又問了一句。

我的聲音被雨聲淹沒了。

雨下到四周白茫茫一片,我什麼都看不清楚了,面前的羅小天的照片也看不清楚了。

我轉身準備離開,在這裡再待下去,我怕在車上等我的豆包不顧雨大衝過來找我。他要是淋感冒了,可怎麼辦?

我一回頭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隔著雨幕,我依稀看到是一張熟悉的臉。

「陶然,我在一旁看了很久,知道你很傷心,但是為了不給你找麻煩,又不怕上來。只好等所有人都走了,才過來。你怎麼樣?這幾天,你是怎麼熬過來的?」他問。

我看著因為一層雨,他的臉就像和我隔得很遠。我眼睛裡又全是淚,看到的東西都是重影的,看了他一會兒,我的眼淚流得更多了。

「陶然,你想哭就盡情的哭吧。」他往前走了一步,把我的傘籠罩在他的大傘之下。

顧一笑的聲音現在是溫和寬厚的,我再也不忍不住,大聲哭了出來。可能是因為憋得太久了,眼淚流下來時,一陣說不出來的放鬆。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身子搖搖晃晃的站立不穩,他伸出手輕輕的把我摟到了懷裡。這種踏實的感覺多久沒有了,我不知道。可是,現在的我只知道,在他懷裡哭很安全。

我哭了很長時間,終於把胸口的積鬱之氣都哭了出來。最後,我抬起頭,看顧一笑的時候,看到了他臉上淺淺的笑。

「沒事了,走吧。」他說。

雨也沒有剛才下的那麼大了,他和我撐著兩把傘,隔著不遠的距離並排走著。眼前是筆直的一條兩旁栽了高大松樹的甬道。

「陶然,你的事我聽說了,其實也不叫聽說,是我刻意的打聽。我也知道,羅小天的死疑點很多,而且你還找不出什麼證據來。現在公司的備案,股本的備案,股東變更這些資料的法律手續都是全的。你被人用了三年的時間算計成了一個窮光蛋,偏偏你又無力反擊。我都知道。」他慢慢的說著。

顧一笑對我的情況了解的還真清楚。

這幾天我人在北京,卻託了可靠的國外的朋友去查了這些資料,都是全的,沒有任何的疑點。我本來想不通為什麼,後來忽然想到有一次我把護照和綠卡給了方倩,讓她幫忙辦了一件什麼事。當時那件事很小,我完全沒往心裡去。現在想來,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已經在算計我了。

「很可悲,也很可憐,對不對?」我站住了腳步抬頭看向顧一笑。

他伸出手把我散落下來的頭髮別到了耳朵後面:「不是,我只是覺得你太善良了,上了這麼多次的當,早就應該知道人心險惡了。可是,你卻依然相信別人。這既是難得,又是傻。」

我輕輕呵呵了兩聲,轉過身去繼續朝前走去。

顧一笑也跟在我身後,繼續說:「這件事,肯定不會就此結束,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開口。」

我沒說話。

現在我沒有什麼可以用得到他的地方,他的生活未必如我看到的那麼好。而我也未必就像他看到的那麼壞。

轉眼我們就到了公墓門口,司機車子和孩子都在一旁等著我,我對顧一笑輕聲說了一句再見,然後我就上了車。

豆包坐在我身邊,抱住我的手說:「媽媽,你想哭就哭吧,我是你堅實的後盾。」

我的眼淚這一次是帶著笑流出來了。現在,我是孤立無援,而且一夜回到了解放前,可是我身邊還有豆包,只要有他在,我就還有鬥志。

「我沒事,就是因為你姥爺去世,我心裡特別難過。但是,只要是人,總會死的。生老病死,是人生最不可避免的事,這件事不關乎你的地位身份和錢,在這四件事面前,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我對豆包說,「其實,媽媽也有一天會死的。」

「我不要媽媽死。」豆包打斷了我,抱著我的手更緊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重新歸零

我抱著豆包看了一會兒外面還在下的雨,想了很久才說:「媽媽知道,所以媽媽會儘量活的時間長一點兒。」

豆包還是固執的說著那一句話:「我不要媽媽死。」

傻孩子,這件事是人力無法控制的啊。但是,我沒再說什麼,只是重複的說了一句,好的,媽媽不死。他一下就開心了起來。

羅小天的葬禮結束了,我送走了田青青和劉明月,這才真正回過神兒來。

貌似,我又在一夜之間回到了解放前,所有的一切都重新歸零了。

真好,老天就像害怕我會安逸的躺下來休息似的,只要我稍微鬆一口氣,馬上就會出事。說實話,這樣反反覆覆的,到現在我都膩了。

可是,我除了是自己以外,我還是一個媽媽,總不能看著豆包一輩子都這樣吧。我總要給他拼出點兒什麼吧?何況,我即便是真的膩了,對於拿回自己的東西,我還是很有興趣的。

我沒急於行動。方倩敢這麼做必定就把一切想周全了,我現在著急忙慌的去查,估計什麼都查不出來。到不如輕輕鬆鬆的先休息一周。

我在家休息的第二天,劉爽就給我打來了電話:「陶總,現在公司真的徹底由方倩接管了?怎麼辦啊?」

「先由著她去,你現在什麼都辦不好,倒不如好好的給她做事,有什麼事兒的話,你也能通知我一下。當然,我覺得她是不會留你在她身邊的。」我說著嘆了一口氣。

劉爽笑了笑說:「陶總,這一點你放心,我應該還能在總裁助理的位置上坐穩了。」

「那就全看你的了。」我說。

「好的。」劉爽對我道,「您等我的好消息。」

劉爽現在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能說出這樣的話看樣子心裡有幾分把握。

我掛斷劉爽的電話,方天的又打了進來:「姐,我有事找你。」

「什麼事?」我問。

「KB的事,我完全不知情。」方天說。

我笑了笑,沒說話,等他的下文。果然,他嘆了口氣又說:「我和我媽說了,讓她把公司還給你,被拒絕了。」

我又笑了笑。

這個答案是意料之中的,誰願意放開這麼大一家公司?只是看過KB的財務報表,沒人禁得住這樣的誘惑。

「姐,如果有一天KB能到我手上,我一定還給你。」方天又說。

「謝謝你,但是現在我心情特別的不好,一是羅小天突然去世,二是公司突然易主。這些,我都有點接受不了,所以你的這些話就先別說了。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更何況你說的事要發生也會在十幾二十年以後,那麼遙遠的承諾,就不要說了。要是沒別的事,我掛了。」我倦倦的說。

方天沒說話,聽他沉默了三秒以後,我掛斷了電話。

豆包是在三天以後正式開始上學的,他上的是一個國際學校,學費貴,但是可以住校。我考慮到近期自己可能會比較忙,就給他選擇了住校。一開始,他很不樂意,但是聽完我的解釋以後,堅強的抱著我說:「媽媽,你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我對他笑了笑,親了他一口,然後離開了學校。

在學校門口,我遇到了司建連。

看樣子,他是刻意等我。看到我以後,他拉開了車門說:「坐一下,聊聊吧?」

他的架勢讓我無法拒絕,因為看到車上坐著盛清錦。有她在,我們還真的可以聊一聊。我大大方方的上了車問:「去哪兒,聊什麼?」

「羅小天的死,地方隨意。」盛清錦說。

今天的她看起來冷靜理智了不少,說話也稍微有點的邏輯性了。

我們在距離學校兩條街的一家咖啡廳坐了下來,司建連要給我點咖啡被我攔住了,對他說白水或者果汁。他疑惑的看了我一眼,還是照辦了。

這樣,就讓盛清錦感到十分不爽了,她看了司建連一眼:「有話咱們就直說吧,別浪費彼此的時間。」

我點了點頭。

盛清錦開口道:「你覺得羅小天的死有沒有問題?」

「覺得呢?」我反問。

她冷笑了一聲道:「陶然,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和我玩太極?」

我沒說話。現在的我和從前不同,稍微帶此猜測的話,我都不會直接說出口,要說也是借別人的嘴來說。

盛清錦激了我一下,看到我依然不動聲色,最後無奈的說:「好吧,我覺得一定是有問題的。」

「差不多吧。」我說。

她眼睛一亮:「那你計劃怎麼辦?」

「你覺得我能怎麼辦?」我反問,「我現在都到這一步了,還能怎麼辦?反正我又餓不死,慢慢等著吧,或許這是老天讓我退休的一個契機。」

盛清錦一臉的不相信,切了一聲:「現在我和你是統一戰線的,何必在我面前裝呢?」

「沒裝,說的是真心話。」我說。

盛清錦套了我半天的話,沒得到實質性的東西有些急了。

就在這個時候司建連突然開口道:「清錦,你先出去一下,我和她說。」

盛清錦還真的是很聽司建連的話,乖乖的走了出去。

咖啡廳裡,只有我和他,四目相對,看到的都是對方眼睛裡的恨意。

「她不在,我索性也推開窗子說亮話。」司建連道,「現在KB已經成了無人無主的公司,以方倩的性格,在她手裡公司只會儘快倒閉,所以我會想辦法把KB拿回來。現在資金上是不足的,你如果願意和我一起幹,你出錢我出力,拿到公司以後一人一半兒。」

我笑了笑,他做的事我都能做,如果錢都是我出的,要他有什麼用?我現在也比以前涼薄了很多,唇角一勾,笑了笑:「我短時間內是沒這個計劃的。」

「陶然,你不是這樣的人。」司建連目光灼灼的盯著我說。

我看了他很久,陡然一笑:「人都是會變的,現在我就是這樣的人。」

司建連一臉的不敢相信:「KB是我和你的心血,到了這一步,易主的這麼容易,你心裡難道沒什麼想法?」

「想法還是有的,但是卻不想再有行動了。」我說。

司建連不管怎麼說,我都是這句話,他從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最後變成了無可奈何,最後道:「好,放棄的話是你自己說的,那我找別人合作,你別後悔。」

我點了點頭說:「我不後悔。」

他站起來就要走,看樣子對我是徹底無語了,我看著他的背影叫住了他:「司建連,看在你這麼誠心想和我合作的份兒,我免費送你一個消息。」

他回過頭,看著我。

「方倩的合作對象好像是那個犯精神病的顧天寶,你自己多注意一點兒,別讓那個精神病把你算計了。」我說。

他臉色一變。

顧天寶手裡的錢是不多,但是他用自己財團的地股權,倒是換了一批不錯的盟友,時至今日,居然都肯和他合作。

這個消息是我新得到的,所以才又把計劃往後按了按。

現在,最主要的事是找出羅小天非正常死亡的證據,只要找到這一點,所有的一切都會被推翻,到時不管有沒有遺囑,大家得到的東西會相對公平。

當然,我肯定也會有傾向性的把最好的資產劃到我自己的名下。

我不是聖人,而且現在有也有越來越腹黑,越來越實際的趨勢。

沒辦法,現實一耳光一耳光把我教育出來了。

我沒辦法和司建連夫妻合作,只能先把他們放出去吸引火力了。他們以為我還是從前的陶然,會對過去發生的一切選擇讓他過去。

可惜,現在的我和以前不同,在我心裡,這一對賤人的事永遠也沒過去。只要他們有想翻身的機會,我就有再一次踩死的衝動。

我和司建連夫妻告別以後,回到家裡,但是,在家門口遇到了段景琛。他看到我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還是擔心。

「怎麼了?」我問。

「知道你的事,過來看看。還有就是在開羅我有幾個朋友,是原來一起維和過的僱傭兵。他們認錢,但也講義氣。你如果要去查,我會讓他們替我保護著你。」段景琛說。

他的話簡直就是雪中送炭,我心裡一動:「可靠嗎?」

「我們一起出生入死的交情,讓他們可靠,錢也能讓他們管住自己的嘴。」段景琛說,「聽你這意思是想去了,什麼時候去?我給你提前做安排。「

我想了一下:「和你就不客氣了,我計劃明天後天就出發,但是不直飛,中間中轉一下,造成我在別的地方度假的假象。然後我再悄悄的過去。」說著,我看了一下四周,「現在,我總覺得有人在監視我。」

他馬上警惕的朝四周望過去。

「你就別看了,看到也沒有用。現在,我就是希望他們能把我每天做了什麼都匯報回去。」我制止了他的動作。

他笑了笑:「我太大意了,但是你這樣做,安全嗎?」

「安全。」我說。

其實我們都知道,哪有絕對的安全,只要人出了國門,方倩隨時都可以用弄死羅小天的手段弄死我。在國內,她大約是不敢動手的。

「行,我回去就給你安排好人。」他說。

「這樣,我和那邊你安排的人完全不碰面,他們暗中保護我就行了,至於錢什麼的先從你哪兒出,再從我分紅裡扣出去。」我說。

「這個你就不用在意了。」他打斷了我說,」你準備出發的時候,把航班告訴我。」

有了段景琛的參與,我吃了一顆定心丸。

第二百七十八章 我不相信

我從北京出發了,出發前方天給我打電話問我去哪兒,是不是要調查羅小天的死因,他說:「姐,如果你要去調查,我陪你去,那邊兒不安全。」

「不是,我只是去旅遊。」我說完掛了電話。

他都能這麼想,可見方倩母子對我盯的有多嚴。我想到這裡,自己笑了笑,然後輕聲說:「成也是它,敗也是它。不管是為了誰,這一趟我必須走。」

上了飛機,手機就沒信號了,我關了機閉目養神,眼睛閉得時間長了,不知不覺居然睡著了。我的旅遊是沒計劃的,隨機買了一班最早去新加坡的航班,在那裡呆了三天,而後轉道去了泰國,在曼谷地待了兩天,然後又飛去了俄羅斯的聖彼得堡。在這裡,我遇到了段景琛安排的人,換了一個身份,直接去了開羅。

真正站到開羅的大街上,我才理解了當時羅小天和我視頻時的那种放松和倦怠是從哪兒來的。這個城市倒不是說多適合生活,而是氣氛,大街上那種自由的沒壓力的氣氛讓人來了就不想走,尤其是看慣了大城市的玻璃幕牆以後,在這種只有矮樓的地方,時不時就能從路邊看到旁人家的庭院裡有花枝探出來,街人行走的是各種膚色的人。

準確的說,這裡不是開羅,而是距離開羅八十公裡的一個小鎮子。走在這裡的街道上,時不時還能看到一些熱帶植物,給人時光錯亂的感覺。

我拿著手機接到了一條信息,上面是我所能住的酒店信息。我向路邊的人打聽了一下,知道這家酒店距離我不太遠,走路只有十分鐘的路程,就拉著箱子一路走了過去。

在前臺拿出護照以後,我很快辦好了入住。

這家酒店最高才三層,每一層都有一天很大的露天遊泳池,池邊有遮陽傘和躺椅,有人躺在那裡曬太陽。我看看了身後沒人跟著,才進了電梯。

誰知我才在房間裡把衣服從箱子裡拿出來,就有人敲門。

「誰?」我隔著門問了一聲,然後才看到門的旁邊有個可視對講。我打開了對講,一個戴著墨鏡的男人出現在屏幕裡。

他大約也知道我打開了對講,摘下眼睛對我微微一笑:「段先生和我約好的。」

我當然沒這麼簡單就讓他進來,問:「他還說了什麼?」

這個男人笑了一下,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打火機在我眼前晃了晃,我認得出來,那是段景琛常用的。這下,我把心放回肚子裡,打開了門。

他進來以後打量了一下房間,甚至走到陽臺上查看了一遍,然後才在單人沙發上坐了下來:「你還挺謹慎,這一次涉及到的錢,數額估計又不是。」

說到這裡,他卻沒問我的意思,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輕輕的拍到桌子上說:「你能用到的人的電話都在這兒了,而且這些人我也都去調查過,估計你不會有什麼新的發現。」

我拿起來一看,上面是羅小天所住酒店的電話,客房服務員的電話,報案以後警察局的電話,負責這件案子的當地警察的電話等等……

總之,我想要接觸的人都在上面。

他看我掃了一眼,又道:「我基本上替你查了,從這些方面查出真相的可能性很小。所有的證詞都指明一件事,那個中國的羅先生是感染了傳染性病毒而亡。而在這裡,每年遊客發生這種傳染的概率大概是萬分之三,他很不幸。」

我想就是因為有這個概率,所以方倩才在這裡動的手吧。

「你要是不相信,再去查一遍。不過,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在你來以前,已經有一個中國人派人查過了。」他又說。

「是段景琛麼?」我問。

他搖了搖頭:「應該不是,他用的人是我,所以不會再找其他人了。」

我不由在心裡猜測,那會是誰?

他交待了我一些注意事項以後就離開了,我知道除了他以外,段景琛一定還安排了其他的人暗中保護我,所以這一晚睡得還算是踏實。但是,反反覆覆的醒,想的都是他說的話。

事情看起來真比我想的還要難調查。但是,不管有多難,我都來肯定是要找到一個真相的。只是,另外一個中國人會是誰?

我在開羅待了一周,事情沒有任何的進展。如那人所說,我問的結果和他調查到的是一樣的。我鬥志滿滿的來,沒想到卻這麼失敗,心裡那種說不出來的挫敗感讓我特別的灰心。

再在這裡繼續呆下去又有什麼意義?事情都被方倩做絕了,她自然不怕我來查。

想到這裡,我忽然意識到,似乎我弄錯方向了。現在我不應該來到事發地,而是應該注意方倩的動向,她要完成這件事,自己一個人是不可能的,那身邊肯定要有幾個靠得住又不經常出現的人,我應該先從她的交際圈開始啊。

不過,這邊沒查出結果,反倒讓我死了從這邊警察這裡找到問題所在的心,想直接飛回北京,從方倩的人際圈兒開始入手。或許,我去英國她的城堡,也能得到更多的東西。

想到這裡,我一刻不停的停了返回北京的機票,決定明天就走。

所以,這個晚上是我在這裡的最後一個晚上。事情又變成了這樣的局面,我想找個地方安靜的坐一會兒,同時我給段景琛打了電話,告訴他我要回去了。

「什麼都沒查出來,對嗎?」他在電話裡問。

「是,她把事情做得很乾淨。」我說。

段景琛在那邊嘆了一口氣道:「你要去我其實就是想勸你的,但是考慮到你的性格,自己不親自跑一趟絕對不會死心,所以就由著你去了。其實,這件事從開羅查,根本查不到什麼。你回來吧,國內更安全一些。」

「我訂好了機票,明天就回。」我說。

他笑了笑:「這樣,我就放心了。晚上早點睡,回來再聊。」

我應了一聲。

但是掛了電話以後,我嘆了一口氣,去酒店的遊池邊坐了一會兒。正巧我才坐下,就看到不遠處的冷飲亭子有新的果汁出來了,我對待者抬了一下手,他馬上把果汁送了過來。

這裡的夜空乾淨,能看到滿天的星星,還能看到銀河。我躺在躺椅上,喝著果汁看著星星,緊繃了許久的心慢慢放鬆下來。

只是,一看到這裡的天,我就會想到羅小天,然後心裡各種難過,最後還不知不覺流下眼淚來。我明知道他的死是有問題的,卻一點線索也查不到。

一杯果汁下肚了,我有點迷糊,但是還沒想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睏乏,我就昏睡了過去。

醒,我是被人用涼水潑醒的。

睜開眼睛,我看到我在一間燈光昏暗的房子裡,地面是沙地,房子的牆壁也是土牆,有幾個穿著長衫的人蒙著臉,正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我心裡一怔,明白自己這是出事兒了。

我在心裡苦笑,真沒想到都要走了,反而會折在這裡。

其中一個朝前走了兩步,手裡拿著照片借著燈光看了一眼,然後又打量了下我的臉,用英文問:「你是陶然。」

我心裡咯噔了一下,點了點頭,但同時卻緩緩開口說:「我大概猜得出來,有人要買我的命。不過,我也可以和你們談個條件,如果你們放過我,我給你們十倍的價錢。考慮一下?」

我努力的不讓自己緊張。

那人沒想到我會這樣說,怔了一下,然後看了看同夥的眼睛。

這時另外一個說的是當地話,我聽不懂,但隱約猜得出來他們在猜什麼。就在兩人討論的時候,有人蹲在一邊兒的地上打開了一個簡陋的醫療箱子,從裡面取出一個針劑,而後朝我走了過來。

那兩個正在討論的人停了下來,其中一個伸出手制止了正要給我打針的人,兩人又說了很久。

最後第一個和我說話的人好像被說服了,他有些失望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往前走了兩步,蹲到我面前說:「我是想放你一條生路的,但是我的夥伴不同意。他們說的也有道理,我們做這件事就是拿了錢要就要辦事,不能因為掙你一個人的錢,斷了以後的財路。今天就要送你上路了,不妨讓你死個明白。這個裡面是病毒,靜脈注射以後,大概需要半個小時就會發病,症狀和發燒感冒差不多,但是更難受一點,而且會疼,嗓子會啞掉說不出話,四肢酸痛到不受控制,政府發現你的症況以後會迅速隔離,基本上百分之百不能治癒,然後會被火化。」

說到這裡他站了起來:「你的人生,很遺憾的只能到此結束了。」

我聽得渾身汗毛倒豎,身體冰涼的就像掉進冰窖一樣。那個人拿著針管一步一步走過來,我想掙扎卻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綁了起來。

我全身上下唯一能動的就是嘴了,到了臨死的時候,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用最大的力氣喊救命。但是,他們一點也不著急,就像我的聲音傳不出去一樣。

那人來到我面前時,我全身都被驚恐控制著,一個字也喊不出來了。

打死我,我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我會死在這裡?

開羅,這個我只來過一次的城市,居然成了我的死亡之城?

就在針頭都要碰到我的皮膚時,那扇破舊的木門被人一腳踢開,然後衝進來幾個迅速的把那些人制服了,同時有一個瘦瘦的身影跑到我面前,把我從地上抱起來,焦急的問:「姐,你沒事兒吧?」

我聽出來是方天的聲音。

但是,事情到了這一步,他不管做什麼,我基本上可以判斷,羅小天的死完全是方倩一手策劃的。

房間裡的局面很快就被控制住了。至於那些人是怎麼處置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方天把我從房間抱了出去,然後放到了車子上。

我看了一眼車窗外面,外面是一望無際的沙漠。

怪不得那些人不怕我喊,原來是這種絕佳的做案地點。看著外面,我想到了羅小天,他大概也是這樣被人弄死的吧?

眼淚不爭氣的掉了下來,我狠狠的看著在前面開車的方天,他不開口,我也不想說話。

車子開得很快,沒多久就到了公路上,然後開了大約一個小時,我們到了一個裝飾精緻的小院子。我看一眼就認出來,這是羅小天和我視頻時所住的那個院子。

「下來吧。」方天拉開了後在的車門,然後把我抱了下來。

我能說什麼,我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因為我的手腳都還沒被解開。他抱著我進房間,用腳踢的門,繞過了大廳以後,他轉到了樓梯間,打開一扇門,裡面是向下的樓梯。

他沒猶豫,抱著我走了下去。

這是一間布置的還算溫馨的地下室,生活設備很全,衛生間客廳臥室都有。

他把門鎖好以後,隔著一道很粗重的鐵柵欄門看著我。

「方天,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問。

他從柵欄裡給我扔了一把刀子說:「自己割開繩子吧,以後你就住在這裡,會衣食無憂一輩子的。」

「你要幹什麼?」我問。

他又看了我很大一會兒:「我勸過你,不想讓你過來。而且,我說過的保證都是真的,只要我接手了你的公司,我都會還給你。但是你不聽勸直接就來了,你說一邊是你,一邊是我媽,我該選擇誰?」

「這話還用問?」我冷笑了一聲,「你選的是你媽。」

「我也很矛盾。」他皺著眉對我說,「你們兩個我都不想失去,羅小天我也不想失去。但是,我沒想到我媽會真的動手。其實,最終的導火索還在你身上,如果不是你打那個電話說要拿回KB,她大概不會這麼早動手。」

我心裡咯噔一下子,原來起因是這個,看樣子真的是我害了羅小天。如果不是我,方倩不會這麼早動手。

方天看著我:「我一直知道她的計劃,也一直在勸,就在前一段時間我還以為媽媽被我勸動了。但是,後來我問了刺激到她的,還是你。羅小天想把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你。她說倒不是在乎這點錢,而是覺得她付出了那麼多,我和她加起來,居然不如你在羅小天心裡佔的比重多,而傷心。」

我看著他,特別不解的問:「所以呢?你覺得你媽做這件事是有理由的?是對的?」

「不對,也沒理由。」他搖了搖頭說,「但是,她是我媽媽,我總不能親手把她送到警察局。所以在知道你來到這裡以後,我就迅速的趕了過來。如果我再晚一步,現在你差不多就是一個死人了。」

我看著他:「接下來呢?你準備怎麼處置我?」

「你先在這裡住下來,有什麼需要我都會安排人去做,但是,從今天開始,你大概是沒自由了。我一個月來一趟這裡,我來的時候可以陪你上去曬太陽遊泳,甚至是散步。但是我不在,你不能離開這個房間一步。」他說。

我覺得毛骨悚然,他的意思就是把我軟禁起來了。

「現在我還要去做些善後的事,你就在這裡先委屈一下。」他轉身就走,走到了一半兒又轉了回來,「對了,我建議你不要有什麼逃跑的想法,只要被我發現一次,我就會打斷你的腿,或者折斷你的胳膊,如果你向別人胡說什麼,我會讓你永遠都說不出話來。你是我姐姐,不要逼我做這麼殘忍的事。」

「方天,你……」我看著他,真想大罵一頓。

他看了我一眼,很溫和的一笑道:「對了,豆包我還會像以前那樣照顧的,所以你可以在這裡放心的住下來,以後每年豆包生日,我都會拍照片給你看。」

這一次,他說完轉身就走,沒再多停留一分鐘。

我手機不見了,隨身的包包沒有了,全身上下唯一的就是這一身衣服,還有一把他扔在不遠處的刀子。

我手腳並用,蟲子一樣爬了過去,用嘴叼起來刀子,先割斷了手上的繩子,然後割斷了腳上的繩子。

我一邊在心裡對自己說不要亂不要急,一邊飛快的想要怎麼脫身。

在我失蹤的時候,段景琛的人有沒有發現?理智告訴我,是會發現的,但是追過去以後又能怎麼樣,只能發現幾個人的屍體,然後我不見了?

這樣的撲朔迷離會讓他推斷出什麼?我在國外還有仇家?如果他一個方向調查錯誤,我被他找到的時間就長了。

方天回去以後又會怎麼辦?把段景琛的人都殺了?剛才他衝進房間救我的時候,我看得很清楚,他帶的是全副武裝的僱傭兵,有槍有刀有身手的……

想到這裡,一切似乎陷入了死局。

我越想越亂,最後連時間也判斷不清了是白天還是黑夜了。

只知道過了幾個小時以後,有一個當地人長相的女傭給我送了吃的來,是牛奶麵包還有一包小鹹菜,是按照我的生活習慣給的配餐。

我當然沒和他置氣,沒扔東西沒摔碗,把飯吃得乾乾淨淨,然後問那個現在幾點。她對我笑著擺了擺手,示意自己聽不懂英文。

我無語了,方天還真是會算計,不給我任何和外人交流的機會。

我按照送飯次數算著時間,就這樣煎熬過去了七天。

這七天,方天沒再露一面兒。

最開始,我度秒如年,到了吃飯的時間看到人臉都有點崩潰的感覺,後來我在閒下來時,就做瑜伽,打坐冥想,慢慢的心靜了下來。

這樣一來,時間就過得快了。

一個月迅速過去了,方天也出現了。他拿著一個PAD出現在我面前,對我說:「裡面有豆包的視頻照片,你看看。」

我欣喜若狂,打開了PAD。

他錄的是豆包和小夥伴們一起打藍球的視頻,豆包跑著摔著,我看著哭著笑著。

除了三段小視頻,裡面還有幾十張豆包的照片,照相水平挺專業的,我貪婪的看著。

最後,我情緒平靜下來了,方天對我說:「看你在這兒過得還挺好,我放心了。」

「和你談個條件吧。」我說。

他搖了搖頭:「如果你的條件是讓我把你放出去,就不用談了,我不接受。也不談,這件事沒辦法做,你出去了,我們母子就要進來。如果說以前只是我媽一個人,現在因為你,變成了我們兩個人。」

方天很聰明。

「那你要關我到什麼時候?」我問。

「到我媽去世。」他說。

我在心裡算了一下方倩的年齡,覺得出去無望了。她要自然離世,至少還要有二十年,到時候我都六十了,出去做什麼?等死?

「顧一笑在找你,段景琛也在找你,他們都不相信你死了。」方天說,「不過,除了這兩個人以外,還有一個人在找你。」

「誰?」我問。

「安琪。」方天說,「拍賣行的所有股權都公布出去以後,她辭職了,現在據說也在四處找你。」

我心裡稍感欣慰。

至少,我還是有人惦記著的。

「現在,你都到了這一步,我不如把以前的事一點一點透露給你,省得你一頭霧水的。」方天大有和我談談的意思,隔著一張鐵柵欄門坐了下來。

我距離他不遠,毫不在意的看著他。

現在,我知道的再多有什麼意義?我和一個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別?

「我和羅小天的認識是我策劃的,這個我一早兒說過。但是,給我羅小天消息的人卻沒說過。」他看著我緩緩道,「那個人是劉怡然。她媽媽和我媽媽算是閨蜜吧。她回中國找顧一笑,然後不小心知道了羅小天,就把這個當作情報賣給了我。然後她和我談了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我不由追問了一句。

「我幫她和顧一笑結婚,她想辦法讓我的骨髓和豆包的匹配上。」她說。

「那麼說,你的骨髓和豆包的匹配不上?」我聲音有些顫抖了。

真沒想到,我的身邊全是算計。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不好意思

方天看了我一會兒,忽然笑了笑說:「不好意思,確實如此,至於劉怡然是從什麼地方找到的骨髓,我就不知道了。」

我瞪大了眼睛,不想在他面前流淚,卻控制不住。

「我的原計劃不是這樣的,但是你和羅小天確實感動了我。然後,我放下了一切,不想再報復你們了。可我媽放不下,甚至為了怕我影響她的計劃,表面裝作答應了我。」方天說到這裡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真的對不起,這件事,我盡力了。現在,我能做的就是讓你活下去。或許你覺得現在的際遇,倒不如死了,可在我看來,你只要活著,我心裡就沒那麼多的負罪感。放心,豆包不會知道這一切,他依然會把我當成救了他的小舅舅,然後會好好的健康的成長起來。我也希望,你聰明一點兒,不要想辦法把這些告訴他。一個孩子如果真的活在仇恨裡長大,一生都不會幸福的。」

「方天,我真的很佩服你們母子。縱然是演戲,也是加進來真感情的。只要你對豆包好,不要再算計他,我也能安心的在這裡待著。其實這麼多年過來,我真的太累了。你給了我這麼好的一個休息機會,我都感激你。最不放心的就是豆包,以後你要是有時間可以多給我錄點兒他的視頻吧,我很想他,很想。」

方天沒想到我會這樣說,顯然很驚訝。

不過,他呆了一下就緩過神兒來,對我道:「能像你這麼聰明又想得開的人,太少了,如果不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我真的願意拿一切換這一輩子有你這樣的姐姐。」

「謝謝你誇獎。」我看著他,從他眼睛裡也看到了那麼一點兒真誠,「不過,我能不能提個意見,這裡的夥食太差了,我喜歡吃什麼你也是知道的,拿了那麼多的資產,就不要在吃上苛待我了。」

「這個是我考慮不周,馬上就讓他們改。」方天很溫和的說。

方天畫戟這個人聰明、機敏、靈氣逼人,所以他也很警惕,我說的話他當然不是馬上就相信了的。並且,我稍微一試就知道想從他嘴裡套話很難。索性就作罷了,現在我能做的,就是等。不管是段景琛還是顧一笑,誰先把我從這裡救出去,我就嫁給誰。

這一次,不管婚姻當中再發生什麼變故,我都決定是一輩子的,不再分開了。

方天走了,我一點實質性的消息也沒拿到。只能等他下一次的到來,不過他效率很高,三天以後我的餐食就變成了中餐,並且是以簡素為主的,我的胃稍微好受了一點兒,每天一杯果汁幾個新鮮水果什麼的,我也都吃了。我可不想被人救出去時,因為營養不良再住院什麼的。

不知道為什麼,在我的潛意識當中,一直覺得會有人來救我,並且不需要太長的時間。

但是等到方天的第二次來,我知道過了兩個月了,還沒有人來救我。

他看到我似乎顯得很高興:「很久不見,甚是想念。」

「我也一樣。」我說,「又一個月了。」

「這一次不是一個月,是一個半月。」方天今天話稍微有點兒多,「這一個多月我不敢過來,因為你的那兩個男人查得太緊了,似乎把一切都懷疑到我身上,盯我盯得要死。要不然,我早就來看你了。」

方天主動提到了顧一笑和段景琛。

「他們查又有什麼用?現在你能來,就說明他們什麼都沒查出來。不過一般也就著急三個月,三個月一過,生存的機率很低,大家也就不查了。」我淡淡的說。

方天笑了笑:「好吧,你這麼心大,我就放心了。」

說到這裡,他一頓叫了一聲姐,我看著他,覺得在這個時候叫姐是不是有點諷刺啊,可是我又不能說什麼,他都能做出把我囚禁起來的事了,心裡是怎麼想的,我就真的不知道的,萬一哪句話沒說好,或許小命就沒了。

「我想看看豆包。」我說。

他隔著柵欄給我遞過來PAD,然後說:「其實你說想我是違心的吧,你真正想的是豆包吧。」

「你這麼想也沒錯,豆包是我兒子。當然,我說想你也不是假的,萬一你出點兒什麼事,我就真的死在這間地下室都沒人知道了。」我說著打開了相冊,看到豆包的臉時,眼淚洶湧而至。

我看著豆包哭了很久,最後止住了哭把PAD遞給了方天。

他盯著我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問:「其實你哭成這樣,我都心軟了。」

我笑了笑沒說話。

他和我也沒什麼好聊的,就是說一些豆包上學時發生的事。我可以聽得出來,豆包上學放學確實都是他接送的。

到了最後,我試著問:「對於我的死,豆包什麼反應?」

方天一愣:「你怎麼知道我對外說的你是死,而不是失蹤。」

「只有死才能讓人徹底死心,失蹤的話,豆包這一輩子也就有目標了,找失蹤了的親媽。」我說。

方天道:「好吧,確實是這樣,捧了一個骨灰盒回去。」

「豆包呢?」我問。

「他不相信,他也不哭也不鬧,只是固執的和我說,我媽媽沒死,她一定會回來的。我問他為什麼這麼肯定,他說是因為和你有心靈感應。」方天搖了搖頭說,「小屁孩兒太固執,怎麼勸都不聽。甚至他都不參加你的葬禮。我只希望時間長了,他能慢慢接受現實。」

他這麼一說,我反而擔心起豆包來,問:「我的死你應該做得假一點兒,假到至少讓豆包相信。現在你讓他這樣想,對他有害無益。」

方天一下笑了出來:「可憐天下父母心。」

我沒說話,只是單純的擔心自己的孩子。

這時,方天又說:「對了,下個月我媽可以要來看看你,你情緒平和一點兒,免得把她惹怒了,要是她真的怒了,你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他話裡的潛臺詞我知道,從下個月開始,我這樣悠閒的軟禁好日子也就到頭兒了。

「我會的,畢竟我這麼惜命。」我說。

其實,我在心裡想的是,顧一笑和段景琛哪怕聯手也是好的,怎麼還不快點兒來啊。

第二百八十章 從天而降

方天走了以後,我設想了不下三十種自己被救出去的情形,總覺得要找到蛛絲馬跡似乎不難。但是,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了,我從最開始很熱烈的期待,到後來慢慢有點失望了。

在希望一點一點被磨滅的過程中,我體會到了顧一笑當年在海島上等待救援的心情。不過,他還是好的,至少能看到藍天白雲和大海。而我,能看到的就是這麼一間七十平的房子,雖然生活設施一應俱全,但是從實質上來說,我還是一個見不到天日的人。

科學家有過研究,說一個人長時間不見太陽會得抑鬱症的。我為了避免自己得這個該死的病,就拼命的找事做,找事想,甚至去想公司的改革,根據自己對KB經營情況的了解,預估今年KB的業績會下滑多少。

在這樣巨多無比的虛無縹緲的計劃以後,方倩來了。

她和方天一起出現在柵欄外面時,我多少還是有點意外的,在我心裡,覺得她是不敢這麼快來見我的。

面對我的驚訝,她以為方天沒事先通知我問:「他沒和你說,我會來看你?」

「說了,但沒想到這麼快。」我說。

她笑了笑。

三個多月不見,方倩顯得更年輕了,皮膚也保養得更到位,細膩白皙的像個少女。

她打量了一下我住的環境說:「其實,你這環境好得多了。我覺得應該是暗無天日的,但是實際看來,家庭收入一般的人,也是比不過的吧。」

我還沒說話,方天就特別不耐煩的叫了一聲媽。

方倩看他一眼:「你想做好人?」

「我和姐姐是有感情的,你也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絕了。算計老爸的東西我沒意見,但是姐的是她自己拼來的,又不是從羅小天手裡拿到的,一併算了去也就不說了,現在她連人都不能見了,你還想怎麼樣?」方天說。

他事先勸我要忍耐,到了這一刻反而替我出頭了。

「我知道,否則也不可能容她活下去。所以,我也只是說說而已。你懂什麼。」方倩往前走了兩步,對方天說,「你先上去,我和她有話要單獨說。」

方天站了一會兒,最後不得不走。

這下面就只剩下我和方倩了,她問:「你是不是恨我?」

「不是恨,是超級恨。」我看著她,言辭激烈,語氣平和的說,「羅小天對你算是不錯的人,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幸福,為什麼要殺他?我不明白這一點。」

方倩眼睛盯著自己前面的一根鐵柵欄看了一會兒忽然說:「那你有沒有獨自經歷過懷孕生子,經歷過自己在那個時候身無分文,經歷過臨產前被流浪漢強女幹?」

她的語氣更平和,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強烈的不適。

「如果你沒經歷過這些,就沒資格評論我該不該要了羅小天的命。」她語氣冷了下來,「我也愛他,也恨他,最後得到了他,又想毀了他。如果沒你那個催命電話,他能活得時間更久一點兒。或許久到了最後,我也就不殺他了。但是,在你出現時,他居然那麼輕易就說要把一切都留給你。你以為我在乎那點兒錢啊,我不在乎。我自己的錢足夠我生活了,我這麼做就是想毀了這一切。他當時離開我,就是因為有人說找到了你的消息。」

方倩的語氣和眼神都讓我毛骨悚然。

「我沒想到的意外是方天會真的把你當成姐姐,如果不是他,你早就死了。」方倩說。

「恨一個人一輩子,你心裡高興嗎?現在,你也把他毀了,估計用不了兩年也能把他創下的所有產業都毀了,你高興嗎?」我盯著她問,「其實,你今天來見我,為了不讓我看出你的不高興,你去做了微整,打了美容針,甚至用上了激素。你就是想在我面前證明,你殺了他,你不後悔。」

方倩的臉一下變得慘白,我說中了。

她再怎麼保養,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不可能有那麼細膩的皮膚。那我這一段時間天天在地下室開腦洞,索性把自己所想的推論之一用到她身上,我運氣不錯,猜對了。

「現在你這麼痛苦,一定多少也有後悔。其實,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只要不要刻意毀了這一切,那個男人就還在陪著你。」我說。

方倩很大幅度的搖頭說:「不會的,我回頭幹什麼?放了你?讓你去警察局說明這一切,然後我的下半生在監獄裡度過?」

我說不出來我原諒她的話,只好這樣看著她:「如果你真的回頭了,後悔了,你至少是心安的。」

她冷笑了幾聲:「我驚恐了一輩子,不需要這一時半刻的心安。」

我無語了。

這樣的女人我勸不了,她是認定了一根筋走到底兒了。

我們都沒再說話,她看了我一會兒大概覺得我也挺沒意思,轉身就走了。

我以為方天會下來和我告個別再走,但是沒有,我等了兩個小時,也沒再看到方天母子的影子。又過了一個多小時,到了晚飯時間,我猜想他們母子已經走了吧。

被囚禁!

這樣的事比做夢還玄幻,居然發生到我身上了?

我坐在地毯上很久,忽然特別的想哭,但是這種哭我又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於是我站起來,第一次在清醒的時候關了房間的燈。

就在我在純黑的環境下默默掉眼淚時,忽然有一陣輕微的咔嚓聲嚇了我一跳,然後我聽到鐵柵欄被拉開的聲音。

我迅速的爬了起來,仗著自己對這個房間地形熟悉,飛快的來到了燈的開關處。但是,我按了一下開關,燈並沒有打開,眼前還是漆黑一片。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人迅速的摸到了我身邊,一把把我死死摟住,就在我要尖聲大叫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說:「是我,我找到你了。別出聲,先跟我出去。」

這個聲音讓我狂喜。

我想問的話很多,但在這一刻一個字也不出不來,由著他拉著我的手沿著樓梯往上面走。到了要了去的小門口,他低聲俯在我耳邊說:「別鬆開我的手,我戴的有夜視鏡,這個房子的電閘被關了,所以一切電子防盜設備都失效了。在電力恢復以前,我們必須出去。」

我點了點頭,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不敢意外

方天母子以為沒人能發現,所以只在這個院子裡留了一個人,這個人平時負責看看門,給我弄吃的,然後看好電閘和監控,所以我和顧一笑逃出去的還算順利。

我一到外面,顧一笑就把我塞到了車子裡,這時我才發現除了他以外,院子外面還有其他人。他坐在我身邊,握著我的手說:「報警吧。」

「怎麼會這麼順利,我覺得有點意外了。」我小聲說,滿腦子都是不敢相信。

「因為事關到你,我不敢有任何意外,所以才自己進去的。一是為了確認是不是真的是你,二是想早一點兒見到你。」他握著我的手,一刻也不肯鬆開。

有人替他報警了,我們就在院子門口坐著等警察來。他的笑在黑暗裡時隱時現,淺淺淡淡,但是手心的溫度卻讓我貪戀且不忍鬆開。

經歷了這麼多,他是第一個找到我的,這該是怎麼樣的緣份。

「對了,方天母子好像去機場了。」我忽然想到方倩,不由提醒了他一句。

顧一笑拍了拍我的手背說:「放心,那邊是段景琛在堵著,不會讓他們跑掉的。三個月零二十三天,你受苦了。」

我有一肚子的話,有一堆的問題想問,但是在這種場合下卻一個也問不出來。

警察很快來了,顧一笑請的人當中有翻譯,幫我在警察局做了筆錄,緊接著就帶著警察去指認了第一作案地點,還有我差一點被注射病毒的地點,然後才回到了方天母子囚禁我的院子裡。

這一切都折騰完已經是當地時間夜裡三點,顧一笑脫下外套罩到我身上,低聲說:「再等十幾分鐘,我交待一點事兒就好了。」

「他們這兒警察效率也太高了吧。」我低聲說。

從來沒見過辦案是這樣一氣呵成的,中間連休息都沒有。

「我用了這個。」顧一笑比了一個花錢的手勢,「當我確定你被他們母子囚禁在這裡以後,就直接和當地的警局談了一筆公益項目,我負責他們三年內的所有警務開支,只要他們配合我找到你。」

顧一笑的大手筆嚇了我一跳,別人收賣都是一個人一個人的來,他卻是整個局,簡直豪無人性。

「能救出你,我會捨去所有財產,反正我們倆就算是去上班,也餓不死的,怕什麼。」他用力摟了一下我的腰說。

我雖然有點驚魂未定,但還是不由笑了,心裡也慢慢安定下來。

段景琛那邊怎麼樣了,我很擔心。顧一笑看了出來,拍了一下我的肩說:「他那邊你不用擔心,不會有事,估計會慢一點兒,我先送你回酒店好好睡一覺。等醒了,或許就能看到方天母子落網了。」

「他們是有靠山的。」我還是擔心。

顧一笑道:「這一點我最清楚不過,所以你不用擔心。走吧,可以走了,我送你。」

他溫和的笑有熨平一切的力量,我居然第一次這樣順從一個男人,跟著他去了酒店。他定的是套房,有一大一小兩個臥室。

他指著大的臥室說:「你睡裡面,我睡外面這一間,有事喊一聲就可以了。而且這裡的安保很外,陽臺外面我都放了人,不會有事的。」

聽了他的話我心裡的驚懼之情才逐漸好了起來,望著他認真的說:「謝謝。」

「和我客氣什麼,踏實的相信我,就是感謝了。」他在我額頭上輕輕親了一下,「先洗一下,然後好好睡覺。明天一早,一定有好消息傳來。」

我踏實了,心安了,終於洗了個熱水澡以後躺在床上迅速的睡著了。

一夜無夢,心裡想到的是,在一門之隔的外面,有他。

只要有他在,我就心安。

第二天我醒來時,不早也不晚,剛好八點整。我才一動,就傳來了敲門聲:「醒了?」

這是顧一笑的聲音。

我知道,我只要願意,他隨時都在,於是說了一句請進,然後坐直了身體。

他走進房間,打開了窗戶上的遮光簾,陽光透過紗簾柔和的灑了進來。他走到我面前,打量著我的臉色,半晌才認真的說:「氣色好一些了,不過回去以後還是要好好補補。」

「嗯,好的。」我說。

他忽然就笑了:「你這麼乖的時候少,挺讓我意外的。這一次,是不是真的害怕了?」

「是,尤其害怕豆包出問題。」我說。

「豆包我來這裡以前就安排好了,這個小東西一開始還不相信我,直到我和他說,我把他轉移走,是為了救你的時候沒有後顧之憂,他才相信。現在,他還好好的。在北京,方天母子的勢力還沒那麼大。今天早上凌晨四點半,方天母子落網了。現在,他們已經在警察局了。他們正在突擊審訊,一有結果就會通知我。這一次,我覺得足夠快了,但是看到你以後,覺得還是慢了。」顧一笑不等我問,把關於豆包的一切都說了。

「方天對豆包還算可以?」我問。

「這就是比較奇怪的一點兒了,方天對豆包確實很好。」顧一笑說,「他比他媽多了一點人性吧。」

「段景琛呢?」我問。

「他今天早上已經走了,說是北京那邊也要忙,方天母子不是中國國籍,案子辦起來很難。羅小天是香港人,你是大陸的,方天母子是英國籍,所以這一樁案子牽涉的太多,看最終能放到哪兒審理吧。但是,我想會在中國。」顧一笑說。

他這麼一提醒,我也想到我們之間的關係和國籍也夠複雜的,怪不得段景琛說北京還有得忙,先趕回去了。

其實,還有一條我和顧一笑都心照不宣的,那就是段景琛大概不想讓我覺得為難吧。

每次,他都是這樣善解人意,以至於最後自己都是默默付出的那個。可是,我看著眼前的顧一笑,只覺得幸運,還好他不是這樣的性格,否則我可該怎麼辦。

顧一笑覺得我不想在這裡久留,所以處理好事情以後,馬上也帶我回了國。至於方天母子,要拿到引渡文件以後,才能回國。

顧一笑問我要不要去見見方天母子,我想了一下搖頭了。

他們,我一個也不想見。不管是有什麼理由,他們害死了我老爸。羅小天在我的生命裡是最重要的,也是最不重要的。重要是因為他是我的生父,不重要是因為他沒有參與過我成長。

可是,不管他在我心裡是什麼樣的,他的死都不能是別人策劃的。

顧一笑握著我的手上的飛機,等到坐穩以後,他對我輕言細語的說:「陶然,我帶你回家。」

第二百八十二章 你後悔嗎

在北京落地,我的心也落到了實處。

只有這片熟悉的土地上,我才有真的從那種夢幻的囚禁場景當中醒過來。

顧一笑和我都沒帶行李,所以出去的很早,一出安檢門我就看到了豆包。他站在顧一笑父母中間,看到我就大聲喊著,媽媽,媽媽,我在這兒。

我一看到他,眼淚就把視線模糊了。

等到近了,豆包撲進我懷裡,把我撞的往後坐在了地上。但是縱然這樣,我也沒鬆開抱著他的手。顧一笑從扶著我的後背,對豆包笑道:「好啦,快起來啦。」

豆包整個人都掛到我身上,我是被顧一笑用力推起來的。

我們三個人一起走到了顧一笑父母跟前,他們兩人的眼睛裡也都是眼淚。

「平安回來就好,平安回來就好。」顧一笑的媽媽連說了兩句。

「叔叔,阿姨,謝謝你們這一段時間幫忙照顧豆包。」我說著向他們鞠了一躬。他們連忙擺手說:「不算是什麼大忙,我們正好回到軍區大院住著,把孩子帶過去也安全,等到事情都了了,咱們就能恢復正常生活了。」

我點了點頭。

在飛機上顧一笑和我說了,回到北京以後先去住顧一笑爺爺在軍區留下來的那個小公寓,大概只有八十來平米,住的是擠了一點兒,但是至少是踏實的。等到案子都審完了,塵埃落定了,再搬回大房子去住,我同意了。

我們幾個人上了一輛車子,開車的是顧一笑請的司機。

一路之上,我們都沒怎麼說話,進了有士兵站崗的院子,我們才重重的鬆了一口氣,互相看了一眼。

」你們也累了,先休息,飯菜我都準備好了,等你們喘口氣兒再出來吃飯。」顧一笑的媽媽說。

這是一個很擠的小三居,我和豆包被安排了一間房,顧一笑一間,顧一笑的父母一間。客廳和餐廳是共用的空間,擺了一個大餐桌一個小茶几。

我確實也是累了,因為放鬆身上的每一個關節都是酸的。

我洗了一把臉就坐在房間的沙發上睡著了,居然睡得很香,飯菜的香味兒把我誘醒的,打開房門就看到了一桌子家常菜。都是蛋炒番茄,醋溜土豆絲,紅燒排骨,辣子雞塊這種家裡常做的菜,但是此刻聞著,卻是異常的香。

我們吃過飯,也休整的差不多了。

顧一笑的爸爸才開口說:「既然都回來了,以前的事也就不提了。等到你們身上的案子一結,願意過什麼樣的生活就去過去。至於公司什麼的,感興趣就做,不感興趣也就算了。我們家就算不上算那些乾股,吃房租也是能夠生活得下去的。我啊,現在對一笑的期待就是,平平安安過一輩子。」

我和顧一笑對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裡看到了淺淺的笑。

半個月以後,因為段景琛的上下打點,方天母子引渡回來了,但是要在香港受審。我和顧一笑接到通知也就去了。

這個案子算是涉及很多的,所以各方面也算重視,再加上羅小天兩岸都頗有影響力,也有一些留下來的關係主動替他出頭。

案子審理的很順利,因為證據齊全,只缺他們母子的口供。他們招了,至於審訊部門用的什麼辦法讓他們招的,我們不知道,但是得到的結果是他們對謀殺羅小天的罪行供認不諱,同時還出自己偽造遺囑,私吞羅小天資產的事。

對於這樣的豪門恩怨,媒體是樂得報導的,所以一時之間也成了焦點新聞。

我不想見這一對母子,開始和律師接觸,準備處理接下來的善後事項。但是,我接到了相關方面的通知,說是方天想見我一面。

我想了一天,答應了。

去見方天的時候,是顧一笑陪著我的。方天看到顧一笑在我身邊,一點也不意外。只是他這才一個多月的時間,更瘦了,顯得頭髮更黃,眼睛更大。

「姐。」他先叫了我一聲。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他了,因為他淪落到今天這一步,都是我做的,我了解每一個環節,也知道顧一笑和段景琛聯手是什麼樣的效果。但是,他居然還能叫我姐姐。

「我早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方天看著我笑了笑,「其實從爸爸去世以後,我每天做夢都會見到他,越是這樣,我越是不安。但是,進來以後,我反而沒再做類似的夢,世界一下就安靜了。所以,謝謝你,姐姐。」

我聽了他的話,眼淚一下就流了下來。

原來方天一直沒變,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善良的男孩,只是他被他媽媽害了。

「做事是要承擔後果的,我一直這麼勸我媽,但是她不聽。現在後果來了,我們只能被迫承受。這件事,我不怪你。」他又說。

「你媽媽後悔嗎?」我問。

方天搖了搖頭:「進來以後我沒見到過她,想必是不後悔的。就像我救下了你才安心,被你送進來才安心。我媽或許是必須辦了這些事,才會安心。每一個人的心理狀態是不同的。只不過,有些安心需要付出的代價稍大一些。」

他這樣說,真的不知道說什麼。

而他也沒有讓我接他話的意思,說完以後才問我:「你有什麼問題想問我嗎?」

我搖了搖頭:「因為供詞已經寫得很清楚了。」

他笑了笑:「我努力說得更多,就是擔心你不願意來見我,因此錯過了事情的真相。劉怡然的事想必也不用我說了,現在顧一笑和她離婚了吧。」

顧一笑點了點頭。

這時,我才忽然想到,回北京以後我居然把劉怡然這個人物選擇性遺忘了。按照常理來說,她是顧一笑正牌的妻子,應該和他的父母在一起的。

「這幾天沒和你說,等有時間簡單說兩句就行了。在我去開羅以前,我們就把離婚辦了。如果不是她的話,我也不可能那麼快就找到方天囚禁你的地方了。」顧一笑說。

他沒有深說的意思,我也沒在這裡追問。只是聽了他簡單的這句話以後,在心裡輕聲說了一句,這樣,真的挺好。

第二百八十三章 再見景琛

方天把話說到這裡,似乎也沒話可說了,對我笑了笑說:「姐姐,祝你幸福。」

聽到他這句話,我眼睛又溼了。

顧一笑牽著我走出去以後,站在陽光下拿出紙巾幫我擦乾眼淚說:「怎麼又哭了?現在你有點愛哭了。」

「我就是想到方天其實也挺無辜的。」我說。

他輕輕搖頭:「他算無辜?這麼大的計劃,靠方倩一個怎麼實施得下去。中間必定有他出力的地方。只不過母子倆在出事以前估計就想好了,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方倩的身上,這樣方天還有出來的機會。」

我不願意把方天想的這樣心機深沉,對他道:「如果他真的是這樣做的,就不會把我軟禁起來,最保險的做法是把我殺了,或者是他媽媽對我動手時,他不管,袖手旁觀就成了。何必給自己找這個麻煩呢。」

顧一笑微微皺了一下眉道:「陶然,你真的還是那麼容易相信別人,唯獨不信我說的話。」

「方天這件事就此打住,不要再談了。」我說。

他用力抱了我一下說:「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是你要知道他是為了結識你都能和劉怡然勾結到一起的人。」

我心頭一動。

是的,劉怡然的事我們還沒說清楚,我居然就這樣又相信顧一笑了?

我大概是退步了,心裡想的都寫在臉上,他一看我臉就猜出來我在想什麼,拉著我的手用了一下力:「又開始胡想了?」

此時,他的手機響了,顧一笑拿出來看了一眼說:「段景琛的,他回來了。」

這一段時間段景琛用這些年積攢下來的人脈在給我鋪路,各種上下打點,就是為了讓這起案子儘快結案,以名節外生枝。這一次,我是幸運的,顧一笑豁出去的是錢,段景琛豁出去的是人。

「我接吧。」我說。

顧一笑猶豫了一下,把電話遞給我。

當我喂了一聲以後,電話那邊傳來的是靜默。過了很大一會兒,段景琛才小心的問:「陶然啊,案子應該結了,你怎麼樣了?」

「我今天來見了方天,他和說了一些道歉的話。對於羅小天的死,他們都承認了。」我說到這裡頓了了一下,「謝謝。」

他很輕很輕的笑了一下說:「沒關係,別想那麼多,這件事我能幫上忙也很高興。顧一笑和我說過,原來發生的事,很多時候是機緣巧合也是身不由己,咱們回去再聊。我大概三天以後到北京。」

「好的,一路珍重。」我輕輕掛斷了電話。

顧一笑伸手在我額頭上撫了一下說:「不能再習慣性皺眉了,再皺下去真成老太婆了。」

他是開玩笑的語氣,我聽了卻是真的心酸。

在這樣的陽光下,顧一笑還是青春逼人的模樣,而我和他……真的合適嗎?這麼大的年齡差,真的不會出問題嗎?

可是,我才想到這裡,顧一笑就輕吻了一下,他的吻像羽毛輕輕的撫在我額上說:「不許多想,我們說好的,這一次在一起就再也不分開了。不管發生什麼,都在一起,這是我們的底線。」

我笑了笑,不想掃他的興。

三天以後,段景琛如期而歸。

他是來顧一笑家裡拜訪的,看到我和豆包安然無恙,我能看到他眼睛裡的如釋重負。

「景琛。」顧一笑拍了拍他的肩。

「一切順利,現在就等最後的判決了,不會再出任何問題。我可以用我的名字做保證。」段景琛笑了笑。

我們三個人在一起,居然能心平氣和的說起這個案子,這個場景也是有點夢幻。

段景琛走的時候,顧一笑找了個藉口說有事,讓我去送送他。

從家屬樓到在軍區大院的門口有一段不短的距離,我們兩個並肩而走,中間有著兩三拳的距離。

段景琛慢慢的收起了臉上的笑對我道:「我在那邊安排的人被晃點了,等他們發現你不見的時候第一時間通知的我。我沒做任何耽誤,直接就趕了過去。但是,到了以後居然說你都已經火化了。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我覺得世界都塌了。但是,稍後理智一回,我馬上意識到不對。就發病到死亡至少要三天,最快也要二十多個小時,怎麼可能十幾個小時以後你就被火化了呢?當地的警察一定在說謊。後來,保護你的那些人和我說追你到了一片沙漠當中,然後就不見蹤影了。我跟著他們去,但是在那裡沒有任何的發現。直到第二次去,我們才發現了那一間地下室。那是一片廢棄的地下工廠,很大,但是發現了好幾個用過的針頭,另外還有你隨身一個發卡。後來,我判定你沒死。但是這是一個很大的案子。到了這一步,我一個人已經把控不住了,因為有太多的勢力要找交道。我回國了一趟,正好遇到顧一笑也在瘋了一樣的找你。他和我說,他跟蹤方天有一段時間了,覺得方天怪怪的。他在國內從方天入手,我在外面從警察出手。就這樣,一點一點的從中找出線索,然後最終把你救了出來。我都不敢想,如果我們再晚會是什麼樣的。」

「我也不知道,但是估計死不會,至少會換個地方。」我說。

段景琛說得比較詳細,等說完了就到了大門口,他站定腳步對我說:「就送到這兒吧,你不用出去了,不然進來還要核查身份。」

「好。」我應了一聲也站住了腳步。

「來個告別式的擁抱吧。」他微微笑著,對我伸出了雙手。

我心裡熱熱的,也張開了雙手,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他點到即止,很快就放開了我,說:「我費了這麼大勁兒把你救回來,你以後一定要幸福啊。」

「我會的。」我說,語氣就像是在對自己保證。

他站了幾秒,然後果斷的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又過了十天,方天母子的最後判決出來了。方倩是終身監禁,因為她是英國國籍,而英國是沒有死刑的。方天是從犯,判了十五年。

我知道這個結果以後,在心裡算了一下方天出來的時間,似乎對他來說,還不算太晚,因為十五年以後他也不過三十五歲而已。

第二百八十四章 我的發現

我的生活終於歸於平靜,在方天母子判刑以後,我帶著豆包回了家。然後拿到了警方給我的鑰匙,是羅小天在北京居所的鑰匙。

我拿著這把鑰匙打開他那所大別墅的門時,有一瞬間的恍神,覺得只要推開門,他依然在房子裡,或者在看電腦,或者在拿著一把茶壺喝茶。

但是,門開了,裡面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倒是空氣裡有一種久不居人的灰塵的味道。

這一次來收拾他的遺物,我是自己來的。顧一笑要陪我,被我拒絕了。

我經歷了這麼多的事,年歲也長也了這麼多,知道人必須有自己獨處的時間。

我在空曠的客廳待了一會兒,然後才決定從一樓大廳開始收拾。

所有的東西,我都一樣一樣翻看,如果真的是只是他隨手扔的垃圾,就放到一旁的大垃圾桶裡,如果是他隨手散落的文件,我就分門別類放到一起。

羅小天是一個對生活要求不高的人,甚至說在生活上他是一個極簡的人。他家裡所謂的雜物就是豆包的玩具,很大一堆,用收納箱裝著,放在靠牆的架子上。

除此以外,其它東西都是規矩簡單的站在該站的位置上。

一樓沒什麼收拾的,客廳裡除了沙發電視地毯茶几和花瓶以外,就只有豆包的玩具架了。我用半個小時就收拾乾淨了,把桌面擦得像鏡子一樣。然後是廚房,我把冰箱裡過期的食物全部丟掉,然後打開櫥櫃看了看,裡面只有幾盒燕麥片,其它的也沒有。

一樓收拾乾淨以後,我有點想哭。

對生活這樣無欲無求的一個男人,居然會死到女人手裡?這是有點不可思議的事。反而那些天天花開酒地,換女人如同換衣服的男人,怎麼沒有一個女人報復得了他?

心裡的不公感讓我覺得憋悶極了。

二樓是幾個房間,也沒什麼收拾的,除了浮灰以後就很乾淨了。

我出一口氣,同時也有失望,看樣子,在他的住處我想找一些能用來緬懷的東西都是難的,他的生活乾淨到自己一死,什麼都灰飛煙滅了。

一上三樓,我有點驚呆了,因為太亂了,就像被人轟炸過一樣。很快我就想明白了,當時羅小天的遺囑是偽造的,上面說所有的一切都交由方倩處理,想必這麼亂是她來翻的,大概是想找什麼東西吧。

我看著眼前這一切,眼淚不停的往下掉。

地上扔的都是文件,沙發上扔的是書,陽光房裡那幾盆原本很茂盛的闊葉植物因為長時間沒澆水現在都枯萎了,葉子都是幹的。

我蹲在地上,把書和文件撿起來,然後分類放到書架上。羅小天的書房裡,書不多,大概也只有那麼五四類,很好歸類。一類是他喜歡看的人物傳記,一類是金融學的書,還有就是一些史書和小說。他喜歡看歷史小說,這些東西佔了很大的比重。我記得以前曾笑過他,一個做金融的愛看小說,也不知道學點知識充實一下自己。他笑道我自己隨便寫點兒理論都能當教科書了,還要看別人的理論啊。

現在想起來,是音容猶在,人不在了。

書整理好以後,我在其中一格書架上看到了豆包和我的一張合影。看著照片裡的自己,我回憶了一下,這應該是羅小天幫我們拍的,拍攝地點是奧體公園,就是周末去散步的時候拍的,很隨意很自然的一張照片。羅小天把這張照片放大到十寸左右,做成了水晶擺臺,很規正的擺在書架上,在顏色沉悶的書架上,這張色調自然明快的照片就像是一束用為點綴的花一樣。

我看到照片上有很多的灰,就想拿下來擦一下,我拿了一下沒拿動,再拿還是沒拿動,搬了凳子踩上去,一看照片的底座兒居然是和書架固定到一起的。

我心裡一動,以為這會是像電視裡的密室的開關一樣。於是我用力的左轉右轉,我覺得手都紅了,卻沒挪動一分一毫。

最後我只能判定這照片真的只是放在這裡做裝飾的,如果是機關的話,方倩這種上天入地的找法,早就找到了。

我心裡多少有點失望。

就在我準備放棄時,忽然發現照片的厚度有點與眾不同。我重新打量了一下整個房間,書架是唯一能藏東西的地方了。

我跑到一樓找到了工具,然後找到了能用來撬東西的工具來到樓下,直接把照片撬了下來。照片撬下來以後,我晃了晃,裡面有東西。

我想也沒想就把照片砸開了,裡面有一張卡,是銀行保險柜的。

我忽然就哭起來了。原來老狐狸不是沒安排自己的身後事,而是藏得太深了,我要是再粗心一點兒就找不到了。

我拿著保險柜的卡去銀行查,說這是以我的的名義存的,想要拿出裡面的東西很簡單,我的身份證和指紋就可以了。

我甚至不知道老狐狸是什麼時候弄到我的指紋去找的這個卡。

保險柜裡的東西不多,一個移動硬碟,厚厚的一摞股權證書。

我在銀行的VIP室裡就把硬碟連到了電腦上,裡面的第一個文件是視頻,打開了,裡面是羅小天。

他伸手調了一下鏡頭,對我說:「陶然啊,你看到這個的時候估計爸爸已經駕鶴西去了。」

他說得真準,果然如此啊。

我差點哭出聲來,隔著屏幕看著他。

「遺囑的事我還沒寫,如果萬一出了意外,這個也就算是遺囑了。你看到視頻以後和香港的趙卡芬律師聯繫,他的聯繫方式是XXXXXXXX,他會協助你處理接下來的事宜。當然,如果這個保險柜的卡你沒發現,只能自認倒黴。」羅小天還在笑,「我總覺得我這樣的人很難有善終。我這一輩子,總結來說,不算是好人,但也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壞人。現在人到老年了,反而更容易想到以前的事,我在想自己年輕時逼得別人傾家蕩產是不是也太缺德了。如果真的是橫死,也算是報應。還有就是你方阿姨,她要是做出什麼過在火的事,你別怨她。我在和她複合以後,去查過她的經歷,底子不是那麼乾淨,但是方天確實是我的孩子,而她一個女人為了這個孩子也付出了很多,差不多是拿著自己的命才把孩子養到這麼大的。所以,我最愧對的人是她。」

看到這裡,我忍不住了,哭出聲來。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的,只是假裝不知道而已。方倩能算計到他,居然也是他自願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 善後事件

羅小天的去世,讓我的心變得柔軟起來,似乎一點兒事也能讓我感動。別人看來,那是因為我經歷了這一系列打擊變得脆弱了。其實,我自己知道,是因為經歷了過醜陋,所以知道善良的難能可貴,所以更容易被善良打動。

我依照羅小天所說的,重新安排分配了他的遺產,至於後事,他說是希望我把他的骨灰撒到大海裡,並且指定了海域。我有些猶豫了,畢竟在傳統裡,把入土為安的人再挖出來,總要承擔很多心理壓力。所以,我把這件事排到了最後。

羅小天把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了我,其中包括一部分留給羅自謙的東西。同時,羅自謙的監護權,放在了我這裡。

盛清錦會來找麻煩,我知道,也有心理準備,但我沒想到她會跑到羅小天的墓前來找麻煩。

我把撒骨灰到大海的事放到了最後,所以在所有事情處理好了以後,我請來了專業的人員。甚至還有一個看黃道吉日的風水先生。

我尊重羅小天的決定,同時儘自己最大的努力把事情辦到讓他滿意。只希望這樣做,能讓他在九泉之下能多幾分安心。

盛清錦的出現讓我心裡一跳,馬上想到她是來做什麼的。她出現的地方,一定會有司建連,我朝她身後望了過去,沒看到司建連的影子,我很意外問:「司建連呢?」

盛清錦一笑:「今天的事,是我和你的事,不必他出面。」

「那就有話直說,別浪費時間了,我這兒要掐著時間點辦事,不然錯過了好時辰,或許羅小天就不能瞑目了。」我說著看了一眼墓碑上羅小天的照片道,「羅小天可在這兒看著呢。」

盛清錦臉色一緊,乾笑了兩聲:「羅小天是你爸,你一口一個羅小天也不怕他生氣,萬一真生氣了,纏上了你,這輩子你都不會安寧了。」

「沒事,我巴不得他纏著我,但是我知道他要纏的人太多了,我是唯一一個沒算計過他的,所以他對我不會有多大興趣。」我看向盛清錦,「別閒扯了,說事兒吧。」

「我要羅自謙的撫養權,還有他名下的公司,我才是最正當的監護人,所以你最好讓給我。」盛清錦說得理直氣壯。

我笑了笑:「誰給了你這麼大的臉,提這樣的條件。」

「關於劉怡然的,我能把徹底送進去,你要不要交換?」她胸有成竹的問。

「不需要,她進不進去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不屑的道。

「你真的不在乎一個和你搶過老公的人還在你眼皮子底下晃悠?」她很驚訝。

「我不在乎了。現在,感情的事防是防不來的,所以我會給他充分的自由,如果他真的愛劉怡然,想和她在一起,我也會馬上退出。盛清錦,你不要用你的心思來揣測我。我和你不同,我有錢有公司有房子有許多股權,有孩子。」說到這裡,我頓了一下,「你說,我還會在意一個男人的心在不在我身上嗎?」

她被我問住了,最後恨恨的道:「也不知道顧一笑聽到你這樣的話,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待你。」

我看了一眼正在我身後和風水先生說著什麼的顧一笑,揚手朝他打了個招呼,示意他過來。顧一笑馬上就對風水先生說了一句抱歉,然後走了過來,柔聲問:「什麼事?」

在顧一笑對我溫柔以顧的時候,我看到了盛清錦眼睛裡閃過深深的嫉妒。

「我剛才說了幾句很女權的話,她問我敢不敢當你的面兒說。」我很自然的挽住了顧一笑的胳膊說,「我可說給你聽了哦。」

說完,我挑釁的看了一眼盛清錦,然後把我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顧一笑臉上沒有絲毫的不悅,反而在我臉上親了一口說:「我當然不在意這種話,因為只有這樣不摻任何利益關係在裡面的感情,才會純粹,才會久遠,才會一生一世一雙人。像是那種奔著別人的錢去的,大部分都沒好下場。你有這樣的底氣,我也有,所以我和你才是最般配的。」

這才是我選的男人。

我在盛清錦面前得意洋洋,她氣得臉色發青。

「好,那你們就得意著,總有一天會哭的。」她恨恨的發聲,轉身就走。

看著她的背影走遠了,顧一笑又親了我一口說:「好了不想多想,被她壞了心情不值得。動墳的時間馬上就到了,你該去祭拜了。」

提到羅小天,我臉上的笑意沒了。

我看著他下葬,現在又要親手把他挖出來,我心裡十分的難過,但是咬了咬牙,走了過去。

一切都很順利,三天以後我帶到羅小天的骨灰到了他指定的海域,在這一天,劉明月和田青青也來了,他們站在甲板上看著我。

我坐在小舢板上,迎著海風把羅小天的骨灰一把一把撒進了大海裡。

他在活著的時候是那麼高大的一個人,現在卻變成一個小木盒子裡的那麼少的一把灰白色的骨灰。我眼淚不停的流下來,刻意放緩了速度,卻還是很快就把他的骨灰撒完了。

看著空空的盒子,我淚如雨下。

船上的人看到我把所有的事都做好了,把我拉上了大船。

返航的路上太陽很好,空氣很好,風很好,大海藍得像寶石。我站在船頭吹著風,被灼熱的陽光烤著,忽然間我看到了在海面上起起落落的海鷗,在這一瞬間我想明白了。羅小天這樣的安排是好的,死後乾乾淨淨的在,而且在海裡他會多自由,總比埋在地下一個黑漆漆的小盒子裡要好得多吧?

顧一笑穿著全黑的西服陪我,場面肅穆而隆重。

在上岸的時候,他一直牽著我的手。田青青不計劃去北京,在碼頭上與我道別。她看著顧一笑說:「一時喜歡很簡單,一世喜歡很難。你既然選擇了陶然,陶然也同意被你選擇,就用心的待她吧。其實,我的意思是不希望她再碰感情了。因為受過的傷太多,怕她再受傷。不過,既然你們要在一起,我也不反對,還是要祝福的。等你們的好消息。」

顧一笑沒對田青青保證什麼,只是握我的手握得更緊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關於怡然

我們回到北京,我一下就病倒了,重感冒,發燒到三十九度五,然後高燒不退。

顧一笑放下手裡的所有事情陪我,在病床前有點衣不解帶的意思。在感冒當中的人,我自己都覺得照鏡子的時候狀若女鬼,蠟黃的臉色,又亂又幹的頭髮,怎麼看鏡子中的自己都像一個大媽。但是,顧一笑面對這樣的我,毫不在意。

我忍不住問了一句:「我這個樣子,其實真的不願意讓你看到。」

「那你還能讓誰看到?」他給我遞了一杯熱水,「今天看你精神好一點兒了,和你一件事,但是我不知道你會不會高興。」

「怎麼了?」我抱著杯子抬頭問他。

「盛清錦和你談的所謂條件,我查到了。劉怡然這一次,真的是神仙都救不了他了。」顧一笑表情有些凝重。

「怎麼了?你到了這一步下不去手了?」我問。

他搖了搖頭:「不是,只是覺得心寒,她看著挺單純的,居然能做出這樣的事,說實話,我有點接受不了而已。」

我看著他,等他的下文。

顧一笑醞釀了一下才嘆了口氣說:「她為了和方天合作,讓豆包和方天骨髓匹配得上,從黑市裡人販子手裡買了一個孩子,警方查出來花了七十萬,這個孩子她給豆包抽了骨髓以後,就扔到了街頭任由他自生自滅了。後來,孩子的父母找到了孩子,並且報了案。現在那個孩子身體特別的不好,各種毛病纏身。」

我先是驚訝,而後是生理上的不適,甚至差一點吐出來。

劉怡然居然做這種事,豆包的骨髓居然是從這裡來的?

我終於沒忍住,趴在床邊哇哇的大吐出來。

顧一笑給我遞了紙巾,漱口水,然後默默的拿來掃把和拖把收拾我吐到到地上的嘔吐物。

我心裡的不適感特別的強,不知道怎麼才能平息下來。一切的一切都出乎我的意料了,我覺得自己是拿著別人的孩子來換了豆包的性命。這樣的全愈,讓我覺得自己很不堪。

我覺得自己是髒的。

「我猜到你會是這個反應,也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你,但是最後我決定和你說出真相。你眼睛裡揉不進沙子,與其讓你日後知道了自己面對,不如我來說。」顧一笑道,「那個孩子的父母只是工薪階層,收入根本負擔不起孩子現在的醫療費用,我想讓你去見見這一家人。這樣的話,你心裡多少能平和點兒,或許還能為他們做點什麼。」

話雖如此,但我們都知道,即使我們去幫忙了這一家人又能如何?不過是偷了別人家孩子的健康而已。而這件事,我要不要讓豆包知道呢?

兩天以後,我的燒退了。

並且我決定去見劉怡然。

她在收容所裡,還沒有判刑。

劉怡然看到我,居然笑了笑:「陶然,你很意外對不對?你覺得是方天救了你兒子,對不對?但是你沒想到,這一切是我策劃的,你兒子是踩著別人家孩子的命才活下來的。」

「但是,算計別人家孩子的人是你。」我說。

她笑了笑:「得利的人是你和你孩子。」

我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她果然是一個惡毒的女人,即使到了這一步,還是把我算計了進去。只要豆包活著,我看到豆包就會想到他的全愈是踩在別人家孩子才有的。

「我會為這一切去贖罪,即使這些事情的發生不是我的本意。」我看著她,也笑了笑,「倒是你,算計了這麼多人,執行了這麼多的計劃,最後怎麼樣了?不是落到這個地步。還有,你死而復生是怎麼回事,我就不感興趣。但是,現在顧一笑愛的人是我,對此,你有什麼感想。你也知道,他為了我做過什麼。我們在一起經歷過什麼。你為了一個不愛你的男人,付出了這麼多,算計了這麼多,最後什麼都沒得到,反而還要落幾年牢獄之災,你甘心嗎?」

劉怡然的臉色終於變得不好看了。

「你放心,我還有出來的時候,一輩子說長也長著呢,我最多判十年,出來以後咱們再算帳。」她臉色鐵青,咬牙切齒的對我說。

「你放心,你不會有出來的機會。我相信孩子的事只是你所做事情當中的冰山一角,至於其它的,我保證一件一件給你扒出來。你家裡有錢怎麼樣?你和方天他們置換股權怎麼樣?你和顧天寶勾結一氣又能怎麼樣?最後,還不是敗了。」我說。

論起氣人,我也是此中高手。只不過後來越來越成熟,就不願意用這麼幼稚的辦法了。但是,現在的劉怡然讓我很有氣人的衝動,所以難聽的話一句接著一句。

「顧一笑要是知道你是這樣的女人,還會愛你?」劉怡然不屑道。

「不好意思,這些主意是他出的,關於你買孩子的事,也是他查出來的。今天他本來要陪我來看你的,我沒同意,覺得和你之間必須親自談談。這是屬於女人之間的戰爭。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我現在是輸得起任何男人的女人,即便是顧一笑,和我分開了,我也能笑著送他離開。你呢?能嗎?」我笑了笑,看到她嘴唇都在發抖,我站了起來。

我的目的達到了。

我來這裡就是為了出一口惡氣。

顧一笑在外面等著,看到我出來很自然的拉上了我的手問:「怎麼了?氣成這樣了?」

「不是我氣,而是劉怡然對此居然毫不無悔意,她覺得自己做這件事挺對的。」我看著顧一笑,「為什麼有些人就能把別人的性命當成玩笑一樣呢。」

顧一笑沒給我回答,而是嘆一口氣說:「現在我才知道,人都是會變的。當幾年前她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時,我以為她還是從前的她,所以就心軟了。其實我一直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也不是從前的我了,還去妄想著別人能一直不變,也真的是可笑。」

他頗有感觸,我不由就想和他開個玩笑,問道:「如果我變了呢?」

「變成什麼樣?」他問著,輕輕颳了一下我的鼻子說,「說句實話,人變的只是處事的方法。或許,當年我對她就了解不多。而你,我太了解了,一起經歷了這麼多,你都沒變,還能怎麼變?變得更心軟嗎?」

心軟是病,情深致命。

我想到了這句話,但是現在在顧一笑面前,我已經完全可以放下一切,做真正的自己了。我不介意他對我的看法,也不怕他會變心……現在的狀態,對我來說,是最好的狀態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打擊報復

但是,不管我的處境如何順遂,我心裡都梗著一根刺。這根刺就是因為劉怡然而受害的那個孩子。一想到這件事,我就說不出來的難受,夜裡也睡不好。因為這件事要不要讓豆包知道,以什麼語氣來說,我都沒想好,甚至我不知道以什麼樣的姿態去見孩子的父母。我是想為孩子的治療出錢出力的,可是我這樣的身份很尷尬,怎麼做都讓人覺得不堪。

就在我還沒做好準備的時候,孩子的父母突然到訪了。

我打開門,看到外面站著一對陌生夫婦,心裡很詫異,問:「二位要找誰?」

「你就是陶然吧?」兩人中那個神情憔悴的女人問。

我不知所以的點了點頭。

她朝我身後的房子看了一眼,嘴裡嘖嘖了兩句,而後道:「你兒子用了我兒子的骨髓,現在你兒子好了,我兒子卻躺下了,你們過得這麼好,想過我們嗎?」

我腦袋嗡的一下,馬上知道來者是誰了。

我原本是想登門去拜訪,認真的聊一下接下來的事怎麼辦。但是,他們的突然造訪讓我很意外,也是很措手不及。

「對不起,請進吧。」我忙把兩人讓了進來。

豆包正在對著電視打遊戲,看到我領進來兩個陌生人問了一句:「媽,是誰啊?」

「沒你什麼事,先上去吧。」我淡淡的說。

那個女的卻突然伸手攔住了豆包說:「你就是陶然的兒子吧,看你現在恢復的多好,可是你的全愈是踩在別人的生命上的,居然還這麼一副淡然的樣子,真是有錢人都沒良心。」

我臉色一下就不好看了:「這是大人的事,和孩子無關。豆包,上去。」

「說得輕巧,怎麼和孩子無關了?如果不是你兒子得了該死的白血病,會有人販子去拐我兒子,然後把他賣來賣去,然後賣到了你們手裡,讓他給你兒子捐骨髓!」女人一聽我的話馬上歇斯底裡起來。

豆包站了起來,對她說:「我用的骨髓是我小舅舅的。」

他至今不知道這件事。

「豆包,你先上去,事情回頭我和你解釋。」我說。

他雖不情願,還是上了樓。

「陶然,有錢人果然都是冷血的,到了這一步你還在維護你兒子的心理健康,我兒子現在連命都快沒了。」她說著哭了起來。

我理解她的感覺,所以對她的做法並不感到憤怒,只是轉身倒了兩杯水過來,然後一左一右分別放在他們夫妻面前。

那個男人從進門到現在一言不發,看著文質彬彬,應該是個講道理的。於是,我等到那個女人哭了一陣兒以後,對他說:「我理解你們的感受,因為我兒子也有命懸一線的時候。其實,我和你們根本不認識,而且在一周以前,我不知道我兒子用的骨髓是你們的。我們都一直以為,是他的小舅舅給他捐的骨髓。我知道了以後也很想去見你們,但是因為心裡愧疚,也不知道怎麼彌補,所以才拖到了今天。其實你們不來,這兩天我也會去登門拜訪的。」

男的點了點頭:「事情的經過公安部門的同志和我們說了,其實也不怪你們。只怪那個女的太狠心,我們想去找她,她都已經被判刑了。被判刑這件事救了她,否則我一定親手弄死她。她抽了孩子的骨髓,我不說什麼,骨髓是可在生的。可恨的是,她沒給他做任何的處理,就把他像垃圾一樣扔在了大街上,一個孩子在身體最虛弱的時候,無人照顧,脊柱上的傷口感染,在天橋下趴了幾天等死,直到被乞討團夥兒的弄了回去,才撿了一條命。他病懨懨的倒是省得那些人給他化妝了,也沒再虐待他,只是管一頓飽飯,然後讓他去給他們乞討錢回來。這也算是不喜當中的萬幸了。我們找到的時候,他骨髓炎了,整個人佝僂的不行,醫生說還有救,但是要換骨髓。」

他在說話的過程當中,一直低著頭,語速很慢。到了最後,他說完了,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說:「她一個女的,遇到這種事一下就崩潰了,以前她不是這樣的人。」

「沒事,我理解。」我說。

其實,他話說到這裡,我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來了。既然他兒子能給豆包捐骨髓,那麼豆包也可以反捐回去。

可是人都是自私的,我在想豆包是做過換骨髓手術的,他的身體吃得消嗎?

「我們也是打聽了好多人才打聽到這兒來的。公安的人不和我們說你們在哪兒,說怕我們打擊報復的。但是,為了孩子,我們也只能儘自己所能的去打聽了。」男的說完,滿眼期待的看著我。

在看到他眼神的那一瞬間,我的防備一下就瓦解了。

「你的來意我也明白,但是現在孩子能不能捐骨髓要去看醫生的檢查,如果醫生說沒問題,我同意捐。孩子都是父母的心頭肉,你們能找到我也不容易,而我也想實償你們。說實話,雖然事情不是我直接做的,但是我知道以後,心裡也很難過。」我說。

男的還沒說話,女的就開口搶著道:「那要去我們指定的醫院,否則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買通在醫生,給一個你兒子不適合捐骨髓的檢驗報告。」

我心裡一下就不舒服了,這個女人太自以為是了。

「醫院我會找一個最好的,並且把你們的孩子也轉過來,所有的費用都由我來出,這是應該的。」我說。

「你那麼有錢,這點兒錢對你來說也不過是九牛一毛,在我們面前裝什麼慈善家?」女人又不屑的說。

如果不是看在孩子生病的份兒上,我真的不願意和她多打一分鐘的交道,我們都在商量解決方案了,她還在這裡說著這些難聽的話。

她家男人看出我的不耐煩,馬上呵斥了她一句說:「我們正在商量,你先別說話了。」

她哦了一聲,聲音很小的說:「都到這一步了,只說治療,不說賠錢,太沒人性。果然,有錢人他媽是冷血的。」

「那你定個時間吧,我想去先看看孩子。」我說。

男的同意了。

我們接下來聊的時間,女人也想插嘴,但幾次都被男人呵斥住,最後終於安靜的坐在一旁聽了。

他的話還是比較好套的,我也問清楚了,告訴他我住處和電話的人是盛清錦。雖然他沒說名字,但是一描述長相,我就知道就是盛清錦了。

這個女人還真是陰魂不散,只要是算計我的事,就沒少過她這一根蔥。

第二百八十八章 決定報復

就在這一刻我才深刻體會,哪一種人會給臉不要臉。

怒和恨是一瞬間就被點燃的,但是在這一對孩子生病的夫婦面前,我沒發表現出來,只是認真的聽著他們的條件和要求,盡我所能的去答應。

男人的要求算是比較合理的,讓我協助他們一起把孩子治好,至於治病的錢,他說會想辦法自己湊。男人則不一樣,她要求我給孩子出所有的醫療費,並且定下保證書,如果她的孩子沒有全愈,我要給她三百萬的賠償。

其實,條件不用提,我在心裡早就有了打算。出錢給孩子治好病,然後給他們一些精神損失費。如果孩子真的有什麼不好,我只能用更多的錢來彌補。

但是,女人既然把話說到這一步了,我覺得有必要找個律師介入到這件事情當中了。我委婉的和那家的男人說了這件事,他沒猶豫就等答應了,因為我給的條件很優厚。稍微有些理智的人都知道,我也是被蒙在鼓裡的那一方。

我把找律師的事和顧一笑說了,他想了一下說:「我給你推薦一個吧,如果是我親自去,怕那一家人會多想。」

我想想也是,就同意了。

三天的時間,我和那家人籤好了補償協議,同時讓豆包去醫院做了骨髓配型。

最後結果很理想,成功了。

那個男人看到我遞給他的配型報告,喜極而泣。

我同意醫生儘快實施手術,也去看望了那個可憐的孩子。但是,孩子媽媽的敵意讓我真的只是看了一眼就離開了。在她眼裡,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

後來,我發現想在這種關係當中做好人真的太難了,只好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律師。這樣一來,我不出面了,事情反而順利了,沒有各種花樣百出的刁難了。

有了時間,我決定收拾一下盛清錦。在我眼裡,不動她僅僅是因為不想動,也不值得動。但是,不代表我動不了她。

豆包抽了骨髓,我覺得需要好好補補,就在家裡給他做了煲了雞湯,然後在想對於盛清錦要怎麼樣讓她一次就長記性,這一輩子都不敢再碰我。

想得太出神了,手不小心被湯鍋燙了一下,我不由就哎喲了一聲,顧一笑聞聲而來,抓著我的手問:「怎麼了?燙到了?」

「沒事,跑神兒了。」我很自然的說。

「想什麼事?」他問,「說好的,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和我說,我來辦。怎麼又自己琢磨上了?」

「女人間的事,我還是想自己去辦。再說要是一直依賴著你,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變白痴了。」我笑了笑。

他輕輕抱了我一下:「變白痴又怎麼了,我又不會嫌棄你。」

我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但是,我沒想到顧一笑會猜到我在想什麼,兩天以後的早餐時間,他打開電話調到新聞頻道,對我說:「看看吧。」

我一邊喝豆漿,一邊看電視,突然裡面出現了盛清錦的臉。

這條新聞是關於偷稅漏稅的,在盛清錦幫司建連經營他們從KB被擠出去以後開的那一家小公司裡,用所有的手段偷稅,以至於一家年營業額在兩千萬的企業,年繳稅額只有不足十萬塊。

顧一笑找的這個理由是鐵板上釘釘子。

「為了維護她自己對公司的控制權,她要求司建連給了她全權管理的委託書,所以這件事和司建連沒有任何關係。但是,不排除審問時,她往司建連身上咬。不過,我找的律師也不是吃素的,司建連不會有問題。其實把他套進去是最好的,只不過因為他是豆包的親生爸爸,我這麼做了豆包長大以後肯定會有所誤會,所以,放他一馬。」顧一笑見我看的認真,補充道。

我知道,不管怎麼樣,顧一笑不會動司建連。

「看看吧,要是她非把事情往司建連身上推,讓他們藉機離婚也行。」我說。

現在,對於盛清錦我真的一點同情心也沒了。

還有一個讓我比較難做的事就是,盛清錦的兒子羅自謙現在由我監護,我也想過努力做一個好的監護人,不辜負羅小天對我的託付。但是,不是我做不到,而是我和盛清錦的這種關係,讓我不管做到哪一步都沒用,我再怎麼努力,將來在羅自謙的眼裡,只要盛清錦幾句話,我依然是那個算計了他的媽媽,奪了他的繼承權的女人。

想到這一切,我就覺得頭大,真不知道羅自謙是不是我給豆包埋下來的一個大雷。

盛清錦的案子進展到什麼程度我問顧一笑,他笑而不答,和我說讓我安心等著。他一句讓我安心等著,我還真的就等得下去,真的是安心下來。

半個月以後,盛清錦的案子判了,她被判處了八年有期徒刑,並且公司要補齊所拖欠漏逃的稅款。我替司建連算了一下帳,想要交齊罰款以後,他得把公司賣了。

司建連來找了我。

這麼多年,他第一次買了豆包愛吃的東西,規矩的敲門拜訪,眼神裡的倨傲也不見了,有的只是忐忑。

「豆包,爸爸給你買的。」司建連帶著討好的笑對豆包說。

我許久沒認真打量他的,今天一見,再認真一看,心裡也是很悲涼。幾年前,我們離婚時,他義氣風發的,現在時間沒過去多久,他的頭髮白了一多半,臉上也多了不少皺紋,甚至背都有些佝僂了。

其實,看到自己曾經愛過的男人這樣,心酸還是有的。

豆包淡淡的看了一眼那大包吃的,說:「謝謝爸爸。」

他說完以後轉頭把注意力又放到了電視屏幕上的遊戲上。

「看電視時間太長對眼睛不好。」司建連擔心的說了一句。

我看到他現在的姿態,忽然想笑,對於孩子他管過多少,如今又來說,估計是屁用也沒有。果然,豆包頭都沒回,直接說:「我媽一天只允許我玩四十分鐘,你不過是湊巧趕上了,怎麼就說我看的時間太長了。再說了,我記得小時候你在家拿著PAD打遊戲,一玩就是一晚上呢。」

司建連啞口無言。

我給他倒了一杯水緩解了他的尷尬,而後問:「你今天過來,只是為了看看豆包啊。」

他臉上一緊,猶豫了一下說:「也不是,我想把公司賣給你,否則湊不齊需要補交的稅款。」

兩天前顧一笑提醒過我,說司建連一定會過來求你收了他的公司,你自己要不要收,先想好了。那家公司沒什麼值得買的,你要是想買就做好了把錢打水漂的準備。

我還想著應該不會的,誰知今天司建連就上門兒了。

「我現在主要精力在豆包身上,對於公司也只能管得了KB,其它領域我不想插手了。現在,我都這個年齡了,什麼都不想多要了。」我對他抱歉的搖了搖頭。

我不想再和司建連扯上什麼關係。

過去的三年,我讓豆包定期給他打電話,他基本上都是應付的聊上兩句,時間一長,豆包對於和爸爸通電話這件事也淡了。如今,他想靠著父子感情來和我談這件事,可能性太小了。豆包對他,基本上是無感了。而我和他之間的那點兒夫妻情分,也早就消耗殆盡了。

「其實我出手的價格也不高,如果不把稅款補齊,我也是要承擔法律責任的,所以我著急出手。你看,就當是幫我一回吧。」司建連還不死心,又說。

他的來意被顧一笑提前猜到,我心裡已經十分彆扭了,現在又看他這種不放棄的勁兒,心裡真的沒了耐心,但是當著豆包的面兒,我又不能對他發火。想了一會兒,我說:「這樣,我給你介紹幾個人,你去找找他們,看人家有意向沒有。我一是手裡沒這麼多的現金,二是確實也不想擴大經營了。」

司建連一聽我把話說絕了,也有點急了:「陶然,你在我面前說沒錢?你的拍賣行和KB不都回到你手上了?羅小天也給你留了不少東西吧?何況這裡面還有一些是羅自謙的,他的東西理應由盛清錦來管。要是你把這一部分錢給了盛清錦,我還至於落到再次賣公司的這一步嗎?」

他的理直氣壯讓我覺得醜陋極了。

我看著他,還沒說話,就聽到豆包不緊不慢的開口了:「爸爸,我發現了一件事。你只要來找媽媽,就一定是有事,百分之八十都是因為錢的事。好像媽媽是你的搖錢樹一樣。她有錢沒錢是她的事,你有錢沒錢是你的事。現在你們離婚了,沒關係了。何況這麼多年以來,我好像也沒要你一分的撫養費吧。你再這樣逼媽媽,我都不想理你了。」

司建連被自己九歲的兒子說得面紅耳赤。

豆包說完了以後,也不看我們倆表情各異的臉,直接說:「我上去看書了,還有作業沒寫呢,等一下吃飯叫我啊,媽。」

然後小傢伙大步跑上樓去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善後的事

司建連的臉色十分難看,看著豆包的影子都不見了,突然回頭對我說:「陶然,你是怎麼教孩子的?哪有孩子這樣對親生爸爸說話的。你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怎麼能夠在孩子面前說我的壞話呢。」

我笑了。

「事情是你做出來的,不是我說出來的。」我道,「你需要的時候就上門來找我,不需要的時候從來不出面。現在,又到了過不去的難關了,以為上門就能求助。你太了解我的心理,知道我為了孩子會一直幫你。但是,現在不會了。如豆包所說,我和你沒關係了。你不過平白擔了一個豆包親生爸爸的名號而已。」我看著他,冷靜的說。

他這樣攻擊我,我居然一點都不生氣了。看樣子,我和他之間真的所有的一切都耗盡了。

我以為他聽了我的話會發更大的脾氣,但是沒想到他居然一下子不說話了,低頭沉默了一會兒以後才說:「陶然,我知道我氣我娶了盛清錦,但是我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她懷了我的孩子,我總不能坐任不管吧。現在,她做出這樣的事,我也很生氣,而且我和她已經離婚了。就在她判刑以前。現在,我依然是你前夫,你不能見死不救吧。」

司建連這幾年別的沒長進,無恥倒是長進了不少,我聽到這裡又笑了。怪不得大家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自從他和盛清錦在一起以後,臉皮真的厚多了。

「如果你認為我不買你的公司就是見死不救,那我今天還就是見死不救了。如果你願意接受我的幫助,我會給你介紹買家,如果你不願意,現在請回吧。至於你依法看豆包的時間,我覺得也要看孩子自己的意願吧。」我說得更直接。

司建連對我這樣的直接有點目瞪口呆,他對我說:「陶然,現在你變了。」

我呵呵笑了兩聲:「變的又不是我一個人。」

他不說話了,又無力掙扎了幾句,最後嘆氣道:「好吧,你幫我介紹一個買家吧。」

「可以,我先和對方聯繫,一周以後給你準信兒。」我說。

司建連臨走以前,又看了看樓梯處,豆包並沒有在那裡出現。他的眼睛裡都是失落,最後不得不離開了我的家。

他剛走,豆包就從樓上下來了,開口第一句話就是:「媽,你又答應幫爸爸了?」

「沒有,只是給他介紹一個關係。」我說。

他十分不高興的說:「那就是在幫嘍。我以前太小,很多事不懂。現在,我長大了,想想小時候的經歷,多少事都是爸爸惹來的?如果中間有一個環節出問題,我早就死了。在我生病的時候,您要和他試管一個弟弟妹妹過來救我,他還藉機提條件。他的心裡根本沒我這個兒子。」

豆包說了這麼多,讓我吃驚。

說到這裡,他又抬頭看了我一眼,繼續說:「其實我知道,你幫他只是因為,他是我爸。現在,我想和你說,以後不用再看我的面子了,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吧,爸爸現在越來越自私,在我心裡,他真的只是一個符號了。」

豆包以前是很依賴司建連,我和司建連剛剛離婚時,他見到司建連的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歡,讓我不忍。現在,不過幾年的時間,他們父子居然生疏到這個地步了。

孩子在成長,而司建連主動退出這場成長,等於他主動從孩子的人生當中退場。

對於這樣的狀況,我也無能為力。

但是,豆包總有長大的一天,我總不能為了讓他知道自己有個爸爸而不停的粉飾太平。

我幾經周轉,找到了一個買家,為了安全起見,我先和他見了一面。

電話裡,這個買家聲音沉穩的和我說了見面的地點,是北京CBD的一個地址。我驅車前往,停下了車子才發現,這居然又是一個新的地標建築。六十層的高樓剛剛完工,整個樓體設計的霸氣外露,我看了一下一樓的水牌,上面的公司名字只有一個振華地產。

我在樓下的前臺報出自己要拜訪的人,那個漂亮姑娘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問:「是約好的嗎?」

「對。」我說。

她還是不相信,打了電話上去確認,最後才給了我一張臨時的門卡,同時還叫了一個秘書陪我一起上去。我在心裡暗笑,這是要見什麼重要人物嗎?

到了視線最好的頂層,推開了辦公室的門,我都震驚了。

這是一個整層未打隔斷的辦公層,三百六十度的視線,因為四面都是落地玻璃,辦公室的裝修也是氣派的不行。

「您好,請坐。」對面坐在寬大老闆椅上的男人對我微微抬手。

我在他對面坐下,同時也在一瞬間認出了他是誰。

他是我和安琪一起去拜訪過的西藏的那個神秘收藏家。

他看到我驚訝的表情,笑了笑說:「沒錯,是我。我現在不做收藏了,改行蓋房子。」

「你好,段……」

我的話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他笑道:「不好意思,那個是假名,我的真名叫方賢,段是我媽媽的姓。」

「現在呢?這個是爸爸的姓?」我問。

他攤了攤手,示意秘書去端兩杯水過來。

那個秘書看到我和他是舊識,這才放心,對他恭敬的點頭,然後退了出去。是真的退出去的,那姿勢嚇了我一跳。

不過,這是別人公司的事,我不便多嘴,所以三兩名閒聊以後,就把話拉回到正題上。

他一副認真的樣子,對我說:「這家公司的情況我調查過了,你前夫的公司,因為偷稅漏稅導致的現在資不抵債了,想要出售。你不肯收,找人幫他找買家。」

「對,是這樣的。」我點了點頭說,「怎麼說呢,你都查清楚了,那這家公司值多少錢就不由我說了,你肯定有自己的評估。但是,我中肯的說一句,這就是一家中規中矩的公司,估計收了以後沒什麼驚喜,但是如果有門路把他們稅務的事平了,還是有利可圖的。」

他笑了笑:「你倒是挺實在的。」

「你是聰明人,說明白了咱們都不費事,我就是一個中間人,你願意收我就牽個線,不願意收也是隨意的。」我明明白白的說。

我記得當時安琪就和我說這個人不簡單,但我沒想到不簡單到這個地步。

想想也是,說不定當時就是因為和家裡賭氣,自己跑去那麼偏僻的地方躲了差不多二十年。

「我是決定收的,但價格沒他想的那麼高,大概打個八折的樣子。」方賢認真的說,「如果你覺得可以,就牽個線,我和他見一面。」

「行,價格你和他聊,我真的不管那麼多。」我說。

正事說完以後,他稍一猶豫對我說:「對了,叫你來還有一件事麻煩你一下。」

「什麼事?」我問。

「我想借你的拍賣行賣點東西。」方賢說。

我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下來:「好的,沒問題。但是對你的這一類藏品在行的,我實話實說,這裡只有一個人,我聯繫一下她,看她的假休完沒有,然後安排時間和你見面。」

「安琪?」他問。

我點了點頭:「她脾氣大,能力好,最近我又有點兒事,拍賣行的生意就歇了一陣子,她現在正在夏威夷度假呢。」

方賢笑了笑,和我定好了見司建連的時間。

我回到家以後,和顧一笑說起這個人,他笑了笑說:「他也是新冒出來的貴族,沒人知道他的來歷,突然就起來了。你今天去的那塊兒很貴的,好像以前是萬達的地皮,好像沒花什麼錢就歸他了。」

「你都不知道他的來歷?」我問。

顧一笑搖頭說:「我倒是知道一點兒。」

他和我一說,我馬上就知道,安琪打聽到的還真是實情,確實是一個有背景的人。

方賢和安琪見面的時候,他已經收了司建連的公司,價格是司建連預期價格的八折。收購完成以後,司建連居然一個電話也不給我打,讓我徹底認清了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其實,走到這一步我心裡也在想,是他一開始就這樣呢?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呢?我不能給自己答案。

安琪喜歡做真正有價值的東西,對於市面上那些浮誇的炒作的東西,她一概不感興趣。所以才會一接到我的電話,馬上就停止了度假,直飛北京了。

事情一步一步的解決,我終於有了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覺了。

現在的結果,我基本上滿意。

但是,唯一的遺憾是羅小天走的太早了。

我從回到北京開始,就一直在顧一笑的默默無言的協助下處理著自己以前留下來的事,羅小天留下來的事,一樁一件的,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

時間在忙碌的時候也過得特別快,等我把所有的一切都理順以後,居然已經到了春天了。纏了北京一個冬天的霧霾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藍天白雲,晴空萬裡。街邊的各色春花也次第開放,春天的味道越來越濃了。

第二百九十章 我欠你的

北京最美的季節來了,和方賢合作的拍賣事項也接洽完畢,一切細節都敲定了。

這一次的拍賣別開生面,地點定在了陽春三月的林芝,所有想參與的人交納一定的保證金以後,由我們安排包機統一前往。

拍賣場地是露天的,安排在十裡桃林。

安琪做這個計劃時,我是有疑惑的,因為安保工作太難搞了。但是,當她把完整的方案交給我以後,我不得不服這個女人,她的計劃確實算得上完美。

安琪給這批拍賣投了巨額的保險,即使出了問題,公司和方賢也不會有多大的損失。而且,她包下來一整個安保公司,每三人負責一個拍品,如果出事的話,就從這三個人身上查,誰也別跑得了。除此以外,入場的安檢也嚴到了一定程度。

一般情況下來說,不會出什麼問題。

方賢看了計劃以後,對我笑道:「這個計劃不管成不成,也算是給我圓了個夢,如果東西真的在拍賣的時候丟了,也說明命該如此,我們能追回多少損失就追回多少,我不會追著你們要賠償的。因為在那裡做拍賣,是我想要的。」

我有些驚訝,因為安琪對我沒提過這件事。

方賢看出來我的驚訝,對我道:「我囑咐她不要說出去的。」

說到這裡,他表情略微暗淡了一下,像是在回憶什麼,最後又說:「我當年去西藏,留在西藏,迷上藏品,都是因為一個女孩。後來,我們約好了在二十年後,去林芝相見。但是,這中間發生了很多的事,現在我和她估計永遠也沒機會再見面了。所以,我就在我們約定好的見面的日期做一場拍賣,告別過去,告別自己,然後下半生為父母活一活。」

方賢說得很平常,我卻已經被感動了。真的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看著波瀾不驚的外表下面,藏著這麼深沉的感情。

「安琪嘴巴很嚴,真的沒有向我透露一個字。但是,關於這場拍賣,她確實用心去安排準備了。」我說。

方賢笑了笑:「我看得出來,和我設想的差不多。我保險庫房的密匙已經給她了,讓她安排押運事項吧。」

我從方賢的辦公室出來,給安琪打了個電話,問她這件事。安琪在電話裡直接就感動哭了:「陶然,不好意思,這是別人的私事,他和我說了保密,我總不能四處去說。現在他既然和你說了,我也就沒保密的必要了。其實他和我說起這個唯美的計劃時,也說了他和那個女孩子之間的很多細節,我真的被感動了。他們的那種感情乾淨到不存於世,我真沒想到現在的社會上還有這麼純粹的愛情。現在,那個女孩已經嫁給別人了,是肯定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而他到了今天,想要用一個隆重的儀式和過去告別,也算是對得起自己了,不再一輩子苦等下去。所以,這個項目賺不賺錢我都會接。不過,他這個人做生意還是比較地道的,給我們留了足夠的利潤。」

「我知道,他要是斤斤計較的人,也不可能做生意做到這麼大。並且,他也有實力不去斤斤計較。」我說。

有人說性格決定一切,其實不然。因為人的性格也會被環境所影響而變化。一個人如果從出生開始就是條件比較優渥的,他在物質方面必然很大氣。但是,一個人如果從出生在物質方面就是匱乏的,他的性格很難大氣得起來。

性格和環境,都是互相影響的。

我和顧一笑隨包機一起去了林芝,因為安排的地點附近沒有大的酒店,安琪包下了整個小鎮上所有的民宿。這樣一來,倒也省事了,至少散的遊客訂不到房,很少會往這邊跑了。

安琪是提前到的,在機場接到了我們。因為需要把客人都安排入住,所以她只匆忙和我打了個招呼就去忙了。我坐在最後一輛車子裡,看著三十輛越野車組成的車隊,打心裡佩服安琪的能力。這麼多人的異地拍賣會,居然搞得這麼井然有序,簡直是天才。

如果單論這一點,我自愧不如。

這裡的桃花和平原地區不同,樹木高大,滿樹見花不見葉,每一個花骨朵都張揚的迎著春風笑,放肆的生命力讓人感動。

近處是一片一片粉色的煙霞,稍遠的地方就是潔白的雪山。

站在場地正中間,我覺得像做夢一樣。這樣的場景既震撼又夢幻,讓人一時會產生不知身在何處的錯覺。

風一吹過,花瓣像雨一樣往下落,美得讓人驚心動魄,而且最這種大面積的落花還讓人產生無助的感覺。

總之站在這裡,讓人感覺既美麗又荒涼,既喜悅又悲傷……

這種矛盾的感覺也特別的折磨人。

顧一笑抬手從我頭上捏下來許多的花瓣,笑道:「你現在有點像小仙子了。」

我也知道,這種場景容易讓人心生柔軟,不由問:「那我以前像什麼?」

「以前的你?」他看著遠方想了一會兒說,「以前的你,如果非要形容的話,就像刀鋒美人,仿佛世上什麼事都不能把你打倒一樣。但是,在現在,不是,現在的你像精靈。」

我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的頭上也都是花瓣,不由就笑了起來:「其實,每一個女人都是精靈,只是生活把這些精靈打磨成了不同的樣子。你讓她們放下生活的重擔,找回自己以後,都是精靈。」

「陶然,你現在啊,哲學家一樣。」

他笑了笑。

拍賣會就在第二天,我和他還真沒時間站在桃花樹下談情說愛,看到他有閒聊下去的衝動,我馬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走啦,安琪那邊還有一堆的事,我拉你來可不是為了和你談戀愛的,苦力,加油幹。」

他搖頭笑了笑,眼睛裡都是寵。

拍賣會進行的很順利,成交價格也超過了我們的預期,安琪賺得眼睛都笑開了花。等到把最後拍品全部順利移交到客戶的手裡以後,安琪指了指遠方對我說:「看看,有人來了。」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方賢,他站在最外圍一顆巨大的桃花樹下,眼神落寞的看著遠處的雪山。安琪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放下手裡的東西大步走了過去。

我看到安琪到他身邊以後,笑著猛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方賢嚇了一跳回頭看到了安琪,也笑了。

顧一笑也拍了拍我的肩說:「回頭看著我。」

我下意識的聽他的話,回頭看了他一眼。就在此時,樹上飄下了一陣花雨。

然後,居然還有一隻粉色的氣球點綴其中。氣球上吊著一個香檳色的小盒子,而且那個盒子不偏不倚的來到了我的眼前。

我心裡已經猜出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抬手打開了盒子,一枚樣式簡單的方型鑽戒出現在眼前。

「陶然,我欠你一個求婚,一個婚禮,一生承諾,你願意接受我嗎?」顧一笑單膝跪地求婚。

因為經歷了太多的求婚,我對於這樣的場景照理說應該免疫了,但是,看到他的舉動,看到此情此情,我還是被感動了。

「你欠我的太多了,所以這一輩子我決定跟你要,估計到死你也還不清。你敢要我這個債主嗎?」我眼中含淚,嘴邊含笑問他。

「當然敢。」他輕鬆的說。

然後,他把戒指套到我的手指上,擁我入懷,在我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我和顧一笑的婚禮是水到渠成的,所以我們都覺得這一切的發生順理成章。

「我和你打個賭。」顧一笑擁著我說,「看看安琪,總覺得她和方賢會發生點什麼。」

我重新朝遠方看去,方賢和安琪也一起看向我們,剛才顧一笑求婚的全過程他們應該都看到了。安琪還遠遠的朝我比了一個心。

我揚起手來向她揮了揮。

她對我一笑,揚頭對方賢說了句什麼,二人就一起轉身朝遠處的遠山走了過去。

安琪為了籌備這場拍賣,在這裡呆的時間稍長一點兒,白皙的皮膚不見了,轉而是好看淺巧克力色。這樣的她,看起來反而更俏皮可愛了。

「賭注是什麼?」我看了一眼顧一笑問。

「隨意。」他捏了捏我的鼻子說,「和你賭,不管賭什麼,我都賭得起。」

我笑了笑:「可惜的是,我和你的直覺一樣,也認為安琪和方賢之間會發生些什麼,這可怎麼賭?」

「那我就賭不會發生什麼。」他假裝想了一下說。

「那你豈不是輸定了?」我問。

「和你賭,我不怕輸啊。」他又笑。

顧一笑的笑真的特別迷人,尤其是在滿天桃花雨的時候。我被他的笑晃花了眼,居然忍不住惦起了腳尖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誰知我一親上去,接下來的事就不由我來主導了。他環住我的腰,把這個吻加深,然後一吻到底,直到我覺得憋氣了,他才鬆開。

「回去,我們就辦婚禮。你喜歡什麼樣的?」他低聲在我耳邊細語。

「我不想辦婚禮怎麼辦?」我笑了笑。

對於婚禮,我心生恐懼。

「那就不辦,反正我們是過給自己的,又不是給別人看的。」顧一笑的主氣溫柔極了。

我們又在林芝留了幾天,留下幾輛租的車子,和安琪方賢一起,每天就在方賢的帶領下去附近的小村鎮四下晃蕩。

方賢對這些很熟悉,而且還會說藏語,又了解當地人的生活習慣,所以我們這一次玩的很盡興。

但是,五天的時間一過,方賢就提議回北京了。我有些不舍的說:「我不想走了,在這裡又輕鬆,藏民又樸實。」

方賢笑道:「我當年留在這裡,就是覺得這裡的人好簡單,對人熱情,即使上當受騙了,他們也不會因此就對人心生戒備,這種乾淨的靈魂,也只有在這裡才能遇到。但是,我們生而為人,除了隨心而活以外,身上也背負了太多的東西了。你可以選一個階段為自己活,一個階段為家人活。我把這個階段放在了前面,後面我就要多犧牲一些了。」

他說得很平靜,有一種大徹大悟的感覺。

我看著方賢,忽然覺得他的這種狀態是我所羨慕的。但是,男人和女人不同,女人身上大部分還有一個媽媽的角色。只要做了媽媽,哪有機會為自己而活?

第二百九十一章 最愛的你

年齡不同,心緒不同。

我和顧一笑風風雨雨經歷了這麼多,最終走到一起,心裡激動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淡然。就好像,我知道最後陪在我身邊的人一定是他,而他也知道,最終陪在他身邊的人一定是我。

我手上戴了戒指,旁人看到了也無意外。

安琪抱著我的手看了一會兒說:「陶然姐,你真的就決定這樣嫁了?」

「嗯。」我應了一聲。

「顧一笑是很完美,也很好,但是我覺得你和他之間少了點激情。」安琪有點遺憾的說。

「那是因為我們在一起時間太長了,早過了激情期了。」我說。

她想了想,最後點頭道:「也是,你們激情的時候,能為了彼此去死。這一點轟轟烈烈的是多少女人追求的。」

「但是,到了最後,你才發現平平淡淡的才是能夠長久的。」我說。

安琪聽了以後若有所思。

我以為她沒什麼事兒,就準備起身去忙別。她卻在我準備站起來時,突然按住了我的手說:「你這麼說我忽然有點理解方賢現在的狀態了,他就有點平平淡淡的,一副什麼都看開的樣子。」

「你了解過他的過去嗎?」我問。

安琪點了點頭:「太轟轟烈烈,太純粹了,真的是為了愛情,他可以豁出去一切。」

誰都有對感情用盡全力的時候,但是最後用盡全力的一定沒什麼好結果。

安琪又說:「其實,也不是沒激情了,我看你和顧一笑也就知道了,只是感情內斂不外放了。」

或許,安琪說的是正確的。但是,我現在對婚姻對愛情的期待沒那麼高了也是事實,是突然間明白了什麼叫作順其自然。

特別是感情的事,強求不得。

我和顧一笑領了證,出了民政局大門,互相看了一眼,在彼此的眼裡都看到了塵埃落定的淡然。下臺階的時候,他挽住我的手說:「慢點兒,你今天鞋跟太高了。」

我笑了起來。

這種,或許就是生活,但我也知道,因為有感情在裡面,所以在旁人看來平常的舉動,在我們看來,卻是不一樣的。

我回到家,豆包貼心的送上一束自己扎的花,認真的說:「媽媽,這一次你一定要幸福啊。」

我點了點頭,蹲下來親了他一下。

顧一笑說要親自下廚給我們做一頓豐盛的晚飯,讓我和豆包休息一下。

顧一笑一進廚房,豆包就一臉嚴肅的對我說:「媽媽,我前天晚上和顧叔叔談過了,覺得他現成熟了很多,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了。原來我小的時候,他就會帶我玩。現在,他能認真的和我聊天,我問他的幾個問題,他都給了我很滿意的答案。所以今天你們去結婚,我一點兒意見也沒有。」

「你和顧叔叔談過了?談的什麼?」我有些好奇的問。

「這是男人間的談話,你不用知道。不過,你需要知道一件事,在那就是以後不管有什麼事,我都會保護你。」他拍著小小的胸脯說。

在這一瞬間,我忽然發現原來一直喜歡賴在我懷裡不走的小豆包長大了,他從一個軟綿綿的嬰兒變成了一個明朗乾淨的男孩子。

這才一共幾年的時間,時光就把我的小豆包帶走了。

看著眼前的小小男孩,我心裡既有高興又有難過。

我倒是不期待他能保護我,只希望他能平安快樂,活出自己要的一生。

顧一笑的父母很少幹預我們的生活,偶爾周末的時候會在一起聚聚餐,對於豆包他們也十分喜歡,至少從我來看,是真的把他當成了自己的親孫子。

經歷的太多,以至於我們都成熟了,穩重了。

後來,顧一笑爸爸的肺炎犯了幾回,顧一笑和我商量要不要送他們去一個山青水秀的地方養老。我最初聽到這個建議是不同意的。因為,在外人眼裡真的有我們把老人往外面趕的嫌疑。但是他一句話打消了我的顧慮:「我們又不需要看著別人的說法活。」

「好,你安排吧。」我說。

顧一笑在我額頭上親了一口,然後迅速的訂了機票,同時在網上查房價,打電話問他老爸老媽想不想去雲南呆一段時間。誰知得到的消息讓他不收苦笑了一下,收線以後對我說:「人家老兩口已經到了。」

過了幾個小時,我就看到了他父母朋友圈裡發的那邊的藍天白雲好天氣。

我們平常各忙各的,下班以後約定不看手機不刷朋友圈,一起做做家務聊天,或者單純的去散步,日子過得平淡而幸福。

就這樣時間很快過了三個月,顧一笑突然和我說要去看一個人,問我要不要去。我一怔,看著他鄭重的表情問:「是誰啊?」

他抱了一下我說:「顧天寶。」

我一愣,問:「他現在怎麼樣?」

「長期在精神病院住著,估計不會怎麼好。但是,醫生打電話過來說他的身體機能出了問題,可能不久於人世了,我要過去看看。因為他是在美國,所以一來一去時間會長一點兒,你是和我一起?還是留在北京?」顧一笑說。

對於顧天寶,他對我提起的很少。我甚至一直以為顧天寶現在還躲在某個城市,隱姓埋名的過著自己小富豪的生活,沒想到他居然進了精神病院。

「他怎麼會進精神病院?」我問。

顧一笑皺著眉道:「在工作的時候,突然犯病拿著裁紙刀扎傷了員工,當時好幾個人才制住了他,到醫院以後打了鎮定劑才冷靜下來。後來醫生診斷是精神病發作了。」

他說得很平靜,最後又道:「要麼你就在北京吧,和他也沒什麼交情,去見了面也是壞了心情。我自己去處理一下。」

「那好吧。」我說。

忽然間我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好奇心死了。如果是從前,我一定會跟著去看看,現在他說我沒必要去,我居然就覺得沒必要去了。因為我也明白,顧天寶如何,對我真的沒什麼影響。

這件事看起來很著急,顧一笑第二天就走了。

他走後,第三天就有一個蒼白清瘦的女人找到了我,準確的說是在公司樓下等到的我。

她手裡拿著一張照片,看到我以後又對照了一下。我不由也多看了她兩眼,這個時候她有些猶豫不定的開口了:「您好,請問是陶然嗎?」

在她說話的時候,我忽然覺得莫名的熟悉。

我點了點頭對她說:「我是,您是哪位?我好像不認識您。」

她羞澀的笑了笑說:「您肯定不認識我,我是顧天寶的媽媽,這一次來北京就是為了見見你。」

顧天寶的媽媽,來北京,特意為了見我?

我覺得這件事很古怪,她見我為了什麼事?何況,在我聽說的所有消息當中,顧天寶的媽媽是一個長期住精神病院的病人,她的眼神卻這麼清明,不像是精神病人。

「您好,您找我有事?」我問。

她點了點頭,依然是一副很靦腆的樣子說:「能不能坐下聊聊。」

我想了一下說:「喝茶您可以嗎?」

她笑了笑說:「可以,謝謝您。」

她的客氣和禮貌讓我覺得特別的舒服,就帶著她走了附近一家茶館。這家茶館是日式的茶道,進門要脫鞋穿襪子的。

她對此好像很熟悉,一點生疏和不適也沒有。

我們到了小隔間坐好,她才向我鞠了一個躬說:「謝謝您的體貼,您應該聽說過我是日本人吧。」

我略有驚訝的抬頭看著她說:「不好意思,我事先不知道。」

她體貼的笑了笑說:「那大概就是緣份了。」

我給她倒了一杯茶說:「那您找我,是什麼事?」

她雙手接過茶杯很溫和的一笑說:「其實,我只是來澄清一件事。現在,我不知道這件事要和誰澄清一下了。」

我看著她,隱約猜到了什麼,心裡充滿了不安。

「我不是精神病,並且我家裡沒有精神病史,我家裡所有的人都是正常的。顧天寶也沒精神病。」她看著我,一字一頓的說,「正常的人,精神病的藥吃多了,也會精神失常的。」

我心裡的震驚不亞於一場大地震,但是表面上還勉強維持著平靜。

「您和我說這個,為什麼?」我用笑掩飾自己的不安和震驚。

她依然認真而羞澀的看著我:「我只是想讓人知道,我和我兒子都是正常人,並沒有精神病。哪怕,只有一個人相信也行。」

「顧天寶現在已經不太好了?您不回去看看他嗎?」我看著她蒼白的沒有血色的臉,最終沒忍下心來,說出了現在顧天寶的現狀。

「我都知道,所以才借這個機會來和你說一下,隨後我就走。但是,我沒辦法去看他,如果我去了也會被關進精神病院。那個地方就是地獄,我不想再進去了。天寶已經那樣了,我見與不見又有什麼區別?」她似乎是對我說,但又像是對自己說。因為在說這幾句話的時候,她都是微微垂著頭,聲音也輕輕淡淡的。

我頭疼的厲害。

顧家的事比我想像的複雜,到底誰說的是真的,誰說的是假的?我要怎麼分辨?另外,我即使分辨了又有什麼用?於是事有補嗎?

她看了我一眼,又問:「想必話說到這裡,你對我以及我身後的故事都不感興趣。那我也就多做打擾了。謝謝你能聽我說了這麼多。再見!」

我看著她站起來,又一步一步的走遠,張了幾次嘴,最終沒說出讓她回來的話。

這是我第一次見這個女人,也是最後一次見。十天以後,顧一笑回來了,他一臉的疲憊,進家門以後把隨身的行李往地上一扔,解開了襯衫的扣子,對我倦倦的笑了笑說:「我回來了,事情都辦完了。」

「顧天寶?」我問。

他點頭說:「和醫生說的一樣,我過去陪了他三天,他就去世了。這樣也好,這種折磨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就算是解脫了。」

我在這一瞬間,相信了那個女人的話,但是,也不想戳穿顧一笑。

他經歷的很多事,是我無法想像的,就像是我曾經經歷過那麼多的黑夜,在夜裡有過那麼多的糾結和悲涼,這些經歷也是他無法想像的。

現在,我既想問又不想問,想了很久,我彎腰拿起他扔到地上的行李,對他笑道:「你累了幾天,先洗個澡休息一下。等一會兒你有精神了,咱們再聊。」

他笑了笑,用力抱了我一下說:「那好,我先上去了。」

因為他提前說了今天要回來,所以下午的時候顧一笑的爸媽就把豆包接走了。說是給我們兩個團聚的時間。現在,我做好了晚飯,卻沒等到顧一笑,上樓一看他已經睡著了,人已經洗過澡了,身上裹著浴袍,很放鬆的躺在床上,但是走近了看,我看到他是皺著眉頭的。

我看他累的確實夠嗆,就準備悄悄出去。就在我轉身的時候,他突然醒了,叫了一聲陶然,然後就那樣呆呆的看著我。

「怎麼了?」我忙坐下來,拉住他的手問。

「陶然,我現在才發現,有你在我身邊,我很安心。除了你以外,這一生我也別無所求了。」說著他伸出手對我說,」能抱一下嗎。」

我一點頭他就把我按到他懷裡,然後用力抱住,過了一會兒我聽到他的聲音裡都是哽咽:「陶然,我真的怕死失去你了。」

「沒事,這種事你也左右不了的。」我安慰他道。

顧一笑沒解釋什麼,抱著我哭了很長時間,最後慢慢冷靜下來以後,他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說:「陶然,這一生我做過好事,也做過壞事,總體來講功過相抵了。如果死後真的有地獄,我一個人去下,把好的都留給你。」

「好好的,說這個幹什麼?」我推開了他,看著他的眼睛問。

他笑了笑,在我額頭上輕輕一吻道:「總覺得現在這樣的日子像做夢一樣,生怕哪一天夢醒了,忽然發現你不在了。」

「不會的。」我說。

「你保證。」他固執道。

「我保證。」我輕輕對他笑道。

他的眼淚讓我忽然明白,既然有些事情他不讓我知道,那我也就不去追問了,因為沒有必要。何況他們家的事牽扯了幾代人,也不是他一個人能完成的,更不是他一個人能做到的。

我很同情顧天寶母子,可是這種同情是廉價的,因為於事無補。

我們的日子平平常常的,和眾多普通夫妻一樣,每天上班下班,帶孩子,偶爾做做家務,簡單裡帶著煙火氣。

有時我看著他在廚房裡幫我洗水果的側顏,也會有一瞬的恍神,就像眼前這一切的美好在夢裡一樣。怕是突然夢醒了,眼前都是空的。

但是,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我和他的夢還在繼續。如果能夠一輩子這樣,也是一件幸福的事,何況我覺得這一次是真的能夠幸福一輩子的。

我們熱烈過,平淡過,生疏過,誤會過……現在,一切都過去了,往未來看,有大片的美好等著收割。

第二百九十二章 顧念一笑

今天是陶然和顧一笑結婚三周年紀念日,一大早倒是個好天氣,陽光明媚,晴空萬裡。豆包現在已經長成一個翩翩少年了,並且很知趣,提前在日曆上寫下備忘,所以一大早吃過早餐,他找了個由頭就去找同學玩了,還貼心的對陶然說:「媽媽,我今天要和同學出去一整天,晚上我直接去爺爺奶奶家了,奶奶說好這個周末給我做包子吃。」

陶然笑了笑對他說了一聲好的。

其實陶然知道,孩子找藉口躲出去,只是為了給自己和顧一笑獨處的空間。

顧一笑是一個浪漫的男人,也是一大早給了她一個早安吻就出去了,雖然神神秘秘的什麼都不說,但是陶然也知道,他出去就是為了給她準備紀念日驚喜。

兩人在一起以後,雖說平常淡淡的,但是每到節日紀念日,顧一笑要上心很多,只是陶然自己反而有些淡淡的,倒不是對愛情不在意了,而是覺得愛情沒那麼重要了。顧一笑倒是一如從前,毫無改變。

豆包才走出家門沒多久,顧一笑就抱著一束鮮花推開了家門,陶然笑著迎了上去,顧一笑順勢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陶然笑了笑。

「紀念日快樂。」顧一笑眉眼裡都是要溢出來的笑意。

陶然也回吻了他一下,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一笑,和我在一起你後悔過嗎?」

顧一笑一怔:「怎麼忽然想到這個問題了?」

陶然略一沉思道:「其實我覺我這個人挺無趣的,每天過著一樣的生活,做著同樣的事,也不像你那樣能讓婚姻裡充滿新鮮感。所以,有時候我覺得在我們的婚姻當中,你挺辛苦的。」

顧一笑沒說話,伸手把陶然抱到了懷裡,聲音不大但是卻很清晰的說:「生活就是這樣,我倒是希望以後都能平平淡淡淡的到老,生活當中要是有了太多的風浪,我們未必承受得起。在旁人眼裡,或許風浪太多才是精彩,但是在我們看來,其實是越平常越好。我呀,現在對這種平常上癮了呢。」

話是普普通通的話,卻一下擊中了陶然的淚點。她總是覺得生活當中少了一些美好和甜蜜,因為她和司建連的婚姻就是死於平淡,她怕同樣的事再次發生。顧一笑毫不猶豫的話對了她足夠的安全感。心裡那一點的不安也慢慢消散了。

每到紀念日,兩人都會提前排開時間,一整天都在一起,享受難得的二人世界。和往年的紀念日一樣,顧一笑中午下廚做了一頓好吃的,陽光明媚的露臺上擺上了高貴優雅的紅酒杯子,兩人對坐時,倒是生出幾分莫名的浪漫感,氣氛難得的溫馨起來。

午飯以後,時間變得長起來,兩人躺在花園的躺椅上安靜的看著天,看著時光一寸一寸的挪到傍晚,中間擺了一壺水果茶,茶水從濃香喝到了清淡,到了現在倒是連一絲的味兒也沒了,只是略微比汪清水多了一點水果的淺淡味道。

顧一笑換上了得體的西服,站到陶然面前擺出一個帥帥的姿勢,挑眉一笑道:「你老公帥不帥?」

陶然被他逗笑了:「你這樣鄭重,顯得我像個標準的不修邊幅的家庭主婦一樣了。」

他打了個響指一副剛想起來的樣子,轉身進去拿了一個禮盒出來,看著有些驚訝的陶然道:「早幾天前就準備好了,一直東藏西藏,生怕被你發現。看看這個喜歡嗎?」

陶然打開了盒子,看到了一件香檳色的禮服:「這麼隆重,要做什麼?」

「去了就知道了。」顧一笑故作神秘。

陶然索性放下了猜測,完全放棄猜測,由著顧一笑去安排。她被顧一笑帶到了一個幽靜的小餐廳,店面不大,看著卻格外在眼熟。陶然入座以後,才忽然想到這是她和顧一笑第一次單獨吃飯的地方。那時候她正在經歷離婚,沒心情收拾自己,頂著素顏來到了這裡見她的律師顧一笑。大概吃飯和聊天的時候,她的眼睛裡還有淚水吧。

顧一笑點了她愛吃的幾個小菜,看著她笑了笑說:「在第一次和你吃飯時,你知道我心裡想的是什麼嗎?」

「我猜一下,大約是這個女人哭起來也一樣的醜吧,或者說女人離婚時都這麼醜陋?」陶然不想掃了顧一笑的興,再加上心裡多少有點好奇,就胡亂猜測了一下。

顧一笑搖頭道:「和你想的完全不一樣。我在想,你這樣的女人怎麼也有這麼脆弱的一面?而且什麼樣的男人才捨得讓你傷心成那樣。而且我沒想到過,你這麼堅強的女人怎麼也會為情所傷。」

「然後呢,你就覺得特好玩?」陶然問。

顧一笑搖了搖頭:「不是,當是莫名的就想保護你。如果說以前和你說的喜歡你只是半真半假的開玩笑的,在看到你那麼脆弱的那一刻,我倒是一下就變真了。」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啊?」陶然佯裝生氣。

顧一笑趁機親了她一口笑道:「不管當時是真是假,到了最後都變成了真的。而且,現在你看,其實我已經完全被你拿在手裡了。對不對?」

陶然聽到這裡,笑是自內心發出來的,她想到了顧一笑這三年的所作所為,心裡倒是生出了一些平淡當中說不出來的甜膩。

顧一笑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放到她手裡了,縱然她對他一直都是淡淡的。

晚餐過後,兩人喝的都有些微燻,就叫了代駕。而顧一笑和陶然難得的並排坐到後面,一路之上兩人的手都是緊扣的。

到了家門口時,其實他們的眼睛裡都溢滿了說不出來的愛意。

一進家門,難得的情難自禁。

顧一笑都沒開燈,就把陶然吻到了牆壁上,空氣裡都是甜膩的味道。

重複就是這樣,平淡當中有著大大小小的驚喜,讓那些平淡看起來沒那麼的難熬。其實誰的人生不是一樣,轟轟烈烈的未必能夠長遠,平平淡淡的也未必像人們想的那樣無趣。

陶然回吻著顧一笑,心裡倒是越來越覺得這份平淡的難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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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的女團是一直是以性感而聞名,不僅在韓國有一大批的粉絲,就連中國和歐美國家也有一大票的粉絲,小編自然也是韓國女團粉絲大軍中的一員,看過韓國女團MV的人都知道,一向尺度是非常大的,各種誘惑性的東西看得欲罷不能,然而也正是因為尺度太大而遭到禁播,下面就讓我們一起去看看那些被禁播的MV。一、Stella
 莫菁門事件始末 因愛生恨散布大量豔照

莫菁門事件始末 因愛生恨散布大量豔照

莫菁門事件是發生在2010年廣西柳州的一次「豔照門事件」,那時候時下流行各種門事件,而廣西柳州莫菁門事件之所以能引起網絡上極大的討論,就是因為網友認為發帖者的行為已經超越了道德底線,莫菁門事件中究竟有什麼愛恨情仇呢?莫菁門事件:莫菁,女,廣西柳州人。2010年11月,一名柳州女子的不雅「豔照」在網際
 陳法蓉萬人騎是什麼意思?她演過哪些三級片?

陳法蓉萬人騎是什麼意思?她演過哪些三級片?

陳法蓉是香港著名的女藝人之一,曾經還獲得1989年香港小姐的冠軍,可以說是一位老牌的港姐代表,曾經也有演過三級片,網上曾經有一種對於她的說法是「萬人騎」,說的就是她的感情經歷十分豐富,交往過很多任的男朋友,最後都沒有一個好的結果。陳法蓉介紹:陳法蓉,1967年10月28日出生於香港,祖籍江蘇宿遷,中
 蔣英與李雙江婚外情?關係曖昧是真的嗎?

蔣英與李雙江婚外情?關係曖昧是真的嗎?

蔣英是中國最傑出的女聲樂家,中國航天之父錢學森的夫人,武俠小說大師金庸的表姐,大詩人徐志摩的表妹,看到這麼多人的名字你一定會驚嘆,而在網上曾有流傳蔣英與李雙江的婚外情事件也是引起不小的轟動,蔣英與李雙江是真的嗎,讓我們一起去揭秘事情的真相。蔣英簡介:蔣英生於1919年9月7日,浙江海寧人,中國最傑出
 《狼心狗肺》《你的淺笑》誰曲子更密鑼緊鼓

《狼心狗肺》《你的淺笑》誰曲子更密鑼緊鼓

港島妹妹和梵谷先生:天津嘉年華梁龍說:這不都坐著呢嗎我們說:坐下,牛逼安保說:菠菜賤賣。2019年10月28日 (114)|lululu0726:搖滾是音樂 聽音樂不聽音樂光聽歌詞?前戲不重要麼各位?2020年11月16日 (51)|死在柯本槍下:前面叨咕的是不是:上班了上班了他媽媽沒話說?2021
 柯凡錄音門事件 因侮辱詹姆斯而遭到封殺?

柯凡錄音門事件 因侮辱詹姆斯而遭到封殺?

柯凡,中國籃球解說員,看過NBA的朋友肯定對於他不會太陌生,柯凡搭檔過很多著名的體育解說員,但是因為在2015-2016NBA總決賽期間曝出的錄音門事件中侮辱了詹姆斯被球迷口誅筆伐,柯凡也因此被暫時停止工作反省,柯凡究竟有沒有被封殺呢?柯凡簡介:柯凡,男,北京市人,1986年3月29日出生。籃球解說
 病態三部曲背後虐心的故事 打回原形/防不勝防/十面埋伏

病態三部曲背後虐心的故事 打回原形/防不勝防/十面埋伏

黃偉文是香港樂壇著名的作詞人,他給很多音樂人都寫過歌詞也都是耳熟能詳,比如說《可惜我是水瓶座》《浮誇》《下一站天后》《喜帖街》等等,他的歌能讓人產生非常多的共鳴,在病態三部曲中更是引起無數人對於愛情的遺憾,他的病態三部曲分別是哪三首呢?病態三部曲:《打回原形》《打回原形》講愛之卑微。在愛情裡面,人難
 《愛你這樣傻》與《你從未說過愛我》哪首變幻莫測

《愛你這樣傻》與《你從未說過愛我》哪首變幻莫測

南極不季寞:90後聽這種歌的還有幾個2015年9月20日 (6017)|Ea-bon:真系好聽無得頂啊,睇下幾多人卑贊!!12015年12月2日 (2092)|麥芽先生:唱歌的也傻聽歌的也傻2015年3月27日 (867)|六級詞彙小能手:22歲的阿姨沒有談過戀愛但是喜歡著一個人。2017年10月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