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聲川為什麼不背臺詞（從小時代夢華錄到賴聲川新劇）
2023-07-22 14:33:17
《十三角關係》上海首演結束，黃薇對戲服的打磨遠未結束，下午場演出開始前，她又來到服裝間，思考如何改進衣服。 「她總是一個人悄悄看戲後，記下修改細節，連我們都不知道。」上劇場工作人員說。
賴聲川執導，謝娜、文章主演的《十三角關係》將於11月亮相杭州，黃薇用華麗而誇張的多元撞色搭配，展現謝娜飾演的「花姐」在成功和名利包裹下的形象，一如多年前讓觀眾熟知她的《小時代》電影四部曲。從攜手知名製作人楊佩佩，在《八月桂花香》《還君明珠》小試牛刀到現在，黃薇與她的團隊已完成60多部影視劇集造型。
群星雲集的《海上牧雲記》開大製作玄幻劇先河，劉亦菲、陳曉主演的《夢華錄》是2022年最大爆款，《長月燼明》《皓衣行》未播先熱，這些劇集服裝都出自黃薇之手。在舞臺劇《十三角關係》中，她又展現了自己另一面——在兩小時內「打扮」出一群鮮活個性的角色。
服裝要考慮演員肢體語言
《十三角關係》的角色們精緻到睫毛，但黃薇個人卻恪守LESS IS MORE。看到她時，一身簡單的黑色H型連衣裙、平底黑色涼鞋、黑色口罩、黑色小包，沒有戴誇張的飾品。這身黑色可以讓她隱形在上劇場觀眾中，正如她一貫堅持的設計理念，服裝要考慮功能和場合。
上觀新聞：您如何與《十三角關係》結緣並參與服裝造型？
黃薇：我跟賴聲川導演是老朋友，接到他的製作人丁乃竺的電話時，我特別高興，她話還沒講完，我就說「好」。
話劇相比影視劇，工作體量整體相對較小，但同樣重要。舞臺劇要在短時間裡濃縮眾多情緒和元素，演員換裝時間又非常短，可能只有幾十秒。
上觀新聞：《十三角關係》有怎樣的設計理念？
黃薇：服裝跟著角色性格走，能幫助演員進入角色。我們設定了幾種風格，把它推到極致。
比如《十三角關係》裡，謝娜飾演的花姐有華麗風、禪風、搖滾風、可愛風等不同變裝風格。有一件華麗風的大紅色紗裙，當謝娜坐在廣播臺時，觀眾只能看到她的上半身。彩排時，我發現謝娜拼命把紗裙往桌子上拉，好像在幫我們展示服裝一樣，好可愛。
上觀新聞：謝娜在劇中有一雙香奈兒的黑頭拼接玫紅色鞋子，她穿的衣服也是玫紅色，我們印象中的香奈兒很少有這樣鮮豔的色系。
黃薇：我們先確定衣服，再去搭配鞋子。謝娜在劇裡一直跑來跑去，她一開始就告訴我們，「薇姐，不要給我任何細跟的鞋子。」選粗跟，鞋子要跟腳，這些我們都要考慮到。我們找到過一雙全玫紅的鞋子，但現在這雙視覺效果更好。我本身很喜歡香奈兒的設計，還採訪過設計師卡爾·拉格菲爾德。這種黑色鞋頭拼接款式，對腿型有很好的延伸功能，正好今年出了玫紅色，能和衣服融合在一起。
服裝設計要考慮如何與演員的肢體語言、導演視覺要求效果做到一個最好的結合。《十三角關係》有一場精彩的群舞戲，動作幅度很大，從一次次試妝到彩排、演出，我們都會調整服裝細節。
上觀新聞：舞臺劇優先考慮舒適性，影視劇是否優先考慮美？《海上牧雲記》中，您給張鈞甯設計的服飾驚豔，看起來也很重，之後不少影視劇借鑑了您的造型。
黃薇：我做的真正意義上的大古裝是從《海上牧雲記》開始。張鈞甯衣服上的羽毛是我們一根一根縫上去的，要輕盈，才會有靈動的感覺。還有紅鳥女巫的衣服「被迫」放在森林裡拍。一開始，導演曹盾跟我們強調，衣服一定要大、大、再大，但到了現場，大家發現實在太大了，只好移到室外拍攝。舞臺劇會有些不同，《十三角關係》裡，謝娜的上衣要大，因為裡面還有她20秒要完成穿脫的另一組衣服，但也不能大到演員不能自如行動。
上觀新聞：聽說您有本事把單品搭配到品牌自己都看不出來？
黃薇：拍攝影視劇集常常會和品牌合作，曾經某品牌希望我們一定要用多少件單品，公關甚至跟到現場協助。等收工後她跑來問，「薇姐，我們的東西有用嗎？」我說，「全用了」，一一給她指出來。她震驚地說，「那是我們的東西嗎，怎麼可以搭得這麼時髦呢？」
可能跟我自己學設計有關，我對東西的判斷是沒有彼此心的。我不會因為一個品牌，或者造價貴重就特別對待，反之會看它合不合適這個角色，合不合適這個場合。
比如《十三角關係》裡，你能認出一雙名牌鞋子，但其他服裝來源各異。我們現在很幸運，可以在淘寶等各種途徑上買到各種東西，比如文章的領帶就是淘來的。我們用心做造型，希望每件單品都能呈現出它最好的狀態。但如果導演不喜歡，我們會再來嘗試另一種感覺，一直源源不斷地創造新的東西，這是做設計很重要的一個核心理念。
珍惜所有的「第一次」
《十三角關係》聯排時，黃薇一直在關注進程，她選擇舞美、燈光全部配合好後，再入場打量戲服在舞臺的完整呈現，享受「第一次」的完整。在她看來，第一次的感受是最真實的。
上觀新聞：您是如何受邀為電影《小時代》做服裝設計的？
黃薇：《小時代》來找我時，我在媒體已經工作快20年，也跟團隊一起開創過很多「第一」，比如新媒體雜誌等。對我而言，《小時代》出現在一個對的時間。
小時代圖片來源：片方、官微資料
我沒有看過《小時代》原著，也沒有太多影視劇造型經驗。劇組找過專業的電影造型團隊，直到開拍前一個月才找我來協助。
上觀新聞：您曾經給《八月桂花香》《還君明珠》等劇做過服裝設計，這是您第一次參與劇集創作嗎？
黃薇：那是35年前的事情了。我與製片人楊佩佩認識，友情幫忙做一些設計，因此和劉松仁、馬景濤以及很多導演都很熟。當時臺灣很多綜藝節目主持人是自己帶衣服去錄製的，後來因為偶然的機會，我認識了一位綜藝製作人，他邀請我來為節目打造形象。我參與過李宗盛主持的節目，庾澄慶的《超級星期天》等，開啟造型師這個行業，也見識了臺灣綜藝的黃金時期。
好多朋友說，你怎麼都知道什麼時候該轉行了，我其實真的沒有刻意去轉什麼，只是機會來了，做出當下心裡的選擇而已。
上觀新聞：《小時代》用了大量知名品牌的服裝，電影片尾有長達7分鐘的品牌致謝。作為時尚雜誌總編，為《小時代》做造型是否得心應手？
黃薇：我在做媒體期間，的確一直跟品牌打交道，但對品牌資源，我必須要澄清。接下《小時代》時，我已經準備好接受新的挑戰。
導演跟我打電話聊戲時說，「薇姐，我想用小說裡寫到的名牌，希望你能把四部《小時代》濃烈的時尚色彩拉到十年以後，能走多高走多高。」我跟每個品牌打電話說，「如果你們可以支持我，我很感謝你們，如果你們不支持我，也是應該的，因為我已經離開媒體了。」
每個品牌公關手裡都有樣衣，這些衣服每天在各個雜誌編輯手裡流轉，用於拍攝，怎麼可能長時間借給劇組用來拍戲？《小時代》之後，我們再沒有麻煩過品牌。劇組需要名牌，該買就買。
上觀新聞：如果劇組找您做造型設計，是否意味著要在服裝上提高預算？
黃薇：不會。我們會把錢花在刀刃上，也很願意支持小眾設計師和國產品牌。不管做時裝、古裝，都需要提前做很多功課。尤其當劇目有一個清楚的命題時，造型師需要思考如何解題，怎麼融會貫通。一些職業劇，比如講消防醫護題材的《你好，火焰藍》，連角色制服號碼也有講究，不能用到真的消防員號碼。
《夢華錄》的「魔鬼細節」給演員提氣
黃薇是在國外讀的設計專業，對古代服飾的理解更多基於自修。能做好那些典雅唯美的服裝，也許更深層次的來源是從小的熱愛。小時候，黃薇就喜歡收集各種刺繡的東西，給娃娃縫製衣服。街坊鄰居家的碎布，巷口裁縫店裡剪下來的邊角料，她都會悄悄要來。她的媽媽也生就一雙巧手，會帶著她邊做衣服，邊講故事，邊玩遊戲。
講起小時候跟媽媽去花邊店、扣子店、布料市場的時光，黃薇還沉浸在童年的小確幸裡。她忍不住提醒那些做父母的人，「如果發現孩子從小就對某方面有特別的興趣，就順著他去，也許就會開啟他未來的事業。」
上觀新聞：《夢華錄》成為今年影視劇話題爆款，您有什麼與眾不同的設計心得？
黃薇：傳統影視劇裡的古代女性大多溫柔典雅，甚少出門。《夢華錄》講市井小民的煙火氣生活，把現代女性的獨立與創業放在古代展開，很有趣。導演楊陽要求，「看起來是生活日常品，但要高於生活。」聽到這個，我們都有點害怕，比如我們用棉布來體現生活氣息，又不能讓它看起來枯燥，都是挑戰。
觀眾的評價有時也很有趣。演員穿粗布衣服，表現角色接地氣，就可能會被觀眾說，「是不是得罪造型師了」。有時候聽到同行作品被批評，我也會嘆氣。設計師到底怎麼拿捏分寸，很微妙。
上觀新聞：《夢華錄》設計有依據宋代的歷史記載嗎？
黃薇：陳曉飾演的顧千帆，他就職的皇城司的確是宋代有的，有點像明代錦衣衛，又很神秘。《夢華錄》不能完全照搬錦衣衛的飛魚服，必須要融合宋代官員服飾制度。我們在顏色和刺繡上放棄了對比鮮明的顏色，改用同色系疊加，讓其立體化。
趙盼兒、宋引章、孫三娘勞作場面很多，會牽動衣服，因此衣服質地是我們需要考慮的。導演跟我也很有默契，她會把鏡頭放低，讓觀眾看到鞋子細節。碰到這樣的導演，我太開心了。我們是好朋友，一直保持微信聯繫。
上觀新聞：《夢華錄》剪裁、製作工藝有什麼特別講究嗎？
黃薇：整部戲紋樣印染、衣料剪裁，來來回回推翻、嘗試了多次。
趙盼兒擊鼓鳴冤、狀告周舍時穿的灰色鬥篷套裝，包含了十幾種不同色系的灰，我們用了幾十片布料拼接起來，上窄下寬。每條衣縫裡，釘滿米粒大的珍珠。
所有的魔鬼都藏在細節裡。觀眾有沒有看到，沒關係。整件衣服氣質不一樣了，穿上它，演員的天鵝頸會抬得更高。擊鼓罵周舍是重頭戲，需要細節來幫演員提氣。《十三角關係》也是如此，演員穿上對的服裝，就會幫助他們入戲。
成功演員都有著極高的自律
如今，越來越多觀眾把服裝作為評判一部劇製作水平的標準。黃薇覺得，這是一個好現象。「服裝造型師隱於幕後，卻是第一批加入作品創作中的人，他們需要從劇本文字中提煉出想法，跟導演溝通需求。」
上觀新聞：觀眾開始關注劇集尤其是古裝劇的服化道後，會否給設計師帶來壓力？
黃薇：我們從來不跟任何人爭論。導演是一部戲最重要的角色，像船長一樣，他在開船，我們只要做好我們的工作，溝通很重要。我們會聽到一些聲音，有時候來自平臺，有時候來自製片人、演員，關鍵是確認好最終由誰來定調。
在工作過程中，微調是必須的。《十三角關係》中，文章的領帶也根據劇情要求調整過，這沒有什麼好固執己見的，只要對方說得出原因，該調整就是要調整。比如拍時裝戲，有些演員不願意露肩膀，因為她對身材不自信，我們會尊重她，「既然這麼介意，我們來做調整」，這對我們來講一點問題都沒有。
上觀新聞：古裝劇對演員的身形要求更高，您會要求演員減肥嗎？
黃薇：好多年輕演員從螢屏看很完美，在生活裡瘦得可憐。我常覺得，他們是我10歲時的身材。古裝戲服層次多，確實瘦吃香。在古裝線條修飾下，如果比例好，小個子看起來也很修長。
成功的演員都有著極高的自律。我們從來不會要求演員減肥，都是導演在要求。比如羅雲熙很瘦，和他一起拍戲的人最後都會自覺瘦一圈，因為同框對比太明顯。
上觀新聞：您為《長月燼明》做的服裝設計受到極高關注，很多網友稱讚有新意，突破了近年古裝劇流行的「喪葬風」。
黃薇：我帶著我們的設計團隊一起去敦煌採風。《長月燼明》是仙俠玄幻類型，我想到敦煌壁畫裡的飛天。我們去了敦煌研究院，請專家上課，又去看莫高窟裡的壁畫和彩塑，聽他們講背後的文化和歷史，學到很多。這是非常難得的經驗，當文化賦能作品，會讓它更有藝術生命力。
《長月燼明》造型要讓人一眼看不完，衣服有三到五層，這麼多層次疊加，又要不臃腫，好在我們團隊都經過專業學習和訓練，再研究把傳統版型跟現在的立體剪裁結合。儘管觀眾看不到，但衣裙一直到底部都有精緻紋樣。試裝時，每個演員都感嘆衣服這麼漂亮。
上觀新聞：您怎麼看古裝戲服的現代審美和還原歷史之間的矛盾？
黃薇：不管從文獻還是從古畫找靈感，都不能完全照抄，要用現代美學體系加以融合。如果只是學習傳統，卻不能加上現代美學元素，設計師也會被傳統束縛，沒有辦法往前走。關鍵在分寸拿捏，現代元素過多了，也可能會被觀眾吐槽。
「有錢版黃薇」和「沒錢版黃薇」
黃薇的作品如此知名，網友甚至根據她的不同風格總結出「有錢版黃薇」和「沒錢版黃薇」。
一部劇用了豐富的視覺元素，另一部劇相對素雅，會不會是後者預算不夠？黃薇強調，自己會依照導演、平臺、製片人的意見綜合考量風格，「當然，給我一元錢，說要十元錢的效果，也很難，鏡頭不會騙人，觀眾火眼金睛。」
上觀新聞：很多觀眾希望他們喜歡的演員可以穿上黃薇設計的衣服，您怎麼看「黃薇」品牌？
黃薇：大家會有某種品質上的期待，得益於我們團隊的支持。我們畫出來的設計圖還原度很高，不會畫不能做的東西。《燕雲臺》拿我們的畫稿與真實文物照片放在一起做宣傳。唐嫣飾演的蕭燕燕有很多頭飾，我們看了無數遼代文獻資料，了解到它的金飾非常出名，所以我們用了18K金為頭冠裝飾。
不過，這不代表我們只能做奢華風格，我也很喜歡看《白鹿原》這樣的戲，一直想問，為什麼沒人找我們做《白鹿原》？
上觀新聞：現在影視劇造型還未「官宣」，路透已經層出不窮，作為設計師是否很頭疼？
黃薇：有部劇還沒有播，因為路透太厲害，主演一直很擔心，不停來問我，「薇姐，怎麼辦，我們的造型已經被抄完了。」我安慰他說沒事。我們秉著用心的態度去做好每一次設計，然後思考怎麼自我突破。自我突破很重要，不管是工藝和特色，我們每次都要想一個新的點出來。
上觀新聞：您做的那麼多戲服都是在哪裡完成設計、製作的？
黃薇：我們在上海、北京都有工作室，從2019年開始，全部搬來了上海，一開始在市區，後來發現松江有影視科技產業園區，就搬過去了，也是最早在那裡落戶的。從上海松江到古裝劇拍攝基地橫店或象山都很方便。現在園區有3000多家影視公司，我們很慶幸又做了一次「第一」。
上觀新聞：您是精益求精、要求完美的人，會對團隊成員有什麼要求？
黃薇：人品是我最看重的，我喜歡光明磊落的人。一個團隊的作風跟主事者很有關係，我會以身作則。我們團隊固定成員有十幾個。開戲後，到現場的服化道人員再增加幾倍。我們團隊有很多中戲舞美設計畢業生。如果沒有專業功底，很難在這行做得久。我們還有很多手工藝技巧很強的同事。
我們每個人都有1000件大大小小的事情，把工作做好，按時交東西，真的很重要。他們會說，「薇姐，你不睡覺嗎？凌晨3:30發什麼訊息？」我有時候醒了，忽然腦子裡想到什麼，就趕快去處理。劇組明天要什麼衣服，有時候突然調整，我們也只能一個晚上不睡覺，確保趕出來。我和我們的團隊都不會花太多時間去社交，務求把工作認真做好。
欄目主編：施晨露 文字編輯：施晨露
圖片來源：片方、官微資料
來源：作者：鍾菡 諸葛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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