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百姓說董鄂妃的故事(側妃常服避子湯卻懷孕)
2023-07-28 16:51:34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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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叫鍾琉,曾經是當朝太子妃,如今是當朝天子的準皇后。
而為什麼我用一個「準」字而不是直接說皇后呢?當然是因為封后大典尚在半個月後,而那之前,我還只是準皇后。
沒辦法,誰讓我做人就是那麼嚴謹。
「小姐,」扶風從亭子裡走進來,告訴我,「陛下教人傳話來,今晚要忙著和三公商討政事,不和您一起用膳了。」
扶風和暮雨是陪我從小一起長大的丫鬟,從將軍府到太子府又到皇宮,忠心不二,私下裡她們還是會喊我小姐,就像我還是將軍府那個無憂無慮的鐘大小姐似的。
我一愣,暮雨嘀咕道:「陛下登基了近半月,就來找過咱們小姐三次!總是和那幫老頭子聊來聊去,靈粹宮那位可是隔三差五就要去送些點心果子的,真是現眼……」
靈粹宮住的是未來的貴妃,曾經的太子側妃宋晚晴。我自幼和劉昀相識,青梅竹馬,十三歲就嫁到太子府中,而她則是及笄之後才嫁過去當側妃,不過我和宋晚晴的關係稱得上「和睦」二字,只是扶風和暮雨一直都不喜她。
她是文臣之女,我是武將之女;她文弱嫻靜,我跳脫跋扈;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我長戟軟鞭相當拿手;她擅長廚藝,我翻牆一流。
我們兩個素來井水不犯河水,她也格外識趣,平時還總拿些綢緞珠寶來贈我。
進了宮後我就得收斂一些了,太子府時還好說,畢竟伺候的宮人也不算多,就算我闖點禍也能遮蓋過去,先皇也不會怪我,還會說一句「鍾琉年歲尚小」,可是如今我即將執掌後宮,身為六宮表率,怎麼也得……低調一些吧。
「慎言啊我的小暮雨,」我回過神,把手裡的魚食全都撒下去,笑眯眯地站起來捏了捏她白嫩的鵝蛋臉,「如今你已經是後宮裡的大女官了,讓別人聽到可怎麼好?」
暮雨嗔怒地看了我一眼,說:「聽到就聽到!小姐,我的鞭子也不是吃素的!」
「哎呀,」我佯裝害怕地拍了拍胸脯,捧著臉,「那人家可真是好怕怕呢。」
暮雨一跺腳:「小姐!」
「小姐,您別逗暮雨了,」扶風有點無奈地看著我們鬧,又兇我,「再把她逗哭了,我可不幫你哄了。」
我委屈地「啊」了一聲,拖長腔喊她:「扶風,你又拆我臺——」
暮雨頓時快樂得笑了起來。扶風也彎了彎眼睛,我看著她們,最後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一瞬間,我的心裡完全沒有了皇宮、劉昀和一切大大小小雞毛蒜皮的煩心事,我只是我自己,是那個可以在長安街上縱馬當街,穿著一身春衫闖了無數禍都沒有關係的,無憂無慮的鐘琉。
2
「臣妾參見太子妃,」一道柔弱清麗的聲音忽然在我們三個的身後響起,「太子妃萬福金安。」
我們三個頓時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雞一般笑聲戛然而止,暮雨當時就垮下了臉,扶風還好一些,面無表情,只有我尷尬地笑了笑,讓她起來:「平身吧。」
宋晚晴溫和地看著我:「謝太子妃。」
我也看著她,我們互相對視了片刻後,我眨眨眼,問她:「你……有事?」
「臣妾沒什麼大事,」宋晚晴溫柔地注視著我,眼裡帶著我看不懂的失落和豔羨,「只是臣妾的父親從南方送來一些好看的緞子,臣妾選了幾樣太子妃可能會喜歡的,已經命人送到太子妃的宮中去了。」
——啊,宋小白花又送東西給我了,白嫖的快樂真的很簡單。我心想。但這就是暮雨最討厭她的一點,說她總是無事獻殷勤、什麼黃鼠狼給雞拜年,當時扶風還打了她一下,說什麼咱家小姐才不是雞!結果轉頭我就笑出了雞叫,那還是扶風第一次對我翻白眼。
咳,跑題了。
我個人很喜歡穿一些比較張揚的顏色,比如紅色什麼的,但是宋晚晴就喜歡穿的很素淨,當年還在太子府的時候,有一次劉昀要在書房通宵看摺子,我就偷偷帶了扶風暮雨想去瓦肆聽聽小曲兒什麼的,結果半夜就在花園裡偶遇一身白衣的宋晚晴。
當時距離我當場去世也就是一盞茶的事情吧,當然最後也因為我和暮雨的尖叫聲太大嚇到了宋晚晴,還引來了侍衛,最後我又被劉昀罵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啊往事真的不堪回首……
然後從此宋晚晴就多了個小白花的外號,一開始只有我和暮雨喊,不過後來我們私下喊得多了,就連劉昀有時候也會叫錯就不提了。
我笑得很真誠:「那就太感謝側妃了,你送的布料我都很喜歡。」
宋晚晴的父親是太尉,說句心裡話,他們文臣家裡真的都很有錢,小姐都是從小嬌養長大的,不像我,五歲的時候我和我哥說我想穿裙子,我哥說那多不方便,你去練武的時候往地上打個滾衣服就破了,家裡可沒這麼多銀子讓你浪費。
嘿,就很氣!
不過自從我嫁給劉昀之後生活質量得到了飛一般的改善,他每個月的俸祿除了要供著太子府的開銷就是養我。宋晚晴不需要他養,因為宋晚晴不僅嫁妝多,她還會經商,除了能養她自己還能偶爾幫著劉昀來養我,感覺這麼一說我真的除了吃喝玩樂就是闖禍,好廢物哦。
宋晚晴聽了我的話笑得更加溫柔了,我又趕緊誇了她幾句。她走之後暮雨催著我回宮,說:「我要趕緊回去檢查她送的東西有沒有問題!小姐,你不要總是這副見錢眼開的模樣好不好,萬一她要害你怎麼辦!」
我擺手:「怎麼可能,她才沒有這麼蠢!如果她送的東西出了事我哥第一個要殺人,而且劉昀也不會放過她的。」
暮雨翻了個白眼:「可是現在大公子在邊塞呢,要是等您出了事就算快馬加鞭趕回來那您頭七也該過了!」
我:「……」
我真的好沒尊嚴哦。
3
傍晚的時候我讓新來的宮人都退下了,只留了幾個從太子府時就一直跟著我在一旁伺候的。然後我和扶風暮雨坐下一起吃飯——不然傳出去於禮不合。
扶風說:「小姐,您知道這叫什麼嗎?」
「掩耳盜鈴唄,」我挑眉,簡直把「任性跋扈」體現得淋漓盡致,扶風顯然沒想到我能對自己的認知如此之深刻,還有點驚訝,我囂張地說,「但是好歹我也是掩了耳朵,那他們就得裝作不知道,不然鬧起來吃虧的還是他們,唉,我真的好善良。」
扶風:「……」
吃完飯暮雨繼續檢查宋晚晴送來的布料了,扶風讓幾個宮人搬了小榻出去,給我溫了一杯梅子酒,渴望地看著我:「小姐,上次的故事你還沒講完呢!」
扶風的話一落我身邊的幾個宮人也用那種閃閃發亮的眼神看我,我只好清清嗓子,說:「好吧!你們幾個就先不要收拾了,先過來聽故事,對,瓜子也擺上!都坐都坐,我要開始了,嗯,上回說那個狐狸化形以後對書生念念不忘,於是想辦法入夢來見他,那一日書生剛剛睡覺,就看見……」
劉昀來的時候就看見椒房的門緊緊閉著,沒有一個宮人侍立在門口,他命身邊的小福子去推開門,一直到了椒房殿的中門才看見宮人站在門口,卻背朝大門翹首而立,似乎是在聽裡面人講話。
直到小福子輕輕咳了一聲,宮人驚慌回頭,劉昀讓她不要聲張,小聲問她:「你們娘娘又在幹什麼呢?」
「迴避下的話,」宮人說,「娘娘今日在講狐妖報恩的故事呢,已經講了三日了。」
「那你繼續在這聽吧,」劉昀似乎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他說,「不必通報了,朕自己過去找她。」
一進內院劉昀就看見他想找的那個人穿著一身輕便的朱紅羅衣,捏著酒杯盤腿坐在小榻上,面前的地上圍坐了一堆正聽得津津有味的宮人。
劉昀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內院的人聽故事聽得都很認真,竟然沒一個人看見他,最後他忍不住「咳」了一聲,鍾琉習武,耳力很好,結果劉昀卻聽她說:「想喝水你先進去喝,我馬上就講完了哈!」
劉昀:「……」
4
說完話後身旁的宮人臉色全變了,齊齊站起來行禮,看樣子這個故事我得講五日才能講完了,我有些無語地看著他,他倒是對著我無辜地一攤手,我便笑了起來:「陛下怎麼今日想起臣妾來了?」
劉昀一邊朝我走來一邊笑,他長得本來就俊美,一笑起來更是令人心動不已,我嫁給他如今已是第七年,看到他朝我笑偶爾還是會心跳過度,他說:「我可是沒有一日不想小雀兒的,只是剛登基要更新的東西太多,總是得不出空來找你,只好日夜伴著奏摺睡。」
小雀兒是我的小名,我「呵呵」一笑:「少來,今日小白花不是去給你送點心了?我就不信你和她什麼也沒做,有佳人相伴,陛下還能想起臣妾真是令人……喂!」
劉昀一下子把我抱了起來,笑道:「真是好大的醋味,讓我好好聞聞,是不是從小雀兒身上傳出來的?」
我摟緊了他的脖子,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氣哼哼道:「就你話多!」
他也不嫌痛,徑直就把我抱進了廂房,溫存過後,我趴在劉昀的胸膛上,忽然道:「如今已是春日了,爹爹和哥哥都在邊塞打仗,也不知去年的春衫還能不能穿,阿昀,我讓內宮準備一些,再寫幾封家書,你讓幾個羽林騎幫我送過去好不好?」
劉昀頓了一頓,我疑惑地看著他,他又溫柔地笑了起來說:「好啊。」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覆,我開心了一下,又很快憂鬱起來,有些惆悵地看著他:「這次封后大典估計父親和哥哥是看不到了,這也算是我第二次嫁給你……我帶著暮雨偷偷去看了一眼冕服,好漂亮,就是好重啊,還好我會武功,不然肯定會累死了。」
「小雀兒穿什麼衣服都好看。」劉昀忽然摟緊了我的腰,把我緊緊箍在他的懷裡,我有些吃驚,紅著臉笑他,「幹什麼忽然這麼黏人啊?」
劉昀抱著我,低頭用他的鼻尖蹭了蹭我的,說:「夫人,我心悅你。」
聽到這個久違的稱呼,我就忍不住愣了一下,在我和劉昀剛剛成親那會兒,經常會在私底下稱呼對方為「夫人」和「夫君」,等到後來他娶了宋晚晴為側妃,我們就很少會喊起這個稱呼了。雖然我知道劉昀的心裡永遠都是最愛我的,但是同樣我也明白,他的心裡,已經不再完全屬於我了。
從我喜歡上劉昀起,就明白了這個道理。如果我喜歡上的是這長安城裡的其他人,那麼肯定就如同相如文君「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我卻愛上了劉昀,真的是天意難測。
那時每當我想起以後我還要和很多女人愛著同一個男人,我就心痛難當,又隱隱覺得這一切好像並不應該這樣……而我從小對周圍的一切有種如同「霧裡看花」的虛幻感,但自從我喜歡上了劉昀,這種感覺才隱隱消除了去,可是直到小白花也進了太子府,這種感覺又更加嚴重了。
詩裡說,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反正人生不也如同一場大夢,是真是假或許沒那麼重要,反正現在對我來說,爹爹,娘親,哥哥,劉昀,甚至扶風暮雨,都在我的身邊,這一切對我來說就是真實的。
我同樣也抱緊了劉昀,笑著說:「我也心悅你,夫君。」
5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劉昀早就去上朝了,洗漱完,暮雨為我梳妝,我說:「讓內宮去做幾件衣服……嗯,十幾件也行,按照爹爹和哥哥的尺寸來,再傳令進將軍府,讓娘親寫幾封家書,再送到我這兒,我再讓陛下命羽林騎送到邊塞去。」
「還是小姐想得周到,」暮雨喜笑顏開,「邊塞窮苦,也不知將軍和少爺過得怎麼樣,三年都未回長安,也不知這仗何時才能打完。」
今日我選了一身天水碧的羅裙,讓暮雨幫我穿上,說:「封后大典那日他們肯定是趕不回來了,那身冕服如此漂亮,我還想讓鍾逸看看呢……」
「小姐是想少爺了吧!」暮雨笑眯眯看著我,「之前少爺還在長安的時候,小姐與少爺就總喜歡打打鬧鬧的,現在少爺去了邊塞,也沒人和小姐一起練習騎射,奴婢們也覺得無趣呢。」
「是啊,」我搖搖頭,鬢髮上的珠釵瓔珞一陣搖晃,沉重得很,而這還是我讓暮雨清減了許多之後的模樣,我忽然想起來我還未嫁人時,哥哥總是會和我一起去長安郊外的馬場比賽騎射。
那時我的頭髮只用一根綢帶高高地豎起,沒有半分多餘的首飾,一身棗紅的騎裝英姿颯爽。除了哥哥,就連他手下的副官也勝不了我,現在想起,卻恍如隔世,直教人唏噓。
我頓住出門的腳步,抬手把頭上的釵子拔下來幾根,對著暮雨道:「去,把我的騎裝找出來,咱們今天不去花園裡餵魚了,咱們去營裡騎馬!」
暮雨眼睛亮晶晶的,顯然也很是心動,她和扶風伴我一起長大,馬術騎射同我一樣嫻熟,現在宮裡的生活也把她給悶壞了,她大聲說道:「小姐,我這就去!」
等我們換好騎裝回來,扶風也把早膳準備好了,看到我們的打扮,她有些生氣:「暮雨,小姐玩鬧也就罷了,你怎麼還和她一起!」
暮雨和我一樣,平時都不敢惹她生氣,此刻她把身子藏在我身後,小聲說:「皇宮的生活比太子府還要悶,我、我也是……」
「好啦,」我隨意地擺擺手,毫不在意地說,「我知道你也不喜歡宮裡的生活,扶風,你也去換衣服吧,咱們一會兒就是去營裡騎騎馬,那裡都是哥哥和父親的人,沒事的。」
「可是於禮不合。」扶風飛快地說了那麼一句,又緊緊地閉上了嘴,顯然這句話不知何時已經成了她的口頭禪,但她顯然又是動心的——我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最了解彼此在想些什麼了,「……好吧,奴婢這就去。」
我們三個打玄武門偷偷出去,然後一路坐著轎子飛快離開了長安街,直接進了營裡,裡面有很多駐守在長安的都尉都是我的叔叔或遠親,他們從小看著我長大,知道我想來騎馬,他們還很心疼:「就知道小姐不習慣宮裡的生活,天天穿著那麼重的裙子走來走去,動不動還要下跪,小姐真是受苦了。」
我哈哈一笑:「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擠破了頭皮想入宮呢,到了叔叔們這裡,倒變成受苦了!」
他們臉上全是不高興:「我們小姐怎麼能和那些女子比!」
我就是喜歡這裡,在營裡,沒有什麼身份尊卑,我還是他們心中嬌氣任性的小姑娘,可不是走到哪裡都有一堆人需要下跪磕頭的皇后,我總是在不斷地追尋舊日的時光,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證明我真的是我,而不是因為某種稱呼,全然變成了另一個人。
「是啊,我鍾琉就是獨一無二的!」我張狂肆意的話引起了他們一堆善意包容的笑聲和贊同聲。
我說:「好久沒騎馬了,咱們快來比一比,看我有沒有退步!」
暮雨興衝衝地:「小姐,我也來!」
我們直到日落才不舍地離開了營裡,幾個待我親厚的叔叔還囑咐我在宮裡受了欺負要告訴他們,就算父親和哥哥遠在邊疆,他們也是我的後盾。
我咧嘴一笑:「我知道了,再說,誰敢欺負我呀,那群女人可是連暮雨都打不過!」
6
回宮的時候,我們從小路悄悄地往椒房趕,我們走的時候讓殿門緊閉,如果有人來就說我在睡覺,怎麼如今看起來殿門打開,裡面燈火通明,我頭皮一緊,剛想帶著扶風暮雨翻牆進去,就聽見劉昀陰沉沉的聲音在中庭響起:「既然回來了,為何不進?」
「……」我勉強扯出個笑,邁進了殿門,「陛下今日怎麼這麼早就出了書房?用膳了嗎?我看正好人都在,嗯……要不就先用膳吧?」
「鍾琉!」劉昀猛地喊了一聲我的名字,我嚇了一跳,用更大的聲音吼了回去:「幹嘛!劉昀,你嚇到我了!」
新來的宮人們發出了一陣吸氣的聲音。
劉昀俊美的臉上烏雲密布,他把手裡的摺子丟在桌子上,頭痛地看著我:「當朝皇后帶著貼身的女官獨自前往軍營,你可知這事要是傳到了有心人嘴裡,又該怎麼編排你,編排鍾家嗎!」
「我自幼就經常出入軍營,這怎麼了嘛……」我自知理虧,小聲辯駁他,「而且我是偷偷去的,沒多少人知道,何況我鍾家世代忠烈,對陛下忠心不二,怎會怕小人故意扭曲真相。」
「你可真是……」劉昀揉了揉太陽穴,我看準時機過去又殷勤地幫他捶捶肩,然後眨著眼盯著他看,劉昀無奈地嘆了口氣,目光複雜地看了我一眼,對周圍的人說道:「吩咐下去,在……封后大典之前,看好了皇后,不要讓她偷溜出宮了。」
這事好歹算是過去了,距離封后大典也就不到十幾天,頂多我成了皇后之後再去,我撇撇嘴,沒再反駁他。
劉昀看見我的臉色,反倒抓住我的手說,狀似無奈地說:「小雀兒,你就體諒一下我吧,你知在我心中你最重要,現在我剛登基不久,朝裡的老傢伙都不安分,我……真的很累。」
「好嘛,」我嘟嘟嘴,順勢窩進劉昀的懷裡,任他緊緊抱著我,這幾日他總是不停地說這些話,比我們剛成親時還要黏糊,「不出宮就不出宮,前朝那些老傢伙的確也是討厭,總是拿著繁文縟節讓人不痛快。阿昀,鍾家永遠都是你的後盾,你不要太辛苦,大不了你討厭誰,我幫你偷偷去殺了他們好了。」
劉昀把臉埋在我的頸窩,聽見這話,他悶悶地笑了起來:「你呀……」
往後的幾日裡我的確安分了幾日,正好娘親的信也送進了宮,我把它和衣服裝好,讓劉昀命羽林騎快馬加鞭送去邊塞,閒下來的時光我就在宮內四處閒逛遛彎,偶爾去書房看看劉昀,偶爾有兩次還在書房外碰上了宋晚晴。
只是我還沒說什麼,她就把手裡的糕點送給我,說:「既然太子妃來了,那臣妾就不進去了,這是送給陛下的糕點,就請娘娘一併送進去吧。」
宋晚晴沒事也經常往椒房裡送點心,說都是她親手做的,暮雨也總是會如臨大敵的拿去驗毒,等沒問題了才會給我吃,說實話,真挺好吃的,我就順手讓暮雨接過來了,我說:「一起進去也沒什麼的,我看……」
結果我還沒說完,宋晚晴就直直地向我栽來,我嚇了一跳趕緊接住她,手裡的點心也掉在了地上。我心想這個碰瓷技術實在不怎麼樣,又有點摸不著頭腦,看她的臉色也看不出什麼,只好讓暮雨去請太醫,讓扶風和我一起把她抬進書房的側殿。
門口頓時一陣喧囂,劉昀估計也是聽到什麼才出來了,看見宋晚晴柔弱地半躺在我的懷裡,他面色變了幾變,問道:「側妃這是怎麼了?」
我低頭看宋晚晴,她正緊緊閉著雙眼,唇色蒼白,我抬頭看了看暮春三月溫和的太陽:「說不定是中暑吧……」
「……」劉昀的表情頓時十分奇怪,不過頓了片刻後,他還是說,「先扶到側殿去吧,叫太醫了嗎?」
我點點頭。
7
太醫很快就趕來了,他診脈後,表情忽驚忽喜,而後又小心地看了我一眼,我奇怪道:「側妃到底是怎麼了?你倒是快點說啊。」
「側妃是……有喜了!」太醫跪倒在地上,對著我和劉昀拜了三拜,扯著嗓子喊,「恭喜陛下,恭喜皇后娘娘。」
我怔住了,這一瞬間腦子裡飛快地閃過自從入宮以來的點點滴滴。劉昀大部分時間都留宿在我這裡,而且避子湯在每次宋晚晴侍寢後,扶風都會親自送到靈粹宮看著她喝掉。
我一點也不相信扶風會背叛我,那麼剩下的要麼是宋晚晴在扶風走後把湯偷偷摳出來吐掉,要麼就是有人一開始就換掉了那鍋湯,而整個宮裡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劉昀。
我看向劉昀,卻見他的表情也複雜極了,在封后大典前出了這事算不得什麼喜事,而宋晚晴一向為人謹慎仔細,在這個關頭她被診斷出有喜簡直是表明了態度和我公然作對,可我的父親和哥哥還在邊塞與戎人徵戰,於公於私,這都不合理。
劉昀走近我,握住我一隻手,對我再三保證:「琉兒,我們的孩子一定會是太子。」
他卻絕口不提去查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錯,才讓一個未來的貴妃公然騎到我這個未來的皇后頭上去,雖然我並沒有多想生個孩子出來養養,但我始終也是一個女人,一個鍾家的女人。
前朝的事情我懶得懂,卻不是真的不懂,我把手從劉昀的手裡抽出來,轉身朝門外走去:「扶風暮雨,回宮。」
劉昀抓住我一隻手:「琉兒!」
我回過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恭喜陛下喜獲皇兒,臣妾就先告退了。」
劉昀身子一震,似乎是被我的表情凍住了,我掙脫了他的手,往門口走去。
我的胸口悶著一團濁氣,想發作卻不能,回宮的路上,扶風看了一眼我的臉色,說:「小姐,今日我去太醫院的時候,聽見有人在議論陛下好像要在朝堂上進行一次大洗牌,推行新政……」
「什麼?」我深吸了一口氣,追問道,「扶風,再說仔細點。」
「陛下好像要廢除三公,設置三省,從此太尉不再直接協助陛下處理奏務,而且不可直接彈劾陛下,而且朝中分設六部,聽說,陛下還要收回軍權……」
我瞬間便止住了腳步,扶風擔憂地看著我:「奴婢也只是聽說……」
「我懂,」我抬手止住扶風的話,像是在安慰她,更像是在說服自己,「父親和哥哥還在邊塞,這火一時半會應該也燒不到他們頭上,何況父親戎馬半生,縱使如何去改,陛下也絕不會幹出良弓藏狡兔死之事,軍權收就收吧……反正一旦有了戰事,還是我鍾家的兒郎來頂著……」
我喃喃說服著扶風暮雨,也說服著自己,當時,我真的是抱著這樣的念頭,我想不管如何,劉昀他對我起碼還有真心,絕對幹不出對我鍾家趕盡殺絕之事。我們相識十二年,我嫁給他已有七年。
他曾跪在金鑾殿上對著先皇說要娶我為妻,他說我們的孩子定然是太子,他說他愛我,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永遠都是唯一。
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還是皇子,我是大將軍之女,春狩的時候,我騎著我的小白馬,穿著一身騎裝,母親給我扎了兩個小揪揪頂在頭上,可愛極了。
而劉昀騎著西域來的汗血馬,也是個小馬駒,我好奇地過去,問他:「你的馬叫什麼名字?」
他卻表現得緊張極了,臉都有些紅,他說:「我、我的馬叫飛霜。」
「我的馬叫踏雪,」我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馬,得意道,「可快了,一定不比你的飛霜差,一會兒我們要不要比一比?」
他紅著臉看我:「好啊!」
後來劉昀還是輸了,他的馬雖然很快,但還是不如我和我的踏雪配合默契,我騎在小馬駒上笑嘻嘻地看著滿頭大汗的他,把我手帕遞給他,笑的得意又驕傲:「長安城裡除了父親和哥哥沒人能贏得了我,不過你很快了,輸給我,你不必介懷。」
劉昀的眼睛那時已經有了鳳眸的雛形,一雙眼睛又黑又亮,他笑了一下,溫柔地看著我,誇我:「輸給你,我很開心。」
8
不過我們終究還是長大了。
從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必然要付出些什麼代價,比如我從將軍的女兒變成了太子妃,就註定了我要失去自由和一份完整的愛,而從太子妃變成皇后,如果代價是我要失去我的父親和哥哥,那我情願離開這個沉悶繁瑣的皇宮。
我沉默地放走了手邊的鴿子,怔怔地看著窗外朱紅色的宮牆。
哥哥從塞外傳信回來,說父親在前些日子被戎人偷襲,如今已是昏迷不醒,他命人加急送信求陛下贈藥,結果藥材遲遲未到,他便又傳信給我,問我在宮中可曾聽聞什麼。
我連夜讓扶風把哥哥需要的藥材準備好,讓她帶著去找營裡的叔叔們想辦法快點送去,暮雨一直擔憂地看著我,窗外的桃花開得正好,一片花瓣打著旋兒飄進窗裡,我隨手接住,笑道:「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那天晚上我一直坐在窗外等著扶風回來,直到她踩著初升的熹光踏進椒房,一點疲憊卻認真地對著我點了點頭,我才猛地鬆了一口氣。
「辛苦了,扶風,你去休息吧,」我安排好扶風,又對著暮雨說,「來吧,給我梳妝,今日我要穿最漂亮的那一身織金裙。」
暮雨點點頭,沉默著拿起了梳子。
距離封后大典還有五天,自從那日得知了宋晚晴懷孕以及劉昀要清洗朝堂,我就一直處於閉門謝客的狀態,期間宋晚晴來了兩次,劉昀來了五次,我都沒有見。
直到今日終於把藥材配齊送出長安去,我才算了了一樁心事。
站在書房門口,我命宮人去通報的時候還有些不習慣,往常我去找劉昀,一般都是直接推門進去,這是他給我的寵愛,也是特權,可是我忘了,有些東西給的容易,收回去也同樣毫不費力。
劉昀身邊的小福子出來接我,一副很開心的模樣:「娘娘,您不必通報便可以進來的,陛下這幾日一直牽掛著您,聽說您來了,高興的不得了呢。」
我翹了翹嘴角,就聽劉昀道:「你總算肯見我了!你聽我給你解釋……」
「不必了,陛下,」我自從入宮以來第一次正兒八經對著劉昀行了一禮,格外恭敬道,「陛下行事當然有陛下的道理,臣妾不好辯駁,只是今日,臣妾是有要事來稟報陛下的。」
劉昀一呆:「琉兒,你……你怎麼了?」
「回陛下,」我輕巧地從地上起身,心想著大禮的確遭罪,膝蓋痛,「臣妾是帶著東西來的。」我側首看向暮雨,暮雨立馬將手中的冊子遞了上去。
劉昀皺眉接過去:「罪己書?」
「是,」我又是一拜,方抬頭看向他,一字一頓,認真道,「臣妾有罪,一是身為太子妃無所出,導致皇嗣凋零,這是無子;二是側妃有喜,臣妾身為皇后沒有好生照料,反而閉門不見,這是善妒;三是臣妾行為跋扈,不尊禮節,這是失德。
七出有三,臣妾躬身自省,自料罪不可恕,所以懇請陛下,休妻。」
側妃常服避子湯卻懷孕,七年無子的太子妃,封后前自請下堂
「鍾琉!」劉昀表情一愣,煩躁地把手中的罪己書扔到了地上,牢牢抓住我的手背,焦躁地說:「我知道你受了委屈!這些事我都能解釋……你給我點時間,別鬧了,好不好?」
「還有一件事,求陛下恩準,」我並沒有掙脫他的束縛,反而淡淡地看著他,「臣妾來懇請陛下下旨命鍾大將軍告老還鄉,頤養天年,望陛下恩準。」
劉昀緊緊箍住我的手一頓,他仔細地打量著我的表情,問我:「……你知道了?」
9
我笑:「臣妾知道什麼了?」
「太尉說你父親有謀反之心,已經連同數名大臣彈劾鍾大將軍,」劉昀緊緊盯著我,表情嚴肅,「並且讓朕派兵前往塞北,進行調查。」
我一驚,而後咬牙道:「這是無中生有!」
我忽然明白過來,看向劉昀:「你信了是不是?你已經派兵前往塞北了是嗎!怪不得……」
劉昀低聲安慰我:「你父親受了傷,不過不嚴重,我已經命醫師一併前往,如果你執意要你父親回長安,也不是不可以……」
「劉昀,你到底是皇帝,」我苦笑,「論謀略我是比不過你,但你可曾對我坦率?宋晚晴有孕,好,我可以不計較,父親受傷,你瞞我,如果不是今日,你到底要如何對付鍾家,我怕是也不知道,只是我父親一輩子為了大漢鞠躬盡瘁,只為還邊塞一片安寧。
如今你答應太尉派兵前去,說的好聽是調查,不好聽的就是監視!是懷疑!我父親戎馬一生,受過的傷比整個朝堂上的廢物受過的傷加起來都要多!流過的血足以染紅數十件衣裳!
長安城的公子從小就泡在錦繡堆,妻妾成群,而我的哥哥早就穿上了盔甲為了邊塞的和平而戰,至今未曾娶妻!你說的謀逆,是可以誅九族的大罪,是在他們的忠心上扎刀子!你就這麼輕飄飄的一句揭過嗎?!」
「如果你覺得我鍾家不該手握軍權,你怕他們功高震主,」我深吸一口氣,跪下,「好,我可以做主,求你讓父親告老還鄉,把他遠遠的派到南方頤養天年安度晚年,等著戰爭一結束,軍權你可以全部收回,只求你留我哥哥一條命。」
「你這是什麼話!」劉昀的聲音帶著慍怒,他說,「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兔死狐烹之輩嗎!你是我的妻子,我又怎麼會對鍾家趕盡殺絕!我不會殺你的哥哥,也不會……」
「報!邊關急報——」
我和劉昀一怔,急急轉過頭去。
10
邊關加急來信,劉昀急急拆開,雖然說後宮不得幹政,但是我執意留下來,劉昀飛快地看完那一封信,面色難看。
我的左眼忽然飛快地跳動起來,隱隱有不祥之感,片刻後,我聽見劉昀說:「琉兒……你父親,去了。」
我不敢置信地盯著那薄薄的一片紙,剛想走上前去奪過來親自看看,忽然一陣天旋地轉,直直地往後倒去,意識消弭之前,我聽到暮雨含淚的驚呼和劉昀驚慌的喊聲。
封后大典延後了。
劉昀追封我的父親為鎮國大將軍,命全城縞素,以示尊崇。
我的人生好像從此就開始走上另一條充滿荊棘的道路,父親去世一月後,母親因為哀傷過度也去了,我沒有告訴鍾逸,可是他還是知道了,他寫信給我,說鍾家只有我們了,讓我一定好好撐著,等他回去,我給他回了信,說了好。
我的生辰在五月份,他又說,今年他一定能把戎人打跑,回來給我過生辰。
五月初的時候,邊塞來信說,說戎人大敗,起碼有十年不敢再來騷擾我朝。劉昀大喜,封我哥哥為大將軍,沿襲了父親的爵位,我難得打起精神來梳洗了一番,就等著哥哥回到長安。
——我就他一個親人了,我還有很多委屈想對他說。
五月中旬,劉昀派人來問我要不要將我哥哥的洗塵宴和我的生辰安排在一天,我答應了。我們已經有許久不曾見面,自從父親去世後,我就一直躲在椒房不肯出門。
我生辰前幾日,邊關再次來信。
我的哥哥在班師回朝的路上所帶領的鎮北軍與劉昀派去的羽林騎發生矛盾,兩隊人拔劍相向,信裡寥寥幾句,只說我哥哥被人一劍刺穿了胸腹,流血過多而亡。
當扶風暮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一下子哭倒在地上,我知道她們哭的什麼,哭我鍾家後繼無人,哭我從此再無親人,哭我們三個從此無依無靠,如同浮萍草絮。
「別哭。」我笑著幫她們擦乾了眼淚,「我就知道福不雙至,禍不單行的道理,只是沒想到,會來的這樣快。」
暮雨看著我,緊張地打了個哭嗝:「小、小姐,你別這樣,你還有……還有我們……」
我看著她們,笑了一下:「是啊,還好有你們。」
11
劉昀這次來的時候強硬地打開了椒房的門。
我對著他拜了拜,看著他疲憊憔悴卻依舊俊美的臉,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明明只是一月未見,看上去像隔了半輩子:「臣妾參見陛下。」
劉昀沒讓我跪下去,他緊張地抱住我,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我不知道會這樣……我已經命人去查了,羽林騎裡大概混進去了太尉的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琉兒,你信我,我一定會給你哥哥報仇的。」
「派羽林騎是太尉的主意,可是決定解散三公、設置三省確實是陛下的主意,」我無所謂地笑了笑,「陛下想拿太尉開刀,逼得他狗急跳牆,卻沒想到竟然給陛下解決了個大麻煩吧?」
劉昀看著我,表情痛苦:「琉兒,你不要笑了……我保證會給你一個交代的,好不好?」
「什麼交代?是要讓宋晚晴為後的交代嗎?」我果然收斂了一下笑意,又給了劉昀一個重擊,他的臉色果然瞬間又慌亂起來,看樣子他根本沒有想到即使我整日躲在椒房不出門,消息也依舊靈通。
我半譏半諷地說:「看來陛下也不知道我的消息是如此的靈通呀,不過堂堂封后大典草草了事可怎麼好?宋晚晴也是難得樂意,難道撿我不要的東西,就令她如此知足嗎?」
「宋晚晴不會是我的皇后,琉兒,你等我給你一個解釋,好嗎?」劉昀焦急又緊張地看著我,一副在意極了的模樣,可我只覺得好笑,我們的感情原來是如此的脆弱,脆弱到只用了幾個月的功夫就可以摧毀七年的相濡以沫。
劉昀說:「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劉昀又說:「你才是我唯一的皇后。」
他讓我信他,可他卻並不相信我,也不相信鍾家,他說他不會殺我的哥哥,我的哥哥依舊因為他的命令而死,他說我是他唯一的皇后,可是下個月他就要立宋晚晴為皇后。
人啊……
為什麼總是這麼多的謊言呢?
最後,我看著劉昀,提了一個要求:「我要三日後我的生辰會,照常舉辦,所有的大臣都要來,宋晚晴也要來。」
劉昀看著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好。」
12
這三日我照樣閉門不出,整日吃了就睡,暮雨總是怯怯地看著我,一副想勸又不敢的模樣。
扶風倒是還好,只是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我卻知道她在想什麼。
到了第三日,不到日出我便醒了,讓暮雨為我梳妝,我穿上了太子妃的那一身冕服,莊重華麗,正紅的裙擺像是鮮血一般稠豔。
瓔珞很多,重重疊疊,等我打扮好已經午時了,出了門就有劉昀派來的轎子,暮雨扶著我坐上去,我摸了摸沉重的髮髻,輕輕笑了一聲。
我到了大殿的時候劉昀早就坐在了上位,朝裡的那些人精大概早就知道了下個月宋晚晴為後的消息,看著我的眼神帶著淡淡的不屑,但是他們還是要對著我下跪磕頭,我看著他們對我跪下的模樣,彎了彎唇。
宋晚晴也來了,她的肚子還看不出來圓潤,我掃了她一眼,發現她的臉色甚至比我都要蒼白消瘦。
我有點不解,但是也懶得想了。
在大臣們都呈上禮物、舞姬跳了幾支常見的舞后,我忽然來了興致,站起身來說:「昔日有飛燕掌中舞,玉環霓裳舞……今日本宮心情好,不如就仿照先人,來一曲我朝的鼓樂舞吧。」
說完,我不顧劉昀和臺下眾臣的臉色,帶著扶風和暮雨去偏殿換衣服。
暮雨小聲嘀咕:「我終於明白您為什麼要在裡面穿騎裝了,我雖然不明白您為什麼要這樣,但是小姐肯定有小姐的道理。」
我捏了捏她的臉,說:「乖啊,一會兒我和扶風上去,你就在下面敲鼓,知道了嗎?」
暮雨迷茫地點點頭。
扶風告訴她:「敲『無衣』。」
我穿著一身騎裝出去,外面披著大袖衫,滿頭珠翠瓔珞,四周坐滿了群臣,這裡面有的是殺害我父兄的間接殺手,有的是推波助瀾者,他們不在其位不知其苦,尸位素餐枉為人臣。
我笑笑,抬手,擺了個跳舞的姿勢,『咚——』的一聲,鼓響了。
扶風唱:「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
我轉圈,抬腿,配合她的唱詞,直到最後一句「修我甲兵,與子偕行」唱完,我轉了一個圈,嘴角擺出最得體的微笑,遙遙看著主位上的劉昀。
「當年本宮送父兄出徵,就曾跳過這支舞,」我說,「本宮閨名喚鍾琉,當朝大將軍之女,少將軍之妹。沒有人不知道吧?」
我看到臺下頓時一陣細碎的交談聲,我又緩聲道:「我鍾家滿門忠烈,從不是不忠不義之輩,我的父親與兄長為了邊塞奉獻了自己的一生,比各位尸位素餐的廢物好多了。」
劉昀道:「琉兒!」
我看到許多大臣的臉色都變了,我開懷地笑了起來:「只是鍾家卻出了我一個例外,我鍾琉,囂張跋扈,任性妄為,做事隨心所欲,從來都不考慮後果,但是我今天真的很開心——各位能來參加我的生辰宴。」
扶風站在我的身側,我把大袖衫隨意扔在地上,露出身上便捷的騎裝,趁著許多人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抬手一拔,十指夾滿了鋒利的銀簪,扶風也掏出了她的彎月刀,我款款笑道:「各位,若是走得早一點,黃泉路上遇到了我父兄,可要記得好好跪下叩頭。」
13
我叫鍾琉,曾經是當朝的太子妃,如今是大將軍之女,少將軍之妹。
為什麼不是皇后呢?
當然是因為我不稀罕了。
我的父兄戎馬一生,最後卻被奸人所害,慘死異鄉,可是他們都是英雄。
我的父親曾為大漢打了十幾場勝仗,我的哥哥打退了戎人,讓他們十餘年不敢再來騷擾我朝邊境,我呢?至於我……
我殺了誣陷他們謀逆的人,殺了在這件事上推波助瀾的人,還捅了當朝天子一刀。
我可真的是太出息了!
臨死的時候我聽到了劉昀說「我愛你」,聽到他向我懺悔他一點也沒有打算娶宋晚晴,懷孕也是假的,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和宋晚晴一起藉助父親太尉宋鋒的信任而除掉他,那是我第一次見他哭。
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我在許多人的酒裡也下了毒,我自己也喝了不少,殺完人後也該發作了,但是我還是倔強地等著捅了劉昀一刀才肯吐出血來,看著劉昀猙獰悲痛的表情。
我小聲道:「別哭了,好醜的……算了,想殺的人我也殺了,應該沒少給你惹禍,那就這樣吧,劉昀,你不欠我了,我也不欠你了。」
劉昀的眼淚滴在了我的臉上,好燙,他說:「你欠我,說好了你要當我的皇后,我們的孩子會是太子,小雀兒,太醫馬上就要來了,你堅持住好不好?」
「不好,我累了,不想待在宮裡了,」我緩緩閉上眼,費力地說,「我不是你的皇后,也不想埋進皇陵……我要埋在爹娘和哥哥的身邊,求你,劉昀……放過扶風和暮雨,我就不恨你了……」
全身都在痛,仿佛只有睡著了才會好一點,在即將失去意識之前,我喃喃道:「下輩子也不要遇見你了,我要自由自在的……當個女將軍也好……」
「鍾琉——」
「小姐——」
14
我忽然睜開眼,面前是一條青石板組成的大道,後來沒有來處,周圍有不少人,打量著這裡,又不約而同地往前走去。
我晃晃腦袋,忽然覺得有些頭暈。
我試探著往前走去,面前忽然出現了一座橋,有穿著黑白長衫的人站在兩側之路,看到我,他們忽然笑了一下:「你又來了啊?」
我迷茫地看著他們,在與他們目光相對的瞬間,我忽然記起了被我遺忘的一切:我活過兩世,第一世我是一名孤兒,活在現代的世界,在長大後某一天不小心被鬼差勾錯了魂,為了不影響他們的業績,他們就偷偷和我商量,可以讓我再多活一世,地點可以我自己選。
於是我就選了古代,並且告訴他們我要生活在一個大富大貴的家庭,父母雙全,最好還要有一個哥哥來疼我。
我回過神,喃喃地問他們:「……可是為什麼我還是死那麼早?」
「因為命數都是規定好的,再晚下去,你就投不了胎啦。」
「那我這一輩子的父母和哥哥去投胎了嗎?」我忽然想起來,「那我……我的丈夫,後來有沒有娶新的妻子?」
他們對視了一眼,小聲說:「本來這都是不合規定的,不過誰讓我們犯錯了呢,就偷偷告訴你吧,你那個皇帝丈夫一直沒有再娶新的皇后,他一直想著你,你的父母和哥哥比你早一會兒來,你現在要是趕緊過橋,說不定還能遇上。」
我眨眨眼,告別了他們,大步開始往橋上跑,在一群穿著不盡相同的人中,我一眼就發現了他們。
「娘親,爹爹,哥哥!」我大聲喊著,鍾逸果然是第一個發現我的,我的哥哥,雖然總是會欺負我,聽到我的聲音,他們齊齊回過頭來,鍾逸一愣,然後對我張開了懷抱,我跳進他的懷裡,娘親和爹爹摸著我的頭髮,我抽抽噎噎的,忽然就感覺很委屈,「我好想你們。」
「就知道沒了我們給你撐腰你一點也不行,」鍾逸笑著嘆了口氣,「我怎麼會有你這樣沒出息的妹妹!」
我對著他翻了個白眼,我說:「那下輩子我要當姐姐!」
父親揉了揉我的頭髮,說:「行啊,下輩子我們還當一家人。」
我含著淚點點頭,牽著哥哥的手,爹爹和娘親溫柔地看著我,我們一家人拉緊手慢慢地往前走去。
我想,我活了兩輩子,從一個普通的大學生甚至當上了皇后,也有過一個氣人又不坦誠的皇帝丈夫,從一個孤兒變成了將軍府裡最受寵的么女。
浮生如同大夢,但好歹愛恨都真誠,哭過笑過,嘿,值了!(原標題:《琴瑟不合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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