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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自由的微小說(狼狽的婚姻微小說)

2023-06-03 01:29:27

「感謝各位百忙之中抽空前來參加犬子楚漠24歲的生日宴會,就讓我僅以此杯敬大家一杯酒。犬子即將進入封氏學習,暫任副總經理一職,以後如果有商業上的碰撞,還以各位多多包涵……祝各位今晚玩得盡興,不醉不歸!」

夜,濃稠而璀璨。

華麗的水晶燈光下,宴會大廳中央,一片喜氣和睦。

今天是封家長子楚漠24歲的生日宴會,凡是商場上有些生意來往的人,都紛紛前來道賀參加,至於是心存僥倖或者是別的心理那就不得而知了。

當然也不乏許多帶著女兒前來,希望把自己女兒介紹給宴會主人公的。

封家,B市八大家族之一,排在最末尾。

而因為最近幾年封家人才凋零,加上掌門人去世,所以封家也漸漸沒落了從前的風光,門庭也漸漸變得蕭條。

不過即使如此,依然歸為B市八大家族之一的封家,在商業上,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的。

此刻正站在宴會大廳前面,握著話筒發表演講的,正是封家主事人,封華年。

只見他一口飲盡杯中酒,泛著酒意的面孔在華麗燈色下顯得有些激動異常,連帶著那上了年紀有些凸顯的啤酒肚,也跟著顫抖了幾下。

站在他身邊的正是他的長子,楚漠。

一身雪白的西裝將他襯託的仿佛童話裡的王子,金色的蝴蝶結領結,光線下隱隱浮現的金色玫瑰花暗紋袖口,這一切都在無時無刻顯露著這個男人身後代表的地位。

只是此刻,他英俊冷酷的面容卻沒有多大的喜悅表情,他的薄唇緊抿,那磁性的聲音就透過話筒傳遞到了場中央四處。

「感謝各位叔叔伯伯前來參加楚漠的生日宴會,我很感謝我的父親,也就是封華年先生。因為他,我楚漠才有了一個溫暖的家,才能得到這麼好的教育,才能在今天這樣的時刻站在這裡,宣布我的喜悅……」

他的身邊站著一個‬女人‬。一身酒紅色的禮服長裙將她黑色的長髮在她的腦後盤成一個髻,一根墨綠色晶瑩通透的簪子斜插其中,簡單又不失韻味。

而此刻,她那張妝容美好的面孔上,畫著黑色眼線的眼眶中,卻是滿含著熱淚,似乎一不小心,就要馬上掉落下來。

「孩子,說這些幹什麼……」聽著楚漠的發言,站在左側的封華年,也是感慨萬千,眼眶含淚。

轉眼看到右側那女人‬眼眶中晶瑩的淚滴,封華年已經是伸出大手去,越過中間的楚漠,攬住那美婦裸露在外面的肩頭。

「都一大把年紀了,怎麼還動不動哭鼻子,讓外人看到了笑話。」

從外人的角度看去,就好像封華年將那兩人攬入懷裡一樣。

這真是極其幸福又和睦的一幕啊,從外人看來,只覺得這三口之家的感情真好。

天空剛下過一場雨,空氣裡似乎還有泥土潮溼的氣味。

落地窗大開著,那鹹腥的泥土氣味,混合著潮溼的晚風,穿過窗,一陣陣撲向鼻孔。似乎那溼意,可以直接飄向心裡,然後在某一個地方,匯成汪洋大海。

比起宴會大廳中間的觥籌交錯流光飛舞,宴會的陰暗角落內,卻是氣息可聞。

封蜜交疊著雙腿窩在沙發一角中,她的手中拿著一杯香檳,橙色的液體伴隨著有節奏的輕晃不時搖晃出杯壁,灑落在她粉紅色的晚禮服上,而她卻是渾然不知。

看著那站在高處的三口之家,封華年那微醺的面孔顯得格外激動,滿含著熱淚將美婦與楚漠攬在一起。遠遠看去,那真是幸福的一家人啊!

可是如果他們是幸福的一家人,三口之家,那麼,她算什麼,她又是什麼?

眼眶中傳來澀澀的溼意,封蜜仰頭,將手中的香檳盡數灌入喉裡。間或有灑出來的滴落在身上的嫩粉色晚禮服上,封蜜也只是扯唇嘲諷一笑。

呵呵,粉色,那個老女人真以為她會對她感激涕零從此以後乖乖聽她的話麼?

想的到美,有她在的一天,她不會讓她稱心如意的!

「呦,瞧瞧這是哪裡來的可憐蟲啊!?」

正在這邊封蜜自垂自憐的時刻,頭頂上方忽然傳來一道譏誚的女聲,然後一道刺人的光線,忽然朝著封蜜的眼睛射來。

下意識的,封蜜就拿手去擋,手中握著的高腳杯,也因此掉落在底下的長毛地毯上。

來人穿著一身桃紅色的露背晚禮服,前面是保守的設計直接遮到脖頸,後背卻是深V開叉到了腰部,一大片纖細的美背暴露在外。她的個子高挑,一張妝容精緻的鵝蛋臉上滿是對後者的嘲諷,左手正挽在男伴的臂彎裡。

見到封蜜出醜,這才收起了右手上小巧的手電筒。

「劉心瑜,你一天不噁心我,你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是不是!?」鬆開手背,封蜜一臉氣憤的從沙發上站起。

她的身形嬌小,腳上穿著十公分的高跟鞋,卻依然比不上劉心瑜高挑的個子。

可是即使如此,她站在對面挽著男伴手臂的女人面前,卻是一點也不落於下風。

只是,眼眸在匆匆一撇劉心瑜挽著的男伴,封蜜唇上的血色,還是有片刻的退卻。

「女人與女人的戰爭,當然只有一方徹底勝利了才叫勝利,否則,我哪裡來的優越感呢?」劉心瑜自然不會錯過封蜜臉上的異樣,看見她痛,她別提有多高興了。

「呵呵……」封蜜的心下抽痛,臉上的表情卻是越加明媚,「劉心瑜,你可真夠無聊的!」說著便轉身,準備越過眼前這一對男女。

「啊,我倒是忘記了,咱們的封大小姐,剛剛經歷了情傷——」狀似無意的捂唇,將這個信息不經意的道出。

只是她的話,卻像是一道撕開天幕的閃電,將封蜜心中還未癒合的傷口,硬生生的撕開。然後那些無處安放的傷口,還來不及癒合的傷口。

背著身有些僵硬的站在原地,封蜜感覺到身上忽然有無數的寒氣冒出,將她整個人都快凍結了。心臟處鈍痛鈍痛的,這股鈍痛讓她不自禁的緊了緊拳心。

「親愛的,」無視封蜜僵硬的背部,劉心瑜搖了搖身側男伴的手臂,話語有些嗲,「她是我們的同學,你還記得麼?跟我們一個學校的,她的名字……叫封蜜……」

「聽說,你跟她曾經,還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呢?」

被劉心瑜挽著臂彎的男子,有著一張朝氣飛揚的俊臉,精緻的眉宇,一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眸,菲薄的紅唇像是玫瑰花瓣般嬌嫩欲滴,他穿著黑色的禮服,領結卻是妖豔的幽紫色。聽聞身側劉心瑜的話語,他邪佞的眼眸掠過封蜜僵硬的背部,似乎在努力的想著些什麼。

半響,只聽他有些心不在焉的說道:「是麼,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不記得了,不記得了……

封蜜的耳中來來回回的只迴蕩著這一句話,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像是抽乾她力氣的繩索般,將她僅剩的勇氣與自尊,全都抽了個乾乾淨淨。

「這樣啊,我本來還想說,再過三個月就是我們的訂婚宴,到時候還想請她來參加呢。」

「嗯,隨你安排,你喜歡就行!」

身後,那對男女還在肆無忌憚的炫耀著他們的幸福,封蜜卻是無心再聽,只匆匆的落下一句,「對不起,我去下洗手間」,就快速的跑遠了。

洗手間裡。

金色的水龍頭下,晶瑩的水花如雨水般『譁譁』而落,像是一場大雨,下在那心房之處,然後頃刻間,只留下一片泥濘。

一雙素白的雙手伸出去,掬了一捧水花澆灌在面孔上,那冷意只透入毛孔裡,她微張著小口,又緊跟著掬起一捧又一捧的水花,無情的澆灌在臉上。

直到,眼帘被水滴遮沒;直到,臉頰冰冷的不像是自己的;直到,眉毛上的水滴簌簌而落,唇瓣顫抖的不像是自己的……

她才睜著迷濛的眼眸,看向那鏡子裡的自己。

鏡子裡模糊的身影,最多算清瘦嬌小。她精緻的妝容因為被水連番洗過的原因,黑色的眼線暈染開在眼角處,甚至連那桃紅色的桃花妝,也有些花開……這幅模樣,看上去真是有夠悽慘狼狽。

她微彎著‬,終是扯開一個有些譏囔的笑容來,「呵呵……」

她終究是什麼都沒有了麼,什麼都沒有擁有,又什麼都沒有留下。就好像對於這個世界而言,她從來都是多餘的,從來都是……多餘的啊。

『你長得這麼漂亮,乾脆做我女朋友好了。』

『為什麼,難道長得不漂亮就不能當你女朋友了。』

『那是自然,我對女朋友的要求可是很高的,一般人我還真看不上,當然,你是例外。』

腦海中浮現出那一幕幕的場景來。

可是現在想來,當時那樣甜蜜的場景,原來他對很多個女孩子都說過,對很多個女孩子都做過,那並不是單單指她,可是,她偏偏就這樣傻乎乎的相信了。

因為她以為,他是那個可以帶著自己走出地獄的人啊!

可是他居然說……不記得了,呵呵……封蜜又掛上一抹嘲諷的笑容。

多麼諷刺,她用盡全力想抓住的幸福,為什麼對於別人來說,卻是那樣的唾手可得呢?她不明白,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她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到底是……為什麼呢?

「嘖嘖,看來這封華年,真的是將那個楚漠當成親生兒子一樣養了。」

「你還看不出來啊,這封華年沒有兒子,這以後的封氏,不定得交到那楚漠的手裡啊!」

「要說這封華年腦子沒有毛病吧,自個的親生女兒還在,居然想要將諾大的封家交給一個外人?」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只能說明那個女人的手段高超唄!」

「那個女人憑著她高超的手段,不僅穩穩的坐上了封家女主人的位置,更是牢牢的將封華年栓在手心裡,這下,連帶著她前夫的兒子,也要上位了。」

那女聲說完便是哼了一聲,「所以說,這長的漂亮有什麼用,情商高能將一個男人牢牢的攥在手心裡,就這點,就夠她八輩子不愁吃穿了。」

「這……」一個略帶猶豫的聲音跟著響起,「……封華年這樣做,他老丈人能同意?」

「切——」一聲嗤之以鼻聲,「你懂什麼?封華年那前妻都死了,留下了一個女兒又不是兒子,這封華年還能守著一個死人過日子啊!再說了,天高皇帝遠,那白家能管得過來麼?」

「況且啊,現在這封家還不是那對母子的天下。你們看今天這生日宴,有瞅到那封華年前妻留下來的小女兒了麼?」

廁所的隔門裡,幾個女人邊說邊笑著走了出來,卻在看到洗手臺前那站得筆直,一身嫩粉色晚禮服的女孩時,不由得心下一噓,然後齊齊的噤了口。

封蜜凌厲的視線掃過這一群八卦的女人,紅潤的唇角微翹,端的是個似笑非笑。

「那個,封小姐……對不起啊,我們不知道您……」

當中一個穿寶藍色禮服的女人站了出來,想猶豫著解釋些什麼,偏偏又覺得難為情。在別人家的地盤上說別人家的八卦還被當事人給聽到了,還有比這更悲劇的事兒麼?

封蜜目不斜視,晶瑩的指尖只指門口處,一聲冷冷的低吼聲已經從她紅唇翻出,「滾——」

「那個,封小姐……」

「沒聽見我說話麼!?滾!給我滾出去!!」滿腔的怒火無法宣洩,燒的她眼睛都紅了。

「……切!神氣什麼?還不就是一個可憐蟲!」

看著那一群人遠去,洗手間的門合上,阻斷了那些不堪的話語,封蜜的身子卻是忽然癱軟了下來,跌靠在身後的洗手臺上。

下一秒,她忽然從洗手臺上起身,然後跌跌撞撞的向著門外衝去。

泡沫酒吧——

「來,再來一杯!」

只聽『砰——』的一聲,一隻晶瑩的酒杯緊跟著砸在吧檯上,借著酒吧昏暗如靡的光線。

「封小姐,您已經喝了第七杯了,您不能再喝了!」看著眼前躺在吧檯上如同一灘死水般的少女,調酒師心有不忍,再度勸說道。

癱軟在吧檯上的少女聞言,卻只是呵呵一笑,繼而鬆開那隻酒杯,不耐煩的砸了砸臺面。「說那麼多屁話幹嘛!?醉死是我的事兒,跟你有什麼關係?再說了,還有人關係我的死活麼?呵呵……」

濃密的長捲髮下,那張巴掌一樣大小的面孔上,霧蒙蒙的視線揪住眼前的一點,然後繼續「呵呵呵……」的傻笑。

「快點,給我拿酒來!你是不是怕我付不起錢,我告訴你,老娘有的是錢,老娘就是不缺錢!」

沒有看到酒,少女又跟著咋咋呼呼起來,邊說邊用那般粉嫩的拳頭砸著臺面,仿若那臺面是紙做的一般,砸著絲毫不覺得痛。

當然,肉體上的痛楚,怎麼能夠抵過心靈上的的痛楚呢?肉體傷了可以治,可是心靈被傷了,又該如何治?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少女咧開嘴呲著牙笑了,「我差點忘記了,我窮的只剩下錢了……也許過不久,我連錢都剩不下了……在這個世界上,我居然一無所有,我一無所有啊我……我就是個什麼都沒有的人……」

「……」調酒師有些糾結的看著明顯醉意朦朧的少女,心情複雜的不知該說什麼,更不知該不該給她酒。

少女是酒吧裡的常客,並且與他們幕後老闆的關係很好,他知道她是誰,因為他在報紙上見過。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豪門,也不是想像中那麼幸福啊!

「給她,讓她喝!」正在調酒師糾結著該不該給少女酒時,一道乾淨利落的女生突然進來‬。

「讓她喝,使勁的喝,喝死算了!」

「如果喝醉能夠解決問題的話,你讓她喝!」

「老闆!」調酒師看見來人,簡直像是看到了再生父母,忙不遲的將手中的酒杯遞了過去。

少女蓮藕一樣雪白的手臂跟著接過酒杯,準備再度如法炮製的一口氣灌下去。

一道黑白分明的身影忽然如同疾風一般襲至,快速的奪過她手中的酒杯,然後只聽「砰——」的一聲,酒杯被她重重的砸在吧檯上,連帶著裡面的液體,也悉數溢出,跟著流淌在吧檯面上。

一片狼藉。

封蜜卻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笑嘻嘻的圈上來人的手臂,衝著來人撒嬌道:「麗姐。」

「呵呵……」女人一聲冷笑,美麗絕豔的面孔上,一雙上挑的鳳眸卻是冷冷的掃向圈著自己手臂撒嬌的少女,「長本事了啊,有什麼不爽就說啊,真當我的酒吧是收容所啊,你這慘兮兮的模樣,是給誰看呢你!」

「麗姐,」似乎被女人的冷酷給嚇到了,封蜜可憐兮兮的抬起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來。

「繼續喝啊,怎麼不喝了?」女人卻是完全沒有理睬封蜜,而是冷冷的抽回自己的手臂。

封蜜還來來不及,差點一個前傾栽倒在地面上。

仰視著底下那個嫩粉色的狼狽身影,談麗姿雖然心有不忍,卻不得不狠狠的打醒她。

「封蜜,別忘記了你的身份,你才是封家的正牌千金。即使那對母子再優秀,他們始終名不正言不順。你現在,就等於是把你自己的位置讓出來,給別人坐上去。這樣,你還有什麼資格怨別人!?」

有橙色的水‬從吧檯上淌下,滴落在她濃密捲曲的長捲髮裡,冰冰涼涼的觸覺,封蜜顫了下眼睫毛。

「蜜蜜,」談麗姿嘆息一聲,也跟著蹲下來,掏出隨身攜帶的手帕,將她捲髮上的酒漬擦去。

「……蜜蜜,你要知道,人的一生很長很長,而在這段長長的旅途中,你總會遇見不如意的人不如意的事情,沒有什麼,是完美並且能長久幸福的。」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談麗姿的眼底浮起一絲哀傷。

「人這一生的路,都需要靠自己去走,你還小,這一生,還很長……」她不希望眼前這個少女,因為仇恨而淹沒了良知,而失去了快樂。

「……」底下的那個少女沒有作聲,捲曲的長髮散落在她的頰邊,也遮去了她此刻的表情。

良久,只看到她瘦弱的肩頭聳動了一下,然後,有低低的類似哽咽的聲音傳來,「麗姐,你有愛過一個人麼……你有,在乎過一件事麼?」

談麗姿愣了一下,而少女已然抬起頭來,雙眸是紅腫的,像是兩個腫腫的核桃。

而此刻,她正用那般可憐兮兮的表情瞅著自己,雙目含著期盼。

談麗姿想了一下,然後說道:「有!」

卻見她的眸光一下變得清明,緊跟著繼續道:「不過,時間過去太長,已經忘記了……」

忘記了,又是忘記了……

封蜜的眼眸閃動了下,似乎是想起了那人那般漫不經心甚至是心不在焉的回答。

看著封蜜的眸光黯淡下去,談麗姿就知道,她定然是想起了那個人。

「蜜蜜,」她將手帕交到她的手裡,拍著她的手背道:「總有一天,你也會忘記的。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過不去的事情。什麼事情,都會過去。因為,我們都需要向前看。」

說著,談麗姿起身,「走吧,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拍了拍她的肩頭,她再度說道:「你先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把車開過來!」

封蜜愣了一下,卻也沒有拒絕。

等到談麗姿將車開過來停在酒吧門口,拔下車鑰匙走進酒吧時,酒吧內哪還有封蜜的影子。

「蜜蜜呢?」談麗姿蹙著柳眉,焦急的詢問道。

「剛走不久,我怎麼也勸不住她」調酒師的話還未說完,談麗姿已經急匆匆的追了出去。

夜明星希,夜晚的C市,燈火通明,像個籠罩在螢火下的光圈。

街燈的光亮斜斜的拉長了她的影子,映射在櫥窗玻璃上上的少女,頭髮亂七八糟,嫩粉色的晚禮服上滿是酒漬跟髒汙,整個人的形象,簡直就是狼狽到了極點。

封蜜低著頭走路,腳上穿著銀色細帶高跟鞋,尖細的高跟她走著有些崴腳,於是就那樣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路面上。

不時被自行車給碰到了被汽車司機給罵了,她也是不理,就仿佛活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一般,忘記了所有的言語跟感知。

路口,紅燈。

封蜜低著頭走路,壓根沒有去看紅燈還是綠燈,酒意上湧,她的腦袋有些暈,整個人也跟著搖搖晃晃的。

就在這時,車燈強烈的光芒忽然從不遠處打來。

她艱難的舉起手背擋住那光線,眯著的眼兒中,似乎有一輛車從遠處疾馳而來,那兩道刺眼的光芒像是催命的繩索般向她揮來。

封蜜被嚇到了,似乎連心臟也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動。

她圓睜的瞳眸中,只有不遠處那輛朝著她疾馳而來的車輛。

這一刻,她的手腳僵硬,甚至連血液都停止了流動。

「吱——」汽車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

車身停下,似乎連整個世界都跟著靜止了。

耳邊有風聲呼呼而過,寧靜的夜,不遠處音響店裡的悲情音樂,在空氣裡緩緩流淌,美的像一首流走的詩篇。

因為慣性,後座上本該闔眼休息的男子,身形朝前微傾了下。

也就是這一瞬,他的眼眸『刷——』的睜開,黑色清瞳內那銳利的視線,讓人不敢輕易直視。

司機險險的踩住剎車,還來不及抹一把額頭上的汗水,便焦急的扭頭看向後座上的男人,「四少,對不起,突然有個女人衝了出來,我一時之間沒有注意,哪裡知道她居然會闖紅燈」

司機還想解釋,卻在觸到後座上男人那清冷中攜帶著犀利的冷眸時,默默的將剩餘的話給咽了回去。

霍行衍清俊溫潤的面孔上沒有一絲表情,豐唇輕啟,那如同泉水般清冽的嗓音便跟著響起,「下去看看,怎麼回事!」

「是,四少!」

司機抹了把臉頰上的冷汗,為自己不用被開除而暗暗鬆了口氣,同時也對這個突然闖出來的女人多了分火氣。

長沒長眼睛,他們四少的車也敢撞上來!?

滿心以為會被撞死,最多也會被撞個殘廢,結果那車卻險險的擦到她的膝蓋,然後停住了。

封蜜有些恍恍惚惚的張開眼眸,看著近在咫尺的黑色車輛。

那上頭醒目的車牌號,即使放眼整個B市也未能見到的車牌號,讓封蜜的一把無名火忍不住在心頭熊熊燃燒。

所以,當那頭司機也胸懷著一股無名怒火從駕駛座那側下車,捋了捋黑色的制服衣袖,準備跟這個突然衝上來的瘋婆子好好理論理論的時候。封蜜已經率先開罵了。

只見她胡亂的拎起身上曳地的禮服長裙,尖細的高跟鞋一抬,就是一腳狠狠的踹在了那個醒目的車牌號上,『噹啷——』一聲,尖細的高跟鞋鞋跟與車牌親密接觸的聲音。

「媽的,長沒長眼睛啊,沒見著是個人啊!準備幹什麼來著!草芥人命嗎?以為按了個破車牌,就了不起是不是!?」

她呵呵冷笑,整個人醉醺醺的,搖頭晃腦的開罵,全然不見世家名門小姐的風度。

似乎是因為今天這一晚上不開心的心情,此刻終於找到了出氣包。

踹了車牌一腳後,封蜜仍不解氣,嘴裡仍然在嘟囔著,然後又是一腳,狠狠的踹在那車頭之上。

「滴滴滴滴滴——」汽車高性能的報警系統正式開啟。在這樣的深夜,人流稀少的馬路上,這聲音,著實有些刺耳。

收腳的時候,那高跟鞋銳利的後跟又與車頭邊沿摩擦而過——

那司機還未從瞠目結舌的狀態中反應過來,便看到封蜜那一系列驚人的行為,當看到那黑色車頭上隱隱滑過的一條白邊,司機有些頭疼的撫了撫額,「完了完了,這得要多少錢啊!」

肉疼過後,在看到眼前這醉醺醺的女瘋子時,司機的臉色更差。

全然顧不得男士風度,上前就是推了解氣後還未站穩的封蜜一把,「小姐,你有沒有搞錯啊!是你突然撞上來,不是我們故意撞的你!我不管,反正你擦了我們的車,你得賠錢,賠錢!」

「小李——」一聲不滿的低喝從那黑色的車身內傳來。

男子隱隱散發的威壓讓司機小李有些心慌慌的收了手,「四、四少!」

後座,左側車門突然被打開,然後一隻穿著義大利手工男士皮鞋的腳,穩穩的落到了地面上。

可是已經晚了——

因為封蜜本來就沒站穩,又被那司機小李給推了一把,本來不穩的身形更是搖搖晃晃的準備栽倒下去。

在預備栽倒下去的那一刻,封蜜呵呵笑著,笑的眼眶內都泛出了淚花。

像是那一點晶瑩,極其不經意的,滴落在一片心湖之上,然後淺淺的,泛開了那屬於它的漣漪。

也許,只是不經意。

霍行衍微抬的眉眼不經意的瞧去,便觸到了那女孩眼底那微溼的晶瑩,像是有一抹絕望種在了那裡面。

故而,當她預備倒下去的那一刻,眼底像是盛開了死亡之花般驚豔。

他清冷無波的清瞳忽閃了下,說不上來那一瞬間的觸動,是因為何。

然後,在封蜜準備跟身上這件禮服殉葬於地平面的時候,一隻修長有力的手臂,穩穩的從她的後腰處託住了她。

女孩身上那濃鬱的酒香,附和著香水氣味,就那樣刺鼻的傳入了他的鼻尖,霍行衍微微的擰眉,卻並沒有放開手。

以為會摔個狗吃屎,結果封蜜等了半天也沒等到腦殼摔痛的苦楚。

她有些疑惑的緩緩張開眼來,便望入了上方那人那深不見底的墨黑色清瞳裡。

一觸,他有些驚了,而她,亦有些驚了。

即使她面上的妝容亂七八糟,依然可以從那大約的五官裡,看到那還算細緻的眉眼輪廓。正是青春芳華的年紀,滿臉的膠原蛋白。

而封蜜驚訝是因為——

她呵呵的笑了,看著上方那張倨傲中帶著矜貴的英俊面孔,然後,她忍不住伸出那素白如藕段的手臂來,緩緩的撫上了後者那光滑的臉龐。

霍行衍的眸底掠過驚訝,看著她不安分的動作,他剛想阻止。

似乎能夠動曉後者此刻心態的封蜜已經咬著牙齒出聲道:「別動!」

她的表情很是嚴肅,那天生自然的淡色眉彎擰在一處。似乎是因為生氣,她作勢在他的脖頸上顯了顯她不小心露出的那顆小虎牙。

「……」

「嘿嘿……」看著後者真的不動,封蜜滿意的露出了她那招牌式的奸笑。

然後,她仰起上半身來,在他的懷裡湊了湊。

霍行衍的身軀有一瞬間的僵硬,眸沉似水。

就見到懷裡的女孩已經仰起那妝容慘不忍睹的臉孔來,衝著他璀璨晶瑩的笑。

然後,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臉,似乎是有些得意又有些邪惡的扯高了唇瓣道:「餵帥哥,你有沒有女朋友,我有個戀愛想跟你談談!」

她的聲音很大,像是怕面前人不同意,又像是怕沒有人聽到一般。

「……」

霍行衍沒有作聲,不代表司機小李忍得下去。

看著他最尊敬的四少居然被一個瘋女人這般對待,司機小李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四少,她,她……」指著眼前這個行跡放蕩的女孩,司機小李真是瞎了老眼了。

他從沒見過這樣大膽的瘋女人,簡直就是……不要臉,更何況她居然想沾染他們四少,簡直是……無恥!

霍行衍微抬了下手勢,司機小李後面的話立刻淹沒在喉嚨裡,然後乖乖取出一根煙,去邊上點上,給這邊騰出些空間。

只不過一邊站在原地吞雲吐霧,司機小李依然不忘注視著這邊的情景,生怕這個瘋女人會沾染了他們四少半分。

「……怎麼樣,你到底同不同意!?」

眯著醉眼惺忪的眼兒,封蜜的腦子渾渾噩噩的,腦海裡再度浮現出那人摟著劉心瑜時那樣漫不經心的笑意,似乎有無數張臉在她的面前飛閃而過,然後撞擊成最後那一張定格的面孔。

半天都沒有等到眼前人的回應,封蜜有些不耐煩了。

「喂,同不同意,你吱個聲兒啊!?你啞巴了不是?我這活生生的大美女跟你睡,你還不樂意了是不是!?」

她說出的話帶著一股濃烈的酒香,如同薰香一般的噴在他的面上,像是一呼一吸中,都參雜著酒液的味道。可想而知,這是喝了多少酒。

黑暗深夜,寂寥街道,幽幽的晚燈斜飄,偶爾有車燈的光芒掠過眼際,然後斜斜消失在那拐角的路燈口裡。

這世間的光影游離裡,大抵有沒有這樣一幕劇情,來得有些荒誕,荒誕到,霍行衍有些想發笑。

不是不生氣眼前的女孩如此放蕩的態度,不是不生氣眼前的女孩如此不愛護自己,又或許只是生氣,原來她有這種想法,只是因為,自己長得好看?

不是沒遇見過這樣的女孩,又或者說是女人。身在那樣一個位置,身邊來來去去的桃花,又豈止是桃花運這個詞,這樣簡單。

只是此刻,他是不是應該感覺榮幸,在這樣的夜裡,碰到一個女醉鬼,還是一個,嗯,姿色應該不錯的女醉鬼。

只是,霍行衍眉眼微沉,有些不悅的擰緊了長眉,「小孩子家家的,胡說什麼鬼話!?」他說著便欲扶正她軟倒的身子,想讓她自己站穩。

「鬧夠了沒有,鬧夠了就給我回家去!」他的口吻是很嚴肅,用的一貫訓斥下屬的口吻,又或者是,家長訓斥自家孩子?

「不,我偏不——」

好不容易有一個溫暖的懷抱給她依靠,靠著的胸膛很厚實很有力量,像是可以為她擋去那些風雨。

乍然被推開,封蜜很是不適應,迷迷糊糊的從他的懷裡掙脫出手去,然後再空中氣勢軒昂的揮舞了一下。

「我才不會去,絕對不會去!」

「我告訴你啊,少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我最討厭別人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霍行衍還沒有退開兩步,她已經跟一條水蛭一般的再度纏了上來,雪白的藕臂一伸,就是任性的抱住了他的腰部,然後將那顆小腦袋在他的懷裡蹭了蹭。

只不過她臉上的殘妝已經盡數脫落,這一蹭,那紅紅綠綠的殘妝像是調色盤翻倒在他的黑色西裝上一樣。

霍行衍清冷如水的眉目,在觸到那胸前花花綠綠的一片時,有些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

他的手尷尬的停在半空中,看著懷裡抱著他不放的女孩,簡直是有些束手無策。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連你也不喜歡我是不是!?他們都不喜歡我,你也不喜歡我,你們都不喜歡我……」

還沒等霍行衍想出法子,那徑直靠在他懷裡,將一臉殘妝擦在他西裝前襟上的女孩倒是先委屈的哭開了。

霍行衍掐了掐有些頭疼的眉心,這懷裡的女孩,是推開也不是,不推開也不是,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

你跟個醉鬼講道理,難道不是一件很瞎的事情?

良久,他才緩緩伸出大手,猶豫著放在了她的後背上,跟著拍了拍,「沒……沒有。」

「唔……」她憋了憋委屈的小嘴,嫩唇紅豔豔的,像是沾染了水珠一般可愛,「那你為什麼不跟我睡?」

「……」

怎麼又回到了這個問題……

霍行衍第一次覺得,女孩的思想你別猜。

「哇……」似乎是因為沒有等來眼前之人的回答,封蜜崩潰大哭,眼淚鼻涕盡數擦在後者的西裝前襟上,「他們不要我,連你也不要我,我到底哪裡不好,所以你們都不要我!」

她哭的那般絕望,絕望到似乎整個世界都跟著崩塌了。

霍行衍從沒有見過有人這樣不要命的哭法,眼淚和著鼻涕一起流下,跟水龍頭似的來去自如不要錢似的,譁啦啦的仿佛如傾盆大雨落下來一般。

不明白眼前的女孩為何哭的這般傷心,可是霍行衍不會安慰人,這是真不會。

「嗚嗚嗚嗚……」她憋著紅豔豔的嫩唇,一張如同巴掌大的小臉蛋,幾乎整個皺成了一團。

一邊如同一隻受傷的小獸一樣哭泣著,一邊在他的身上湊來湊去。

眼前這張被路燈曬著的花花綠綠的小臉,實在稱不上美觀好看,更甚,還有些醜。

可是不知為何,在她這樣湊來湊去,在他的身上努來努去的情況下,霍行衍竟然發現,他的身體居然起了一絲不一樣的反應,並且,那股反應還在越來越劇烈,完全沒有熄下去的感覺。

他艱難的闔上眼,有些難受的掐住了她的小腰,想讓她稍微安分些。

可是懷裡的女孩實在不懂得『安分』這兩個字應該怎麼寫,即使他捏住了她的小腰,她依然在努力掙扎著掙脫出去。

真是要命!

霍行衍一把重重的捏住她的小腰,卡在她的後腰之處,那屬於男性荷爾蒙的壓抑氣息,有些難以抑制的噴薄在她的面上。

暗啞了嗓音,他豐潤的唇瓣就附在她的耳邊,那陣陣呼吸便透過她可愛的耳洞,暈染了她粉紅的耳郭,「小丫頭,你再動一下試試!?」

他緊貼著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封蜜有些懵懂的張開眼來,醉眼惺忪的眼眸裡,那背後一汪清澈的眸色,像是貝加爾湖畔一般清澈神秘。

她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麼,覺得有些不舒服,便想動一動身子,可是腰肢被緊捏在他的手裡,她根本動彈不得。

於是,四眼相對。

封蜜那懵懵懂懂的迷糊眼眸,對上霍行衍那隱藏著一簇火光深不見底的清瞳。

然後,封蜜眨了眨眼睫,在毫無預兆之下,她的腦袋一歪,一頭栽倒在他的懷裡,徹底醉死了過去。

「四……四少,」司機小李掐滅了手中的菸頭,有些憂心忡忡的看向霍行衍西裝上那花花綠綠的一片,真是有想把這個女瘋子掐死的衝動。

「無礙,」看著懷裡徹底栽倒過去的女孩,霍行衍穩穩的託著她軟倒的身子,從唇間淡淡的飄出兩個字,誰也不清楚他此刻在想些什麼。

「那,她——」小李緊了緊手中的拳頭。

抱起懷裡的人兒,霍行衍淡淡吩咐,「最近的酒店在哪裡?」

「呃——」小李的大腦短路了,明白了霍行衍想要做些什麼的時候,小李幾乎是有些口吃了,「四少,你不會是想?」天哪,他們四少是準備做大好人了不?

「嗯?」霍行衍一個銳利的目光斜射了過來,多嘴的小李那多餘的廢話,立刻消失在了喉嚨底。

只是他仍然有些不甘心的說道:「那這車……修理費……」對於摳門的小李來說,這雖然不是他自個的錢,是他們四少的錢,但是這感覺,也像是在摳他自個的肉啊!

霍行衍已經抱著封蜜,大跨步的走向車門後座。

見小李還愣在原地,那清冷的聲音立刻轉為冷酷,「開門!」

「唔——」小李有些憋屈的扁了扁嘴巴,倒也不敢多話,乖乖的跑去開門了。

看著霍行衍彎著身姿抱著封蜜進去,小李立刻說道:「四少,我來——」

「不用!」又是兩個清清冷冷的字。

霍行衍幾乎沒有回頭,將封蜜安置在後座車位上,然後自己也跟著微彎了身姿坐了進去。

「嘭——」車門從外碰上。

看著那軟軟倒向右側車門的嬌軀,他最終也只是沉沉的嘆了口氣,然後將她的身軀扳了過來,讓她的腦袋舒服的靠在自己的大腿上。

車內沒有開燈,路燈白色的光照掩映了進來,她那張花花綠綠的面孔實在有些慘不忍睹。

霍行衍看著那不堪入目的殘妝下女孩細緻的眉目,大抵會是個模樣姣好的美人胚子。

好人已經做到底也不差這一步,霍行衍有些認命,掏出口袋裡潔白的手帕,手勢不輕不重的替她擦去臉上那些殘妝。

坐上駕駛座,看著那後視鏡裡發生的那一幕幕,小李只覺得今天一定是魔怔了,不然就是他們四少被神魔給附體了。

這一系列溫柔的舉動,根本不像是他們四少能做出來的事情啊?更何況,這一切的對象居然還是,那個女瘋子?惡……小劉實在接受不了。

「還不開車——」

待擦去了那些花花綠綠的殘妝,女孩那張細緻姣好的眉目才算是清晰無疑。

巴掌一樣大小的臉蛋,濃眉大眼,五官的輪廓很深有些像是混血兒,紅唇俏鼻,皮膚很是細嫩。

就這樣無害的躺倒在他的大腿上,像是初生兒一般美好乾淨,霍行衍有些微的閃神。

只是,半天都沒等來車身開動的動靜,他有些不悅的抬起清冷的眉眼——

小李那偷窺的目光,便毫無例外的進入了霍行衍捕捉的視線。於是,小李幾乎快哭了,這幾乎是今天第幾次惹得四少不喜了,他會不會被炒魷魚啊!

不過,他還真沒猜錯,霍行衍此刻想的的確是,要不要炒掉這個司機,雖然說他跟了他已經好幾年,但是看上去智商確實像不太夠的樣子……

「……四、四少,馬上開,這就開車!」待小李反應過來後,這才火急火燎的發動汽車。

不過片刻,黑色的車身已經融入夜色,快速的消失在這深諳的黑夜裡。

封蜜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在凌晨兩點。

彼時,她伸手觸摸到的是一片漆黑,空氣中卻有淡淡的薰香在瀰漫。

很是好聞的薰衣草精油香味,很適合入眠並舒緩疼痛的神經。

她有些訝異的挑了挑濃眉,驚訝於她所處的位置。

目光所及,藕臂下雪白的酒店緞被,如絲綢一樣如水的質感。

酒店?房間?

四個字驀然跳入她此刻清醒中還有些混沌的意識當中。

封蜜有些被驚嚇到的從床上跳了下來,卻差點被自己身上那件曳地的長尾禮服給絆倒在地面。

好在底下是柔軟的地毯,她並沒有被磕傷。

有些跌撞的扶著床面起身,封蜜按下床頭燈,嘴裡仍在呲牙咧嘴。

床頭燈被打開的那一刻,暈黃的暖色燈光頓時淺淺的篩下房間,讓這個房間的一切在暖色燈芒下畢露無遺。

在確定自己的所處位置時,封蜜有些懊惱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還真是酒店房間,那之前發生過什麼,她怎麼都記不起來了……

腦海中似乎有一道白光閃過,她記起一個人模模糊糊的影子……

似乎,她差點被那輛來頭不小的車給撞了,之後,封蜜想到自己說的那句話。

天哪,她都幹了些什麼!?

越加鬱悶的拍著額頭,封蜜懊惱喝酒果然能誤事,只是目光觸及自己身上依然髒汙的禮服長裙時,她又有些不甘心了。

你說,她好歹是一大美女吧,她都那樣對人家了,她難道就這麼沒有魅力!

女孩優越的自尊心似乎被挑釁了一會,封蜜此刻的心情,別提有多鬱悶了。

醉酒的後果就是腦袋有些生疼,不過好在,她的意識還算清醒。

所以在一番糾結的自我矛盾心理後,封蜜提著曳地的禮服長裙,開門偷偷的查看了下走廊上的情形後,這才悄悄的離開。

原本已經快走出酒店門口,卻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封蜜又回去了。

走到前臺處,她又覺得有些便扭,剛想扭頭離開。

前臺小姐詢問的聲音已經響起,「您好小姐,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助到您的嗎?」

封蜜的臉色有些怪異,張了張嘴,這才憋出一句話,「請問,可以幫我查下,8209號房間,開房的……那位先生,他叫什麼名字?」

「這——」前臺小姐有些猶豫,「……不好意思,如果您不是8209的房主,客人的姓名是不能隨便透露的。」

封蜜更加鬱悶,只覺得額頭有四條黑線掛下,悶悶的聲音同時跟著響起,「那個,我就是8209號房的……」

「……」聞言,那前臺小姐有些訝然的目光已經跟著望了過來。

做她們這行的,客人的大致模樣必須得熟記。

當時她只記得,是一個黑制服筆挺西裝的年輕男人辦理的開房手續,而離另一個太遠,她只看到那人頎長清瘦的身姿,他的懷中似乎抱著一個女人。

因為離的太遠所以她望不見那人的長相,卻依然記得那通身矜貴的風華,那出眾的氣質,想必見過誰也忘不了。

現在目光一掃眼前女孩那身粉紅色晚禮服,她似乎有些瞭然了,望著眼前女孩的眼神也帶著一抹羨慕。

低頭一查記錄,她的目光閃過訝異,繼而緩緩開口道:「……開房的客人,名叫李紅。」

李紅?這不是一個女人的名字麼?而且,看那男人長得人模人樣,怎麼會有這麼天雷滾滾的名字!?

很顯然,此刻前臺小姐與封蜜都被驚到了。

前臺小姐驚訝是因為,看那黑制服的年輕男人模樣長得也算周正,怎麼名氣卻如此女氣;而封蜜驚訝是因為,那個矜貴的男人居然有這么女氣的名字。

很顯然,封蜜誤會了。

嘴角有些抽搐,封蜜怪異的扯了扯唇,那笑容很是勉強,「呵呵,謝謝了!」

說著,轉身拉著曳地長裙便走,像是身後有猛虎在追趕她一般,一秒鐘都不敢多留。

凌晨兩點,天色漆黑的像一塊幕布,遠處的燈火,篩下一地的寂寥。

夜空很靜,靜的封蜜有些無所適從。

走出酒店時,封蜜又差點被身上這件曳地長裙給絆倒。

忍無可忍,她彎下身去,直接徒手將小腿以下的一圈裙尾撕掉。

然後在路過周邊的垃圾桶時,順手團成一團,將那團裙尾給扔了進去。

只能說封蜜的運氣還算不錯,在這個點居然還能攔到一輛計程車。

她招手的那會,計程車司機正在打瞌睡,見路邊有個女人在招手,那懵懂的睡意頃刻間嚇的全無。

甚至在封蜜開門上車時,那司機的臉色也是怪異的,那句準備脫口而出的『現在不載客』也瞬間咽回喉嚨裡,而是換成一臉惋惜跟同情的表情。

封蜜並沒有看到司機大叔那怪異的表情,而是揉著太陽穴開口,「去南山別苑!」說著便靠向身後,閉眼不再言語。

南山別苑,B市最金貴的住宅區。

因為風景秀麗,四面環山傍海而建,主樓幾乎是浪漫的色彩,頗有希臘風格的建築。

從五年前別苑落成,到今年房價已經被炒成了天價。

可以說,現在即使是有錢也買不到南山別苑的一棟別墅。

只是,封家剛好在南山別苑有一棟獨立別墅,自帶獨立花園與遊泳池。

從別苑落成後,封家一家都住在那裡。

若不是因為貼身沒有帶錢與手機,封蜜並不想回到那裡。

「南山別苑?」

司機有些訝異的聲音響起,一邊開車一邊從後視鏡裡看後座上那通身乏累的女孩,「小姐,你住在那裡啊!」

「……」封蜜沒有回答,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她此刻很累,只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上一覺。

沒有等來女孩的回答,司機只單純的以為她是尷尬,便自動的認成她只是住在那附近。

「誒,說起那南山別苑,那可真是有錢人的住居啊,我告訴你啊,我有個親戚的親戚就在那裡面當保姆,月薪兩萬呢,聽說那裡面美的就跟畫裡面一般。誒,這有錢人的生活啊,真不是我們普通人能羨慕來的。不過嘿嘿,等我有錢了,也帶著老婆孩子去住住!」

「……」

「小姐……」司機倒也不在意封蜜不應他,相反,他似乎很能理解封蜜此刻的心情,眸帶惋惜與安慰的開口,「雖然說,女孩子遇到這種事情,確實很倒黴。可是,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也沒有辦法不是。人啊,還是要好好的過日子,這人的一輩子,可長著呢。」

他看著後視鏡內,女孩那被撕的破爛的裙子,還有身上那一副狼狽的模樣,又是沉沉的嘆了一口氣,「誒……」

「……」這司機實在是有些吵,封蜜艱難的睜開眼眸,恰巧就聽見他這句話,頓時蹙了蹙濃眉有些不耐煩的說道:「你在瞎說什麼呢?」怎麼她一句話也聽不懂?

看女孩那一副裝著聽不懂的樣子,司機一邊熟練的打著方向盤轉彎,後視鏡內那同情的目光跟著望過來,「我理解你的心情,不過以後啊,這麼晚還是不要隨便出門了,畢竟大晚上的不安全。」

話落,似乎為了表示自己的善意,他又緊跟著開口道:「放心吧,這趟我不收錢!」

封蜜越聽越迷糊,越聽越無語,「我說,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怎麼會誤會?你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

「……」

大晚上的,淨遇見神經病。封蜜無語,但也懶得解釋。

南山別苑建在半山腰上,封家是裡面的第六棟別墅。

計程車停下,封蜜推開車門下車,「你等下,我找人過來付錢!」

「不用了,我說過不收你錢!」司機揮揮手,表示這趟是免費,同時那驚嘆的目光始終落在封蜜身後那封家別墅上。

翻了個白眼,封蜜簡直快嘔死了,「我說給你就給你,而且我從來不欠人錢!」

堂堂封家正牌千金拖欠計程車司機的錢,說出去,她可不好意思!

「誒,小姐你可真是」八婆司機還準備說些什麼,封蜜已經轉身向著封家別墅走去。

司機一看她的行為,差點驚破了膽子。

「喂,小姐,這是人家家裡,你去了會被人家給轟出來的——」

看見封蜜竟然按下了門鈴,司機已經不忍心再看。

按下門鈴不過一分鐘,一個黑乎乎的身影已經疾步出現在封家鐵門裡。

蘭嫂打開左側的那扇雕花鐵門,看到出現在門外一身狼狽的封蜜,已經是喜悅的不知該如何形容了。

「小姐,你終於回來了!」拉過封蜜上上下下查看了一翻,見後者既沒有受傷也沒有怎樣,只是形象有點狼狽之外,蘭嫂終於放心了許多。

只是在看到那撕破的裙尾後,眼裡浮起一抹驚懼,」小姐,您這是——」

有些不自在的拂開蘭嫂抓住她衣袖的手,封蜜極其自然的說道:「自己嘶的。」

見蘭嫂還準備再說,封蜜頓時有些頭疼的揉著額角開口,「行了行了,蘭嫂,你要說的我都知道,你不用再說了。」

「……」蘭嫂張了張嘴,倒也沒有在多說什麼,只是看著封蜜的眼光,帶著慈愛與同情。

她在封家已經二十幾年,從封蜜的母親嫁進門時就已經在了,當然也是一路看著封蜜長大的,對於封蜜的感情自然是很深。

特別是封蜜的母親去世後,她更是把封蜜當成自己的女兒一樣疼愛。

因為疼愛封蜜,所以自然知曉封蜜的委屈;因為疼愛封蜜,所以自然也見不得陸敏秋與楚漠那一對母子。

知道蘭嫂疼愛自己,也清楚這是這個家唯一真心喜愛自己的人,封蜜自然也收斂了不少脾氣。

「蘭嫂,我不想再說了,還有,我是坐計程車回來的,車錢還沒付。蘭嫂,你把車錢付一下吧。」

她說著便越過蘭嫂向內走去,「我累了,我先回去睡覺了。」

「小——」蘭嫂張嘴想說些什麼,見封蜜那一副疲累的模樣,最終還是咽回了肚子裡。

「你好,我們小姐說她還沒付車錢,請問是多少車錢?」

司機還處在瞠目結舌的狀態中,便見到這家剛才與女孩對話的婦人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有些愕然的張大嘴巴,司機顯然很不能適應這天上與地下的區別。「八、八十。」

「給,一百塊,不用找了!」

蘭嫂掏出一百塊,直接塞到了司機的手裡,便轉身走了進去關上門,追著封蜜的身影而去。她剛才還有一些話沒有說,她可不希望出事了!

徒留下身後的計程車司機,那張大的嘴巴,久久都沒有合上。

深夜凌晨的夜風,吹拂在身上有些冷,封蜜不由得用雙手抱緊了自己,抖抖索索的進門。

封家別墅內,一片漆黑,凌晨的天,不管是主人還是傭人,都應該睡了。

封蜜是堂而皇之從大廳正門處走入的,正如她一貫對於這個家的態度,我憑什麼要讓自己委屈讓你們好受,既然我不舒服,也得讓你們膈應膈應。

沒有開燈,封蜜深一腳淺一腳微眯著睏倦的眼兒,抱著自己往前走。

快走到旋梯口的時候,剎那間,滿屋子的燈光霍然一下子全亮。那刺眼的燈色,讓封蜜下意識的抬手去捂眼睛。

「知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你還知道回來嗎!?」

一聲中氣十足的呵斥聲,在頭頂上的不遠處響起。

伴隨著柔媚的女聲勸說的聲音,「不是說好蜜蜜回來就好好的跟她說的麼?你看你,幹嘛這麼大聲跟孩子說話!?你快把孩子給嚇壞了!」

封蜜緩緩的張開眼睛,然後抬眸,朝著發聲處看去。

二樓的旋梯之上,封華年穿著一身男士睡衣,身邊依偎著同款紅色睡衣的陸敏秋。

封華年的眉眼含怒,本來就嚴肅的五官更顯得中氣十足。

而陸敏秋則如同一個小女人般,依偎在封華年的身邊,此刻正在溫聲勸說著,那隻染著紅色長指甲的手,正緩緩的拍撫著封華年的胸膛,一副賢妻良母的模樣。

很顯然,他們早就睡了。

封蜜的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那混血兒一般的五官更是燦爛到了極致。

「呵呵……」一聲冷笑從她的唇邊溢出,然後,她的目光掠過封華年與陸敏秋,在看到陸敏秋那一副錯愕的模樣時,封蜜收了笑。上樓,然後目不斜視的從他們的身邊經過。

「站住!」封華年簡直是要氣瘋了,看著封蜜冷漠的從他們身邊走過,仿佛當自己是空氣一樣,封華年只覺得心中有一股怒火無處宣洩。

前妻早逝,對於這個女兒,他真是感覺到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封蜜的腳下一頓,然後繼續目不斜視的往前走。

「我讓你站住,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話!?」封華年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封蜜沒有回頭,那極度冷淡的聲音從前頭傳來,回答更是直接,「沒聽到!」

「你——」封華年的高血壓一升,整個人頭暈的有些搖搖晃晃,連忙按住有些頭疼的太陽穴。

「消消氣消消氣,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身體,跟你說了好好說話好好說話,你非不聽」陸敏秋又急又氣,一雙眼眶很快就紅了。

一邊拍撫著封華年的胸口給他順氣,一邊從懷裡掏出高血壓的藥,直接倒出兩粒在手心裡。

還沒等她給封華年找出水來,封華年已經直接從她的手心裡取過藥,一口氣吞了下去。

「你這是」陸敏秋秀美的娥眉深深的蹙著,眼見著面前封華年的狀況,再看那頭旋梯上封蜜徑直往上走去的身影。

陸敏秋也不管合適不合適,直接衝著封蜜的背影開口了,「蜜蜜,我知道你討厭我,你不喜歡我跟小漠,認為我們搶了你的爸爸,搶了你的家,這我可以理解。可是蜜蜜,不管你再怎麼討厭我,你也不能不管你父親啊,你也不能對不起你自己啊。」

「你知不知道,你失蹤的這幾個小時裡,你爸爸都快急壞了,他四處找你,直到一個小時前他才睡下,他差一點就報警了啊……」陸敏秋說著說著眼眶又紅了。

「敏秋……」封華年扯住了陸敏秋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說。

封蜜停下腳步,聽著身後陸敏秋焦急的述說,原本有些動容的心情,在封華年那一聲親密的呼喊聲中,盡數散卻。

轉過身來,看著身後相互依偎在一起的兩人,那同款男女睡衣,封蜜的唇角,只餘下嘲諷的笑意。

「呵呵,擔心我?四處找我?這是真的嗎?我看不見得吧!」

她的唇角飄著一抹飄渺的笑意,那臉上的笑容卻是冷漠如冰,「恐怕他巴不得我消失吧。即使我失蹤了,某一天不在了,或者說是死了,他依然還能睡得著吧,就像現在這樣!」她的目光掠過他們身上的睡衣,濃濃的譏嘲味道散在空氣當中。

「蜜蜜……」陸敏秋驚愕的張大紅唇,著急的想解釋,「我們真的是——」

「敏秋!」封華年一聲低吼,阻止了陸敏秋接下去的話語。

他的臉色很臭,本就銅色的面龐更是漲的通紅,「讓她說去,隨她怎麼想,隨便她!」

「她想走就走,愛住不住,隨便她!」

「華年——」陸敏秋急切的跺腳,有些怨憤的看著此刻已然生氣過度的封華年。

這一對父女,怎麼都是這麼脾氣,女兒如此也就算了,怎麼連老子都是如此,都是一樣倔強不肯妥協的個性!

「呵呵,就是!」

封蜜的唇角溢出一聲愉悅的笑意,只是誰也看不清她水眸後那一抹絕望與心灰意冷,「封華年先生說的對,我愛住不住,愛留不留,這些都是我的事情,跟封華年先生沒有一丁點關係!」

她抬手撫了撫前額的劉海,一抹諷刺的笑意隱藏在裡頭,因為她隱藏的很好,所以誰人也看不清她內心裡正在下大雨,將要泛濫成災。

「只是我覺得我必須提醒封華年先生的一點就是,我母親的遺囑上應該清清楚楚的寫明,在我十八歲生日這年,我有權得到封氏集團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產,想必封華年先生不會不守信用才是!」

「……」

封華年與陸敏秋都用震驚加驚愕的目光看向封蜜,對於此刻的封蜜,他們只是覺得,她瘋了!

揮揮手,封蜜高傲的抬起下頜,掃著眼前的親生父親與繼母,眼角漾著一抹清冷之色,「放心吧,封華年先生,陸敏秋女士,根據法律上的條約,在我十八歲生日這天成年後,我會儘快從這棟別墅裡搬出去,會留給你們一個清淨的空間。你們不用擔心趕不走我,因為我也不屑留在這個地方。」

「哦,對了,」她的眼眸有些俏皮的眨了眨,看向那至始至終嘴巴都沒有合上一臉驚愕之色的陸敏秋,「陸敏秋女士,你就放寬心吧,等我搬出去後,這裡就真的是你們母子的天下了。我心甘情願的,將這個家,以及我的父親封華年先生讓給你們。呵呵……或許我錯了,你們從來都是一家人,只有我……」

「只有我,始終都是個外人!」

她回身快走幾步,不消片刻就消失在了這旋梯口。

那離去之時的背影,倔強而孤傲,像是撞破了南牆,也絕不會回頭。

一口氣說完了這些話,一口氣從旋梯口半跑了上去,一口氣走到三樓走廊處。

封蜜將後背貼在走廊的牆壁上,闔上眼睛深深的呼吸,深深的吸氣,平復此刻難過到即將崩潰的心情。

終於還是說了這些話,終於走到了這一步,她發現她並沒有她想像的堅強。

對於親情,她一直都是那麼的渴望,一直都是那麼的期盼。

可是,在看到今天宴會上的那一幕,在看到那如同三口之家的那一幕,在聽到那些話時,她終於清楚的明白,原來她不可能一直欺騙自己。

她不想在別人的世界裡,活的像個小偷……

待封蜜整理完自己的心情,準備回到自己的房間時。

抬眸,卻是驚住了。

片刻過後,那驚訝轉換成了深深的厭惡。

封家,三層半的獨立別墅。

一樓是臨時客房跟蘭嫂居住的地方,二樓是封華年與陸敏秋居住的樓層,封家的其它傭人住在別墅後院的三間小屋裡。

而三樓,則是楚漠與封蜜居住的地方。

楚漠住在東邊,封蜜住在西邊。

東西兩邊,原本是互不幹涉互不相見的地方,中間隔了走廊,還有好幾個房間,包括儲物室等等。

大概是封華年也知曉封蜜跟楚漠不會對頭,所以在安排房間時,才會弄的如此巧妙。

可是此刻,西邊處,她的房間門口,一個俊挺修長的身影卻懶洋洋的站立在那裡。

他右腳支地,左腳跟很是隨意的點在身後的牆面上。

他的身上依然是那套宴會時穿的白色西裝,結早已被解開了一半,過長的劉海斜斜的遮沒他的眼際,在他的眼帘下方落上一層陰影。

從這個角度望過去,那倨傲的側臉弧度,似乎像是用鉛筆畫特意臨慕出來的素描一樣驚豔。

走廊上的燈光沒有全開,一半開著,一半關著,所以他的身影一半倒影在水晶燈光芒裡,一半則是倒影在黑暗裡。

像是那遊走在黑暗與光明之間的人,一腳跨一邊,誰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光芒還是黑暗。

這正如,封蜜對於楚漠的全部理解。

他袖口上那金色的紐扣上映射過來的光芒,讓封蜜殘存的理智頃刻間回籠。

而在這時,那本該懶洋洋腳跟支牆上半身緊貼在身後牆面上仰面闔眼的男人,卻是恍惚間察覺到了她的存在一般,那似乎是慵懶的犀利的審判的視線,如同刀子一般的朝著她射了過來。

封蜜立刻倔強的挺直脊背,抿緊了的唇瓣,仰頭不屈服的回看他,如同一個不會戰敗的戰士一般。

四目相對,空氣中像是立刻激起了電光火石,頃刻間火花四射。

然後,楚漠的唇角扯出一個類似於譏誚的弧度,唇角微微上揚,眼角處微合,那模樣,端的是個似笑非笑。

「哼——」封蜜從鼻孔中哼出一聲,抬高了下巴徑直往前走去,再也沒有掃過楚漠一眼。

她臉上的殘妝早已被擦去,露出少女那張嬌嫩的混血兒臉孔來,她的脖頸很長,如同白天鵝一般弧線美好的弧度,即使她身上的那件粉紅色晚禮服早已殘漬斑斑,那小腿以下的一圈裙邊也早已撕去。

這樣狼狽的形象,卻不足以使封蜜妥協。

她不需要活的像個公主,因為她本來就是個公主。

聽聞她哼出的那聲聲音,楚漠臉上譏誚的弧度更甚,甚至連那雙狹長微眯的黑眸裡,也像是倒影了這走廊上燈光的璀璨星芒。

他笑的燦爛,折射出封蜜那一副冷漠的姿態。

在封蜜冷漠的從他身邊經過時,一股酒香味,正好從她的身上飄來。

一縷縷一絲絲的鑽入他嗅覺靈敏的鼻孔裡,那不是香檳與紅酒的味道,卻像是酒吧調製的雞尾酒與各色酒液的味道。

楚漠也是浸淫這方面的人,又怎麼會不懂這股濃鬱的酒香是從何來。

所以,他的面色攸然一變,在封蜜目不斜視從他身邊經過,並且抬手去開房門的時候,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緊緊的握在了她如玉般的皓白手腕上。

古銅的膚色,映襯著那白皙如象牙的色彩,這鮮明的對比,讓封蜜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放開——」封蜜低聲呵斥,卻並沒有掙扎。

「你喝酒了!」一句淡淡的陳述,從楚漠的口中吐出,而他濃黑的眉宇,也在那刻糾結在一塊。

「在出去後,你去酒吧喝酒了!」

封蜜的面色有些漲紅,不知是因為他的目中無人還是因為他道出了她的困窘,她的手臂下意識的掙扎了幾下,「這跟你沒關係,你別管!」

楚漠卻是不理,一雙狹長的黑眸,緊緊的盯著她素白小臉上的表情,繼續開口道:「因為叔叔給我舉辦了生日宴會,因為他當眾宣布了我日後可以去封氏學習,因為……所以你不開心了,所以你才跑出去買醉是嗎?」

那一句句淡淡的陳述,卻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刀刃一般,狠狠的割在封蜜那還未得及癒合便被再度剖開的傷口上。

霍然,她用另一隻空著的手直接抓住了楚漠的手腕,然後不知用哪來的力氣狠狠甩開了後者的手臂。

轉過身來,她忿忿的瞪視著眼前道貌岸然的男人,他身上那身象徵著白馬王子的雪白,讓封蜜的怒火更是高漲,「楚漠,你什麼意思!?你是特意來看我的笑話的是吧!你就是純心不想讓我好過是吧!你拽啊,你有本事繼續拽啊,你以為他承認了你,你就可以搶走我的東西,搶走屬於我的一切是嗎!?」

「我告訴你——」她伸出食指,狠狠的點在近在咫尺那硬邦邦的胸膛上,「屬於我封蜜的東西,你搶不走!誰敢來搶我的東西,我會拿我的命去跟他拼!」

她狠狠的咬牙,因為生氣,那兩顆尖尖的小虎牙便露出在唇角,像是那餓極的野獸般,要將她面前的獵物咬碎個乾乾淨淨。

楚漠黑色的眼眸底流過一絲驚訝,他的視線從點在自己前胸的那根瑩瑩玉指上轉到面前這張生氣勃勃的小臉上,黑沉眸底的暗色,有些晦暗不明。

「同樣,」封蜜呵呵冷笑,眉眼微挑的她仰高了下巴凝視比她高出將近一個頭不止的楚漠,她的氣勢仿佛一個高高在上的女王,在仰視屬於她的臣民,「我不要的東西,我也不屑與跟你爭!」

她特意咬重了『不要的東西』那幾個字,然後,她滿意的看到面前楚漠那張向來處變不驚的面孔瞬間煞白了幾分,甚至連他璀璨眼眸內的星芒,也熄滅了幾分。

封蜜很是滿意的看著楚漠那向來八分不動的面孔一寸寸龜裂,接著,她便轉身,繼續去開面前的那扇房門。

「咔擦——」一聲,房門打開,伴隨著身後楚漠急切中帶著驚慌的聲音,「那什麼是你在意的東西,什麼是你拼命又會去守護的東西呢!?」

他問的那樣急切,急切到,完全不像一貫的那個楚漠。

封蜜的眼底閃過一抹訝然。

她印象中的楚漠,少年老成,卻是總喜歡與她作對,從他進入了她們家的那一天開始,他就無時無刻不在與她作對;她印象中的楚漠,總是喜歡用那種鄙夷蒼生的態度看著他周圍的人或者事,同樣也包括她;她印象中的楚漠,總是喜歡穿的衣冠筆挺,她很少看見他穿過休閒服,準確來說,一次也沒有。

都說,可以從一個人的著裝跟言行中看出一個人的性格與品質。這一句話對於楚漠來說,絕對是最適合通用。

他的著裝與言行,已經代表了他這個人,甚至於可以,根深蒂固的存在於封蜜的記憶裡,以致於她每一次見到他,除了厭惡,還是厭惡。

應該說當楚漠走進這個家,以這種身份時,封蜜跟他,就只會是敵人。

封蜜沒有回頭,即使她此刻有些驚訝,「都說了,那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捏緊門把手,她正準備推門而入——

身後,楚漠呵呵冷笑,那諷刺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的鑽入她的耳裡,讓她心酸的有些發疼。「是……喬司延吧!」

「只有喬司延,才是你在乎的東西,是吧?」

喬司延……

再度聽到這個名字,封蜜突然覺得有些腿軟,仿佛她下一刻就可以從這扇門前栽倒下去。

喬司延,曾經這個名字給予她多少的幸福跟快樂,那麼現在,這個名字就能給她多少的苦楚。

因為曾經深深的愛過喜歡過,所以才會痛,所以……

封蜜的腦海裡又浮起他那一句,『不記得了』……那輕輕淺淺的一句話,卻足可以把他們的過去全部抹殺掉。

她到現在也想不通,為什麼有人可以連他愛過一個人,都不會記得,可是,她早該知道啊,喬司延是怎樣一個人,就連果果都勸說過自己,勸說自己不要與她在一起。

卻只有她,一根筋的,自以為是的,一頭栽入了她所謂的愛情裡,然後跌的粉身碎骨。

所以說,她活該,她不值得任何人同情。

只是,當這個名字由楚漠的口中吐出,那滿含了譏誚的口吻,卻讓封蜜覺得,自己像被剝光了,躺在那冰天雪地裡,最後連靈魂都冰凍了。

她捨棄了她的驕傲與自尊,最後卻落到什麼也不剩!

「呵呵……」一聲嘲諷的笑聲從她的口中吐出,封蜜緊緊的握著門前的把手,像是在握著她最後的一根稻草,「是啊,你說的對,喬司延才是我在乎的東西!」

確實是東西啊,因為他就只是個東西!

說完,她握緊門把手,推門進去。

身後,楚漠也是呵呵冷笑,「……即使他那麼傷害你,你依然喜歡他對吧!」

封蜜已經推門進去,聞言倒是毫不避諱的認了,「對!」

說著,便在楚漠的面前,狠狠的碰上了房門。

時節將近五月,春的氣息慢慢淡去,天色漸漸走向悶熱。

這幾天的溫度,已經從22直接跳到了32,就像是跨越了一個季節的溫度,B市的天氣,詭異的有些不正常。

怪不得最近報紙上坦言:B市沒有春天與秋天,只有夏天與冬天,特別是4月初,短短的一星期時間,它經歷了四個春夏秋冬。

這天氣,用網絡語言來說,也真是醉了!

嘉英女子高校,一所設立在B市的私立的女子貴族學院。

學風嚴謹,管理嚴格,專門以培養優秀的淑女跟名門淑媛為教育方針。

每年只收一百個學生,並且衡量學生的標準除了學業跟家境外,還有人品。

第二,女生的頭髮長度不能低於肩膀,並且不允許染髮跟燙髮,只能是健康天然的黑直發。

第三,女生不能塗口紅乃至手指甲與腳趾甲,一旦被發現,輕則扣分,重則處分。

第四,嘉英實行留校住宿,周一到周五必須住在學校寢室,若是不想住或者隨意出校,必須得請假。

以上四點,是身為嘉英的學生必須遵守的規則,若是不能做到以上四點,輕則扣分,重則處罰,嚴重者則是開除學籍。而除了以上四點外,嘉英還有一系列的校規校則。

據說開辦嘉英的第一任校長,是個修女,也聽說她這輩子都沒有嫁人。

同樣,嘉英的這一任校長,也是個年齡將近35的女人,聽說她曾經有過一個男朋友,也有過未婚夫,只是不知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並沒有結婚生子,到如今還是單身。

忘記說了,嘉英還有一條規矩,就是不允許早戀,一旦發現早戀並且被證實,就是直接開除學籍。

此刻,嘉英女子學校正中的那顆復古大鐘,正好敲到八點,「噹啷——」一聲,似乎整個世界都為之沉寂了。

高中部,高三,A班。

一顆黑乎乎的頭顱,從雪白的書叢間鑽了出來。

然後,一本書從臉上掉下,一個泡泡從女孩緊閉的臉龐上那微張的小口中吐出,又跟著收了進去。

反觀那本書面上,一串口水早已將那頁書頁給浸溼了。

窗外的天氣很好,很適合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很適合散步談心,很適合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可是,她卻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在這個教室裡,空度空虛的時光。

顫抖的黑睫毛微眨,封蜜終於顫顫巍巍的張開眼來,揉了揉眼圈兒,然後繼續趴在書頁上睡她的大覺。昨天晚上沒睡好,今天感覺,真TM的累啊!

本該是應該上課的時間,A班裡的女學生們正襟危坐,等待著教授這一堂課的老師們的到來。

忽然,有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從走廊外頭傳來。

然後,「刷——」的一聲,A班教室的門被來人一手拉開。

女孩一手拉著門,一手叉在腰部上,整個人顯得十分氣喘籲籲。

她卻是顧不上疲累,而是目光有些慌張的掠過教室內那一張張的面孔,落在那顆熟睡的黑腦袋上。

然後,她疾步走了過去,也不管這周圍人好奇的目光。

直接將正準備繼續睡她的回籠大覺的封蜜給拉醒了。

「蜜蜜,不好了,劉心瑜把你舉報到校長那裡去了。」

封蜜刷的張開眼眸,那一瞬間眼眸裡的銳利之色,讓女孩有片刻的恍惚。卻也僅僅只是片刻而已,她又有些慌慌張張的開口了。

「劉心瑜跟校長說,你跟旁邊學校大學部的喬司延在偷偷談戀愛,她還說,還說……」女生瞧著封蜜那越來越沉暗的面色,有些支支吾吾,連眼神都有些躲躲閃閃的。

「還說什麼!?」封蜜『刷』的從座位上起身,一張漂亮的面目上,濃眉深深的蹙在一起,甚至連紅唇都抿的死緊。

「她還說,還說……」女生偷偷的看了一眼封蜜那晦暗不明的面色,似乎像是豁出去了一般狠狠閉上眼,一口氣說道:「她還說,你懷了喬司延的孩子,並且還為喬司延d胎了!」

她的這句話說的很大聲,一瞬間,那一句『你為喬司延d胎了!』像是病毒一樣,傳遞到了A班在場大多數同學的耳中。

眾人都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此刻站的格外筆直,貼放在褲腿邊的雙拳卻緊緊握緊的封蜜。

然後,底下的同學們開始議論紛紛,都用鄙夷加看好戲的目光看著此刻格外屈辱的封蜜,仿佛此刻那封蜜就像是被剝光了,放大在這光天化日之下,供人研究了一樣。

誰都知道,嘉英的校規何其嚴格。

在嘉英,做出這種出格行為,你不要說開除學籍,浸豬籠都有可能!

聽著身邊的議論紛紛聲,封蜜的面色一寸寸的陰沉下去,甚至連那握緊的拳頭裡,長指甲深深的掐入了手心當中去。

她的表面上沒有分毫顯色,但是那像是要噴火的眼睛,那明明嬌小卻站的格外筆直的背影,卻顯出了她此刻內心的無比憤怒。

而那女生也終於明白自己的說話聲過於大了,有些愧疚的看向封蜜,臉色很是尷尬,「……對不起,蜜蜜,我——」她真想抽她自個的嘴巴,怎麼能這麼大嘴巴呢?

封蜜的紅唇抿的死緊,讓人看不出她此刻的情緒,「還有呢?」她知道,這件事不可能這麼簡單。

女生看著封蜜明明已經足夠難受,卻依然故作堅強的樣子,更是心酸,有些小心翼翼的探了下封蜜的表情,她嘆了口氣,「校長說,讓你去她辦公室一趟!她」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看見面前的人早已繞過她,朝著教室門口走去,她的速度那樣快,像是一陣風般從她的身邊掠過。

「誒,蜜蜜!」等她再度看去的時候,封蜜已經大跨步的消失在了教室門口。

「糟了,要壞事!」她一想封蜜那風風火火的性格,趕緊幾大步追了上去。

校長辦公室。

翠竹青松,書畫字墨,大概是每個校長辦公室氛圍的寫照。

百葉窗從裡面被拉上,有淡淡的香氛氣息在空氣中瀰漫,間或夾雜著綠茶的氣息,很是清新的味道中,卻夾雜著一抹嚴肅的氛圍。

辦公桌後,一個身穿米白色長袖長褲套裝的女人坐在那裡,她的雙腿交疊著,蕾絲邊上衣之上,是一張妝容精緻的鵝蛋臉。女人的額頭很是飽滿,沒有一絲碎發,滿頭的青絲被束在腦後,帶著金絲邊眼鏡的她,讓人看不出她的真實年齡。

此刻,她手裡的鋼筆筆尖輕點著桌面,一雙若有所思的眼眸輕輕的掠過面前長相豔麗,甚至有些過分豔麗的女孩,「劉心瑜,你說的話,是真實的嗎?」

辦公桌前,一個身穿嘉英校服的少女站立在那裡,聽聞女人的問話,低垂的眸光微閃了下,繼而不動聲色的回答,「校長,我保證,我說的話都是真實的。如果有一句話不真實,我願意聽從校長的處分!」

「屁——」一聲粗俗的辱罵聲從辦公室門口傳來,夾帶著女孩深深的嘲諷,「劉心瑜,你確定你真的敢為自己說的話負責麼!?」

兩人同時朝著辦公室門口望去,原來不知何時,封蜜已經拉開了辦公室門站在那裡。

她的面色有些漲紅,整個人還在大喘氣,扶著辦公室的門,她一雙噴火的眸子死死的盯住劉心瑜,像是一雙野獸的眼眸,在死死的盯著她的獵物。

很明顯,她這是匆匆趕過來的。

被封蜜那樣狠狠的盯著,劉心瑜有些心虛,可是很快,她就挺起了胸膛,底氣十足的說道:「當然,我自然敢保證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實的。」

「呵……」封蜜一聲冷笑,已經拉開辦公室的門走了進來,「保證?就憑你那張八百年都不刷一次的臭嘴!?」這聲譏諷,已經升級到人格侮辱了。

校長的臉色隨著這句話陰沉了下去,抬手敲了敲桌面,「封蜜,身為嘉英的學生,請隨時注意你自己的言行!」

「好的,校長!」封蜜收回盯住劉心瑜的目光,充當好好學生,甚至連那一身的怒火也撤了下去。

她的眸光清澈,清澈的仿佛可以倒影出這世界上的黑暗,「如果有人可以把嘴巴放乾淨一點,不再別人的背後說別人的壞話,不把自己做過的事兒,自己用過的髒水潑到別人的身上,那麼我想,我一定會好好的注意我自己的言行。畢竟品格這種東西,不是每個人都有的,你說是吧,校長?」

她朝著劉心瑜眨了眨眼睛,那明裡暗裡的嘲諷,差點把劉心瑜氣的吐血。

「……」校長沒有作聲,她的目光靜靜的從眼前的少女跟劉心瑜身上掠過,帶著一抹若有所思。

她自然認識眼前的少女,封家的正牌千金,她的父親還是嘉英的八個股東之一,並且還是當中說話最有分量的四個股東之一。

封家,B市的八大家族之一,自然不會被人隨意的拋之而後。

而劉心瑜,劉家雖說也算是B市的豪門,可是比之封家來說,卻是差之太遠。

更遑論,這劉心瑜,並算不上劉家的正牌千金,只能說是劉家堂門的一個千金小姐而已。

而對比眼前低眉垂目表現的十分乖順長相豔麗無比的少女,校長自然不會錯過她眼底的那一抹嫉恨;而反觀站在自己面前肆意的說著粗話裝乖巧卻落落大方眉目晴朗的少女,她清澈的眼眸實在是能倒影出太多東西,如初生的嬰兒一般純淨。

校長沒有作聲,卻默默的在心裡為這兩人做了對比。

以她閱人無數的眼光來說,這種小把戲,只需要一眼就能看穿。

只是有時候需要對廣大學生交代,做出一個典範,若非如此,她也不會請封蜜來此了。

「校長,您看她……」劉心瑜有些生氣的指著封蜜,裝出一副被封蜜侮辱受了委屈卻不敢反駁的樣子,只是那眼底卻透露出了太多的信息。

「好了,」校長揮揮手,阻止了劉心瑜繼續說下去,「劉心瑜同學,既然封蜜同學到了,那麼我想所有的事情也會水落石出,你不必激動。」

聽到校長這明顯包庇封蜜的話語,封蜜的唇角彎出一抹愉悅的弧度,那諷刺的目光靜靜的從劉心瑜的身上滑過,然後再也不去看她。

而劉心瑜則是被氣的半死,偏偏她還不能說話,只能恨恨的拽著雙手,將所有憤恨的情緒掩埋下去。

「劉心瑜,你說封蜜跟旁邊大學部的喬司延在一起,並且為喬司延墮胎了,你可有證據?」

「我……」劉心瑜一時有些語塞,證據,她哪裡來的證據。跟校長舉報時,只是希望這件事流傳出去,然後範圍越廣越好,最好能讓封蜜在嘉英待不下去。

不等劉心瑜想出藉口,校長已經轉過頭去看向封蜜,同樣用嚴肅的口吻問道:「封蜜,關於劉心瑜同學對你的指控,你承認嗎?」

封蜜的唇角微微上翹,那一雙明眸亮如午夜的繁星,「這簡直是無稽之談,劉心瑜憑什麼說我跟喬司延在一起並且」

似乎是覺得以下那句話難以啟齒,封蜜用手掩口,不好意思的說道:「校長,她劉心瑜有勇氣說出這種話,不代表我也有勇氣啊。」

這句話裡裡外外就把劉心瑜諷刺了一個遍。

「你——」劉心瑜大怒,差點撲上去。

「劉心瑜,這可是在校長辦公室,你平常喜歡欺負我也就算了,怎麼在校長面前,還這麼不知收斂呢?身為嘉英的學生,就算你不注意自己的儀態,也要為周圍的同學考慮啊。嗯……」

封蜜抿唇思考,眼裡卻流動著一抹狡黠的笑意,「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不要因為你一顆老鼠屎,而壞了嘉英這鍋粥啊!」

「封蜜,你——」劉心瑜氣的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拳頭狠狠的攥在一起,她多麼想衝上去打掉封蜜臉上那虛偽的笑意,可是她說的沒錯,這是在校長辦公室,她不能衝動,不能!

「嗯,我知道你其實是想說,你是因為嫉妒我,才說了我這些壞話。不過劉心瑜同學啊,有時候嘴巴也需要放乾淨一點,畢竟不是什麼汙言穢語都能從嘴巴裡面流出來的。你講話之前,真的沒有動動腦子嗎?」

她說完便用那種十分可惜的目光看著劉心瑜,仿佛在感嘆她的智商真的很不夠用!

「封蜜!」

劉心瑜氣的胸脯都在上下起伏,一雙斜挑的眼裡鳳眸更顯凌厲,忿忿的盯著此刻盛氣凌人的封蜜,劉心瑜幾乎快咬斷了牙口,「封蜜,你敢說你沒有同喬司延在一起過嗎?」

什麼是封蜜的軟肋,劉心瑜了解的一清二楚,而她最習慣的,就是將封蜜還為癒合的傷口撕裂開來暴露在太陽底下。因為只有她痛了,她才會覺得快樂。

話落,似乎連校長辦公室內的空氣都跟著停滯了。

封蜜唇邊的淺淺笑意,在一寸寸退卻,甚至連那清明眼眸內,都在一寸寸碎裂成冰。

校長原本還在圍觀這一場口鬥,卻忽然發現封蜜居然沒有反駁,她當下有些蹙緊了柳眉。

雖然說嘉英有嘉英的規矩,可是身為嘉英八大股東之一的封家,作為封家正牌千金的封蜜,自然有特權,學校斷然不會因為她的某些錯誤而開除她。

試問,誰會去開罪股東呢?就說校董事會也不會允許。

所以,校長有些緊張的看向封蜜,若是封蜜不能給出合理的解釋,打贏這漂亮的一仗,那麼她之前所說的那些話,都會成為笑話。

只要她今天出了這個校長辦公室的門,那麼明天整個嘉英都會清楚,到時候,她也無能為力。

「怎麼,說不出話來了是吧!?」劉心瑜終於捏住了封蜜的三寸軟肋,終於看到那張伶牙俐齒的女孩失去了言語,她的心下很是滿意,甚至連那豔麗的眉角也冷冷的挑了起來。

眸光掠過那辦公桌後不動聲色的校長,劉心瑜的心下更是想笑,呵呵,有校長給你撐腰又怎樣!?你最終還不是要輸在我的手裡!

「是,我之前確實是跟喬司延在一起,那又如何!?」

誰都不曾想到,封蜜居然開口大大方方的承認了。

就連適才得意洋洋的劉心瑜,那臉上洋溢的笑容都有些龜裂,不敢相信的看著此刻那一副傲然姿態的封蜜。

「不過劉心瑜,喬司延現在不是跟你在一起嗎,你可是他的未婚妻呢?你現在站在這裡質問我,請問,你是以一個第三者的身份,在質問我麼?」

話落,她也不去看劉心瑜此刻是什麼表情,而是轉向辦公桌後的校長,「我之前確實是有跟喬司延在一起過,不過我們已經分手了,而且,並沒有如同劉心瑜所說,我跟喬司延之間是清清白白的,我們並沒有做出那些出格的事情!」

懷孕?墮胎?

她跟喬司延在一起只有兩個月,不要說懷孕墮胎了,就連親吻,都沒有過。

或許沒有人相信他們是清清白白的,甚至於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試問,一對戀愛的男女,怎麼會沒有做出以上的事情呢?

可是事實情況是,她跟喬司延之間,真的什麼都沒有發生。

在相戀的那段時間裡,喬司延對她很好,幾乎是無微不至,他完美的就像最合格的戀人,卻是從未碰過她。

所以就算到現在,她也不明白為什麼?

「校長,我知道嘉英有嘉英的規矩,可是,除了是嘉英的學生,我還是一個孩子不是麼?都說,年輕人犯錯,連上帝都會原諒的。我們不能因為一個人犯過錯,就否定她這個人,甚至她的人生,不是嗎!?」

聽著封蜜居然恬不知恥的拿年齡說事,劉心瑜幾乎嘔的一口老血都要吐出來了。

不過她也知道,這一仗肯定是封蜜勝利了,她搬出了年少不更事,不用說校長本來就站在她那邊,就說校長不站在她那邊,估計也會大發慈悲的繞過她這一次的。

「對!」校長看著眼前落落大方承認錯誤的封蜜,含笑點頭,那金絲邊眼鏡後的雙眸,含著讚賞之意,「不錯,封蜜同學說的很對,犯錯不要緊,只要懂得改過。」

她說著便從辦公椅上起身,「好了,既然這件事情已經水落石出,封蜜同學並沒有做出以上那些事,那麼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

「而劉心瑜你——」

校長扶了下金絲邊眼鏡,那凌厲的鳳眸掃向此刻唯唯諾諾的劉心瑜,口氣一點也不留情,「你誹謗封蜜同學在先,又跟喬司延同學關係在後,基於以上兩點」

「校長,」正在校長準備說出將劉心瑜勸退這個處罰時,封蜜適時的開口了。

「嗯,封蜜同學,你有什麼想說的嗎?」校長有些不解的看向封蜜,難道這個正牌千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封蜜的眉眼彎彎,一張明媚小臉上掛滿燦爛的笑意,「既然劉心瑜同學也不是故意的,那就」

劉心瑜本來以為要被勸退,頓時心下很是緊張,可是聽到封蜜開口,她那顆心又跟著提了起來。

此刻不管封蜜是不是她的仇敵,她也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了,她可不能被退學,否則她會有什麼下場,她只要一想就覺得害怕!

看著劉心瑜那副緊張兮兮的模樣,封蜜從鼻孔中冷哼出一聲,那明媚小臉上的笑意則是更為燦爛,「我想劉心瑜同學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基於她對我的誹謗,如果她不道歉澄清的話,恐怕以後我再學校,對於我的名聲……」封蜜狀似為難的摸了摸下巴。

「嗯,那封蜜同學你有什麼好建議?」

校長也想讓她滿意,若她不滿意,那董事會可要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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