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諜戰揭秘——決戰七O五一

2023-09-12 08:25:15 2

 一

  彌散了刀光劍影,遠去了鼓角錚鳴,鬱鬱蔥蔥的珍寶島已成為人們追憶往昔的景點。讓目光穿越時空,回到中蘇交惡的20世紀60年代末:珍寶島硝煙散去、偃旗息鼓之後,一場暗戰卻悄然而至……

  1970年夏天的一個傍晚,受蘇軍情報部指派、由三名華人組成的間諜小組從深山老林潛入,摸到了東北林區一個小站。

  當班員工見到大山裡走來了陌生人,便警覺地盤問他們,特工自稱是勘探隊的,到小賣店來買盒牡丹煙。牡丹煙是當時國內大中城市計劃供應的高檔香菸,絕對不會供應到深山老林的小賣店裡來。店員聽了頓生疑問,接著反問在當時國內政治運動中人人皆知的問題:你們單位深挖「三特(美帝、蘇修、日本特務)一叛」運動進行的怎麼樣?

  特工們本應該知道中國「文化大革命」中有清查潛伏特務的事兒,但作為簡語、代詞的「三特一叛」,他們就不明白什麼意思了,便反問:什麼叫「三特一叛」?

  店員又問:城裡現在還有沒有「武鬥」?特工竟然回答說:正在成立人民公社。更滑稽的是一個特工買煙時還掏出一張國內早已廢止流通的三元紙幣。

  店員判斷來者不是好人,就高喊了一聲:「抓特務!」鄰屋幾個員工聞聲衝過來與特工交手。特工情急之下先將燈泡打滅,兩夥人在黑暗中廝打成一團。

  店員跑出小店敲響了門外的防火報警鐘,馬上又有六七個員工跑來增援,在手電筒照射下,大棒子像雨點一樣掄向三個特工,最後將其扭送至派出所。

  這夥特工被一網打盡的消息傳回克格勃總部,成了他們內部派系相互取笑的話柄。同時也提醒克格勃:對中國社會情況缺少常識將寸步難行,對中國民眾的警惕性不能低估。

  珍寶島之戰發生後,啟用高水準的華人特工,挽回對華情報工作被動局面,成為克格勃當務之急。1967年夏季,越境投奔蘇聯的中國人王言被選送「瓦諾」間諜學校深造。

  想進入克格勃工作決非易事。克格勃選拔成員時,對於本國人員要求具有堅定的政治信仰和獻身精神。而對於外國人則必須具有利用價值,日後派遣到各國要能長期潛伏下來,一旦起用將能發揮一個軍團的作用。克格勃決不收留一塊髒掉的抹布。

  當初王言與其他兩個同夥偷越國境被蘇聯邊防軍抓住後,經反覆審訊考察,王言無論在文化素質和心理素質方面都成功通過初試,被收留下來。而另外兩名同夥因毫無價值,被按「偷渡者」遣返,王言則被送入「瓦諾」間諜學校深造。經過兩年的專業訓練,他成了一名高技能間諜,成功完成過派遣任務,因而受到克格勃的器重。

  1972年6月的一天,王言從新疆額爾齊斯口岸入境後,第一步與烏魯木齊的潛伏特務接頭,而後向內地進發,準備啟動更重要的「閒棋冷子」,執行一項更為重要的戰略任務。

  在烏魯木齊與潛伏特務接頭並將情報發出後,次日上午他趕到烏魯木齊公園把一份指令放入無人接頭點,就混入遊人之中,在盛開的鮮花前徘徊。此時,攜帶一臺德國萊卡相機的攝影愛好者老劉也在花壇裡轉悠,準備抓拍幾張春天的外景。不一會兒,老劉有點內急,想去不遠處的單人公廁方便一下,但見一個年輕人先他一步進去了,他便忍耐著,先用相機四外環顧。等待了有六七分鐘,年輕人才從廁所出來。但此時眼前的年輕人和進去時不一樣了,只見他穿著四個衣兜的軍官服,大步流星地向南側走去。感到驚奇的老劉從他的斜對面不由自主地按下了快門。但這時一個小偷盯上了老劉,老劉抓拍一些照片後擠上公交車,下車時挎包被割了個洞,相機沒了。

  烏魯木齊市火車站。一身軍裝的王言將軍官證遞給售票員:「買一張北京臥鋪。」

  烏魯木齊至北京的長途列車輕輕啟動。三號臥鋪車廂女列車員小呂換票時目光被王言吸引了,小呂內心不禁驚嘆一聲:「好帥的軍人呀!」即使在動亂的年代裡,年輕人同樣渴望激情追求。小呂收完票馬上湊過來和王言搭話聊天,打算結識這位帥氣的兵哥哥。王言穩健而不失風趣的談吐讓小呂痴迷,快到北京時,小呂要求留個聯繫方式,王言委婉地說:「我記住你了,以後再坐這趟車會遇到你。」

  額爾齊斯河口夕陽斜照。我邊防戰士在境內第二道檢跡地帶發現一行越境腳印,當夜,邊防監聽站又捕捉到了可疑的電臺信號,但由於發報時間短促,只測定出是一臺能壓縮密碼、高速發送的外國高頻發報機。

  邊防無小事,按照規定邊防站立即將截獲神秘電波和發現越境腳印的情況一併報告總參。按照分工協作程序,公安部立即接手展開偵察。

  檢跡專家根據現場遺留的腳印等痕跡,鑑定出越境者二十五六歲,身材魁梧,體重約75公斤、身高1.75米左右,步伐堅實有力;截獲的無線電報被專家破譯後,是一份關於新疆軍區營級以上幹部調整、生產建設兵團一線值班連隊武器更新的情報。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按照中央領導的指示,公安部決定由公安部一局搞情報工作的程方負責指揮代號「B.J行動」。

  就在專案組成立之際,又一道由王言在火車上發出的「已前往北京」的電報被我方截獲破譯。程方興奮地用手一拍桌子說:「狐狸露出尾巴了!尋蹤覓跡,追根溯源,我們先到烏魯木齊去!」

  當晚專案組搭乘軍用專機到達烏魯木齊。

  在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公安廳,程方要求動員全市公安幹警、民兵和部隊相互配合,凌晨1點以追捕殺人犯的名義對全市重點部位、樓堂館所等處的閒雜人等進行大清查。

  這次大海撈針式的清查的確奏效,躲在大眾浴室那個盜竊老劉相機的小偷竟意外落網。由小偷找到了失主老劉,由老劉又得到了換軍裝的年輕人的照片,火車站的售票員和187次列車的臥鋪乘務員小呂都證實了「年輕軍官」已到北京。

  專案組調頭回師北上。公安部領導根據照片向專案組通報了「神秘客人」的來頭:已通過相關情報渠道調查出,這是一個克格勃當下最看好的特工,估計此行前來不是一般性收集情報,會有戰略性大動作。

  二

  王言潛入北京後,按照總部指令,乘公交車來到頤和園,在大門北邊的第二根電線桿背陰面一米高處,粘了一塊灰色紙屑後離開此處。持外交護照在北京工作的克格勃人員馬利諾夫此刻也趕往頤和園。馬利諾夫看到了暗號,心中狂喜,他趕到附近的無人交接點,用塑膠袋把指令和經費放好後,隨即消失在遊人之中。

  次日上午,王言按照昨晚莫斯科電臺廣播暗語的通知,來到頤和園,在無人接頭點取走了塑膠袋。王言收到馬利諾夫放置的活動經費和器械後,得到指令:速去瀋陽,啟動東北活動網,接頭目標是瀋陽軍工科研所的「Z」,他是你的助手。

  潛入瀋陽。王言坐上開往東塔的公交車,找到軍工研究所後,打公用電話找到下線:「你是張明飛嗎?麗莎向你問好!」

  「Z」就是張明飛,他是這個研究所副主任。聽到陌生的聲音說出麗莎的名字後,「Z」猝然打了個冷戰,鎮定下來後,他又用暗語回答:「同樣問候她!」

  張明飛每天都偷聽莫斯科廣播電臺。昨天播送的服務節目說:「柳芭的洗衣機需要修理,工匠聽到啟事後,可與本臺聯繫。」

  這是啟用張明飛的信號,他做夢也想不到該死的克格勃真的找上門來,到了自己為當初的荒唐埋單的時候了。

  1959年夏季的一個周末,研究所蘇聯專家組的專家與所裡的中國員工聯歡。舞會上張明飛和專家組秘書麗莎小姐跳了幾曲後,被邀請到專家組休息間。麗莎向張明飛傾訴說自己喜歡中國、喜歡這裡的工作和生活,願意和他交朋友。當時的張明飛擔任某科研項目副組長,麗莎主動與張頻繁接觸,一有空就找他喝茶談心。終於在—個夜晚,張明飛不能自持,沒有走出麗莎的臥室。

  中蘇技術合作中止的日子來到了,麗莎向張明飛攤牌:自己是諜報人員,在華工作期間得到了張明飛的支持,要求他隱蔽下來,繼續合作,代號是「Z」,如果沒有電臺暗語呼叫,可以一直沉默下去。也可能一生都不會打擾他,但如果聽到呼叫又拒絕合作,下場會是很慘的。張明飛投降了。

 王言第一次與「Z」通話後,對他的行蹤和住地進行跟蹤觀察,沒有發現公安的影子,決定和「Z」接頭。

  「張主任,麗莎小姐讓我當面向你致意!」張明飛第二次聽到電話呼叫後穩不住神了,結結巴巴地詢問:「您是誰?」

  張明飛失態的聲音使王言感覺這人是個草包。王言接著說:「請聽好,明天下午3點,有人要在兒童公園一處山坡上的涼亭裡與你見面!」

   張明飛邊擦著額頭的汗水邊問:「請問怎麼聯繫?」王言冷冷地回答:「你只管去就是了!」

  張明飛如約趕到兒童公園時,小涼亭空無一人,他坐下來死死盯著上山的小路,等待接頭的人。3點鐘左右,從山下顫顫巍巍走來一個老者。

  老者正是化了裝的王言,他來到張明飛面前:「同志,借個火!」張明飛不耐煩地掏出打火機遞了過去,突然發現王言手裡拿著當天的《瀋陽日報》,這是接頭時的暗號之一,當王言把打火機還給他時,說了一句暗語:「煙不好,請抽一支。」張明飛知道這人是來和自己接頭的。

  王言冷笑著:「你塵封了十幾年,現在是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王言眼睛裡透出的寒光,使張明飛感覺到自己無路可逃,他連連點頭:「請問什麼任務?」

  王言壓低聲音:「想辦法搞一些今年的中央文件,還有你們所最新的軍工技術資料。」他掏出微型相機說:「你把文件拍下來,膠捲送到涼亭左邊第二棵楊樹下的一個樹洞裡,今後有指示,我會及時通知你。」張明飛想到所要的東西不算難搞,又聽說有活動經費,貪婪地問:「我的活動經費能發多少呢?」

  王言輕蔑地回應:「看你的貢獻大小嘍。」

  此後,張明飛用微型相機,多次拍下了從所黨總支借閱的中央文件和幾項試製中的軍地兩用設備資料,然後秘密送往接頭地點。

  北京,專案組會議。

  程方有意識地提問道:「客人到北京後沒見什麼動靜,那麼客人現在可能在什麼地方?」

  一位處長回答:「我認為王言在北京只是路過,和上線見一面之後就會向東北進發,在東北建立活躍有效的諜報網才是境外間諜機關的核心任務。珍寶島事件以後,在北京的克格勃間諜都是把工作重心放到東北,對我東北軍事部署及所有情報都非常需要,這次選擇王牌間諜入境,說明克格勃在王言身上押下了很大賭注。」

  程方接過話頭:「東北地區是境外間諜機關最為關注的目標,近期在東北邊境還加大了派遣力度,但是這次他們聲東擊西地從新疆派進王牌間諜,在於轉移我們的視線和注意力,也說明他們此次行動背後,有與一般派遣不盡相同的特殊任務。我同意同志們的意見,把工作重點確定在東北,我們先用烏魯木齊的打法,在東三省大城市和有軍事目標的地方,以通緝殺人犯的名義下發協查通報,隨時與總參聯繫,發現可疑的無線電信號,請他們鎖定目標,通知我們。同時通知東北各情報站密切監視重點戰備工程和軍事目標周邊情況。我們要對這個案件經營得有始有終,把『老大哥』送來的這份大禮完整地接受下來。」

  程方接著補充說:「在給東三省的協查通報中只寫『殺人犯』的身高相貌年齡特徵,至於『客人』的照片先發到各省廳政保處一級,暫不廣泛張貼。」

  會議後,專案組揮師瀋陽。

  張明飛利用自己的便利條件對機密文件和科研技術資料偷拍後,多次到無人接頭點去送情報,並取回巨額活動經費。張明飛知道,自己是在拿命換錢,所以花錢享受、尋求刺激成了他必然的選擇。張明飛在公園結識了一個叫劉云云的放蕩女人,經常和她享受魚水之歡。那個時期的街道居委會對於違背社會道德的事情也在重點監督批判之列,張明飛和劉云云的行為不久引起街道注意。這一天張明飛終於撞到槍口上了。

  瀋陽公安廳按照公安部協查追捕殺人犯的緊急通知,迅速組織幹警、民兵,並由部隊配合,在本省大中城市統一時間張開大網,把城市的每個角落查了一遍。瀋陽街道幹部在全市大清查時,把幹警領到了單身女人劉云云家。

  這天下午張明飛去無人接頭點送情報,取經費,回來後買了水果、燒雞和幾瓶雪花啤酒徑直去了劉云云家。

  夜幕低垂,倆人在酣睡之中被叫開房門。張明飛做夢也沒想到天上掉下來的隕石竟會這麼倒黴地砸到了自己頭上。雖然此次清查行動目標直指殺人犯,但是摟草打兔子,對遇到其他的可疑人員也要審查清理,張明飛理所當然地被幹警帶走了。幹警嚴厲地告訴他:如果不坦白交待自己的真實情況將作為流竄犯問罪。

  張明飛被查出隨身攜有嶄新的3000元人民幣,這是當時一個處級幹部三年的收入,實實在在是筆巨款。因為沒有被盜人和單位報失,張明飛又支吾其詞,馬上被列為重大犯罪嫌疑人。

  公安部在此次行動通知中強調:發現重大可疑情況火速上報,不得擅自處理,遼寧公安廳立即把情況上報了坐鎮瀋陽的專案組。

  程方篩選了各地火速上報的重大案情後,感到張明飛案件是一個值得深挖的線索,經驗告訴他:蹊蹺的可疑情況多與政保案件相關。

  當晚突審時,張明飛感到就是長一千張嘴,也說不清自己這些餿事兒,乾脆死豬不怕開水燙,一問三不知。

  專案組將張明飛確定為重點線索,迅速查清了他的真實身份。像他這樣在軍工科研單位工作的高級工程師,同時受到組織信任並有一定業績的處級領導幹部,攜帶巨款,夜不歸家,決非僅僅是道德品質出了問題。專案組從巨款來源入手,幾個回合張明飛就繳械投降了。

  案件有了新突破,程方舒了一口長氣。根據張明飛的交待:上線是個年近花甲的老頭,後來自己每次送情報、取經費都是空山不見人。王言隱藏得很深。

  三

  「把張明飛毫髮無損地放回去!」

  程方明確地說出自己的意見:我們的任務不是抓幾個土特務,而是要剷除整個間諜網,所以要爭取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反過來協助我們工作。這也是反間諜工作的戰略。現在好戲剛剛開始,高潮還在後邊。

  經過思想教育和政策攻心,張明飛表示要坦白交待、重新做人,並按照專案組的安排繼續遞送假情報。

  專案組秘密安置的攝影機很快就拍到了王言化裝成老頭前來取情報、送經費的錄像,程方布置偵察員分三批縱橫交錯地進行跟蹤,對其落腳的地方展開全天候監控。

  此時,我方截獲一道密電:克格勃要求王言迅速摸清黑龍江省戰備工程情況。

  次日上午,王言從其住所出來時還原了自己的本來面目,跟蹤人員看到王言果然一表人材。他上了公交直奔瀋陽北站,三個偵察員前後跟著他上了公交。到站後,接續跟蹤的偵察員尾隨其進了售票大廳,王言買了張去哈爾濱的臥鋪。偵察員也分別買了相同車廂不同位置的臥鋪,「護送」王言到了哈爾濱。

  剛到哈爾濱落腳時,王言先以公出人員名義入住旅店。因為公安經常查店,住旅店不是長久之計,他必須找一個安全可靠的藏身之地。王言在街區裡轉悠了幾次,發現一對老夫婦家很僻靜,沒其他親友,就想辦法和老人混熟了。老人見小夥子文雅利落,也很喜歡和他聊天。得知他是遼寧省來哈實習的技術員,還在旅店住,就說我有空房間,不介意就過來住吧。王言說我可不能白住你家,就算是租住吧。又說和老人家對脾氣,正好一起聊天,王言就住進了老人家裡。

  但是一張無形的天網已經在他周圍悄然撒開。程方考慮到最好安排一個女偵察員,打進老夫婦家監控王言。經請示,部領導認為可行,於是從情報系統選派一位與老夫婦一樣是河北口音的女偵察員趕到哈爾濱。

  群眾路線是我方開展情報工作的優良傳統,老夫婦被請到了專案組。兩位對黨懷有深厚感情的老人得知王言是被監控的敵特後十分憤怒,當聽到程方委託自己配合國家做好安全工作的要求後,感到十分光榮,就滿口答應了。

  一天傍晚,老人特意炒了幾個菜請王言共進晚餐。兩杯酒下肚,老人告訴王言自己的「外甥女」過幾天要從河北到哈爾濱,想求王言幫助找個工作什麼的,王言心想到時候再說,就含糊其辭地應付了一下。

 這天下午,李大媽到火車站把「外甥女」領回家來。王言一眼看去覺得確實像個邊遠農村那種從來沒有見過世面、土得直掉「渣」的村妮。她呆板的表情、濃重的鄉音顯得鄉土味十足,對城市氣息所表露的膽怯、生疏的神態,更活脫脫地表明她是一個農村傻妮。王言放鬆了戒備。

  只知道幹家務活的「傻妮」勤快地伺候著老夫婦,也時常來收拾王言的住房,幫助他洗洗涮涮。大約過了一個多月,王言說要出趟差,老人說你住的屋子,不在家就自己鎖好吧。王言鎖上門就上路了。

  專案組兵分兩路。一路由副手吳處長帶隊跟蹤王言,另一路由女偵察員指揮,對王言的住房進行勘驗痕檢。

  王言出門前把鎖頭粘上了一根頭髮,如果被人不經意碰掉,就會被發現。偵察員進入住房前先用儀器進行勘驗,發現王言在地面灑下了能留下人腳印的化學粉末。專案組通過技術手段繞過王言設置的反偵察障礙,找到了他住所裡的收發報裝置、藏匿的間諜器械和化裝成老頭、婦女的逼真面具。專案組對這些物品做了攝影取證後一切復歸原樣。

  深秋的牡丹江,層林盡染。楊子榮林海雪原剿匪的英雄故事使得這座城市名聲遠揚。此刻,美國友人、世界著名新聞記者馬克斯威爾獲準以旅遊者身份前來我黑龍江省對「中國人備戰備荒」情況進行新聞採訪。在牡丹江市,馬克斯威爾參觀了在建的「七O五一」戰備工程。他驚嘆中國人為了預防外國入侵而開挖的「地下長城」。這急壞了蘇軍遠東情報部,他們錯誤地把這個防禦性的戰備工程視為要與蘇聯進行決戰的軍事工程,急切地要深入現場獲取情報,所以把這項重大諜報任務交給王言,克格勃命令王言:「潛入牡丹江,務必獲取『七O五一』工程機密。」

  按照克格勃指令,哈爾濱的兩名潛伏特務趕到牡丹江配合王言,牡丹江地區的另外三名潛伏特務等待指令。

  總參駐黑龍江情報站截獲並破譯了王言和克格勃相互發送的電報,程方憑藉隱蔽戰線老特工的豐富經驗推斷:我「七O五一」戰備工程將是對手要啃的骨頭了,根據對方特工相對集中的跡象看,應該有戲。

  周末的下午,王言只身前往星光影院,買票後隨著人流進入了影院,由影院引導員引導到七排五號就座,幾分鐘後,影片《南徵北戰》開演了。王言的這一行動沒有逃出專案組偵察員的視線,他們立即隱蔽地進入放映室,由省公安廳同志找來影院經理,告訴他要進行一次常規模擬偵察演練,要求配合一下,在換片時安排一次兩分鐘左右的休息時間,點亮觀眾席的照明。那時,城裡電影公司送片員都是騎自行車在幾家影院之間傳送拷貝。有時會因路上堵車或自行車出點毛病,晚到幾分鐘。這時影院會臨時上個新聞加片,或者點亮大燈,向觀眾解釋一下,請大家到院外休息幾分鐘。

  影院經理聽到公安有任務需要配合,二話不說,在換片時通知觀眾稍事等候,說完點亮大廳吊燈。偵察員躲藏在銀幕後,把鏡頭焦點對準七排前後左右一連按下三次快門,十多分鐘後照片就被衝洗出來了。電影一散場,偵察員們便把王言前後左右的觀眾作為工作目標跟蹤上去。

  正如程方所估計的那樣:王言進影院不是為了看電影,而是去接頭,他前後左右的觀眾中就可能有他的下線。在那個還沒有手機、電腦的年代,間諜只能根據需要隱蔽在人群裡或選擇在夜色中進行接頭。克格勃認為:最熱鬧、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影劇院、商店、碼頭、火車站常常成為他們的接頭地點。在我專案組偷拍的一組照片中,王言前後左右的十名觀眾被跟蹤監視和一一審查後,果然有兩人被確認是潛伏特工。

  公安部決定對專案組進行增援,抽調了兩名情報專家飛赴牡丹江,並進入專案組負責定點監控。

  跟蹤或者定點監控,是我們隱蔽戰線偵察員的基本功,對於一個目標往往要一刻不停地進行跟蹤,對敵特的行蹤舉止要做出準確分析。偵察員還必須一專多能,扮演什麼人就像什麼人。要防止穿幫、掉腳,被敵人識破,還要避免被自己的親友熟人遇到認出來,這往往要進行化裝,身份也要有不同的變化。有些定點監控的偵察員,需要以小攤販、修鞋匠、送奶員、送報員、三輪車夫甚至打更者的臨時職業進行掩護,在目標經常出入逗留的地方,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開展工作,其真實身份甚至一生一世都不為人知。

  此刻,我多名偵察員裝扮成「七O五一工程」的技術人員分別扛著測量儀器在工地周圍忙忙碌碌,跑個不停。被確認為潛伏特工的嫌疑人,果然在不同的時段以不同的打扮出現在工地周邊,偵察員對他們拍照後並沒再驚動他們。這時,公安部一道電令支持了程方的預案:「同意誘敵深入!」程方隨即做了進一步部署。

  中秋節上午,一個三十多歲的技術人員神情沮喪地蹲在工程指揮部南側的一個坑口,一個軍人趕過來大聲斥責道:「過節有什麼重要?大家都在加班,就你想請假?你還是工程師呢!覺悟都不如工人,應該好好改造改造!」

  技術人員反駁道:「誰沒有爹媽?回去看看不是過錯!」

  軍人:「你不能顧小家忘大家,我們的任務是反帝反修!你自己考慮吧!」

  程方的八十老母此時正值彌留之際。他直接指揮的無聲激戰也即將進入白熱化,他已把家事全都託付給親友了。作為隱蔽戰線的老兵、一個副部級的幹部就這樣從北京到北疆,死死咬住敵特蹤跡,直接在前沿一線指揮。

  那個想要回家過節探望老母的工程師被軍代表訓斥幾句後,怏怏地跑進酒店獨酌,這時,有人漫不經心地靠近了他。

  「小夥子,大過節的不回家喝酒賞月?一個人喝悶酒哇?」湊近工程師說話的人,正是那天和王言在電影院接頭的潛伏特務。

  「一言難盡!幹什麼也別幹技術工作。不用你時挨整,用你時還是挨整。」工程師慨嘆道。

  「也別那麼看,你人沒回去可以給老人寄點錢,表個孝心嘛!」

  「搞技術能掙幾個錢?我們『臭老九』得窮一輩子!」工程師憤憤地說。

  來客搭訕著湊得更近了:「來,我這人也愛喝兩口,咱倆同命相憐呀。」倆人借酒澆愁,越嘮越近。

  沒過幾天,兩個人又相約小酌,那個人告訴工程師:「我當過老師,很不得志。這年頭咱們當官沒門路,想發財就得自己救自己呀!」

  「怎麼個救法?」工程師眼睛睜得大大的,有點迫不及待。

  「老師」起勁地誘導:「這還不容易,憑著你的技術,幹點私活,掙點外快毫不費勁。」

  「大哥,要是能掙點錢,我還真想試試。」

  「你不是會英語嗎,先幫助我翻譯一下我寫的學術論文。我哥哥在國外,如果能採用,咱們就能掙一筆。」

  工程師把稿子拿回家後很快就翻譯完了。過了半個月,「老師」約工程師喝酒時欣喜地告訴他:「你翻譯得非常好,這筆稿費咱們二一添做五。」說完,拿出兩千元遞給工程師。

  工程師說:「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呀,再有這樣的事,咱倆還合作。」

  一天傍晚「老師」又找工程師喝酒時告訴他說:「我哥哥在朝鮮也負責做戰備工程,如果你能把現在的工程技術介紹過去,這一輩子什麼也不用幹了。」

  工程師兩眼放光了,但他又遺憾地說:「工程整體設計不是一個人做的,圖紙是高度保密的,我可想不出什麼辦法來。」兩人幹了一杯酒後,「老師」湊近工程師耳邊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通。工程師臉色有點變,膽怯地說:「不會出事吧?」

  「老師」掏出五千元放到桌面上:「出什麼事?朝鮮也不是美帝蘇修,這不預付款都拿來了,只要你答應,事成之後再給五萬塊,你一輩子也得不到這麼多錢吧?不就是一張圖紙嗎?這對你來說是舉手之勞!」

  接下來倆人商量如何運作。「老師」告訴工程師說:「光有圖紙還不行,還得有影像資料配套,人家要看看你幹的工程實際情況。」

  工程師思忖了一下:「也行,做圖紙的正是我的一個同學,不過這點錢我怕打不動人家的心,你應當再給增加一倍為好。大家辦事得三一三十一呀。

 「老師」說:「錢的事我來辦,圖紙你來搞。」

  工程師說:「那下周值班時,我帶你一起下去。在主要地段拍幾張照片,但下邊光線不夠,需要再有一個幫手給打燈光才行,還要有人給放風,不然露出馬腳可不是鬧著玩的。器材和人手你來搞。報酬嘛我要求分一半。」語氣裡顯露出十足的貪慾。

  幾天後,「老師」打電話告訴工程師:「器材和幫手都準備好了。」

  這天,工程師領著「老師」和「幫手」從一處偏僻的入口進入「七O五一」地下工程。在鎂光燈的閃爍中,一張張通道圖片被攝入克格勃特工鏡頭。過了半個多月,工程師把一份複製的圖紙交給「老師」,又從對方手裡拿到了一個裡面裝有十萬元人民幣的提包,一筆情報交易在「老師」與工程師之間結束了。但是,這一切都沒能逃出專案組銳利的目光。

  很快進入了北方的冬季。王言在收集「七O五一」工程資料的同時,對黑龍江黨政機關活動情況也進行了收集,克格勃下達的主要任務基本完成後,時而露頭的特務們又都隱蔽了起來。

  元旦,牡丹江。

  當夜無眠。專案組對下一步行動展開了討論。一種意見是:對手已全部掌握在我們的手心,可以在黑龍江收網了;另一種意見是:沒到火候,還不是揭鍋的時候。程方看著眼睛裡全都布滿血絲、仍然鬥志昂揚的戰友們說:「我們從西北到東北,縱橫萬裡為的是什麼?隱蔽戰線的工作任務不是局限於某個省份、某個區域。境外的每一宗間諜活動都是針對我們國家和政權而來的,所以我們要把視角放在全局的高度上來進行反間諜工作。克格勃派來的王言是戰略特務,如果不徹底摧毀這個間諜網,我們這次行動就是半途而廢。我們一定要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向黨和人民遞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

  就在專案組醞釀下一步行動的時候,王言把獲取「七O五一」工程機密的進展情況向克格勃總部發了密電,稱:「任務完成,請指示!」

  王言歸心似箭,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莫斯科。因為他深知一個背叛了祖國並犯下間諜罪行的人,如果落入法網,等待自己的將是什麼。潛入內地後,他心驚肉跳。每一天都度日如年,然而,克格勃發回的指令是:前往北京!

  此刻,公安部給專案組的命令與程方的預案一致:「暫不收網,繼續跟蹤!」

  四

  王言隻身趕赴北京,程方率專案組部分偵察員「護送」他離開牡丹江,其餘人員繼續監控潛伏特務,等候公安部命令。

  北京的元月,瑞雪飄灑。王言到去年接頭的頤和園轉悠一下,不知未來等待自己的是什麼。

  馬利諾夫與克格勃總部磋商後,對王言的工作十分滿意,決定讓他返回總部,直接匯報工作情況。為了避免越境時發生意外,克格勃準備把他接回使館,擇日放入外交文件櫃,用蘇聯航班直接從北京送回莫斯科。王言在中國所獲取的各種情報、文件、圖紙,也先交由馬利諾夫帶回外交官寓所,再由外交信使帶回克格勃總部。馬利諾夫部署停當,當日中午向王言發出了晚上10點在西郊外小溪橋下接頭的密電。

  軍情急如火。一是我方截獲並破譯出馬利諾夫發出的密電後,離接頭時間已不到五個小時了。總參與公安部領導緊急會商,報請中央同意後,決定收網。因為王言所啟動的7名東北三省潛伏特工已全部被我掌控;二是不能讓王言得到的情報流入敵手;三是在北京抓捕能夠連同上線一併清除,這對克格勃在中國的諜報工作將是一次沉重打擊。

  根據公安部命令,專案組組織公安幹警,在總參配合下,協同部隊和民兵在北京撒下天羅地網。這天夜間,在我嚴密監控下,馬利諾夫和王言分別從兩個方向朝著西郊外小溪橋下會合。

  這裡沒有路燈,橋下更是伸手不見五指。先到一步的王言躲藏在橋下等待馬利諾夫。不一會,馬利諾夫的汽車趕到了,他和兩名助手身穿中山服,戴著口罩,用一支微弱的手電筒探路,摸索著向橋下靠攏。

  王言見到光亮漸近,壓低聲音用俄語說:「我是阿林!」

  馬利諾夫回應:「我是北極星!」雙方接完暗號相互擁抱,並交換了隨身攜帶的包裹。此刻,隱藏的大燈瞬間照亮了接頭現場,猝不及防的馬利諾夫和王言等人狼狽不堪,四散奔逃。不到五分鐘就被我公安人員悉數抓獲。

  一個晴空萬裡的上午,北京機場降落了一架蘇製圖104噴氣式客機。

  9時許,馬利諾夫等五名以外交官身份進行間諜活動的克格勃官員,被我方宣布為「不受歡迎的人」,限期離境。馬利諾夫等人神情沮喪、沉默不語,相繼登上舷梯時,馬利諾夫回望北京,嘴角浮現出一絲難言的苦笑。此時,程方與專案組同志們在機場塔臺隔窗眺望,曾經裝扮成「工程師」並引蛇出洞、進入「七O五一」戰備工程拍照的偵察員,調侃了一句,「我是送佛送到西呀!」

  王言越境後成為境外間諜機關派遣特務,犯下危害國家安全的罪行,受到嚴正的審判。程方率領專案組偵察員,以對祖國母親的赤膽忠心寫下的這段真實故事,成為共和國隱蔽戰線的一段英雄史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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