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狗人(養狗人)
2023-11-03 20:21:53 1
1.
砂山東邊有座南京橋,以前叫工農橋,以前的以前叫和平大橋。
很多人懷念「工農橋」這個名字,它伴隨大家的時間最長。
工是橋北代表著工人階級,農是橋南代表著勞動農民,寓意縮小城鄉差別的美好願望。
幾十年過去了,願望實現了。
那個時代中的建設者或老或沒,這份念舊是人們對時代的尊重,對勞動者的尊重。
(南京橋南側,曾經的大菜地如今的長白島,照片拍攝於2019年)
橋北老城區顯露出榮光已散的優雅,橋南長白島呈現的是新式融合的崛起。
橋東橋西一直「界限分明」,有兩種不同的「河邊文化」,瀋水灣裡吹拉彈唱全面開花,砂山河邊摔撲克打六衝廝殺聲四起。
(瀋水灣公園裡吹薩克斯的老人,照片拍攝於2022年)
沒人把這條河的南北東西分成段分成派,只是河邊遛狗的人比較多,即便每個河邊公園及公共場合都貼著公告:遛狗要繫繩子或此處禁止遛狗。
(砂山裡的遛狗人,照片拍攝於2022年)
挨著南京橋有條南運河,南運河與渾河交界有個壩,壩的旁邊有個龍王廟泵站和龍王廟公園,一直以為那裡有個龍王廟,六七年前才知道那裡有個寺,叫山門寺,路過許多次也不見開門,也沒興趣研究其屬性,只是聽別人說裡面有過香火,念過經。
在龍王廟公園我認識了董老三,剛認識他的時候我以為他是個傻子,認識時間長了,我發現我是個傻子。
說起董老三不得不說一條叫「雪糕」的小公狗。
(龍王廟公園附近的河壩,拍攝於2022年)
(龍王廟泵站,拍攝於2022年)
(龍王廟公園廣場,狗的樂園。拍攝於2022年)
2.
「雪糕」以前的主人是個酒蒙子。
酒蒙子喝多了之後拿菸頭燙它,它嚎叫,酒蒙子興奮,它叫得越撕心裂肺,酒蒙子變態的愉悅感越強。
雪糕裡裡外外被燙了很多煙疤,麻麻賴賴的像斑禿。
酒蒙子從不給雪糕洗澡,它身上的白毛生著蝨子,灰不喇唧的糾在一起,傷口流著膿水,後背有的地方被燙掉了毛,露出了刺眼的紅皮,皮很薄,像皮膚包裹著骨頭,骨瘦如柴的雪糕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四肢軟弱無力,眼神無精打採。
(歷經磨難的「雪糕」又遭遇了睪丸囊腫做了手術,在主人小店門前養傷,拍攝於2022年)
酒蒙子酒醒後踢狗肚子洩酒氣,一腳下去,雪糕能飛出去老遠,吭嘰吭嘰的不敢叫,它每次的嘶吼只會換來更兇狠的踢打,雪糕被踢飛的剎那,疼的是它的五臟六腑,滿足的是一個變態人的嗜好。
養狗不餵狗還打狗,是酒蒙子的養狗經。
雪糕每天重複著餓了沿街「乞討」,晚上回家守門受虐的日子。
禍不單行,雪糕中了風,嘴歪眼斜,它已被酒蒙子折磨得滿身傷痕狗命嗚呼,有天它離開了家,奄奄一息地趴在了門山寺門前的一棵大樹下,閉著眼睛,淌著哈喇子,等著咽氣。
它和其他老狗一樣,自知身體不行了,在外邊找個地兒等死。
這種死法是狗最後的尊嚴。
3.
一個散步的女子看到了奄奄一息的雪糕,雪糕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睜開眼睛看了看眼前這個女人,吭嘰了兩聲昏了過去。
女子抱著半死的雪糕經過寺門,山門寺很少上香,那天一縷青煙繚繞在渾河之上,寺內也難得有念經,此女子走後,寺裡傳來了和尚念經聲。
(瀋陽砂山附近的山門寺,位於瀋水灣公園內,據說此處原為瀋陽長安寺的山門所在,照片拍攝於2022年)
雪糕命不該絕,新主人一刻沒停地把它送進了寵物醫院,打上了點滴,調養了些日子,生命跡象強了些,醫生又開了個方子,中藥加食補,吃了七七四十九天,雪糕恢復了健康。
新主人善良,從她抱起雪糕的那刻起,她的人性光芒四射。
(專屬搖椅上的「雪糕」,它在老年時面對無數前來慰問的人們,吭嘰吭嘰的在專屬的搖椅上蕩來蕩去,它的眼神透出的是一條狗的前世今生。拍攝於2022年)
董老三的狗叫球球,它和雪糕關係好,兩條狗經常在龍王廟公園相遇,那裡遛狗的人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狗和狗好的話狗和狗的主人關係也融洽。
談起雪糕的新主人,董老三流露出敬佩,「救這條狗花了萬八塊錢,這樣的人太少了。」
不僅是這樣善良的人少,這樣瘸著腿的狗出現在龍王廟廣場上也是獨一份。
雪糕被菸頭燙傷,導致了部分肌肉組織損害,影響了它的走路姿態,即便雪糕一瘸一拐地在各類名犬面前穿梭,也會換來牽狗人的尊敬。
龍王廟公園裡的所有狗不懂為啥衝著雪糕叫會換來主人使勁地抻狗繩,也不懂為啥如此步履蹣跚的醜狗會在各個主人面前得寵,狗們百思不得其解。
(雪糕和新主人,拍攝於2022年)
久而久之,狗脖子被勒疼了,有了記性,他們跟著主人們一樣,見到雪糕尾巴都耷拉著,狗眼儘是溫柔。
大家尊重的不是雪糕,而是敬畏生命,大家尊重的不是雪糕的新主人,而是心善之人自帶氣場。
董老三說心善的氣場無需表白,一動不動就是威懾。
他經常探望雪糕,給它帶點好吃的,他說在東北啊,老狗也得尊敬。
(河邊用電動車遛狗的人,拍攝於2022年)
4.
在龍王廟公園活躍著一群養狗的人,圈內人稱他們為「狗人兒」。
剛進砂山那會,「龍王廟」這個名字吸引了我,我大學所在地也有座龍王廟,廟門一次沒入,那時受教不入廟門要唯物。
在砂山發現這三個字時,我有種親切感。帶著對過往歲月的懷戀,對「龍王廟」仨字的好奇,我經常去龍王廟公園溜達。
(大連金州龍王廟,又叫龍王宮,位於大連市金州區友誼街道龍王廟村金州灣畔的小山上,供奉龍王神像,始建於明代嘉靖年間。清代經歷多次修建,中日甲午戰爭時期毀於戰火,民國時期重建,「文革」時期又被毀壞,1998年在原址上使用舊的建築材料重建,2012年3月,龍王廟被大連市政府公布為大連市第三批批重點保護建築,照片源於網絡。)
(龍王廟公園站,拍攝於2022年)
(龍王廟公園廣場,白天很少有人遛狗,養狗人大多有禮節,在人們活動完之後他們才出來遛狗,避開人多的時間段,拍攝於2022年)
經常聽遛狗的人說狗人兒狗人兒的,起初以為在罵人,因為在東北評價一個人德行不好就稱其為「你真狗,狗人兒一個。」
後來才知道這裡的「狗人兒」是對養狗人的統稱。
我經常和「狗人兒」聊天。
有天大家聊起「龍王廟」由來時紛紛發言,有的說全國有很多個龍王廟,民眾遇旱祈雨的地方,香火自然鼎盛;有的說,以前這裡是大菜地,哪來的廟?有的說百姓種地得有水,求雨祭拜龍王屬正解,修的廟唄。有的說這裡哪有龍王廟,只有一個山門寺。
董老三的狗在農村長大,剛來城市沒幾天,狗和他很像,悶了吧唧的。
那天他見我笑而不語便問我對「龍王廟」的名字有何高見,見他有侃大山的想法,我來了精神頭。
(靦腆的球球和董老三握手,拍攝於2022年)
我說百姓信龍王,其實信的是蛇,梵文中的「那伽」本意是蛇而不是龍,魏晉時期,佛經的翻譯過程中有了變數,中原僧侶將印度宗教中對蛇的認知與中國龍文化相結合,產生了全新的「龍王」。
董老三打岔,你不是胡編的吧?
我很深沉和他對視了一眼,「我聽到啥和你說啥,你感覺我能編出來嗎?還想聽不?」
董老三連忙點頭。
「對,你要尊重別人給我編故事的辛苦。時間一晃,到了唐朝,佛、道兩家對「龍王」的宣傳力度很大,民間修建了許多龍王廟,祈求風調雨順,清朝的時候,眾多皇帝多次在龍王廟祈雨,民間跟風效仿,這片兒的人也跟著效仿唄。」
董老三問我從哪聽來的,我說在一個瞎子那,你別當真啊。
他連著哦了好幾聲,和狗散步去了,離老遠了突然轉身問我,你過幾天還來不?
我說,來啊。
董老三被狗帶著小跑起來,看著他的背影感覺他雖然有點傻,但卻憨厚。
(砂山養狗的老人很多,晚年大多是寂寞的吧?拍攝於2022年)
5.
看「狗人兒」時間長了,發現他們之間的稱呼有講究,年輕的叫狗爸爸,狗媽媽;老一點的人叫狗爺爺,狗奶奶。
有的人養狗是因為單身,養狗相依為伴;有的人養狗是為了鍛鍊,跟狗的作息時間一樣,早睡早起;有的孩子喜歡狗,非要買,孩子只會喜歡也不懂怎麼養啊,咋整,也不能撇了啊,只能大人養;有的是為了賣狗掙錢,他們是狗販子;有的是因為喜歡狗而養狗;有的是沒辦法,董老三那樣的,媳婦養的只能養下去;有的是撿的狗,有愛心,例如雪糕的媽媽;有的老年人實在寂寞養條狗,老人感覺狗比自己孩子親,狗不離不棄,孩子是真不著家門啊。
這些人中,養狗的老人居多。
(砂山街裡的老人和狗,拍攝於2022年)
(砂山裡經常推著垃圾車遛彎、健身的老人與狗,拍攝於2022年)
(狗很聽話,主人運動它從不在旁邊搗亂而是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守衛,拍攝於2022年)
在「狗人兒」眼裡,你得養狗才會聊狗的話題,然後再遵循狗和狗之間好,主人與主人之間關係就好;狗和狗之間總幹仗,主人和主人之間就有隔膜的原則。
董老三的狗剛進城,沒幾個朋友,它第一天去龍王廟公園廣場溜達,遇到的第一個同類是條大耳朵狗,耳朵能耷拉到地,大耳朵瞅都不瞅球球一眼,可神氣了,一看就是城裡的狗看不上土老帽,那天球球被咬了一口,現在腿上還有個眼兒。
董老三說面對陌生狗有排斥他理解,但他心裡有些憋屈,他家就在龍王廟公園的小廣場對面住,地理十分有優勢,但狗卻總被熊,他使勁鍛鍊球球,可是仍是經常受欺負。
球球不知道啥叫受欺負,它從不耷拉腦袋,董老三每天遛完狗準會耷拉腦袋進小區。
遠遠看去,狗仰著頭若無其事,董老三耷拉著腦袋,不用多合計,狗又被熊了。
(董老三與球球,拍攝於2022年)
球球性格溫順不是幹仗的料,但整個廣場屬它跑得最快。
董老三說農村的狗比城裡的壯,在大野地裡奔跑壽命長,城裡的狗吃完了在家裡一趴,吃點食料,吃完就困,睡完起來吃,出去哈哈的尿兩潑尿,然後回家了,吃完睡,睡完吃,不可能健康。
他說農村的狗除非吃了耗子藥和死耗子,容易得病,平時還真就沒病沒災,狗餓了啊,小孩在拉粑粑,它就在後面舔,小孩害怕提褲子跑了,狗咵咵的就是造,城市裡這不讓吃那不讓吃,往往活不過農村裡的土狗。
聊到這時董老三笑著說,狗改不了吃屎是這麼來的。
大家笑,我也忍不住笑,想起了小時候被狗舔屁股的尷尬往事。
(老年人除了養狗外還有對運動的執著,瀋水灣公園數十個桌球臺「滿滿登登」,照片拍攝於2022年 )
6.
董老三從不買狗糧,都是自己做。
他認為狗糧和豬飼料沒有區別,吃完之後就會發胖,有激素刺激,吃完沒勁沒耐力,狗雖愛吃,但沒營養,時間長了,狗就吃廢了。
他會整苞米麵放點蔬菜,早市賣豬肝六塊錢一斤,超市打折時,三塊錢一斤,他一買就是幾十斤,把豬肝呼熟,切成丁倒在鍋裡熬,加蔬菜,放些許的調料,他說狗可愛吃了,連湯帶水稀著吃,咵咵的就是造。
(農村來的球球過上了城市狗的生活,它的眼裡一切都是新鮮、新奇的,它的經歷如同曾經的工農橋北與橋南,照片拍攝於2022年)
球球和雪糕關係好,他倆都是溫順的性情,一個農村來的,一個苦盡甘來,倆狗沒事遛彎,聊狗天。
除了這倆狗,別的狗都很好勝,東北話叫勝臉,在主人懷裡時對敵對分子叫得比誰都歡,主人放下後,它一聲沒有。
真正咬人的狗從不亂叫,尾巴直勾的不擺一下,走到對手身邊上去就是一口,咬住就不放,愛誰誰。
「狗人兒」都知道好叫的狗不厲害這個道理,對那些大隱於市的厲害狗都會離得遠遠的。
現實中人也是這樣子,總表白的人,總愛表現的人,大多沒啥本事。
不久前,雪糕睪丸上有了囊腫,為了保命,醫生把命根子切除了,嘠蛋後恢復得比較慢,好多天不去龍王廟公園了。
董老三帶我去看雪糕時,我感覺雪糕不太像狗了,而像人,綁著繃帶,露著褲襠,一瘸一拐地在大家面前曬著陽光,小眼神裡儘是期盼。
(睪丸手術後的雪糕在搖椅上和新主人互動,拍攝於2022年)
我問董老三,你沒事就來看雪糕,咋的,可憐它?
董老三說,球球在城市就這一個朋友,我替它看看鐵子。
印象中傻了吧唧的董老三說話時帶著一股子善良,他愛狗也懂狗。
7.
董老三問我,你總端個相機拍這拍那的,你在拍啥呢?
我說沒事拍拍狗,順帶拍拍養狗的人。
你拍狗行,儘量少拍人吧,別挨打,再有,你咋不養條狗呢?
我說養自己都費勁我還養狗?狗可養不了。
(砂山閔松理髮店裡的老顧客法鬥,主人理髮它準跟來,我問閔松你咋不養條狗,閔松說,我自己養自己都費勁我還養狗?這話我學了來,用在了與董老三的對話裡。)
董老三憨厚的笑,話鋒一轉,肯定有別的緣故吧?
如今的董老三在我眼裡可不是傻子嘍,見他問的認真我答得仔細,「我爸以前養過一條黑狗,當兵走後,狗被村民勒死吃肉了,他啥心情我不知道,我想肯定特難過,那條黑狗陪他給我爺爺守過靈,黑狗的忠誠讓我爸印象深刻,他在一篇文章裡寫過:與人相比,我更相信狗的忠義。聽話聽音,他心被傷成那樣,彎路我就直接省略了。」
董老三憨笑:你爸是個高人,話裡帶話啊。
我笑,他也笑。
(李人毅散文集《一個男人的遠村》由春風文藝出版社出版,獲東北文學獎。第五章第二節《黑狗》講述了一個軍人與狗的故事。)
(砂山裡的一條看門狗,遠遠望去它很老實,離近時它會猛的狂叫,印證了那句「會咬人的狗不叫,會叫的狗不咬人」,以及狗的忠誠,照片拍攝於2022年)
8.
虐待雪糕的那個酒蒙子死了,腦出血一頭扎在路邊沒起來,這也印證了砂山地域養狗人多,酒蒙子多,腦血栓的人多的傳言。
得知他死了,我挺替他難過的,他這輩子想必挺憋屈,要不然也不能把怒火都發洩在一條小狗身上。
好人壞人,做事要有個度,好過勁了別人說你傻,壞過勁了遭天譴,要有敬畏之心,別禍害生命,殃及無辜。
除了雪糕外,很少聽過哪條狗被虐待,相反的,接觸這麼多狗人兒,都是對狗精心照顧。
砂山附近的渾河灣、長白、馬路灣等新老城區養狗的家庭比例非常高,這不得不和城市裡老年人比例掛鈎,我沒有做過相關調查,這和門山寺的由來一樣,我查與不查,都是真實存在。
老年化群體比例高,在民生的傾斜上勢必要做些側重,這是該做的民生事業。也不知道有關部門研討沒研討過狗多了的連鎖反應是啥,老年化的狀態該做點啥。
(砂山裡的遛狗老人,拍攝於2022年)
一位狗人兒跟我說過一句話:如果狗人兒是大眾群體,希望愛心普照,如果寺廟真可以淨化心靈、驅邪除魔,希望雪糕似的遭遇不再發生,如果凡事都評選個最美,希望砂山這片兒最美的不止是一個公廁。
這個人大概六十多歲,聽他說完我接茬:大叔說的可以,有點意思。
他微微一笑,「叫我老漢吧,有錢的叫大叔,普通人叫老漢。」
是啊,都是百姓,有幾個百姓不普通?
(砂山附近的「最美公廁」,拍攝於2022年)
(原砂山農貿市場邊上的流浪狗,經常有好心的「狗人兒」來投食,拍攝於2022年)
9.
後來在別人嘴裡聽說董老三兒子幾年前當的兵,身體素質突出,全中隊體能數一數二,平時不愛說話,大家對他兒子敬佩的同時,給他兒子起了個外號叫董傻子,有次民主測評,董傻子滿票得了第一,領導納悶,隊裡就一個董四啊,怎麼出了個董傻子,怎麼能這麼開玩笑,後來大家解釋,啥事他都搶著幹,髒活累活都能看到他,休假回家協助警察抓了歹徒也不宣揚,叫他傻子是對他最高的稱讚。
董老三說他兒子一定是個好兵,不是他傻,而是他像他爺一樣認理兒。
兒子當兵走了,他養了球球,沒事帶著球球去看他爸媽,給老人做飯、剪指甲、搓澡、讓他們逗狗玩。
他爸媽曾經也養條狗,十六歲時狗自己跑了,他們知道狗是找個沒人的地兒啊,等死了,一般的老狗都不會死在家裡,將死的時候都會離家出走,以此了結和主人之間的情誼。
我想起了雪糕。
如今我經常和看似傻不拉幾的「狗人兒」董老三牽著悶不拉幾的球球在龍王廟公園溜達,背後總有陌生人說,「看,那個傻子又遛那傻狗呢,旁邊又多了一個傻乎乎的跟班的。」
一群「狗人兒」跟著笑,說話的人洋洋自得,他不知道,狗人兒是笑他呢,他在狗人兒眼裡啊指不定是個什麼玩意。
現實中有很多人時常以看傻子的眼光看別人。
也許我在董老三眼裡真是個傻子。
我問過董老三對工農橋的印象,他說名字是人起的,起名有起名的道理,改有改的理由。
(南京橋墩,拍攝於2022年)
如今的董老三在我眼裡不是傻子嘍,在他身上我悟出了一個道理。
名字是形式,意義是實質,狗名是形式,狗人兒是實質,如同南京橋、工農橋、和平大橋,都是在說同一座橋,一個符號。
想起《茶館》裡的一句話:時代是英雄的時代,生活是人民的生活。
問一個養狗的老人,你為啥養狗。
老人扒拉著狗毛告訴我,養不明白人,那就養條狗吧。
(老李小二2014年自拍於瀋陽某橋下。2014年至2020年拍攝了連通渾河南北兩岸的十多座跨河橋,以此記錄瀋陽渾河南北以及砂山地域在其中的地理位置、人文意義。工農橋2014年沒有更名,2015年更名為南京橋後,曾經關於工農橋的所有照片都已經成為歷史。經與受採訪人商議,此文隱去其真實姓名,本文人名均為虛構,狗名屬實。狗沒有顧忌,不被下毒、不吃死耗子都長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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