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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宣宗:傻子皇叔被迫出家又如何合法即位

2023-11-03 05:26:47 5

來時糊塗去時迷

  那一年,在丹陽街頭,一個鄭姓少女和一個方士不期而遇。不知名的卜者從少女身上看出了其不尋常的命運:鄭氏將來會成為一位帝王的母親。雖然說這位鄭姓少女就是後來唐宣宗李忱的母親,但預言在沒有成為現實之前,都是荒誕劇。有人聽了搖搖頭一笑而過,有人聽了心理卻起了化學反應。鎮海節度使李錡就屬於後者,他決定把這個當時看來完全不靠譜的預言作為一項長線投資,等到牛市來臨,他收穫的將會是整個天下。

  李錡實現理想的前提就是將鄭氏納為妾,如果預言成真,自己將會是太上皇。可老天似乎在和他開玩笑,在鄭氏委身於他的那幾年裡,居然沒有為他生下一男半女。

  元和二年(807年),李錡鋌而走險,擁兵自立,可還沒等朝廷的大軍趕到,李錡的勢力就已經土崩瓦解,鄭氏被沒入掖庭宮,並在那裡遇上了憲宗皇帝。不久皇十三子李忱誕生了,有時,預言距離現實僅一步之遙。

  當李忱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時,唐憲宗就在元和宮變中不明不白地遇弒了。鄭氏母子在一夕之間淪落為宮廷裡可憐的孤嫠,無所依託。鄭氏入宮之初,曾經在穆宗的母親郭氏身邊當過侍女。也就是說,她們最初是主僕關係,後來鄭氏母以子貴,兩個女人之間的關係也變得微妙而緊張。然而郭氏是不會認同一個侍女和自己平起平坐的,所以元和宮變後,郭氏的兒子穆宗皇帝登基稱帝,鄭氏母子的處境變得十分艱難,幼時的李忱在諸王的十六宅內則成了大家戲謔和欺侮的對象。

  李忱自幼笨拙木訥,與同齡的孩子相比似乎略為弱智。隨著年歲的增長,他變得更為沉默寡言,無論是好事還是壞事都無動於衷。這樣的人,委實與皇帝的龍椅相距甚遠,當然,與龍椅相距甚遠的李忱自然也在權力傾軋的刀光劍影中得以保全。

  穆宗和敬宗父子相繼駕崩後,穆宗的另一個兒子被從十六宅裡接到大明宮,成了新的天子,即文宗。一次宴會上,文宗皇帝注意到李忱安靜地坐在喧鬧的親貴中間,不說一句話,顯得非常木訥。於是文宗非逼著李忱說話,以作笑料。又因為李忱被穆宗封為光王,在座的子侄輩們都戲稱他為「光叔」,這樣的稱謂顯然是大不敬。但不管被怎麼捉弄、耍戲、取笑,李忱都巋然不動,坦然受之。這樣,時間長了,宮裡上上下下的人還真就把他當成了缺心眼的傻子。李忱也很享受傻子時光,因為常識告訴人們,傻子是沒有野心的,不會對他人的地位、利益構成威脅,所以,他人也就不會把傻子放在心上。

  至於裝傻裝成了皇帝,那並不是宣宗的初衷,歪打正著而已。傻子時光只是他玩的「障眼法」,目的就是迷惑他人,保護自己。

  841年,唐武宗登基。唐武宗敏銳地覺察到他的這個「光叔」李忱是個潛在的威脅。於是,光王李忱就經常出現一些「意外情況」:不是今天在與皇上擊時突然落馬,便是明天在入宮時突然失足。種種災禍似乎都在「不經意」間突然降臨到光王的頭上,讓他猝不及防。但是,光王依然頑強地活著,而且沒有一句怨言。

  經歷了一次又一次未遂的謀殺後,李忱終於在宦官仇公武的幫助下換上緇衣,逃出了宮廷,經江淮雲遊到浙江鹽關的安國寺。那裡的方丈齊安是唐室宗親,便收留了他,還給了他一個法名瓊俊。沙彌李忱似乎參透了人生的真諦,安靜地在安國寺開始了他的修行生涯。

  處世莫若養「木雞」

  據《莊子•達生》記載,春秋時期齊王請紀子訓練鬥雞。養了十天,齊王催問道:「訓練成了嗎?」紀子說:「不行,它看見或聽到別的雞一叫,就躍躍欲試,很不沉著。」又過了十天,齊王又問道:「現在該成了吧?」紀子說:「不成,它心神還相當活動,火氣還沒有消除。」又過了十天,齊王又問道:「怎麼樣?難道還是不成嗎?」紀子說:「現在差不多了,驕氣沒有了,心神也安定了;雖有別的雞叫,它也好像沒聽到似的,毫無反應,不論遇到什麼突然情況,它都不動不驚,看起來真像只木雞。這樣的鬥雞,才算是訓練到家了,別的雞一看見它,準會轉身認輸,鬥都不敢鬥。」果然,這隻雞後來每鬥必勝。安國寺中的李忱就是只修行中的「木雞」。

  唐武宗時期市面上流行一句神秘的讖語:「李氏十八子昌運方盡,便有黑衣天子理國,黑衣者僧人也。」讖語向人們明白預告:唐武宗的祚運就要完結,佛門中將有人要登上天子的寶座。

  被讖言嚇得不可終日的唐武宗決定滅佛,會昌五年(845年),武宗敕下:從四月一日起,年40歲以下僧尼還俗;從十六日起,50歲以下僧尼還俗;從五月十一日起,50歲以上無祠部牒者還俗。到後來,外國僧尼也必須還俗回國。

  唐武宗滅佛過程中,對僧尼進行了殘酷的、非理性的迫害與殺戮。會昌三年(843年)九月,為了追拿一個可能隱身於僧人中的小小逃犯,京兆府竟然一次打殺新裹頭僧三百餘人。這種情況,恐怕只能用強烈的恐懼與仇恨來解釋,而恐懼與仇恨來自何處?拋開道教與佛教的衝突,道士利用政治優勢打擊佛教是造成會昌法難的直接原因。但在唐武宗李炎的內心深處,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他的皇叔—皇家最出名的「傻子」李忱隱身佛門,一直以來,唐武宗都竭力想除掉他這個裝瘋賣傻的「光叔」。

  李忱出走後,武宗經常被一個噩夢困擾。在夢裡,一頭白額吊頸猛虎張牙舞爪地咆哮著,一次次地將他撕成碎片。武宗不堪忍受噩夢折磨,於是下旨命京兆、華州和同州大規模捕殺長安附近的猛虎,來消解自己內心的恐懼和不安。現實的猛虎被捕殺得差不多了,可夢裡的猛虎卻依然在黑夜裡發出可怕的嘯聲。有人說,那頭猛虎是李忱的化身,因為李忱的屬相為虎。

  又是李忱。唐武宗決定,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的「光叔」。

  李忱這時候正隨黃檗禪師隱居在涇縣涇水西畔的水西寺避世避禍,安心修禪。他以為遠離朝堂,就可以跳出紅塵,全身心地投入佛祖的懷抱,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化為猛虎闖進了唐武宗的夢裡,危險正步步逼近。一天,水西寺來了一位上山進香的涇縣縣令。李忱看這個縣令根本不是禮佛之人,也就沒怎麼搭理他。縣令見李忱和尚坐而不起,非常憤怒,下令將李忱下到獄中,準備好好修理修理。

  巧合的是,當時的監獄長在前一天晚上也做了一個夢。他夢見一條黃龍蟠曲在獄門前,龍爪撐在門框上。醒來後的獄長懵懵懂懂,不能破解夢的寓意。第二天上班,他還在琢磨這個夢,就在這時候,披枷戴鎖的李忱被粗暴地推搡到他面前。他抬眼一看,面前站著的是一個看上去偉岸而倔強的和尚,無論押解他的人怎麼折騰,他就是不往監獄的大門邁一步。

  愛做夢的監獄長很快就將面前這個僧人和夢裡面那條黃龍的形象重疊起來,不錯,就是他。他趕緊呵退那些捋胳膊伸腿的下屬,將李忱恭敬地請到自己的房間。支使開左右的人後,監獄長撲通跪倒在大和尚李忱面前。李忱保持著出家人淡然的表情,簡單施禮。監獄長磕頭如搗蒜,李忱扶起他,向他索要了一副筆墨,在自己隨身帶的小扇上寫下了一首小詩:「大殿連雲接賞溪,鐘聲還與鼓聲齊。長安若問江南事,報導風光在水西。」

  監獄長帶著這柄扇子跋山涉水,來到了長安。他按照李忱的吩咐,在長安的鬧市裡高聲叫賣,索價1000錢。不少人都圍攏過來,想看看這柄要價不菲的摺扇有什麼賣點,可是,他們都失望了。雖說李忱的字也不錯,但是見慣了柳公權等大家手跡的長安人對書法有著很高的鑑賞力,這扇子上的題字還不能入他們的法眼,詩句更是不知所云。

  但是,真正心領神會的人還是能讀懂詩歌裡的隱語,他們從這一柄小小的扇子上了解到其主人的行蹤。武宗皇帝已經一病不起了,被他和宰相李德裕壓制了整整五年的宦官們正在尋找一個能顛覆武宗的人物來填補即將空出來的皇位。就在這時,李忱及時地用一柄小扇和他們取得了聯繫,宦官們對唐武宗和李忱的恩怨糾葛了如指掌,他們相信,這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而此時的武宗皇帝已經被病魔折騰得只剩下半條命了,雖然他不認命,但命運已準備將他拋棄。他身邊的道士們解釋說:從五行上講,漢朝屬於火德,為防以水克火,漢朝將洛陽更名為「雒陽」;同樣的道理,唐朝屬於土德,而武宗本人的原名是以水為旁的「瀍」,因為土克水,所以帝王的運道被王朝的氣運壓制住了。

  為了破解這五行生剋帶來的不利命運,武宗在去世前12天將自己的名字改為李炎。

  李忱脫了袈裟換上龍袍,登上了帝位,年號大中。他喜歡沒事的時候與近臣扯閒篇,一些奇異的說法也就是在這看似漫不經心的閒談中被他別有深意地透露了出來。那是他為自己悉心編排的流言。

  有心的宰相令狐綯將他所聽到的轉述給了自己的子侄,李忱不少真假莫表的佛門軼事正是初見於令狐澄所著的《貞陵遺事》。李忱將他在佛門閒扯出來,就是為了更廣泛地傳播開去。給人印象不好、與先皇關係不好的李忱,如何能合法地成為皇帝?翻閱史書,我們會發現凡有神異事跡的帝王往往具有兩方面特徵:第一,通過非常規手段獲取地位,也就是那些不能遵照父子傳承、立嫡立長的原則和常規途逕取得帝位的;第二,這些通過非常規手段獲取帝位的皇帝要想得到社會性的認同,特別是士大夫階層的擁護,只有通過蒙太奇手法,讓自己身上散發出一種神秘的特質,以順應天意。

  告別佛門,君臨天下的李忱從幕後走到了前臺。當皇帝和當和尚的不同之處在於,前者需要舉輕若重,而後者更多的是舉重若輕。他要用更務實的做法鞏固自己來之不易的地位。

  以佛的名義出發

  一般說來,人性都是喜直厚而惡機巧的,而胸有大志的人,要達到自己的目的,沒有機巧權變絕對不行,尤其是當他所處的環境並不如意時,就更要既弄機巧權變,又不能被人所厭戒,所以就有了鷹立虎行如睡似病的外愚內智的處世方法。

  在晚唐西風殘照的悲涼氛圍中,在突起的會昌狂飆裡,曾經的帝國無可奈何地走向了西山日薄之處。脫掉袈裟的李忱仿佛也脫去了昔日的「木雞裝」,搖身一變成為君臨天下的帝國新主人唐宣宗,一出手就以雷霆之勢橫掃天下。他把槍口第一個對準了李德裕,李德裕深受武宗朝器重、大權獨攬,唐武宗曾對他說:「恨無官賞卿耳!」當年的會昌滅佛也是二人聯手的傑作,李德裕「滅佛宰相」的稱號即是明證。

  李忱登上皇位的第八天,李德裕就被唐宣宗免去宰相一職,貶潮州司馬(之後再貶潮州司戶,又貶崖州司戶,一直到死,李德裕也沒能返回長安),兩天後,李德裕最有力的助手、工部尚書兼鹽鐵轉運使薛元賞也被貶出京師。與此同時,以兵部侍郎、翰林學士承旨白敏中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出任宰相。至此,歷時40年的牛李黨爭也隨之煙消雲散。

  即位當年,李忱在祭穆宗一系四帝時尷尬地發現他不知道如何稱呼那幾個輩分低於他卻死在他前面的帝王:敬宗、文宗和武宗。按輩分,李忱算是這幾位前皇帝的叔父,可他也曾是他們的臣子。滅佛的人,在佛祖的詛咒聲中人間蒸發;而念佛的和尚卻成了當下的君王,這不是莎士比亞的悲喜劇,而是中國歷史的傳奇劇。

  折騰了半天,李忱只好採納禮院「不析言昭穆」的建議,也就是在致祭時忽略輩分以應付稱謂上的難題,稀裡糊塗矇混過關。

  沒當皇帝的時候,可以裝糊塗。如今作為一國之君,李忱不願意再這麼裝下去了,更何況這絕不是可以忽略或敷衍的問題。但問題是,李忱如果承認了他的兄長和侄兒的合法地位,那他這個皇帝就低了輩分。

  吏部尚書李景讓「體察」 到了李忱的苦衷,就上書提出,穆宗是陛下的兄長,而敬宗、文宗、武宗是陛下兄長的兒子,敬拜兄長還說得過去,敬拜自己的侄子怎麼都說不通!所以,應該將穆宗、敬宗、文宗、武宗的神主移出太廟,而將代宗以下各宗移入太廟。最終穆宗父子四帝神主被李忱遷出太廟祭室,另行安置。就這樣,極端重視禮制的李忱用如此降格的禮儀來向世人說明,穆宗是個非法的篡位者,穆宗三個先後稱帝的兒子是篡位者的後代。然後,他決定時光倒流,將自己登基之日與元和十五年(820年)正月二十七日唐憲宗暴崩之日銜接起來。

  由此,一段陳年的謀殺案終於在幾乎就要被人遺忘的時候被重新翻檢出來。所有參與或間接參與弒害憲宗、擁立穆宗的官僚和閹人都面臨著一場殘酷的清算。而唐宣宗李忱以導演的身份完成了這部遲到了將近30年的復仇大戲,正如《劍橋中國隋唐史》所言,「宣宗之治是一個清算和評估過去的時代」。

  為了時時處處體現出自己才是憲宗的合法繼承人、真正的元和一脈,整整七年,唐宣宗用沒完沒了的訐奏和刑訊、繁雜無比的線索清算「元和逆黨」。而在「元和逆黨」中,宦官首當其衝。唐宣宗自己也是由那些潛伏在宮闈中的宦官們精心挑選出來,推上帝王之位的,他們做夢也沒想到,出了名的傻蛋騙不了武宗皇帝,卻騙過了他們。

  李忱用來保護自己生命的偽裝色陰錯陽差地成了他君臨天下的資本。由宦官扶上皇位的李忱不會忘記,27年前的那場元和宮變,宦官們弒殺他的父親唐憲宗;22年前的那場甘露之變,玩弄權力的宦官們不僅沒有被唐文宗殺掉,反而全面掌握朝政。因此,李忱在大張旗鼓地清算元和宮變的同時,對甘露之變也進行了大翻案,不遺餘力地打擊宦官的囂張氣焰,哪怕是扶持他登基的宦官。他甚至在延英殿,當著宰相的麵杖責身邊的宦官。有時,宰相們也覺得李忱小題大作了,紛紛勸諫。李忱卻說:「此輩是朕之家奴,杖之何妨!如卿等奴僕有過,亦不可不罰。」教訓家奴,根本不用當著宰相的面。那些被杖責的宦官不過是充當李忱的道具罷了,他是刻意在宰臣面前表現對宦官勢力的全面控制的。

  清算是一場風暴,還沒死的,將在這場風暴中公開或秘密地死去;已經死的,被從墳墓裡挖掘出來,挫骨揚灰。就連唐穆宗的生母郭太后也沒有逃過這場席捲朝堂的風暴,因為她對憲宗皇帝的死負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責任。在一個曖昧的黃昏,郭太后突然崩逝,被草草地下葬。

  聽說郭太后將被葬在景陵的外園,不配憲宗,禮部檢討王不顧自己人微言輕,上書反對,要求讓郭太后與憲宗合葬景陵。佛曰,不可說,不可說,一說即錯。李忱為此龍顏大怒,王被貶為句容縣令,黯然出京。其實,李忱是故意用不符合禮制的喪儀來暗示郭氏和她的兒子在元和宮變中的罪過,有罪之人,怎配合葬?

  李忱使他的時代充滿了對元和一朝深切的懷念,而這種懷念帶有濃厚的表演性質,說穿了就是一種政治的需要。為了體現自己與憲宗的一脈相承,凡憲宗重用過的大臣,李忱想方設法擢升他們的子弟,如輔佐憲宗平定淮西的一代名相裴度的兒子—翰林學士裴諗,在李忱親自到翰林院時被欽點為承旨學士。李忱還體貼地讓裴諗立刻放假回家,讓他與妻兒分享加官之喜。召見裴諗時,李忱常有賞賜,一次,他將御盤中的水果賞賜給裴諗,裴諗不曾帶容器,只好張開袖子接了下來,體貼的李忱立刻走到一個宮娥面前,取下她項下系的一方小帛,親手包起水果送給裴諗……

  一次,李忱在翻讀記載元和一朝大事的《元和實錄》時,見文中記載已故江西觀察使韋丹政績卓越,便向宰相周墀問起韋丹的後人。周墀說韋丹的兒子韋宙正在擔河陽觀察判官。李忱連聲說:「速與好官」。就這樣,韋宙被從藩鎮召回朝廷,出任侍御史。

  一天,李忱有意對宰相白敏中說,他記得早年在憲宗出殯的路上,突遇狂風暴雨,護送靈柩的百官和六宮都四散躲避風雨,只有擔任山陵使的一位大臣攀著靈車不肯離開。但由於自己當時年幼,只記得那人年齡頗大,面有重髯。熟悉先朝故事的白敏中立即很肯定地說,那是令狐楚。李忱便問起令狐楚是否有子。白敏中告訴他,令狐楚的長子令狐緒是隨州刺史。李忱馬上問是否可以起用為宰相。白敏中說令狐緒患有風痺,便推薦了令狐緒的弟弟、前湖州刺史令狐綯。李忱立刻將令狐綯擢為考功郎中、知制誥。當令狐綯入朝謝恩時,李忱發現令狐綯對元和舊事頗為熟稔,便加封他為翰林學士。四年後,令狐綯由翰林拜相,成了大中朝炙手可熱的大臣。

  李忱在元和朝公卿子弟面前表現得溫情脈脈,且從不掩飾對他們的寵愛,意圖很明顯,就是要喚起人們對元和時代的深切追憶,進而把他和他的父親聯繫在一起,捆綁在一起,捆綁出一種他皇位繼承的合法性來。

  這種捆綁,也的確捆綁出了一個好皇帝唐宣宗。司馬光在《資治通鑑》中評價他:「明察沉斷,用法無私,從諫如流,重惜官賞惠愛民物,故大中之政,訖於唐亡,人思詠之,謂之小太宗。」唐宣宗是太宗李世民的忠誠粉絲,「又書《貞觀政要》於屏風,每正色拱手讀之」。宣宗對於政事的關心超過任何其他事情,經常召見大臣談論政事,探求治國之道。常在夜裡把翰林學士令狐綯召入禁中長談,從廟堂大計到江湖疾苦,無不涉獵。宣宗處理政事十分細緻,明察秋毫,使大臣們非常緊張。令狐綯在宣宗朝任宰相最長,他深有體會地說:「我十年秉政,最承恩遇,然而每逢延英殿奏事,未嘗不汗透衣衫。」

  唐宣宗的殫精竭慮和勵精圖治得到了回報,國勢有所起色,社會矛盾有所緩和,百姓日子有所改善,整個帝國呈現出了「中興」的局面。

  唐宣宗即位後,與唐武宗大唱反調,大興佛教。安國寺的僧人從晦因為工於詩賦,很得李忱的寵幸。他也一直想讓李忱賞賜他一件紫袍。因為,紫為三品之服,而唐朝的宰相通常加「同中書門下三品」的頭銜,也不過才三品而已。穿紫衣意味著可以享受和宰相一樣的待遇。在從晦看來,這種恩典對皇帝來說實在是惠而不費的。可是李忱卻沒能讓他如願。他對從晦說:「朕不惜一副紫袈裟與師,但師頭耳稍薄,恐不勝耳。」其實,李忱的潛臺詞應該是,只有文官們才有資格通過自己的努力換上紫衣。這個理由太過無釐頭,誰見過皇帝因為文官「頭耳稍薄」,就剝奪他們穿紫衣的權利呢?

  最搞笑的是,信佛的李忱不吃道士藥,專吃太醫李元伯所制的丹藥,而這種丹藥與道士所煉丹藥如出一轍,只是煉藥之人的身份不同而已。最終,唐宣宗李忱因為過量服食丹藥,「崩於大明宮,聖壽五十」,不知道佛教徒李忱到了西方極樂該如何向佛祖說清楚這個問題。要提一下的是,李忱的長子李漼即位後,對佛更為迷信,甚至在皇宮內開設道場。民間老百姓投其所好,為了逃避稅賦,紛紛剃度出家,全民皆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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