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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空的算計

2023-10-12 06:57:34 2

見友子下床穿衣,準備要走的樣子,淺越一臉不悅:「怎麼,這就走了?不多待一會兒?」他斜躺在床上,一邊望著微暗的天花板,一邊抽著煙。

「我倒不是急著要回去……只是感覺有點兒不對勁。」友子並沒有停下穿衣的動作。「你今天有點兒不同於往常,一完事兒就草草收場,過去你可不是這樣。」

「是嗎……」淺越漫不經心地回答,看起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真的好奇怪。」友子還在尋思,「難道有什麼事惹他生氣了?」

這天從公司下班在約好的地點見面後,一直到現在,友子就是這種感覺。「他好像一直心不在焉地在想著什麼事。」友子好幾次都這麼想。有幾次,他甚至沒聽清友子說的是什麼,而再次詢問。但是,又覺得他並不是在想問題,那渙散的眼神,與通常人們在沉思時的樣子有著明顯的不同。那是一種像被什麼東西迷惑住一般,丟了魂似的眼神。有好幾次,友子是用手撫著胸口望著他這種眼神的。那時她覺得,淺越正在用視線舔遍自己的全身。

進了酒店後,淺越也顯得異乎尋常,一改從前先進入浴室,兩人一起喝完一瓶啤酒的習慣,而是一上來就向她求愛。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友子穿好襯裙,走到鏡子前,用梳子梳著頭髮,心裡卻始終放不下這個疑問。

「喂,你過來一下行嗎?」淺越的口氣裡仍含著不快。

「什麼事啊?」友子也終於不耐煩起來。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下,不想扯著嗓門說話!」

「不要緊,這牆厚著呢。」友子對淺越只為自己著想的做派多少有些生氣——「你有事要和人家商量,還要聽你的。」只是她沒把這個想法說出口。

「你過來一下嘛。」

友子擰不過淺越的死乞白賴,走到床前,坐在被單凌亂的床邊。

淺越立馬把手搭在友子肩上,使勁將她攬了過去。

「什麼事啊?你放開我!」

「你真的喜歡我嗎?」淺越並不鬆手。

「你在說什麼啊?」友子用力扳開淺越的手,想掙脫,「你又不是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子,再說,這話也不該是男人說出口的吧?」

淺越鬆開了手。「不,我是認真的,你好好回答我。」躺在床上的淺越拉起毛毯遮住下半身,坐了起來。

「喜歡!喜歡得要死呢——這下好了吧?無聊!」友子脫口說出了這樣一句話,心裡在想:「事到如今,這人還想問什麼呢?不管怎樣,我可再沒耐心搭理他了!」

「是嗎……那我有件事要拜託你。」淺越的口氣一下變得柔和起來,聲音也低了許多。「你會為我去死嗎?」

「怎麼?!」友子一下睜大了眼睛,她一時沒法理解淺越的話。「別開玩笑好不好!」

「誰開玩笑了,這事能說著玩嗎?」淺越說完又躺了下來。

「嗯,這……」友子含糊其辭地應道,她根本就不想去回答。

「我沒別的意思,只是被逼得走投無路才這樣的。」淺越伸手從床頭柜上取煙,友子條件反射般地為他點火。

淺越一聲不吭,閉著眼睛抽菸,但看起來心不在焉。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友子問道。

見他仍不做聲,友子便想:「是不是我沒爽快地答應為他去死,他不高興了?」

「假如我答應為你去死,你打算怎樣?是不是等我死了以後找別人結婚?」

「說什麼傻話啊,我當然是和你一起走了!」淺越脫口而出。那種漫不經心的口氣,給友子的感覺倒更顯得是出於真心。

「一起?在這裡?」

「怎麼可能!可以找個地方去旅行,比如北海道什麼的,在人際罕至的原始森林裡……」

這話讓友子覺得有點兒意外。從性格上來說,她覺得淺越並不是那種嚮往原始森林的人。

「那……去北海道要花很多錢吧?」

「錢倒不是問題,帶上十萬元,夠開銷了。」

「十萬元?不要那麼多吧……只是,為什麼要去死啊。」

「不好嗎?這樣子活著,真沒什麼意思啊!」

他一定還瞞著我什麼事——友子這樣想著。「嗯,說得也是……但要死,也得有個明明白白的理由吧,我可不想稀裡糊塗地送掉性命。」她一邊這麼說著,一邊又在想:「這才是我真實的想法。因為不想死,所以才會想到要和他商量那件事……」

「你是說你不願意?」

「是的。要是我不願死,你會一個人去死嗎?」

淺越直起身。「你真的不想死?」

「嗯!這不是明擺著的嗎?我肚裡懷著你的孩子哩,怎會願意去死!」

就在昨天,友子被查出已懷有兩個月的身孕,但她事先卻毫無預感。本來,今天見淺越的一個目的,就是想問他要做人流的錢,沒想到他一直鬱鬱寡歡的樣子,也就始終開不了口。所以那句「因為肚子裡懷著孩子,所以不想死」的話也只是隨口說說而已。

「怎麼?」淺越果然皺起了眉頭。他用一種帶有嫌惡感的眼神掃視了一下友子的腹部,嘟噥道,「你懷上了?真沒辦法!」

「啥?你居然說出這種話來!不知道是誰幹出來的呢!」

「好了好了,不管怎麼樣,反正快死了,也沒什麼要緊了!」

「你去做傻事吧,我可不去死。」友子一邊心裡想著「咱就這樣一刀兩斷吧」,一邊說出了這句話來。她想,反正我是不會和這個人一起去死的。

「別這樣吧。就算你不死,我也會讓你這一世嫁不了人的……」淺越那種輕描淡寫的口吻,好像是在說一件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這和反應強烈的友子恰好形成鮮明的對照。

回到自己公寓的房間裡,友子躺在沙發上想開了。對剛剛分別的淺越敏之所懷有的不滿多少妨礙了她的思考,但不管怎樣,她得儘快找到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

「最晚到後天。」友子想著,「從現在起到後天還有多少小時?」剛才經不住淺越死乞白賴的勸說,友子最後不得不答應在後天給出答覆。當時要是不這樣,看起來淺越是不會放她回家的。

友子所在的公司和淺越所在的公司同在一幢樓裡。淺越是公司的財務會計,他的同事中西武司和友子上下班坐的電車是同一個方向,所以早上常常會碰到,彼此互相打個招呼。後來,在中西的介紹下,友子和淺越成了朋友。

那是半年前的一個午休時間。因為友子正好也帶了一個同伴,所以她毫不猶豫地接受了中西的「一起去喝個茶吧」的邀請。四個人就這樣坐在一起漫無邊際地聊天,然後分手。那時,友子對第一次見到的淺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印象。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當天下班前,友子接到了淺越請她一起看電影的電話。在認識當天就打來這樣的電話,對如此厚顏無恥的男人,友子一下感到不知所措,不過她最後還是答應了。那個午休時一起喝茶的同伴回來對她說,淺越是個「感覺很不錯的人」。友子最後接受淺越的邀請,也許是出於一種女人自尊心的滿足。

年逾二十七歲的友子,或多或少地有過與男友交往的經驗,所以這次也是半帶著「大家一起玩玩」的想法與大她三歲的淺越交往,她猜想對方肯定也是同樣的心思。兩個人都沒在口頭上表達過對對方的愛慕之情,即使後來發展到去酒店開房,也是如此。唯一的變化是,淺越開始頻繁地送東西給她了。

一開始友子沒在意,次數一多,她開始擔心了。

「不要緊吧?」友子問淺越。

「你瞎擔心啥?」淺越又從口袋裡摸出一個信封,裡面裝著好多張五千日元的大鈔。信封上寫著的收信人是淺越,寄信人據說是老家的伯父。

「家父的遺產現在都由我伯父打理,他每月要寄給我五萬日元。」淺越解釋道。

「要真是這樣的有錢人,倒可以嫁給他。」友子心裡盤算著。

「現在想起來,這錢應該是公司的錢款。」既然淺越追求虛榮,友子也就樂得順水推舟,偶爾也會主動索取。「對了,這個估計也是。」躺在沙發上的友子忽然想到,租賃這間公寓的保證金也是淺越出的。

在雜誌插圖上看到的那種高級公寓,友子十分羨慕。她曾夢想過,要是自己能住上這樣的房子該有多好!現在住的房子雖然和畫報上的高級公寓相去甚遠,但她也滿足了。公寓的電話總機就在管理員的房間裡,每個房間都通有電話,這點她十分中意。

「他一定是做得太過分了!」友子這樣想著,但奇怪的是卻沒有一點兒寄予同情的念頭。這也許是剛才淺越強加於人的態度使然。

「帳目上已有五十萬日元的缺口了,再也沒辦法補上,索性暢快用,反正最後也是一死。」

「那……不能去投案嗎?」

「至少五年徒刑,難道你不介意在牢裡過日子?」

「怎麼,我?」

「對啊,你不想想,我是為了誰陷入這個泥坑的?」

「怎麼說出這種話……」

「總之,要我剃光了頭,穿上囚衣坐牢,我是絕對不幹的。不說別的,我坐牢了,你會怎麼樣?也會被公司開除的吧?」

「這……」友子咬著嘴唇,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她想,淺越確實沒說錯。

「可我真的不想死……」

「你再仔細想想。你不想一起走,也好。我會留下遺書,就說是受了某個女人的唆使,才拿了公司的錢買這買那的。遺書還會附上購物的清單。結果呢,你會被公司開除,將來也沒人願意娶你,最後還不是一樣自殺?與其這樣,還不如現在和我一起先遊山玩水,然後悄悄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不是更好嗎?呃,你覺得呢?」

「真卑鄙,沒想到你是這樣卑鄙的人!」友子的嘴唇被自己的牙齒咬得生疼。

「別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好不好?」淺越還是原先的一臉微笑。「你那樣子像是要殺了我呢!不過,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勸你不要有殺我的念頭。我現在在想,該不該在遺書裡寫上『如果我死了,請先調查那個名叫並木友子的女人』這句話。留下了這句話,不管別人當我是自殺還是他殺,都會先調查你。嗯,我會寫上兩三封這樣的遺書藏在幾個角落裡,不然被你識破就麻煩了。」心理上佔著上風的淺越滔滔不絕地說著。

友子想了一會兒,開口道:「那……有沒有辦法委罪於別的什麼人呢?」也許說出這樣的話連自己都覺得難為情,友子的聲音放低了很多。

「這個,我也想過,可是行不通啊。和我一起做事的就是中西了。但那傢伙是個嚴謹的人,要懷疑,肯定只有我了。」

「是嗎……」友子顯出無計可施的樣子,「那真的是沒辦法了。」

「怎麼樣,還是一起去旅行吧?」

「這樣吧,讓我好好想想,後天給你明確的答覆,好嗎?」

「後天?那好吧!」淺越臉上露出一副很有自信的樣子。

「難道真的一點兒辦法也沒有了嗎?」友子竭力抑制住心裡的焦慮,從沙發上直起身來。

不管怎樣,她討厭去死。特別是現在,光是想一想要和那個淺越一起赴死,友子就覺得身子在一陣陣痙攣。

但是,剛才淺越說的,可不一定是單純的恐嚇。留下一份遺書,將友子的一生毀掉,這種事他完全做得出。淺越自殺,然後警方發現了遺書,像偵訊般調查友子——「我能受得了這樣的折騰嗎?」

友子起身衝了一杯咖啡。她要用咖啡來清醒一下自己的頭腦,找到應付的對策。

淺越敏之無法清晰認識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他有時候會覺得奇怪:「我怎麼能這樣鎮定自若?」他的心裡甚至沒有一點兒焦灼不安的感覺。

他在帳簿上作假挪用公司資金的數額已達五十二萬日元。這個數字偶爾也會躍入他的腦中,但最多也就讓他苦笑一下:「這錢用得可真多。」這也許是他心理上已完全變得自暴自棄的緣故。「事到如今,著慌也是白搭。」他差不多每隔一小時就用這句話來安慰自己。

當然淺越並不是一開始就這樣自暴自棄的。

當初挪用的金額不怎麼多的時候,如何填補窟窿,他也是十分焦急的。但是作為一個工薪族,他根本無法籌措到多達五六位數字的資金。到了這個時候,淺越就和大多數人一樣,寄希望於賭博性的自行車賽。每當挪用一筆公司錢款,他就拿出一半錢用在並木友子身上,餘下的一半用來賭博。他預想這樣是能瞞天過海的,「因為畢竟也成功過幾次。」這樣的想法成了讓他越陷越深的一大誘惑。

在中西武司的介紹下,淺越第一次見到友子,就被她吸菸的姿勢迷住了。這種迷戀與那種純粹感受到對方的吸引力有些不同。至少說起來,並不是感到她有多美。

用修飾得十分精緻的手指夾著煙,慢慢送往塗著口紅的唇邊——友子吸菸的姿勢,乍一看,好像很自然,其實,那是經過充分練習後學會的動作。淺越想,這肯定是在照著鏡子反覆模仿練習後才學會的,她肯定認為這是最適合自己的吸菸姿勢。基於這樣的想法,他得出結論,這一定是個愛玩的女人。既然十分在意自己在男人面前的表現,那她應該是渴望與男人一起玩樂了。正是這種想法促使淺越當天就提出了約會的邀請。

淺越至今仍認為他當時的分析並沒有錯。那天,在走出電影院的時候,他發現,友子的視線一直停留在一個穿著旗袍的女子身上。旗袍女子穿著得體,刻意勾勒的身材線條優美。淺越心裡猜測,友子大概十分眼熱這樣的打扮,希望自己也能穿成這樣。走了一段路後,估計友子已經忘了剛才注意旗袍女子穿著的事,淺越若無其事地說:「你這身材,穿上旗袍一定很合適。」

「是嗎?」友子的聲調明顯高出了許多。「其實我是想過要穿一次看看的,不過,好像上班時不能穿吧?」

「沒這種事。男人見到女人穿得漂亮,高興都來不及哩。」

「男人都如狼似虎吧?」友子嘴裡蹦出了一句玩笑話來。「要是公司裡的那些大人物都像淺越那樣就好了!」說著,友子與淺越挨得更近了。

在下次見面之前,淺越特地去打聽了縫製一件旗袍的費用。當他得知,如果不是特別貴重的料子,一萬日元左右就能製作一件時,便產生了給友子定做一件的念頭。

這便首次萌生了挪用公款的念頭。

挪用一萬日元,那不是很簡單?但一想到事後如何彌補會是件很傷腦筋的事時,便又多拿了一萬日元。這多拿的一萬日元,淺越就用來去「後樂園」賭自行車賽了。

他雖然是第一次賭自行車賽,但想起友子曾經說過的話:「賭車賽不能見異思遷,要看準最有希望勝出的『優勝候補者』,全數投入。」於是他將場內所有的賭賽報紙都買來看,仔細對比分析,找出最有希望獲勝的「黑馬」,將一萬日元統統押上。結果真的贏了!投下的一萬日元連本帶利,返還了三萬四千日元。第二天,淺越趕緊將兩萬日元歸入公司金庫。這樣,即使給友子做了旗袍,手頭還剩有四千日元。與友子的交往就這麼十分體面地拉開了序幕。當然他挪用公款的事是一直瞞著友子的。

起步雖然體面,結果卻將他逼入了困境。

他喜歡友子,一大吸引力是友子生活講究排場。於是,只要覺得能配上友子打扮的衣著用品,他都會設法去買來。這倒不是為了討歡心。淺越曾經分析過自己的這種心理,他覺得這樣做,與其說是單純地給女人買東西,不如說是為了感受友子變得越來越漂亮後帶給自己的愉悅和歡喜。

就這樣,為了讓友子變得漂亮起來,淺越一而再、再而三地侵吞公司的錢款。第一次的僥倖成功,麻痺了他的自制力。但第二次卻鎩羽而歸。大受打擊的他悻悻然離開賽場,心想,以後再也不玩了。但轉念一想,挪用公司的資金缺口怎麼辦?除了賭賽,找不出第二種辦法來。咬咬牙,再賭一次吧,結果又是失敗;接著是第四次……不斷的失利,令淺越失去了理智,他挪用的公款數目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現在,一月一次的帳目檢查就在眼前,而他侵吞的公款已達到了五十二萬日元。他不是沒想過「再搏一次」,卻又覺得「我已經累了」。相比身處被欲望旋渦包圍的賭賽場,在混合著汗臭、灰塵和「關東煮」氣味的空氣中,一邊讀著印刷粗糙的賭賽報紙,一邊神經緊張地傾聽中彩預測人的叫喊聲,他更想能稍稍安靜地休息一下,這樣的欲求正在慢慢甦醒。「想起來,這半年多,我的神經可沒半時安穩過。」

他終於開始盤算如何去死。「在死之前,我要忘記一切,帶著愉快、充實的心情和友子一起去旅行。」愉快的旅行,最好的旅伴就是友子了。她身上獨有的小資情趣,不管住多豪華的酒店,應該都不會遜色。

淺越設計了這次旅行的計劃。這次旅行的高潮就是雙雙赴死。

最後之日的前夜,兩人共浴。這天夜裡他不準備與友子做愛。翌日,兩人在樹林裡吞下安眠藥。最後時刻,他要在友子的膝頭蓋上一塊手帕,然後兩人都把雙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發現他倆屍體的人們一定會為他們悽美的赴死模樣所震驚,尤其會感嘆友子裙擺一絲不亂、雙膝合併的優雅姿勢。

淺越在自己的腦海裡描繪了這樣的情景。奇怪的是,此後他的心情出奇地平靜。他想,至少現在,我已不慌張。

友子拒絕了淺越一起赴死的請求。當時,淺越確實受到了打擊。但轉念一想,她最後必定非接受自己的請求不可。「我只要這麼威嚇一下就足夠了!」不管怎麼思考,諒她還沒有可以拒絕的智慧吧。

所以第二天淺越照常到公司上班。他要是缺勤的話,中西就會代做他的工作,這就有發現帳目漏洞的危險。被發現貪汙這件事本身沒什麼好怕,但因此使好不容易想好的旅行計劃泡湯則是萬萬不可的。他端坐在辦公桌前,認真投入地工作,有時也會抬頭同坐在對面的中西說上幾句玩笑話。

將近中午時,他面前的電話鈴響了起來,是同幢大樓的人打來的內線電話。

「請問中西先生在嗎?」聽筒裡傳來的是個女性的聲音,有點兒嘶啞。

「啊,中西君,你的電話!」淺越隔著桌子將電話聽筒遞給中西。

「喂?哦、哦!」接過電話,中西一邊應著,一邊瞟了一眼淺越。

這個眼神不由得讓淺越在心裡掠過一絲疑問。他隱隱覺得,電話裡的女人聲音雖然不同於往常友子的說話聲,但聲調十分相像。

淺越豎起耳朵想聽聽中西在說些什麼。如果對方真是友子的話,他很想知道他們在談些什麼。但中西只是「嗯、啊、不」地應著,從沒說出過一句完整的話。

「哼,定是友子這娘們兒關照好的!」淺越憤憤不平地想。她一定是在電話裡先關照好中西:「接下來,你對我電話裡說的事,只需回答『嗯』、『不』就可以,其他的不用多說,OK?」

淺越越想越覺得是這麼一回事,因為他也曾經和友子打過這樣的電話,現在友子用這個辦法來對付他了!

淺越離開座位,走向辦公室的一角,那裡有一部只能用作大樓內通話的電話機。

「您好!」話筒裡傳來接線小姐的聲音。

「請接內線413。」這是友子辦公室的電話號碼。

「好的。」一會兒接線小姐告知,「對不起,該機正在通話中。」

「果然!」淺越自言自語道,「正在通話中?同哪裡?是外線嗎?」

「請稍等……是內線。啊,就是您同一個房間!」

「啊,是嗎?謝謝!」他想:「這下是毫無疑問了!」

淺越很想知道他倆究竟是怎麼回事,但也想不出什麼特別的辦法來。他忽然有了尿意,便朝洗手間走去。

回到辦公室時,正好響起午休的鈴聲。

中西已擱下電話,隨著午休鈴聲的響起,他也站起身來。

「怎麼樣,一起去吃飯吧?」淺越試探道。

「不,今天正好有點兒事。」中西的語調顯得有點兒慌亂。

看來真的是去見友子了——「哦,是有約會吧?」淺越抑制住情緒問道。

「哪裡啊,看你說的!」中西說著走出了房間。

淺越躊躇片刻後跟了出去。他躡手躡腳,悄悄地尾隨著中西。

一走出大樓,中西就邁開了大步。他走路從不回頭,所以淺越也可以放開膽子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

中西走進了一家名叫「西利烏斯」的餐廳。淺越見了趕緊進入與這家餐廳相隔兩三個門面的另一家餐館。

過了大約十分鐘光景,淺越借餐館的電話打到「西利烏斯」餐廳。他對接電話的女服務生說:「請問你們餐廳現在是不是有位戴著貝殼形耳環的女顧客?」

「請稍等。」女服務生好像擱下聽筒去找了。友子每個星期都要換戴不同的耳環,今天應該是戴貝殼形的耳環。那耳環也是淺越買的,雖是廉價貨,但戴在友子身上卻顯得像貴重飾品。

「讓您久等了。是不是個子高高的?」

「對、對,還留著長發。」

「嗯,沒錯。要不要請她聽電話?」

「不、不。有個伴侶,是吧?」

「對,是個男的。對了,您是哪位?」

淺越再不做聲,咔嚓一聲掛斷了電話。他的心裡慢慢升騰起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既不是單純的怒火,也不同於悲哀,說是猜疑,也好像弱了一點兒。這種感覺讓他食慾頓無,剛剛點的炸雞塊,也只吃了一半。他突然想起,所謂的胸悶,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他真想一不做二不休,現在就跑去「西利烏斯」餐廳,一屁股坐在中西和友子面前。這樣的話,憋在心裡的那股惡氣大概就能夠得到宣洩吧。但是很快,一種類似於自尊心的東西又阻止了他的這種衝動。

最後,淺越還是懷著亂糟糟的鬱悶心情回了公司。

整個下午的上班時間裡,淺越腦中一直被中西和友子坐在一起的影子佔據著。友子為什麼要找中西約會?他想來想去想不通。

對此,他作了好多種假設。最先想到的一種可能,就是友子會不會將我昨天向她挑明的事告訴了中西,並尋求他的幫助?但若是這樣的話,中西的反應也太平靜了。在下午上班的時間裡,中西就像往常一樣,熟練地整理著帳簿和票據,對淺越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關心。要是友子真的把一切都告訴了他,他仍能如此鎮靜自若,那麼,中西的演技就該是專業水平了!這樣一分析,淺越認為,這種可能性是極小的。

但若排除友子向中西透露自己的秘密這種可能性,那麼他們私下裡見面究竟是為了什麼呢?淺越覺得,自己好不容易獲得的那點兒安寧,現在又失去了。

友子坐在一家名為「序曲」的音樂茶座一樓等著中西。這裡的座席都是朝著同一個方向排列的,每個座位的寬度都剛好能坐兩個人。所以,只要中西赴約,不管他願不願意都得和友子貼身而坐——正是因為「序曲」的座位有這個特點,友子才選擇了這裡。唯一的不足是,這裡最近剛剛經過裝修,燈光敞亮了許多,不像以前那樣曖昧有情調了。不過也沒辦法,這樣的音樂茶座都受到了警視廳的警告,被要求進行改裝。

「他會來嗎?」友子端起咖啡輕輕啜了一口,自言自語道。如果他爽約,那麼,好不容易想好的計劃也就泡湯了。但她仍有充分的自信,午休見面時花的工夫應該不會白費。「只要他現身,就由不得他了!」

淺越敏之以間隔二十米左右的距離,在後面跟著中西武司。因為是剛剛下班,很多人爭著湧出大樓,中西和淺越之間隔著許多下班的人,被發現跟蹤的可能性幾近於無。而中西身高將近一米八,走在人群中不怕他走失掉。慢慢地,淺越發現中西開始在人群中「見縫插針」,步子越來越快。「小子!看你急的,竟跑那麼快!」

下班鈴快響的時候,中西曾問淺越:「你帶香皂了嗎?借我用一下!」這話挑起了淺越要跟蹤他的念頭。

中西使用香皂是一個異常的舉動。他是一個平時對穿戴不甚講究的人,頭髮也總是亂糟糟的,一副不拘小節的樣子。下班回家時也不太洗手。所以,當中西提出要借香皂一用時,淺越不由得瞥了一眼他的手,心想:「難道他手上沾著墨水了?」但是中西的手並不怎麼髒。

在還香皂時,淺越發覺,中西神清氣爽了許多,他洗的好像不僅僅是一雙手……「難道……真的是和友子有約會了?」淺越拿定主意,今天非得看看這小子是不是背著我偷腥不可!

過了一會兒,中西停下了腳步。淺越定睛一看,前面是自己也熟悉的音樂茶座。只見中西抬腕看了看表,走進了茶座。

在「序曲」音樂茶座,客人坐在座位上是無法看見入口的,所以每當聽見門口引導客人的服務生一喊「歡迎光臨」,友子總要扭頭看一次。中西說過他並不熟悉這家茶座,友子想,要是他進來後找不到自己而暈頭轉向,多不好!在過了約定的時間快十分鐘的時候,中西出現了。友子忙抬了抬左手招呼他。

「等很久了?」中西一邊說著,一邊環顧四周。估計是看到這裡都是情侶座的緣故,他表現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嗯,是啊。」友子稍稍挪了挪身子。「讓女士久等,那可不禮貌哦!」

「真對不起!嗯,你要和我商量什麼事來著?」

「你真是個急性子!是有件事想拜託你。先歇口氣,慢慢說不行嗎?」

「嗯,好……但你說有件很要緊的事要找我商量,所以我才……」

「哎呀,你的意思是,因為我這麼說了你才來的?要是我不說有事和你商量你就不來了?」

「也不是這麼回事吧……」

「好吧,既然這樣,那我也無話可說了。有事商量什麼的都是假的,我知道,假如我不這麼說,你是不會來的。」

中西一時語塞,不知說什麼好,一隻手慌張地摸著口袋。友子見了忙打開手提包,拿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遞給中西。

「昨天晚上,不知怎麼搞的,半夜一點左右醒了後就再也睡不著了。胡思亂想間,一下就冒出了想見你的念頭,這樣的心情,你可懂?」

中西沒有答話。友子費盡心思想好的套路他似乎並不循著走。「這真是個木頭人!和淺越簡直不能比。」

「好了好了,不說了!」友子繼續演她的戲。「中西先生住的是公共住宅吧?」

「嗯,就是那種住宅公司經營的單身公寓,每晚只能對著四壁發呆。」

「那……有電話吧?」

「哪有那麼闊氣啊,不過公寓前就是公用電話亭,倒也方便……」

「是嗎?哦……不行!」

「怎麼?」

「啊,沒什麼!嗯,對了,外國電影裡不是經常有這樣的鏡頭嗎,半夜睡不著的時候就會給朋友打電話。昨天夜裡睡不著,我就在想,要是中西先生有電話的話,那該多好啊,我可以每天晚上打電話了!有些話當著面說不出口,可以在電話裡說的嘛!」說著,友子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嚷了一聲,「真好聽!我非常喜歡這首曲子。」但是她卻說不出這首曲子的名字。

友子慢慢閉上眼睛,將頭靠在椅背上。一會兒,她的身子微微朝中西身上靠去。中西默默地承受著她的體重,並沒有躲開的意思。「看來,進展順利啊!」友子心裡有點兒得意。

「嗯……那你的住處有電話?」中西問道。

「是的,管理員會轉接的。撥外線的話,只要先撥個0就行,還是蠻方便的。」

「哦,真奢侈啊!」中西的口氣裡滿是羨慕。

「那也不算什麼,電話機是很平常的設施吧。因為房東是我哥哥的一個戰友,所以房租也特別便宜。假如沒有這些條件的話,我根本就沒法住。」

「嗯,是的。那你的電話號碼是……」

「啊,你問號碼幹什麼?」

「就像你剛才說的一樣,我也在想,要不要半夜給你打電話呢?」

「是不是我用藥過猛了?」友子想。不過告訴他應該也沒什麼壞處,總不至於用電話來騷擾我吧,再說他打電話也不方便。於是,友子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告訴了中西,中西很認真地記在了筆記本上。

友子將頭整個兒靠在了中西的肩上。淺越在二樓看得一清二楚。儘管只能看到他們的後背,但他還是能想像出友子陶醉的模樣來。「賤貨!」淺越輕輕地罵了一聲。友子並不是被音樂所陶醉,因為他知道這個女人並不怎麼喜歡音樂,友子自己說過,她只喜歡舞曲。這個音樂茶座最早是淺越告訴友子的,後來知道她不喜歡音樂,便不再來這裡約會了。所以,友子陶醉其間的,不是這裡的音樂,而是和中西在一起的時光。「真沒想到。這個女人應該不是第一次和中西約會了。」淺越相信肯定是這樣。不然的話,這女人不會和中西這麼親暱。他想起來,以前也有過數次拒絕他約會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對友子說的「家裡還有髒衣物等著洗」之類的理由信以為真,現在看來都是藉口!

淺越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他一直以為言聽計從的友子居然早就背叛了自己。淺越開始對友子產生了嫌惡感,他恨得咬牙切齒。

這時,在一樓的那兩個人站了起來,淺越慌忙彎下身子。他看了看表,時間已過了將近一小時。約莫一分鐘以後,他也站了起來。「今天一定要跟個水落石出!」淺越橫下了心。他說不清楚跟蹤到底是為了什麼,但又覺得沒法說服自己不這樣做,他不認為這是嫉妒心使然。

天色很晚了,但淺越還是能分辨出前面的這對男女。友子挽著中西的胳膊,兩人步履緩慢地走著。

跟蹤,淺越緊追不捨。當見到友子和中西拐進一家餐廳時,他也連忙走進對面的小吃店,一邊吃著簡餐,一邊不放鬆監視。其間,他對自己這樣的行動產生了懷疑,「我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與其這樣還不如做點兒別的事。」但這個疑惑剛一出現就消失了。對於一個決定赴死的人來說,已經沒有什麼非做不可的事了。就算是現在放棄跟蹤,轉身回家,到了家裡也無法放下這兩個人的事。與其回家胡思亂想,最後懊悔沒跟蹤到好看個究竟,還不如現在一不做二不休……

友子和中西的身影消失在附近的一家大型舞廳裡。淺越稍一猶豫,立刻叫住一輛駛來的計程車。

「能不能在這兒停一會兒?」淺越坐進車後央求司機。

「哦,要停多久?」看上去有點兒臉善、年已四十好幾的司機似乎有點兒不太情願。

「這個,還不太清楚,至少一個小時吧!」

「要一個小時?那有點兒……」

十點左右到家的友子發現門上插著鑰匙,覺得很奇怪。再說屋子裡也不見有燈光。借著屋外的月光透過窗戶玻璃,她看見沙發上躺著一個人。

「誰?你是什麼人?」友子的聲音有點兒顫抖。

「誰都不是,呵呵。你玩得真開心啊!」

友子立刻聽清,這是淺越的聲音。「他這是要幹什麼?」這是她一瞬間產生的疑問,但隨即又想到,「也好,他特地過來,正好可以把剛才在中西那裡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訴他。」

「啊。你來得正好。我剛才在中西那……」

「怎麼?這個女人居然不想瞞住自己去中西家的事……」淺越憤憤地想,不過我也沒必要聽她辯解了!在「序曲」音樂茶座的幽會、舞廳的摟摟抱抱,還有在出租汽車裡兩人的親暱舉動……說出來真是舉不勝舉。事到如今再來做些煞有介事的辯解?我可不想聽!

「別說什麼廢話了!」淺越大聲嚷道。他一步衝向門口,為的是不讓友子逃離。

「怎麼,你在生什麼氣?」友子的聲音出奇地冷靜,在他聽來根本就同當下的氣氛格格不入。友子的反應就像火上澆油,反而激起淺越更大的怒火。他一步步逼近友子。友子感到淺越四周的空氣帶有一種異乎尋常的灼熱感,這種灼熱感正在慢慢向她撲來,令她毛骨悚然。

「你要幹什麼?啊,別這樣!」她一邊後退,一邊壓低聲音問道。她壓低聲音是怕被鄰居聽到。

淺越一聲不吭,昏暗的屋子裡根本看不清彼此的面容。友子覺得眼前站著的根本就不是她以往熟悉的那個淺越,她隱約感到自己的處境十分危險。她突然轉過身想逃往臥室,淺越一個箭步猛撲上去。他手裡沒拿什麼兇器,只是想,光憑兩隻手就足以掐死她。

就在他的手快要觸碰到友子的衣服時,她還是逃脫了。友子衝進臥室,並欲關上房門。淺越用身體頂著門,使勁衝了進去。在微弱的光線中,他看見友子正逃往臥室的一角。

淺越把手搭在友子的肩上,然後使勁扳向自己。友子拼命地掙扎。當淺越將雙手伸向她的頭頸時,一陣發香朝他的鼻孔襲來。他忽然感覺友子的肉體是那麼富有彈性,一種不同於殺意的東西在他的內心升騰起來。淺越鬆開了掐住友子頭頸的手,騰出右手去解友子胸前的紐扣。

「啊,今天不行!」友子叫道。她拼命扭動身子,想掙脫淺越的臂彎。淺越使勁夾住不放。

「啊——」一聲慘叫之後,友子感覺剛才緊裹在自己身上的手臂一下鬆弛了。

她怔怔地看著倒在自己腳旁的男人,右手拿著一把裁縫剪刀。她記不清這把剪刀是怎麼握在自己手裡的。可能是在被追到屋子一角放縫紉機的地方,淺越的手臂快要夾住自己的頭頸時,下意識拿起了剪刀,猛地扎進了對方的身體裡。

「剛才他想幹什麼?」友子還記得當時淺越的手在摸索自己胸前的紐扣。難道就只是想和我做愛?但今晚無論如何不可以。她的想法是,就算是把自己已經殺了中西的事告訴淺越,也要瞞住她給中西睡了這件事。所以,如果她答應淺越做愛的要求,這個秘密就瞞不住了。正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她才拼命掙扎的。「我不是故意殺人,這實在是一個意外。」友子自我安慰著,「應該算是正當防衛吧?」

正在這麼想著的時候,電話鈴響了!怎麼這個時候會有電話?鈴聲一個勁兒地響著。友子拿起了聽筒。

「啊,已經睡下了?」是個男人的聲音。友子一時摸不著頭腦,只是拿著聽筒不出聲。

「怎麼,是不是被半夜來電嚇著了?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早一些告訴你。」

「啊?這……」友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中西不是煤氣中毒死了嗎?

「哈哈哈……是不是沒想到我還活著?呵呵,我可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好色。」中西繼續說道。那種自得,連方寸大亂的友子也感覺到了。

「我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想的,居然答應了你的約會請求。因為你說有事情要同我商量,所以也沒多想什麼。但見面後總覺得你的神態有點兒奇怪,顯然你是在引誘我。儘管不明白你是為了什麼要這麼做,我還是順水推舟,想看看你到底要怎麼樣對我。接著,你還跟著來到了我家裡,這樣我就更加懷疑你的動機了。抱著你的時候我還半信半疑,尋思著究竟是怎麼回事。後來,你在燒水泡茶的時候,我發現你的動作很奇怪,雖然我看不真切,但你肯定往茶杯裡放了什麼東西——我說得沒錯吧?」

友子沒出聲,現在她能做的只剩下拼命控制住自己,聽清中西說的話。

「於是,我裝著去隔壁房間裡拿紙筆,端著茶,往字紙簍裡倒去了半杯紅茶。還有,你要我寫的字條,我也覺得內容很蹊蹺,當時就想到會不會是殺死我後,用作我的遺書?但因為找不到證據,所以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我吃不準你紅茶裡究竟放了什麼,會不會是氰酸鉀之類,或者其他什麼劇毒的藥品。於是我心生一計,巧妙地從你口裡套出了真話。不知你還記不記得,我說我一下感覺不太舒服了!此時你說了什麼還記得嗎?你說:『是不是瞌睡了?』聽你這麼一說,我馬上就明白了!幾乎可以確定你放的是安眠藥。於是,為了不讓你起疑,我故意躺在了床上,並發出了鼾聲。你信以為真,將那張紙條放在我的枕邊後就去了廚房。那個時候,我一邊假裝打著呼嚕,一邊透過布簾的縫隙張望。你旋開煤氣開關的動作我當然看得一清二楚啦……喂,你在聽嗎?」

友子突然感覺一陣暈眩,手裡拿著聽筒慢慢地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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