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口鬼事
2024-08-08 21:20:10
清朝乾隆年間,皖北古黃縣張橋村榮三的新婚媳婦黃春姑回門,在娘家小黃莊住了兩天後,吃過午飯便騎了毛驢兒由弟弟秋生和家中長工潘牛兒、田大壯送回夫家。
回婆家路途遙遠,更叫人擔心的是要路過黑風口!這黑風口,山道兩旁古柳參天,高墳大墓累累,荒草比人還高,本就是陰氣森森,人跡罕至的「鬼地方」,近日又真的鬧起了鬼!據傳,在這黑風口出了一高一矮兩個青面獠牙的惡鬼,若逢單個行人,兩個鬼就要張牙舞爪地從墳地裡撲過來,輕則搶劫,重則吞吃人頭!只上個月,黑風口就扔出兩具血糊糊的無頭屍呢!
越怕出事還真出了事!到黑風口時,恰逢夕陽西下、暮色四合,偏偏黃春姑小腹一陣緊,臉紅紅要小解,下了毛驢,一溜煙跑進了一棵大柳樹後。秋生他們三個男人便背過身去,邊嘮嗑邊等等。黑風口地處兩個陡山坡之間,向來多風,忽一陣狂風颳過,飛沙走石,塵土遮天,只聽身後的黃春姑一聲驚叫,便沒了聲息。秋生叫聲不好,帶頭衝上前去,潘牛兒和田大壯連忙跟上。三人趕到那棵大柳樹下,只見柳樹下大洞小洞一個挨一個,也不知道是狐狸洞還是野兔洞,黃春姑卻不見了蹤影!三人慌了,一邊喊叫,一邊硬著頭皮向前尋找。不知不覺,三人來到墳墓深處,依舊不見黃春姑的蹤影!正在這時,又是一陣飛沙走石的狂風吹起,三人更是慌急,嚇得連忙手拉著手,唯恐叫鬼給扯了去。狂風過後,令三人意想不到的是,聽見附近有人「哼哼唧唧」的呻吟聲,跑過去一看,不是別人,正是黃春姑──黃春姑猶如從天而降,仍躺在那棵柳樹下,只不過只著一身內衣,一身絲綢外套不見了,滿頭的珠簪釵戴也不見了!秋生連忙將姐姐攙起,又脫下自己的外套為她披上遮羞。黃春姑如從夢中醒來:「我……我這是在哪兒啊!剛才我剛蹲下身,就見兩個惡鬼像從地下冒出來似的,好怕人……」說著,捂面大哭。秋生哪敢久留,急忙將姐姐扶上毛驢,幾個人一溜煙逃離了黑風口。
來到張橋村,榮三早在家門口候著呢,聽了小舅子哆哆嗦嗦如此這般一說,榮三氣得渾身發抖,臉色發青,嘴唇咬得發白,卻一句話也沒說。
待秋生他們一走,榮三一把扯住妻子的頭髮,大發脾氣,喝問她在黑風口失身沒有。黃春姑哭哭啼啼道:「那兩個鬼頭上長著角,眼放綠光,嘴裡還噴著火,好厲害,把我直往一個黑乎乎的洞裡拖,我……我頭一暈,啥也不知道了……」榮三一聽,將黃春姑搡倒在地,惡狠狠地罵道:「奶奶的,大水衝了龍王廟,兩個鬼東西竟敢動我的媳婦,真是瞎了他娘的眼。到明天老子非掘了他娘的鬼窟窿不可!」房門一關,自顧自「呼呼」大睡去了。
可憐黃春姑橫禍飛來,先是被兩個鬼嚇個半死,現在又被丈夫暴打一頓關在房門外,正是春寒天氣,只著一身內衣的她冷得渾身發抖,只得忍氣吞聲,抱著膀兒走向院後那間放草料的雜房避寒歇息。
第二天天剛亮,黃春姑一覺醒來,想起要做早飯,壯起膽子去前院叫門。不料一進前院,就見院中扔著自己昨天在黑風口丟失的外套和那些珠簪釵戴,不由心中一咯噔!更令她想不到的是房門竟然虛掩,推開房門,只見房中血流遍地,榮三橫躺在床上,脖頸上光光的,成了一具無頭屍!黃春姑大叫一聲,又嚇得昏死過去……
即將卸任的牛知縣接到報案後,坐著八抬大轎來到現場,先向黃春姑問明情況,又一番勘察,最後捋捋花白鬍子對縣衙的辦案文書道:「記下,又是一件黑風口惡鬼殺人案。老夫是沒時間破這個案了,留待後任吧!」
只說繼任的朱知縣到任後,翻閱卷宗,拍案而起:「牛某何其荒唐──須知世上只有勾奸害夫的淫妻,絕無殺人奪命的惡鬼!」當即命衙役將黃春姑和秋生、潘牛兒、田大壯帶到大堂,細細審問。可憐黃春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陌生男子也不曾見過,上哪兒找「姦夫」去?朱知縣可不管這些,拶子水火棍一齊上,將黃春姑夾得死去活來,昏頭昏腦之際望見跪在一旁的田大壯,便將血肉模糊的手指一指……田大壯嚇壞了,尖叫道:「小姐,你可不能屈賴了小人啊!」
朱知縣卻「呵呵」大笑:「果然本縣猜得不錯,姦夫就是你田大壯!試想,黃春姑與秋生是姐弟,自不會有姦情;潘牛兒形貌醜陋年紀又大,她不會看得上。只有你田大壯身材魁梧,容貌堂堂,又是個青皮後生,你不是姦夫又是哪個?定是你二人路上裝神弄鬼,使障眼法騙過他們二人和你丈夫,然後田大壯殺個回馬槍,你二人合夥殺了榮三!」田大壯連連叫冤,朱知縣火起,命衙役將田大壯夾起。一頓大刑「侍候」之後,被打得血肉橫飛的田大壯這才「老實」了,籤字畫押。
黃春姑通姦殺夫案上報到省提刑司核審,核審官是位姓劉的巡檢,他反覆核審卷宗。覺得此案疑點不少,最明顯的就是田大壯難有作案的時間。據案審記錄,黃秋生和潘牛兒一致指認,那天他們三人一塊回到小黃莊後,已是半夜了,田大壯和潘牛兒同居牛棚看牛,一塊兒睡下的,第二天又一同起身牽牛耕地,一天下來耕了二畝地呢。就算田大壯半夜裡趁潘牛兒睡熟爬起身,走三十裡山路到張橋去殺榮三,天亮前是無論如何不能再趕回小黃莊的──哪有不到三個時辰能摸黑走上六十裡山路的?除非他是「飛毛腿」!
劉巡檢又將田大壯和黃春姑提到省提刑大堂重審。兩人一見那紅白水火棍和駭人的刑具,臉早嚇白了,招供的話同原卷宗上的記錄絲毫不差。審了一會兒,陪審的差役一個接一個地有事出去了,最後連劉巡檢也被提刑叫去問別的事了,偌大的大堂竟只剩下了田大壯和黃春姑兩人。田大壯覷得無人,膽子稍稍大了點,一個勁地埋怨黃春姑不該屈賴他。黃春姑羞愧不已,淚下如雨:「我……我實在受不了那拶子,十指連心疼哪。我不招出姦夫,縣老爺會拶死我的!可外姓男子除了我丈夫之外,我只認識你和潘牛兒,就……就指了你。如果有來世,我願做牛做馬回報你……」田大壯一聲長嘆,雙淚迸流:「也罷也罷,責怪你也是枉然。縣老爺的大刑我一個七尺男兒也熬不住,別說你一個弱女子了,只可憐家中我那六旬老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