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幣邪靈
2024-12-01 18:46:09
每一次我經過城隍廟的時候,都忍不住被那裡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吸引,而逗留好一會兒。最吸引我的莫過於是那些賣古玩的小店,它們通常利用老式廂房的底層作鋪面,所以門面雖然小,卻往往有好幾進,店堂裡昏暗而陳舊,常會有些讓人意想不到的奇形怪狀的東西陳列其中。
通常我只是作看客的,因為古玩店裡並不每件東西都標價,而那些看似普通的東西要價絕不普通。但是這些小店也很懂得客人的心理,通常售價低的物件,都陳列在鋪面第一進的廳堂裡,第二進的東西就可能貴一些,再往裡走,物件就更尊貴些,所以,像我這樣的客人大可以安心地在第一進店堂裡東張西望。
十二月裡的一天,和朋友們閒聊,說起即將到來的一年正好是我的本命年,就有人建議我去買個古錢幣,用紅絲繩串起來系在手腕上,說是可以闢邪。我本來並不在意,但經不起朋友們種種迷信言論,心想這種錢幣城隍廟可多得很,不如就抽空去尋一個罷。
那天有些事耽誤了我,以致於路過城隍廟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沿街的小攤兒早沒有了,那些小古玩店也都上了門板,彎彎曲曲的小巷裡就我一個人的腳步聲,我忍不住走快起來。忽然,我看見一個街口拐角處有一個我從來沒注意過的小店還半敞著門,裡面隱約透著些燈光,似乎還沒關門。門楣上寫著三個篆字「一念齋」,我有些意外地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不知道我現在只為了一個小小的錢幣進去,是否會遭老闆的眼色。
「進來吧,」一個老人的聲音從門內傳出,「進來看看。」
既然招呼我了,我連忙跨入門檻。在店堂一旁的桌上點著一支舊式的油燈,暗暗的燈光下,我看到招呼我的,果然是個老人,很老的老人。他臉上的皺紋是那樣的密集,以致於我都懷疑他的年齡大概比這個店裡很多東西的歲月都長。恍惚的燈光下,老人的臉色似乎有些鬱郁,但他還是熱絡地招呼我:
「你想要些什麼,年輕人?」
「啊,我想看看古錢幣。」
「是嗎?」老人用手指指店堂的後面,「那裡有很多歷代的古幣,您可以入內慢慢挑選。」
「不,不,」我知道他認為我是古幣收藏者了,「我只是想隨便買一個小錢幣,用紅繩栓在手上,本命年闢邪的那種……」
「啊,是這樣,」老人慢悠悠的說,「那你看那邊,」他指著這間廳堂的一個角落裡,擺放著一個很破舊的藤籃,裡面亂糟糟地堆了數百個銅錢,「那裡都是些別人挑剩下,不值錢的東西,你就選個看得中的吧,只要10塊錢一個。」
不知怎麼的,我覺得老人在對我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睛微微發亮,似乎在期盼我什麼?「也就10塊錢的生意,他也宰不到我什麼吧?」我想。
籃子裡有好多銅錢,有的都已經生鏽了,我隨便翻動了一下,忽然,有個暗金色的銅幣躍入我的眼帘,我拿起它細看。很奇怪的一個古幣,內方外圓的傳統中國銅板式樣,但是正反兩面卻沒有一個漢字,正面彎彎曲曲地刻著一些蝌蚪文樣的字體,反面是兩支交錯的枝葉蔓密的花朵,也不知是什麼花。籃子裡就這一個銅幣是這樣怪怪的,我忍不住拿在手上多看了幾眼。
「我拿絲線給您串上吧。」老人沒聲沒息地站在我身後,忽然開口嚇了我一跳,他似乎知道我很中意手上的這個古幣,手上拿著紅絲線望著我。
「好的,好的,」不知怎麼的,我覺得老人好象很希望我買下這個古幣,仿佛我正在購買的東西對他而言是一筆很大的生意,「我給您錢。」我遞給他錢,轉身向門口出去。
「您走好……」我邁出門口的時候,聽見老人的道別聲,扭頭想回他一聲再見,卻發現他已經消失在黑黑的後店堂裡,第一進店堂裡只剩下桌上的油燈忽閃著。「年紀這麼大,動作倒挺快!」我想。
過了大概一個星期的時候,有一位長久未見面的朋友來我家吃晚飯,我知道他曾經熱衷於錢幣的收藏,就把系在手上的古幣給他看,想問問他是否知道上面寫的是什麼?他仔細地端詳了半天,突然驚訝地大喊起來:「嘿,你從哪裡搞到這個東西的?」
「怎麼了,不就是一個闢邪錢嗎,都是他們幾個說要我在本命年裡天天帶著它的。」我說。
「我知道你是把它當作一個闢邪錢,可你知道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一個很值錢的古印度王朝錢幣。你等一下,我打個電話給我的朋友,再問他一下。」他急急忙忙地打電話給一個什麼收藏協會的會長,讓對方立刻過來一次。
「有必要嗎?」我疑惑的問他,「我可是只花了10元錢從城隍廟那個破地方揀來的,你把什麼會長請來,可別讓人笑掉大牙啊!」
「有必要,有必要,」朋友一臉的正經,「如果他的看法和我一樣的話,你可就發財了,這個古幣可能價值好幾萬呢!你只花了10元,很正常,本來真正懂古幣收藏的人就不多嘛。」
「不會吧,」我聽得口水都快下來了,「哪有這種好事?」
說話間,他的朋友——那個會長抱著一本厚厚的圖冊,氣喘籲籲地近來了。這是一個看上去很富態的中年人,他從身上掏出放大鏡、鑷子之類的東西,從我手上小心翼翼地取下那個古幣,很認真地觀察起來。過了好一會兒,他又翻開那一大本圖冊,拿著古幣對著某一頁,比對了半天,然後抬起頭,對我和我的朋友說:「不錯,這的確是一個非常珍貴的古印度錢幣,叫做曼佗羅銅幣,當今世上絕不會超過10枚。」
「這麼說,它果然很值錢啦?」我那位朋友很興奮地問,「我說我眼光也不錯吧,不過還是您權威…」
「是啊,它很值錢,」會長很認真地轉向我,「如果你願意,我馬上可以填寫一張5萬元的支票給你,請你把它轉讓給我吧。」
我使勁地擰了自己一把,確信自己並非在做夢,然後結結巴巴地問:「您確定沒有搞錯
吧,它真的值那麼多錢?」
會長一句話也沒有說,拿出一本支票,用筆在上面清晰地寫下了「伍萬元整」幾個字樣,然後堅決地推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