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富合約
2024-07-16 09:34:45 1
午夜，萬籟俱靜，正是人們酣睡時，丁大牛卻獨自一人站在天台上。他是個生意人，不，應該說，他曾經是個生意人，後來賺了錢聽了朋友的蠱惑把錢投進了股市。金融海嘯來襲，他破產了。一時間，昔日的朋友全都對他避若蛇蠍，女友也嫌棄他，和他分了手。二十九歲的丁大牛一想，自己也是快三十歲的人了，到現在一事無成不說，都要談婚論嫁的女朋友也跑了，還背了一屁股債。一時想不開，丁大牛拿著最後的錢買了些酒喝了壯膽，就打算從樓頂跳下去一了百了了。踢飛腳邊的空酒瓶，丁大牛踉踉蹌蹌地來到天台邊緣，最後看了一眼這個繁華的世界，翻身跳了下去。
墜落帶給丁大牛飛翔般的快感，然而很快他陷入了迷茫之中。
雖然讀書不多，可丁大牛也知道，從67樓跳下去，絕不至於好幾分鐘不落地的。
「我這是要掉到哪裡去了？」丁大牛腦海裡突然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念頭，「我真的跳樓了嗎？我會不會是在做夢？」
接下來的一幕更讓他相信這是夢境：他看到了一個人，他在半空中離地面不知多遠的地方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完全浮空的「人」。
「啊——」饒是丁大牛這樣的傻大膽也忍不住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那個「人」好像被丁大牛的慘叫驚動了，他朝著丁大牛「飄」了過來。
「人類。」那個「人」的語氣淡淡的。
「啊……不要吃我……不要不要……」丁大牛發出一聲慘叫，拼命想要遠離那個人，卻驚訝地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甚至連墜落都停止了，這更加重了他的恐懼，他現在萬分後悔自己想不開，好好的跳什麼樓！
「……」那個「人」鄙夷地瞥了大牛一眼，「人類，吾與汝做個交易。」
「交易？」作為曾經的生意人，大牛最最聽不得「生意」「交易」之類的字眼。
男人不耐煩地扔出一團黑漆漆的東西，「汝自觀之。」
大牛接住一看，原來是個小冊子。打開來，裡面只有幾行字。先是一行金光閃閃的大字：「十年壽命換潑天富貴，物美價廉哦親——」下面又有幾行小字，「壽命可來自自身，也可來自至親之人（如直系親屬，配偶，死黨等），但付出人需系自願真心付出。」「受某些客觀條件限制，本店只提供壽命換資金服務。十年壽命可換九百萬人民幣。」「顧客兌換後因自身原因導致資金出現的一應問題，後果自負，本店不承擔任何責任。」「本店商品一旦售出，概不退還，請顧客謹慎使用。」……
看完小冊子，大牛神色陰晴不定，仿佛陷入了巨大的掙扎中。半晌，他咬咬牙，「這上面說的是真的嗎？」
「然。」黑衣人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
「我幹了。」大牛雙目赤紅，心裡頭卻已經在盤算該怎麼利用這筆資金了。雖然他覺得十年才換九百萬有點虧，可轉念一想，自己本來是想跳樓的，還不如做了這交易。
「籤字。」男子不知從哪裡取出一份合約，遞給大牛。
大牛翻翻合約，沒什麼漏洞，接過男子手中的筆，刷刷刷籤上自己的大名。
「錢已到帳。」男子收起合約，不見了。
與此同時，大牛發現自己還在下墜……
「啊……」大牛慘叫一聲，驚醒過來，然後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橋洞地下。「是夢？」他摸摸自己身上，在口袋裡找到一張暗紅色的合約。「是真的？！」捏著銀行卡，大牛踉踉蹌蹌地衝向銀行。
丁大牛發達了。在他開著豪車帶著新婚老婆大張旗鼓地回老家翻修房子時，鄉親們都這麼說。看著好幾年不見如今變得意氣風發的兒子，大牛的父親潸然淚下，他總算沒辜負老妻的囑託，兒子成才了。
大牛把父親接到城裡住。妻子是個溫柔的女人，操持家務，把大牛照顧得很好，對丁父也很是尊敬和孝順。過了兩年多，大牛得了個可愛的女兒，事業更是蒸蒸日上。大牛更加確定自己是被眷顧的，也越發得意自己那晚當機立斷籤下合約。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大牛畢竟沒讀過多少書，對公司管理不精通，用人也大多選的是親戚和同鄉。於是，在女兒周歲時，大牛的公司財務終於出了大問題。公司高層，那個大牛的同鄉，卷了錢跑了，大牛的公司資金鍊一下子斷了，偏偏前不久他又接了個大訂單，正是需要錢的時候。沒法子，他咬咬牙，只好再「兌換」了九百萬。然而還是不夠，可是大牛已經不想再拿自己的壽命去兌換了，他活了三十多年，又兌換了兩次資金，算算已經只剩四十多年的壽命了。他還沒享受夠，不想也不捨得這麼早死。
還是丁父發現了兒子的異狀，面對父親擔憂的目光，大牛不得不吞吞吐吐的說出了事情的原委。丁父先是痛斥了一頓大牛不該輕生，然後一把奪過合約，在續約頁上，籤下了自己的大名。
「爹！！」大牛大驚失色，還帶著點自己也沒發覺的竊喜，想要奪下丁父手上的合約。
「大牛啊，爹老了，不中用了，這剩下的時間，能拿來換錢，讓你讓囡囡過上好日子，那也是好的。」丁父慈愛的看著大牛。
大牛鼻子一酸，流下淚來。鬼大爺鬼故事。
靠著這一千八百萬，大牛的公司終於渡過了難關。
然而沒幾個月，丁父就去世了。大牛很傷心，給丁父舉行了風光的葬禮，於是鄉親們都稱讚大牛的孝順了。
可惜好景不長，囡囡才三歲，卻被查出患了一種罕見的難以根治的疾病，每天都要服用昂貴的進口藥物，大牛的積蓄如流水般花光了。而這時，金融危機來襲，大牛的公司再度面臨困境。
妻子發現了大牛藏得緊緊的合約，為了有足夠的錢給女兒治病，也為了幫丈夫渡過難關，這個原本溫柔怯弱的女人毫不猶豫地籤了三份續約。一下子抽空三十年壽命，讓原本只有三十二歲的霞瑜一下子變得如同一個老太婆。
大牛坐在天台上吧嗒吧嗒抽著煙，他正在遭受良心的拷問。沒錯，那份合約，他是故意讓妻子看見的。可是他沒想到那個傻女人竟然一口氣籤了三份。碾滅最後一根菸頭，大牛自嘲一笑，「也好，這下不用擔心資金不足了。」
可惜事情並不像大牛想的那般順利，兩千多萬投入股市，根本連個水花都翻不起來。
午夜，萬籟俱靜，正是人們酣睡時，丁大牛卻獨自一人站在天台上，一如六年前，腳邊堆滿了酒瓶。不同的是，現在的他，已經老得如同九旬老翁。「啊——」大牛發出嘶啞的大吼，把口袋裡的合約撕得粉碎，從天台上縱身跳了下去。
在下落過程中，伴著呼呼風聲，大牛沒發現，自己正在漸漸變得年輕……
「親愛的——」嬌媚的女孩嬌呼著撲進男人懷裡，在男人臉上狠狠親了一口，「我們成功了。」她揚揚手上的死亡鑑定報告。「催眠很成功，趙洋死了。」
「恩。」男人不動聲色地把女孩從懷裡拉出來。
「你……不高興麼？」女孩嘟著嘴問。
「洪小姐，你的未婚夫剛剛去世，我們需要避嫌。」
「好嘛好嘛，都聽你的。」女孩還是有些不樂意，但很快又眉開眼笑地湊上去「親愛的，財產轉讓書給我看看好不好？」
男人猶豫一下，還是從口袋裡掏出一沓紙。女孩接過去認真的看著，良久，發出一陣歡呼，「親愛的你真是大大大天才！竟然想出這個辦法讓趙洋籤下這份協議。」她又撲到男人懷裡，「不過人家也很厲害啦，把趙洋催眠的那麼徹底，他都完全忘記自己是趙洋啦——對了，親愛的，你說我們該怎麼花這份錢呢？這樣好不好……」
陽光透過窗簾在地板上灑下一地斑駁，嬌憨的少女賴在高大男子身旁，嘰嘰喳喳地規劃著未來，多麼美好的場景，又有誰能想到，他們中的一個剛剛把未婚夫催眠，讓其催眠中死去，造成「自殺」的假象；而另一個，不僅搶了老闆的女友，而且還出謀劃策，謀取了老闆的全部資產呢。
如果丁大牛，不，趙洋復生的話，他一定能認出，那晚出現的詭異男子，不正是現在屋子裡的那個男人嗎？
不知何時，起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