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遷
2024-07-07 21:47:45 1
龐博是一個北漂,在北京南三環的分鐘寺鄉曾住了好幾年。那裡房租便宜,屬於城中村,不過後來拆遷,都陸續搬走了,他的一個老朋友還堅持住在那裡。因為那裡的房租很便宜,他要堅持到拆遷的最後一天。這個朋友姓陳,叫陳大勇。
盛夏,龐博從那裡搬走一段時間後,又換了工作,卻意外接到陳大勇的電話……
租房見鬼
這一切,都「歸功」於這裡的開發商。從分鐘寺的月亮小苑小區出來,陳大勇往地鐵口走,準備乘地鐵上班,可是卻意外的發現,通往地鐵的關鍵路口竟然被堵了大堆的磚石。大概是開發商在故意製造障礙,讓人們趕快搬離這個地方吧。這樣想著,陳大勇小心的爬上了磚堆,從磚堆上勉強過去。這小小的障礙還是無法阻擋廉價房租的誘惑。過了磚堆,他發現以往熙熙攘攘的街道冷清下來了,路邊的小攤販都沒有了,這一段路邊算是拆遷比較早的,房子裡早就沒有了人,可能前一天住戶剛搬走,第二天房子就夷為平地了。
他感慨了一下,便匆匆上班去了。
忙忙碌碌一整天。晚上九點多,他才離開了公司,匆匆往地鐵趕。出了地鐵,還要走一段路才到家,卻發現這段路連路燈都沒有了。漆黑的路如一條蜿蜒的黑帶,伸向遠方,路邊被拆的七零八落的房子,偶爾裡面傳出磚土落地的「啪啪」聲。朦朧可見路邊的樹,偶爾天生灰騰騰的飛過一兩隻不知名的夜鳥。陳大勇打開手機裡手電筒的功能,卻發現根本照不了多遠,又懊惱的關掉了。遠處沒有拆的房子,窗口射出隱隱的光,告訴他這裡還有一些人的氣息。他一步一步的用腳試探著往前走。
即便是個年輕男人,他心理還是免不了敲起了小鼓。
走了一段後,面前黑黝黝的一個影子攔住了去路,他心理明白,這是早晨出來時爬過的磚堆。白天在這裡走,只感覺有點不方便,卻沒想到晚上還有些怕人的。這樣想著,他走到了這對磚頭跟前,低頭卷了卷褲腳,準備還是爬過去。
他先是邁出了左腳,找個平坦的地方穩住,然後右腳準備跟上去,卻冷不防背後傳來一聲咳嗽聲。這聲音離他是那麼的近,近的似乎就在他耳邊。
「哇,媽呀!」嚇得他一聲怪叫,跌坐在了磚堆上。同時回過了頭。
「哎呀,對不起,嚇著你了。」面前是一個佝僂著腰的老人。肩膀上還背著一個大袋子,袋子裡不知道裝著什麼東西。他一隻手撐在磚堆上,一臉歉疚的說:「還想咳嗽一聲提醒你後面有人,沒想到反而嚇你一跳,你沒事吧?」
這個老人,他認識,不,是偶爾見到過。在地鐵附近,他回家的必經之路上,也就是最早拆遷的這個路段有一個小出租房,老人和老伴就住在這裡,平時似乎就是靠著撿破爛和收廢品餬口,從沒有說過話,不知道他們是哪裡人,也沒見過他們有什麼親人兒女來探望。有一次,他想要把平時攢下的礦泉水瓶賣掉,還來找過老人。在叫開門的時候,他瞥見了那小出租房裡的環境,一個不足五平米的地方,擺了上下鋪,上鋪放的是廢品,下鋪是破舊骯髒得看不出顏色和花紋的床單被子。緊靠床的地方,放著一個凳子,凳子上放著烏油油的大茶缸子和一些日用品。老人給的價格並不高,不過看到這個境況,他心一軟,沒有要錢,乾脆把廢品直接送給了老人。記得當時,這個老人黑黢黢的臉上一臉的開心。
後來,這個路段拆遷了,沒有搬走的商戶也遭遇了斷水斷電的懲罰。不過老人依然沒有搬走。以往每天上下班從這裡路過,一片黑暗中,只看到老人的小出租房發出淡淡的蠟燭的光。
陳大勇長籲一口氣,世界上哪有什麼鬼呀,都是自己嚇自己,他想著。
「沒事,沒事!」說著,他轉過身,繼續往前爬。身後,是老人喘息的聲音。
他一邊爬一邊想,這附近差不多的都拆了,怎麼老人還沒有搬走呢?或許是開發商見他們老兩口太可憐了,沒有驅趕他們吧。
爬過了磚堆,陳大勇拍拍身上的土,繼續往家的方向走。走了兩分鐘忽然感覺不對勁,扭頭往身後看了看,空蕩蕩的路上連個人影子都沒有。奇怪了,難道是老人回家去了?他沒有多想,一溜小跑回到了租住的小區。
這是目前唯一完整的小區了,是酒店式公寓樓,就是每間自帶衛生間的那種。當初建造小區的開發商有點實力,雖然無可避免被拆遷的命運,但目前還在洽談中。這一大片地,還是在三環附近,不知道又能造就幾個土豪呢。
碩大的小區樓矗立在他眼前,像一個巨大的籠子,從豆腐塊一樣的窗口透出來的燈光,讓他稍稍有點踏實下來。
小區進門處還有攔車的杆子,他從杆子邊繞了進去。樓下的小門臉兒有的已經搬走了,沒有搬走的也是慘澹經營。有些門店老闆為了省錢,退掉原來的房子,帶著妻兒搬進了門臉兒裡住,打算門店到期就捲鋪蓋回家。晚上,這些家庭就在門前的空地上擺著桌子,就著昏暗的燈光,圍著桌子吃飯,三三兩兩的孩子一會繞著桌子跑,一會兒又在旁邊的二手家具店的沙發床上打滾。
路過的時候,陳大勇忽然聽到了這一桌人邊吃邊聊天。
「什麼?哪死人了?」
「就是剛拆遷的那塊,據說死人了,恐怕一時半會是拆不完了。」
好奇心驅使下,陳大勇放慢了腳步。
「那麼大年紀,兒女也很少探望,說沒就沒了……」
三兩嘴的言語鑽進了陳大勇的耳朵,似乎死的是個老人,不過他沒有在意,當故事聽了兩句,就趕快回到了出租屋,畢竟第二天還要上班。
在一個壓力山大生存都成問題的環境裡,人們對死亡也顯得麻木了,一貫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第二天晚上,他很早回來,到物業去交電費,竟然也聽到了和前一天晚上同樣的聊天內容。那是物業收費的兩個大媽,在閒嘮嗑。
「誰死了?」他順口問道。
「聽說是一個收廢品的老頭。讓他搬走,他不搬,結果一夜之間那小屋子就成平地了。他還有個老伴,那天晚上去女兒家了,第二天回來,家沒了,老頭子也不見了。」收電費的大媽搖頭嘆息著。
收廢品的老頭……陳大勇忽然想到了地鐵附近那老頭,一股涼氣從脊背直升起來。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啊?」他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
「就是昨天晚上啊,今天早晨,上班的人就發現那房子沒了,還以為是搬走了呢。人家好歹還有個閨女,不過也夠嗆啊,沒權沒勢的……」
昨天晚上?那昨晚爬磚堆時候見到的老頭……,難道是鬼?不,怎麼可能有鬼呢。他掙扎著,強迫自己不去那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