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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馬引魂

2024-04-03 21:03:05

    東北邊鎮,靠山堡。
    話說這年深秋的一天,住在鎮西的於得水酒後回家,半路上突發腦梗,歿了。於得水的老婆叫秋桃,一見屍首,登時捶胸頓足,差點哭暈過去:「該天殺的於得水,你睜睜眼,告訴我錢放哪兒了?哎喲喲我的親媽呀,二三十萬哪,全沒了!」
    敢情,秋桃哭的不是人,是錢!
    也難怪,這於得水生前是個山貨商,聽說曾冒著被抓坐牢的風險私販過鹿茸熊掌,賺頭不小。但他有個習慣,賺了錢從不存銀行,全藏家裡。至於藏哪兒,連老婆都不告訴。
    這下,人財兩空,秋桃又氣又恨,抹抹眼淚直奔鎮南。去鎮南幹嘛?找小狐狸精春杏算帳!街坊們早就風傳,於得水吃厭了甜桃,又饞上了酸杏。沒準兒,錢就藏她家裡了。哪知沒走幾步,春杏居然殺上了門,亮出了一張數額不小的欠條:「父債子還,夫債自當妻還。這是於得水在我那兒吃喝住欠下的,秋桃你得認,快還我。」
    「騷狐狸,我還你個頭,你找他要去!」秋桃恨得牙癢,探手就去薅頭髮撕衣裳。而就在兩人扭打成一團的當兒,靈堂外也不消停,又有兩個男子較上了勁。
    這兩個男子,一個是於得水的弟弟於得金,另一個姓趙,綽號趙老二,都是賭桌上的常客。至於吵架的原委,很簡單,趙老二欠了於得金的賭債,於得金要給大哥發喪,急需用錢。如果趙老二不還,那就剁他的爪子!
    見於得金咬牙切齒發了狠,趙老二抽個冷子,撞開於得金撒丫子就跑。拐過一條街,一頭扎進了大哥趙老大家:「大哥,快幫幫我啊,於老二要剁我的手指頭哇──」
    此刻,趙老大正埋頭忙著扎制於得水出殯用的紙人紙馬,動作遊刃有餘。儘管吵嚷聲震耳,他卻似沒聽到,既沒抬眼也沒接茬。趙老二見狀,「哇」的哭出了聲:「大哥啊,咱倆雖不是一個媽生的,可是同一個親爹啊。你答應過爹要照顧我的。」
    這時,於得金帶著兩個哥們也追了來,破口罵道:「王八犢子,敢跑是吧?哼,你欠我八千,一根指頭算一千。給老子剁,連根剁!」
    「不作,就不會死。」趙老大罷了手,瞪著於得金哼道,「要出了事,你可別怪我。」
    在靠山堡,趙家祖上數代皆入行「五花八門」中的「七門調」,專做亡者的買賣。到了趙老大父親輩上,扎冥器的手藝更是出神入化。只是不幸,趙老大的母親因病早逝,後經人撮合,趙老爹續了弦,並有了第二個兒子。本打算將手藝全傳給他們,可趙老二嫌晦氣,死活不學。直到趙老爹去世,趙老二才聽人風傳,說趙家還有個概不外傳的秘術:紙馬引魂。即亡者在抵達奈何橋前,能騎著趙家扎制的紙馬回返世間。眼下,於得水猝死,想必於得金也聽聞過紙馬引魂之說,於是挾持趙老二登門,意在逼趙老大出手。而聽趙老大適才說的那句話,基本能斷定他確有此本事──扎匹千裡馬,把於得水給馱回來!
    馱回來的不是大哥,是橫財啊!
    長話短說。三日後,於得水被火化,葬入於家祖墳。封土立碑,等秋桃哭完罵完,被街坊攙走後,冷悽悽的墳塋地裡只剩下了趙老大、趙老二和於得金三個人。
    趙老大斜睃著趙老二,黑臉訓斥道:「滾回家去,這兒沒你啥事。」「你別老訓我。我瞧個熱鬧還不行嗎?」趙老二嘟嘟囔囔後退幾步,伸長了脖子瞅。趙老大擰身扛來一隻紙紮白馬,穩穩噹噹戳在了於得水的新墳前:「於老二,燒。」於得金當時也怕了,哆哆嗦嗦掏出火機,點燃了紙馬。秋風吹來,火焰翻卷舞動,模樣像極了烈馬奮蹄,騰空踢踏。但那畢竟是用白紙、竹竿扎制的,眨眼間便燒落了架。
    「這就完了?我哥呢?也沒回來啊。」於得金倉皇四顧,話音未落,就見那行將熄滅的紙馬餘燼又「呼」的騰起,幻化成一匹通體雪白、昂首嘶鳴的高頭大馬。而那腳踏馬鐙,騎於其背上的大腹便便的胖子,活脫脫就是於得水!
    天,紙馬果真能引魂!
    驚恐之中,於得金顫聲道:「哥,你把錢藏、藏哪兒了?我給你辦白事,欠了一屁股債呢。」
    於得水掃了趙家兄弟一眼,說道:「你走近點,我告訴你我把錢藏哪兒了。」
    這話,趙老二也聽到了,戰戰兢兢往前挪了半步:「喂,你也得告訴我。要不是我和你家老二說好二八分成,使苦肉計騙我大哥幫忙,你哪能回來?」趙老大一聽,暗叫糟糕,慌忙去拽趙老二:「你回來,不義之財不可取啊!」恰恰此刻,不遠處的枯草叢中又躥出兩個女人,爭著搶著往前衝,異口同聲地喊:「老公,錢呢?你要敢給她,我掘了你的墳!」
    是秋桃和春杏。趙老大看得一清二楚,於得水幾次試圖跳下馬,卻不知哪兒出了岔,沒落地兒,最終只得彎腰垂手,惡狠狠扼住春杏的脖頸,痛下殺招。
    事實也是,於得金是親兄弟,秋桃雖越來越沒女人味,可她總歸是明媒正娶的原配,且要照顧老人孩子,不能下死手。既然趙老二被趙老大拽住了,也只能選擇春杏,借其皮囊再混跡於世。而看著他那副兇神惡煞狀,於得金和秋桃登時駭得膽戰心驚,毛骨悚然。
    萬幸啊萬幸,危急關頭,趙老大突然跳起,抄起根哭喪棒照著馬屁股狠狠抽了下去:「畜生,還磨蹭啥?走!」
    重打之下,但見那白馬發一聲嘶鳴,得得得,馱著於得水狂奔而去,頃刻消散無形。
    對於發生在靠山堡的這檔子怪事,還有被於得水藏丟了的那筆錢,此後,當事者均絕口不提。山民們也視作笑談:自古至今,誰家辦喪事不燒紙馬?紙馬引魂,你們誰見過?純屬扯淡。對這些說法,趙老大只是報之一笑,從不辯駁。這天,他剛跨進家門,就瞄見已改邪歸正並跟他學手藝的趙老二在扎紙馬。扎著扎著,他似動了歪心思,抓刀在當做馬腿的竹竿上刻出了膝蓋和足踝的樣子。
    這一幕,正巧被趙老大瞧在了眼裡。他跨步過去,搶過竹竿撅為兩截,然後扔得遠遠的:
    「扎紙馬,必須扎不能回彎的直腿兒。還有這鎖腳馬鐙,也必須得下功夫,絕不能糊弄。記沒記住?再敢胡折騰,哼,大哥可不慣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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