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亮案件

2023-04-01 21:40:45 4

李懷亮，男，2001年8月7日，他因涉嫌故意殺人罪被刑事拘留。河南省平頂山市中級人民法院為了阻止一起故意殺人案的被害人親屬上訪，副院長口頭"承諾"對該案的犯罪嫌疑人李懷亮判死刑。雖然判決因證據不足被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撤銷，李懷亮被羈押時間長達12年之久。

2013年4月25日下午，平頂山中級人民法院在經歷了一整天的庭審後，當庭宣告"李懷亮無罪，立即釋放"。

2013年11月1日下午三點，李懷亮"死刑保證書"刑事附帶民事上訴案，在平頂山中院二審宣判。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當庭宣判，駁回受害人民事部分上訴，維持原判。

擔任李懷亮無罪釋放的辯護律師，是北京王永傑律師和藺文財 。

基本信息

中文名稱

李懷亮

國籍

 中國

民族

漢族

出生地

河南省平頂山市

目錄

1人物簡介

2案件審理

3重獲自由

4案件疑問

5案件幕後

6人物訪談

摺疊編輯本段人物簡介

李懷亮是河南葉縣灣李村村民，2001年8月7日，他因涉嫌故意殺人罪被刑事拘留。河南省平頂山市中級人民法院為了阻止一起故意殺人案的被害人親屬上訪，「承諾」對該案的犯罪嫌疑人李懷亮判死刑。雖然判決因證據不足被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撤銷，李懷亮卻仍被長年關押。2013年4月25日下午，平頂山中級人民法院在經歷了一整天的庭審後，當庭宣告「李懷亮無罪，立即釋放」。李被羈押時間長達12年之久。

摺疊編輯本段案件審理

2013年4月25日上午9時開始，李懷亮身著囚服站在了被告席上，等待即將到來的命運判決。法庭內，兩名辯護人為李懷亮做無罪辯護。庭審從上午9時開始，一直持續到下午4時，接近7個小時。

2013年4月25日

李懷亮

李懷亮

的庭審為不公開庭審，杜玉花和郭松章以刑事附帶民事原告人的身份得以出庭，見證了庭審的過程。死者是他們時年只有13歲的女兒郭曉萌(化名)。根據李懷亮的辯護律師王永傑的說法，庭審並不太順利，因為被害者家屬杜玉花情緒激動，不時扔東西，以至法官不得不要求肅靜。但雙方仍有質證。6名警察出庭講述了當年的辦案經過和取證過程，但並未有最新的物證出現。

談起昨日的庭審秩序。王永傑稱，杜玉花當庭罵被告人李懷亮，李懷亮予以回罵。

在律師看來，此案的證據並不能形成鏈條。檢方出示的證據中，除了李懷亮的供述外，沒有物證證明其出現在案發現場。同此前庭審過堂時一樣，李懷亮再次推翻了自己的供述，否認殺害郭曉萌。庭審並沒有太多懸念出現。王永傑認為，依照檢方的證據，仍然沒有李懷亮殺人的物證。

2013年4月25日下午4時，法院宣布休庭，一個半小時後宣布了判決結果。南都記者旁聽了宣判過程。在法官宣布判決時，杜玉花一直在哭，聲音甚至蓋過法官。她仍然認定李懷亮是兇手。

平頂山中院的判決書稱，法院審理查明，偵查機關和公訴機關指控李懷亮犯故意殺人罪的證據不足：一是公訴機關提交的現場勘查筆錄、屍檢鑑定、物證鑑定意見、證人證言等，僅能證實郭曉萌(化名)的被害情況或物品系郭曉萌所有，不能證實郭被害系李懷亮所為。二是公訴機關提供的有關物證，系被害人所有，但與認定被告人李懷亮犯罪沒有關聯性。三是李懷亮歸案後雖作過有罪供述，但其隨後翻供，有罪供述前後不一致，與其他證據也存在矛盾，不能排除合理懷疑。

平頂山中院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195條規定和「疑罪從無」的刑事訴訟司法理念，法院宣判李懷亮無罪，不承擔民事賠償責任，當庭釋放。此時，距離李懷亮2001年8月7日被刑拘，已經過去近12年時間。

摺疊編輯本段重獲自由

2013年4月25日

李懷亮

李懷亮

下午6時30分，李懷亮手提包裹，出現在了葉縣看守所提訊會見登記處，在家屬的攙扶下，他緩慢走出了登記處。李懷亮接受媒體採訪時，語速緩慢，目光發呆，對於記者的許多提問，通常反應片刻才能做出回應。

長久與外界隔絕，李懷亮與記者們的溝通並不順暢。他的眼神中通常流露出空洞和茫然感，「原以為這輩子都會在看守所裡呆著了」。他形容自己在裡面的想法。面對一群記者，他總是用手拍打頭部，皺起眉頭，他強調，自己遭了打才承認殺人。但隨後又說，「我也不知道」、「我腦子糊塗得很，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這是他回答媒體提問時用得最多的回答。當晚接近8時，他走出了看守所，並在家人陪同下返回家中。

摺疊編輯本段案件疑問

2001年8月2日，平頂山葉縣鄧李鄉灣李村，13歲的郭曉萌被人殺害。幼女被害的案情震動了警方。葉縣出動大量警力，在灣李村展開排查。一輪排查下來，李懷亮進入警方的視野，後被定為犯罪嫌疑人，逮捕、起訴、審判。

因缺乏直接物證，此案經過三次審判，三次被撤銷。李懷亮案的最後一次判決出現在2006年4月1日，彼時他被平頂山中院判處死緩，隨之再次被河南省高院以「證據不足」發回。此案也就沉寂谷底，直到昨日重啟。

2012年初，

李懷亮

李懷亮

上述的一紙「死刑保證書」從卷宗中流出，南都報導了此案，使這起沉寂多年的案件進入公眾視野，並引發了輿論軒然大波，杜玉花在2012年接受南都記者採訪時說，這個保證書是按照法官的要求所寫。而平頂山中院則發聲明否認籤訂「保證書」，稱只是受害者家人的單方訴求表達。

沒有證據證明這一保證書影響到法院的判決。但平頂山中院在收到這份「保證書」後，確實判了李懷亮死刑。不過這一判決結果隨後被河南省高院以「證據不足」發回。

杜玉花認為，這是因為法院「把錯誤的鑑定放進去了」，繼續上訪。

依據當年的司法鑑定，杜玉花口中的「錯誤鑑定」，應該是指中山大學法醫鑑定中心的一份檢驗報告書。2003年12月30日，中山大學相關機構依據死者頭髮作出檢驗報告，郭曉萌血型是A型。而公安機關2001年對命案現場所留血跡作出的法醫鑑定顯示，案發現場發現的血型為O型。而李懷亮血型是A B型。這三種血型使得案情變得更為詭譎。

但此後平頂山中院的兩次判決則忽略了這一「第三方血型」，這一疑問直到2008年才得以解決，葉縣公安局2008年的一份補充偵查終結報告書稱，根據遼寧省公安廳就此作出的一份刑事技術檢驗報告，現場的血跡為死者所留。

律師王永傑稱，即使現場的O型血是死者的血，但在殺人奸屍現場，沒有發現李懷亮的精液、血液等其他任何痕跡，那麼，該鑑定以及相關證據與李懷亮何幹？在此案中，多份涉及到郭曉萌被害的物證均無法獲取。

在最新的這次庭審中，葉縣公安局參與提取現場物證的民警提供了情況說明，解釋稱所提取的鞋印邊緣不清，花紋模糊，檢驗條件差，鞋印不具備細節個體識別特徵，檢材無檢驗鑑定條件。……此案延宕多年，退回補充偵查的相關疑問多數無法回答，因此漸成疑案。

摺疊編輯本段案件幕後

長期關注此案的一名中央司法官員4月24日向南都記者透露，李懷亮案得以重啟，是來自政法系統的壓力。這名要求匿名的中央司法官員稱，按照要求，3年以上積案要求清案，8年以上的要由省級政法委督辦解決。李懷亮案延宕至今，拖無可拖。

而如今，

李懷亮

李懷亮

全國羈押5年以上的案件尚有2000多起，李懷亮案只是其中之一。同時這也是河南省超期羈押時間最長的個案。

這名司法官員曾介入此案。據他此前透露，此案證據無法對應，在平頂山是一塊燙手山芋，儘管中央政法委領導批示「依法處理」，河南省政法委2007年也曾發過一個案件評查通知，明確指此案應作無罪處理，並點名道姓追責。但在隨後的5年裡，此案仍久拖不決。地方維穩的治理壓力以及害怕錯案追責成地方「踢皮球」的主因。

河南省高院去年曾就錯案追責說明，強調錯案「責任終身追究辦法」。

早在去年，南都即報導了此案的阻力。根據這名司法官員的介紹，2010年，最高檢察院派人到平頂山督辦此案，時任葉縣縣委書記坐在督辦人員對面，稱主要問題是維穩，擔憂一旦放人，杜玉花會繼續上訪。督辦過程中，督辦人員還遭遇平頂山司法系統的「踢皮球」。

該官員說，沒有無罪判決，就啟動不了追責程序，而這個判決結論，恰恰掌握在法院手中。

當談及此後可能涉及的錯案追責問題，這名中央司法官員表示謹慎。他指出強調追責恰是此案遲遲不能推動的原因。

摺疊編輯本段人物訪談

摺疊「12年就洗過一次熱水澡」

南都：出來的第一個晚上睡得好嗎？

李懷亮：家人給弄了好吃的，後來就睡了。好久沒有睡這麼安穩了。在看守所裡人太多，吵吵得很，根本休息不好。終於等到回到社會的這一天，得到釋放，心裡也是激動得很，有些話都說不出來。

南都：今天你整個狀態比昨天剛出來時好了很多。

李懷亮：沒有進看守所以前，我35歲。那個時候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勁兒，但是在裡面待那麼長時間，腦子不好使了，說了啥東西一會就忘了，還落下一身病。在裡面一會這個提審，一會那個提審，精神很受折磨的。

南都：可不可以理解為總是很害怕？

李懷亮：那是肯定的。審訊的時候嚇唬你，或者打你。這種折磨下，一個正常的人經歷這麼長時間，也會啥都不中了。

南都：裡面的生活怎麼樣？

李懷亮：裡面吃得很不好，家裡上帳(指家屬給其送生活費)的時候，掏錢買才能吃到好的，饃都沒有咱家裡的大，餓得慌問發饃的人要，他們才會多給。十五六個人住一個屋子。這12年裡頭，我就洗過一次熱水澡，冬天都是冷水，屋子裡頭冷得發抖。

南都：想得最多的是什麼？

李懷亮：想的就多了。比如起碼吃得好、住得好吧，跟家裡團圓，都是這些事。在裡面的時候，鬱悶是肯定有的。在那裡面，我姐給入帳後，吃不飽的話，可以隨時在裡面的小灶買。

南都：挨過打嗎？

李懷亮：這個社會哪裡都有好人，哪裡也都有壞人，要是搗蛋了，他們都給戴上手銬。

南都：你剛出看守所的時候說曾被拉到警犬基地，有警察逼供？

李懷亮：就是這樣的，他們用銅疙瘩打得腿上黑一塊紫一塊，那個時候扛不住啊。不說了，太殘忍了。打我的人有的戴著警察的編號，有人身上沒有牌，都記不大清楚了。那個時候，沒有的事，都打得你承認了。

南都：怨恨讓你受罪的人嗎？

李懷亮：那肯定了。我一定會討一個公道的。

南都：你是河南省被羈押時間最長的人，你知道嗎？

李懷亮：在看守所裡面不時有人會被放走。那個時候總琢磨，為什麼別人都放走了，不放我啊？有時候做夢的時候夢到自己已經出去了，但是早上醒來發現，實際上還是在看守所裡面呢。

南都：有沒有想過自己真的一輩子會呆在裡面？

李懷亮：我心裡一直想著有一天我會出去的，但是不知道到哪一天才會放我出來啊。昨天(指4月25日)放我出來，真是沒想到。

摺疊「我一直等著跟女兒解釋」

南都：你出來後曾說，最想做的一件事情是去見一下老母親？

李懷亮：老母親已經沒有了。

南都：什麼時候知道的？

李懷亮：開完庭的時候，我問我姐了，她沒有說，但是那個表情明顯不一樣。從她的表情，都能猜到個大概。我現在還不知道老母親什麼時候走的，等我身體養好了，要跟哥姐們一起去母親墳上看看，燒燒香。

南都：在看守所裡，見家屬的機會多嗎？

李懷亮：沒有機會見，即使家裡人去給我」入帳「，我姐都是把錢交給看守所的人，他們只會幫忙傳話，我也只能從他們口中知道是誰來」入帳「。他們也不讓見家屬。

南都：在裡面有沒有聽說家裡的情況？

李懷亮：我姐為了我的事腿都跑斷了，從來沒有想過放棄，我當然也不能放棄。如果我放棄，等於虧欠了我姐。在那裡面，我也不知道家人怎麼樣了，看不到他們，也沒有人告訴我。

南都：你姐為這事跑了近12年。

李懷亮：在看守所裡面啥都沒有聽說過。我姐為了我付出了很大代價，以前從來沒有想到這些。

南都：你的兩個女兒說上次見你還是2006年的時候，她倆結婚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李懷亮：我姐去給我」入帳「時告訴幹警，幹警跟我說的。當時心裡不舒服啊，女兒出嫁，我沒有盡到當爸的職責。對女兒一直有愧，我一直等著跟女兒解釋。昨天見她們兩個的時候，我還是迷迷糊糊的，沒有好好跟她們說話。

南都：有沒有想過外孫長什麼樣呢？

李懷亮：怎麼會不想呢？見了才知道他們現在多大，長什麼樣。到現在只見過大女兒的女婿，還是在2006年住院的時候。

南都：你老婆走了這麼多年，還記得她嗎？

李懷亮：那怎麼會不記得嗎？圓臉、個子比我低一點。

南都：怨她嗎？

李懷亮：怨恨她幹啥呢？她跟我與不跟我，畢竟算是相處一回。我的閨女也不知道她在哪裡，想她也沒有啥用。

南都：想過回老房子看看嗎？

李懷亮：現在暫時還不想回去，害怕碰到死者家屬，再引發衝突啥的。但我自己心裡還是一直很惦記老房子的。

「現在我是合法公民，自由了」

南都：杜玉花在庭審時罵你，你為什麼在法庭上直接還口呢？

李懷亮：上次庭審的時候，她也罵過我，我聽了躺在床上一晚上都睡不著，想不通為啥她要罵我，當時心想下次再開庭你再罵我，我絕對不饒你。昨天她直接罵我，我忍不了了，指著她喊道：你再罵我試試。

南都：她認為就是你殺了她女兒。

李懷亮：她一口咬定我是兇手這事，不是她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得要公安的人說了算，政府說了算，河南省高院人家說了算啊。

南都：有沒有想過這個案子的事情，試圖去懷疑過誰？

李懷亮：那誰會知道啊，不知道是誰殺的。時間太長了，有時候回憶了也不知道回憶點啥，想也想不起來了，腦子不好使喚。

南都：記不記得公安有次對你測謊？說你在回答」郭是你害的嗎？「時給出否定回答，測謊儀顯示你說了謊。

李懷亮：(想了好久)你說的那個我不知道是啥啊。

南都：你怎麼看這次判決。對於「法院」這個機構，你怎麼認識？

李懷亮：法院是公正的，有罪沒罪都會判得清楚。法院也有判錯的時候，當時判我死刑，後來判我無罪，當庭釋放，也是我最後一直想要的。現在我是合法公民，自由了。法官小槌一敲，」宣判無罪，立即釋放李懷亮「，記得最清楚的就是這些。當時腦子的第一反應就是，我是合法公民了。

南都：出庭這麼多次，每次的心情都一樣嗎？

李懷亮：哎，那個不好回想起來。我一直相信自己有一天會出來，如果真的殺人了，在看守所裡兩三個月就受不了那種折磨了，心理上熬不住。關鍵是，咱沒有殺人，沒有壞良心幹那個事情啊。

南都：第一次開庭的時候你就翻供了。

李懷亮：在庭上我從來沒承認過，一個老鼠跑過來我都躲得遠遠的，村裡人都知道我是啥人，平時在村兒裡老實得跟啥似的，我怎麼會幹出殺人的事情呢？

南都：律師說25日開庭時你說自己是冤枉的，但又說希望法院從輕判你？

李懷亮：我的文化程度不高，小學都沒有上完，連字都寫不利索，好多時候都根本不知道咋表達。

「身體養好了我都可以幹」

南都：現在你無罪釋放了。

李懷亮：現在回到社會了，是一個正常的公民。釋放出來，得到了自由。在看守所裡面，十幾個人圈在一個不大的小屋子裡，房間裡根本看不到一點陽光，身上穿得薄，很容易生病感冒。每天放風的地方，就一小片地方能看到外面的天和陽光。

南都：昨天剛出來的時候，看到那麼多人等著你，心裡在想啥？

李懷亮：激動啊當時。知道你們都是新聞媒體，都是記者來採訪的。那麼多鏡頭對著，心裡可緊張。

南都：外面的生活變化大麼？

李懷亮：進看守所的時候，鄉下有的鋪上柏油路了，有的還沒有。昨天放的時候，遠的近的都是柏油路，火車都有高鐵了吧。

南都：有沒有想過，以後跟外人接觸或許會存在一些障礙？

李懷亮：人與人之間得相互理解。在誰也不認識誰的時候，肯定不理解，大家一說話一聊天，不就認識了，也都理解了嘛。

南都：害怕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你嗎？

李懷亮：我不怕別人對我啥評價。人好就是好，壞就是壞，我在家為人是什麼樣的，我沒有進看守所以前是啥樣的，村兒裡的人都知道的。

南都：接下來想幹什麼？

李懷亮：想想咋掙錢，咋過日子，咋讓日子過得好，咋樣才能過得幸福一點，這些都是肯定要想的。先等身體養好了，找點活幹，只要是掙錢的活兒，身體養好了我都可以幹，但是身體養好之前，估計啥也幹不成。以後要過上好日子，要過得幸福。養好身體最起碼得要半年，降壓藥我都得隨身攜帶。等到身體恢復了，回以前的老屋。組建家庭那些都是以後的事情了，慢慢來吧。

南都：那在你看來，什麼是幸福？

李懷亮：年關的時候，看到電視上記者有問你幸福嗎？那些觀眾有的回答」幸福「，我都有看到。現在我整個感覺不錯，很輕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