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人的「死心眼」

2023-06-24 07:55:18

2009年一天傍晚，我們到達挪威奧達。哈丹格爾峽灣被落日的餘暉染得紅彤彤的，靜穆的森林與峽灣長相廝守，像一對不離不棄的戀人。

　　凱爾魯德先生是我們的嚮導，他要帶我們去一戶農家人住。一個胖女士過來和我們一一握手表示歡迎，然而，她表情平靜，看不出熱情——這是挪威人的性格：沉靜，自然，樸實，一如亙古未變的峽灣和森林。

　　晚上我們洗了木桶澡——這是挪威的特色，用文火在木桶底部慢慢加溫，人泡在裡面經歷從冰冷到熱透的過程，舒服極了。旅途的勞累和奧達寧靜的夜晚讓我們美美地享受了一個無夢的睡眠。

　　第二天，我和亮子打算跟男主人布萊克先生去森林裡植樹，現在正是斯堪地那維亞半島的最佳植樹季節。布萊克的皮卡車廂裡裝了五大捆樺樹苗和槭樹苗以及必要的工具。雖然是在偏遠的鄉村，車少路熟，警察也不會光顧，但布萊克要求我們系好安全帶。布萊克懂英語，我們可以進行簡單的交流。他告訴我們在挪威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林地屬於私有，但按法律規定，即使砍伐自己的林木，也必須限期補種，現在我們就是去補種布萊克去年冬季砍伐掉的樹木。

　　車行到一個岔路口時停了下來。布萊克說，我們必須從這裡把樹苗扛到800米以外的他的私有林地去。可是岔路的路況也很好呀，為什麼不直接開到目的地呢?我們有些不解。布萊克指了指路邊一個牌子，上面畫著一個猞猁的卡通像，說明這個地帶是森林動物經常出沒的地方，為了避免車輛誤傷過路的動物和汽車的噪音對它們產生驚擾，除了在採伐季節，人們一般不會在岔路上開車。這只是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並沒有部門對此實施監管，但挪威人都會自覺遵守。

　　把樹苗一捆一捆地扛到800米外可是個力氣活!幾個來回後，我和亮子累得氣喘籲籲，一屁股坐在樹下準備吸支煙解解乏。亮子剛剛把煙掏出來，就被布萊克制止了，原來在林地是禁止吸菸的，亮子只好把煙又塞了回去。

　　樹穴早就挖好了，散落在林間。一個小時後，我們每人就植了七八株。休息的時候，布萊克巡視了一番，他突然把我和亮子栽種的五株樹苗拔了出來。我和亮子有點難堪。布萊克微笑著說，錯誤在他，沒有事先向我們說明。其實每一個樹穴應該栽種哪個樹種都是有講究的，要根據周邊樹種的分布和樹齡、樹形、地勢、土壤等因素綜合考慮，這樣做一是為了保證成活率，二是為了保護植物群落的多樣性。挪威沒有瀕危樹種，和挪威人的認真精細是分不開的。其實錯栽五六株樹苗對浩瀚的森林來說，其影響微乎其微，但布萊克的「死心眼」再一次讓我們領教了北歐人對自然的尊重。

　　挪威人喜歡周末去森林裡遊玩，就像我們去廣場休閒一樣。一路上，我們不斷碰見成群結隊的市民或村民，或全家出動，或三五知己，相約到大森林裡遊玩。我們路過一間木屋，在一個池塘邊上，環境十分優雅。凱爾魯德提議在此休息一下，吃頓午餐，我們欣然答應，想到小屋裡探個究竟。這個小屋有兩間臥室，一個客廳兼餐室，一個洗手間。令我們意外的是，地處莽莽森林，含有洗滌劑的洗臉水或洗碗水也不可隨地亂潑，他們認為裡面的化學成分，比如磷，對草木有害，只能倒在屋後的淨化池裡。小屋的陳設一塵不染，像是有人管理，其實是靠使用者來維護。在此居住過的人，臨走都要將房間打掃乾淨，再採一束野花擺放在客廳，迎候下一位客人的到來。通常他們會把身上多餘的物品留下一些，以備其他客人不時之需。木屋的門口掛著一個信箱，過夜的人要自覺往裡面投錢作為住宿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