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懸疑片一起車禍引發的血案（因膠片失火致人死亡）

2023-07-17 22:03:53

今年61歲的賽爾吉·布隆伯格（Serge Bromberg），是法國最著名的電影修復保護專家。他曾是法國昂西國際動畫電影節的藝術總監（1999年-2012年）；出於對老電影的愛好，1985年創辦龍蝦電影公司（Lobster Films），專事收集、修復和重新發行各種經典老片，出品了包括彩色版《月球旅行記》、勞萊哈代早期作品集在內的大量修復作品，在全球電影界享有盛譽。

然而，就在上周，他以被告身份被押上法國巴黎近郊克雷泰伊的法庭，原因恰恰是因為儲藏舊膠片不利，不幸釀成火災，導致傷亡的事件。據悉，總部位於巴黎十一區的龍蝦電影公司，目前藏有多達五萬部老電影，合計21萬本舊膠片。即便如此，賽爾吉·布隆伯格收藏舊電影的步伐並未停止，為繼續擴充規模，他離開寸土寸金的巴黎市中心，在巴黎東郊小鎮萬塞訥一棟八層建築物的地下室裡，建起一座私人倉庫，又存放了965本電影舊膠片。

賽爾吉·布隆伯格

按照他在法庭上的說辭，這批膠片原計劃要轉交給法國電影中心進行修復處理，但出於種種原因有所耽誤。沒想到就在2020年8月11日深夜，因為環境氣溫過高的緣故，導致這批膠片自燃自爆，火災波及整棟大樓，造成樓上住戶一人被燒死，另一人為躲避火災從四樓跳下當場摔死。因此，賽爾吉·布隆伯格被指控意外致人死亡罪。「我只想說，此事責任完全在我一人。全都是我的錯。我的罪行不可原諒，我也不敢奢求能獲得諒解。」布隆伯格當庭表示。

檢察官米西娃女士（Missiva Chermak-Felonneau）指出，賽爾吉·布隆伯格在該棟建築的地下室內存放大量膠片，事先沒有經過任何單位的批准，而且地下室沒有安裝火警報警裝置，安裝的防火牆也已年久脆弱，因此在這場大火發生後沒過多久就徹底燒塌，沒能起到應有的阻火效果。

更嚴重的還在於，布隆伯格從事舊電影收藏工作已有數十年歷史，對於老膠片易燃性和危險性，照理說是再清楚不過的，因此涉嫌明知故犯，要求法官判處其四年徒刑外加15萬歐元罰金的重懲，此案預計將在明年一月最終宣判。

此案的發生，歸根結底還是與電影的介質演變有關。如今的電影放映，基本已完全實現數位化，傳統電影膠片慢慢退出了歷史舞臺。回顧電影膠片的歷史，其實經歷了好幾個發展階段。

最早期的第一代膠片，使用硝酸纖維素酯作為片基，其中包含易燃易爆的硝酸銨成分，令這種俗稱賽璐璐的硝酸基膠片，成了天然的危險品。不僅稍有不慎就會因為放映過程中的機械過熱而釀成火災——電影《天堂電影院》中便有相關情節，而且平時儲藏在倉庫中，也有嚴格的安保要求。別說是遇到火星，即便是沒有明火，只是環境溫度過高，照樣也有可能發生自燃。

《天堂電影院》裡因為膠片起火，影院付之一炬。

一旦著火，硝酸基膠片光是用水還很難撲滅。因為硝化纖維本身分子結構中包含有足夠的氧氣，所以無需空氣作為介質，點燃後的硝酸基膠片即使完全浸入水中，仍可保持燃燒狀態。因此，一旦膠片著火，火勢很難撲滅，幾乎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們徹底燒光為止。

歷史上，光是1914年這一年中，整個美國就有四家電影公司和一家膠片洗印廠慘遭祝融之禍。數千萬英尺的電影膠片付之一炬，造成了巨大的財產損失，就此失去的電影文化財產，更是難以估量。其實，相對來說不易燃的醋酸基膠片此時早已發明，但出於各種原因，直至上世紀中葉，醋酸基膠片才完全取代硝酸基膠片，被運用於電影拍攝中。也因此，電影誕生百多年，前半程製作完成的幾乎所有電影，使用的都是這種易燃的膠片，留給後人的這筆文化遺產，可以說也是巨大的火藥庫。

1937年7月，20世紀福斯影業的片庫因膠片自燃引發大火，造成一死兩傷的慘禍。這家由多家好萊塢老牌公司合併而來的電影大廠在1932年之前製作的全部默片，幾乎全軍覆沒。而且這些影片在世間再無其它拷貝，換句話說，等於是從歷史上被徹底抹去了。

1937年，福斯的片庫大火毀掉無數膠片拷貝。

1965年8月，米高梅七號片庫因電器短路而引燃存放的硝酸基膠片，全部膠片付之一炬，包括嘉寶主演的《神聖的女人》（The Divine Woman，1928）等珍貴拷貝也在其列。

嘉寶主演的《神聖的女人》如今僅有片段存世。

1978年，美國國家檔案和記錄管理局及伊士曼博物館先後發生庫存膠片自燃事故，損失慘重，也再次給業界敲響了警鐘。在此之後，世界各地的相關單位對硝酸基膠片的保存工作都變得更為謹慎規範，這些舊膠片都被視作高度危險品，存儲上有著嚴格的防火要求，之後因為硝酸基膠片而引發的火災事故大幅減少。未曾想在膠片都幾乎退出歷史舞臺的2020年，再度發生了造成人員死傷的慘案。

賽爾吉·布隆伯格1961年出生於巴黎南郊，八歲那年，父親送給他一臺小小的超8膠片放映機和一盤卓別林默片《演出之夜》的膠片，「看完之後，我的命運整個就改變了」。

過往接受媒體採訪時，一心痴迷舊片保護的布隆伯格曾經表示，尋找失落的舊電影，於他而言，就是一次尋寶的過程，一發而不可收拾，讓他沉迷上癮。「什麼是人生最美妙的時刻？那就是當你望著一堆電影膠片鐵盒的時候。鐵盒早已鏽跡斑斑，上面也沒標明究竟是什麼電影，你大可以天馬行空放膽暢想，『說不定裡面藏著的是某一部失傳已久的梅裡愛或卓別林的老電影呢！』」

2009年，布隆伯格自編自導了紀錄片《亨利-喬治·克魯佐的地獄》，重新發掘出一段塵封數十年的電影歷史，拿到了法國電影愷撒獎的最佳紀錄片獎。2011年，他又與人合導了紀錄片《非凡旅程》，講述了早期電影巨匠梅裡愛的名作《月球旅行記》的修復保護過程，在2019年上海國際電影節上放映時，也曾贏得中國觀眾熱情回應。

《亨利-喬治·克魯佐的地獄》海報

《非凡旅程》海報

目前，賽爾吉·布隆伯格還擔任著法國電影資料館的常務董事一職，曾經獲頒法國文化部藝術與文學勳章，還得到過紐約影評人協會、舊金山電影節、洛杉磯影評人協會以及特柳賴德電影節等機構頒發的傑出貢獻獎。

除了修復電影，布隆伯格本人還是一位鋼琴好手，經常會在世界各地的電影節上做現場演出，為自己找到的無聲電影做現場配樂伴奏。每次演出前，喜歡耍寶的他還會特意先炫一段小「魔術」，取一些無用的舊膠片，為現場觀眾展現它們的自燃特性，而他還給自己的這種演出起了一個「回火」的名字。沒想到這一次竟然是在他最愛也最熟悉的舊膠片上犯下大錯，實在讓人唏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