燙嘴粵語遇上塑料普通話(滬語粵語)
2023-07-08 12:02:53 1
齊魯晚報•齊魯壹點記者 劉雨涵
近期,影院新片的方言含量格外高:《愛情神話》是全滬語電影,《穿過寒冬擁抱你》有武漢話版,《雄獅少年》也加緊製作了粵語版。方言電影雖然整體數量不多,但是基本都挺出彩。有的是因為原著改編而使用方言來貼合地域性;有的是作者電影,創作者以其成長環境作為創作源泉,方言自然必不可少;有的導演則善於從方言中汲取喜劇色彩。而對於本土演員來說,方言更是讓表演如虎添翼,徐崢甚至說:「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當你用方言開始你的表演,你已經不需要表演了。」
如果扎進頭去研究,會覺得滬語博大精深,曾有語言專家研究發現,滬語中光是形容面孔難看就有44種講法,而且不同年紀、不同區域的詞彙習慣也不同。邵藝輝對於方言的選擇準則是:準確為主,地道為輔。「因為我們不是滬語教學片,傳達人物的準確意思是我們的追求,要符合角色日常聊天習慣為重。」
使用家鄉話進行表演讓本土演員很興奮,徐崢說,「當用方言去表演的時候,整個人的狀態是完全不一樣的,因為方言中包含了風土人情和人情世故,有屬於上海的獨特味道。」不少上海本土明星都成為「自來水」對影片進行安利,孫儷說,自己從片中第一句上海話臺詞出來就不停地笑。許多常年不看電影的上海阿姨爺叔們也為了這部影片再度走進影院。在以滬語為中心的「吳語圈」之外,觀眾們也有著高漲的觀影熱情,覺得滬語方言聽著很舒服,「像是語言按摩」。還有不少觀眾表示想學上海話。
除了《愛情神話》以外,元旦檔的另一部電影《穿過寒冬擁抱你》也有方言版。影片把鏡頭對準了疫情爆發之初的武漢,不少觀眾表示,原汁原味的「烏寒滑」版本才是影片的正確打開方式。片中主演朱一龍、徐帆都是武漢人,賈玲是湖北人,她的口頭禪「你莫犯苕」讓人印象深刻。而對於「青島貴婦」黃渤來說,武漢方言就有點挑戰他的語言天花板了,「太難了,武漢話簡直像唱歌一樣,那個調拐來拐去實在太難拿了。」
國漫電影《雄獅少年》也在觀眾的呼籲之下加緊製作了粵語版,於今年1月1日上映。粵語方言、粵語俚語,再配合上五條人、九連真人等粵式樂隊的歌曲,讓《雄獅少年》看起來更有風味、更加燃魂。而片中阿娟用粵語講出李白的詩句,聽起來也更有古風古韻。
此外,還有兩部小成本方言電影在1月7日上映。一部是潮汕方言電影《帶你去見我媽》,這部電影由2018年上映的潮汕本土電影《爸,我一定行的》原班人馬主創,演員是從潮汕當地海選的素人。另一部是武漢方言的犯罪電影《一江春水》。可見,近期院線影片的方言含量相當高。
2012年的電影《萬箭穿心》全程使用武漢方言,而這是在開拍前十幾天才決定的。女主角顏丙燕是北京人,留給她的學習準備時間並不多,她只能邊拍邊學。除了跟著劇組專門聘請的「方言老師」學習之外,顏丙燕還經常在劇組收工後「潛伏」於武漢的大街小巷,與武漢的勞動婦女聊天交流。藉助方言的力量,顏丙燕成功塑造出一個直爽潑辣又堅忍倔強的女性形象,並以此獲得了金雞獎最佳女主角獎。
對於拍攝作者電影的導演來說,家鄉是其創作源泉,方言是其創作語言,賈樟柯就是最典型的代表。通過他,許多觀眾認識了山西汾陽這座小城,賈樟柯的電影《小武》《站臺》《山河故人》《江湖兒女》等都是在故鄉取景,他的御用女主角趙濤同時也是他的太太,就是山西人,片中的主角們也都操著一口山西話。對於自己的這份故鄉情結,賈樟柯解釋說:「我的故鄉既有情感中的獨特性,又有生存處境,發展狀態,能夠代表中國大多數地區的普遍性。」
導演畢贛通過《路邊野餐》和《地球最後的夜晚》兩部影片讓觀眾知道了他的家鄉貴州凱裡。《路邊野餐》裡,畢贛找來自己的姑父出演男主角,用貴州凱裡話幽淡地念出詩句——「沒有了剃刀就封鎖語言/沒有了心臟卻活了九年」,讓現代詩別具一番意味。《地球最後的夜晚》裡,畢贛又請來湯唯、黃覺、張艾嘉等操練起貴州話。
身為新疆人的陳建斌,他於2014年自編自導自演的首部電影《一個勺子》就是以家鄉為藍本,採用新疆話對白, 「勺子」在西北方言裡是即是「傻子」的意思。陳建斌說,在他做演員的生涯中,沒有遇到過使用家鄉方言的表演機會,所以他當導演時,就想以此給自己和家鄉一個交待。
顧長衛是西安人,在他執導的《最愛》中,章子怡和郭富城說的是陝西方言。而他執導的《孔雀》之所以演員都說河南話,因為編劇李檣是河南安陽人,他回到故鄉寫下這個劇本,希望中國的影視作品不要總把聚焦點放在大城市身上,而忽略了作為社會中堅力量的中小城市。
有時,方言是喜劇片的最佳燃料,寧浩就熱衷於使用方言來為影片增色。《瘋狂的石頭》裡可謂是南腔北調的方言大雜燴,出現了重慶話、四川話、山東話、廣東話、閩南語、東北話等等。「我頂你個肺」成為年度流行語,黃渤也憑藉一口嘎味的青島話被觀眾熟悉。《黃金大劫案》裡,寧浩又讓東北話從小品舞臺登上大銀幕。寧浩說:「喜劇不喜劇還在其次。主要是方言對表演很有好處,它富有質感,也很生動。我們不能放棄方言這塊肥沃的土壤,方言中折射出的現實生活才是最真實的情感表達。」
電影《無名之輩》全程用貴州話演繹,因為導演饒曉志的創作靈感來自於堯十三唱的貴州方言歌曲《瞎子》,作為貴州人的他被勾起了鄉愁。片中,章宇和潘斌龍扮演的兩個笨賊操著貴州話,具有天然的喜感,一句「做大做強,再創輝煌」更是讓人捧腹。
上海電影學院教授劉海波表示,方言在電影中的運用早期見於滑稽戲,方言只是一個製造區域特色併兼具搞笑功能的手段。發展到後期,方言電影主要承擔了增強現實主義的功能,說方言更符合角色的日常生活。「讓人物說方言意味著這個人是從泥土裡長出來的,不是從作者的腦袋裡編造出來的。」
在邵藝輝看來,電影中使用方言不會構成接受障礙,因為不管天南海北的觀眾,都是在漢語思維體系下成長起來的。相比之下,劇本中的人物和故事更加重要,「方言只是刷在上面的漆。」在籌備《愛情神話》時,身為主演和監製的徐崢就對邵藝輝建議說,希望這個故事剝離掉方言也是一個好看的故事,甚至剝離掉一些上海元素依然是成立的故事。
方言的運用使得電影在選角時更具有了針對性——優先考慮本土演員,或者是具有較強語言學習能力的演員。徐崢感嘆現在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都只講普通話了,而丟失了方言裡面所蘊含的地方特色和人文情懷。他還認為方言本身就是一種表演技法,當演員以完全生活化的姿勢,進入到這個角色當中去表演,是鬆弛而享受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當你用方言開始你的表演,你已經不需要表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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