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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言情短篇小說破鏡重圓(都市現代長篇言情小說玉碎香銷)

2023-06-01 21: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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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言情短篇小說破鏡重圓

第 24 章 半瓶醋同情肖美女 結伴行同上百鶴山

第二天早晨,範廷簇和肖美玉吃過早飯就一起上路了。他們走在鄉間的小路上,迎面撲來清新爽朗的空氣。肖美玉經過昨天下午與範廷簇開懷的暢談,使她完全改變了對範廷簇的看法。她沒有想到,範廷簇居然是這麼一個開朗爽快的同齡人。她後悔自己不該當這個倒楣的小組長,應該由範廷簇來承擔。她想到這裡,鬱悶的心情,才開始活躍起來:「廷簇,能不能把你這些年來的經歷講出來聽聽,昨天聽你講了一小段,還滿有意思的。」肖美玉無話找話地說,「兩個人就這麼走在路上,不擺一點閒談,我覺得怪無聊的。」

「好象沒有什麼值得要說的呀!」範廷簇一邊走,一邊輕描淡寫地說。

「你能不能說得細緻一點。這麼多年的經歷,難道就沒有一點值得回味的嗎?」

「也不是沒有。煤炭那麼黑,燒燃起來也有很高的溫度。」範廷簇戀戀不捨地說,「最值得我回味的,就是在陸軍醫院裡的那一段生活,恐怕也是我這一輩子最值得驕傲、最引以為自豪的生活經歷了。」

「你這一說,我也跟著羨慕起來。」肖美玉用無比傾慕的眼光,看著範廷簇,「不妨說來聽聽,讓我也分享一點兒快樂吧,」

「如果用感覺來形容,那就是愉快和幸福。」範廷簇怡然自得地說,「在陸軍醫院生活的幾年中,我不知道什麼叫煩惱,什麼叫悲傷,什麼叫憂愁,什麼叫惆悵?這些我一概不知。我只感覺到同志間的親密,醫生護士間的和諧。只要你工作上出了一點小問題,不會等到第二天才會有人幫助你。當晚就會有三四個年輕漂亮的女護士找你談心。她們運用車輪戰術,一個接著一個找你談,直到談得你心服口服,誠懇認錯。你想,這樣的環境,你還會犯錯誤嗎?下鄉支農回來,護士們搶著給你洗衣服。這樣的事情實在太多,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那你就換換口味,說點別的吧。」肖美玉故意點醒說,「說說你女朋友是怎樣跟你認識的?」

「哦,說這個,很簡單。」範廷簇看了看肖美玉,審縝而又委婉地說道,「如果用師徒關係來比喻,那我是她的師傅,她是我的徒弟,因為我帶過她上班。她來報到的時候,護士長就把她交給了我,要我在一年以內,教會她所有的內科臨床護理知識和治療技術。」

「哦,一年就愛上你了,稱得上速戰速決。」肖美玉覷了範廷簇一眼,半信半疑地問。

「寸步不離,天天帶她上班是只有一年,但實際相處就不只一年了。」範廷簇解釋道,「因為我們都在一個科,除了輪流上班以外,政治學習,集體活動,都在一起。碰到同時輪休星期天的時候,我們還相約一起爬瀘山,轉瓊海,好不愉快!就這樣,到通知我退伍的時候,至少也相處了三四年吧。」

「她愛你什麼?」肖美玉伸出手肘碰了一下範廷簇,又不厭其煩地問道,「能透露一點兒秘密麼?」

「這個我就不好說了。」範廷簇如實地說,「甚至我還想不通,我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娃兒,居然她會看得上我。退伍以前就不說了,因為那個時候,醫院有培養提拔我的打算,也都在情理之中。問題是我都退伍回家當農民了,她還不改變她的初衷。信裡還說什麼,這裡不能沒有我,那裡不能沒有我,簡直到了無比痴迷的程度。你相信不,世界上居然會有這麼傻的女人。」

「愛情這個東西,可能誰也琢磨不透。我沒有談過戀愛,也不知道愛情的滋味。」肖美玉悄悄瞟了範廷簇一眼,「愛情就是一個光怪陸離的東西,沒有規律,沒有套路,沒有章法,沒有制度。據我所知,到目前為止,中國只有一部《婚姻法》,還沒有一部《愛情法》。所以,古往今來,圍繞愛情,不知演繹了多少悲歡離合的故事。」

兩人正討論得熱烈,順著鄉間小路,不知不覺來到一處柳暗花明的村莊。就在離村莊一公裡多的路旁,有一個狹長的草坪,周圍長著幾株柳樹。在柳樹的後面,就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松樹林。在草坪的一端,立著一塊年程久遠的長方形的石碑,上面鐫刻著「鴛鴦坪」三個魏體字。

在草坪邊沿斜坡上的叢林之中,毫無規則地分布著一些高高矮矮、大大小小的墳瑩。看上去,時間已經比較久遠了。範廷簇沒有走過這個地方,也不知道「鴛鴦坪」的來歷。而肖美玉的家還要繼續往前走,她們到公社,到更遠的地方,必須從這兒經過。因此,肖美玉從小到大,究竟從這兒走過多少回,她是無法記得清的了。她聽老人們講過「鴛鴦坪」的來歷:鴛鴦坪就是舊時情人殉情的地方。意思是表示,生前不能在一起,死後都要共埋一處。

一對鍾愛的青年男女,無論什麼原因阻止了他們的自由戀愛或自願結合,他們就會以殉情的方式,表示抗議或反對。他們有了殉情的思想準備以後,就事先穿好新的服裝,準備好喜歡吃的食物和殉情用的必須品,按照約定時間,雙雙來到「鴛鴦坪」,尋找一處合適的地方坐下,然後一邊吃帶去的食物,一邊相互傾訴無盡的戀情。一陣山盟海誓之後,就一起殉情了。直到家裡的親人發現,找到了他們,才將他們收斂掩埋在附近的墳地裡。新中國實行自由戀愛以後,殉情的現象已經絕跡,只有「鴛鴦坪」三個字的石碑還在。

肖美玉和範廷簇在這裡佇立了一會兒,又繼續朝前走。這時,太陽已經當頂。按時間估計,約莫在中午十二點左右。範廷簇感到,肚皮開始有點餓了,只是不便提出來找戶人家解決吃飯的問題。肖美玉也有同樣的感覺,一時半會兒又還走不到家。自己餓了不打緊,不要把範廷簇也餓了。於是提議,找戶人家把飯吃了在走。正好拿定主意時,一位四十歲左右的大嫂,挑著水桶從路坎上的瓦房子裡走出來。肖美玉迎上前去,「大姐,我們餓得走不動了,能在你家吃頓飯嗎?我們給錢給糧票。」

「吃頓飯,到莫得啥子,只怕你們吃不慣。」大嫂爽快地說,「要你們啥子糧票,量你兩口兒也吃不了多少。」

「我們……」範廷簇正要插話解釋他們不是兩口兒,肖美玉急忙伸手扯了一下範廷簇背後的衣服,立刻制止道:「沒有啥子吃不慣,我們也是農村出來的。」

「那你們就在這兒等一哈哈(即一會兒),我把水挑回來你們就跟我進屋刻()。」大嫂爽朗地笑著說。

大約幾分鐘的功夫,大嫂就在井裡打了兩桶水挑上來,肖美玉和範廷簇跟在大嫂後面走進了院子。

沒有多久,菜飯上桌了。一碗臘肉,一碗青菜,一碗豆腐,還有一碗炒洋芋絲,看上去特別的清爽。

「你們二位請過來吃飯了,菜不好,不好意思。」

「這麼多菜了,還說菜不好。」肖美玉笑眯眯地笑著說,「給你找麻煩了,大嫂,你們家的男人呢,怎麼不來吃飯。」

「他們都刻()打水庫刻了,吃住都在工地上,一家只留一個大人在屋頭。」大嫂說,「你兩口兒不要客氣,反正吃多也是一頓,吃少也是一頓,二天(即以後或將來的意思)我有機會到你們家,你們還不是要拿飯給我吃。」

「吃飯肯定沒有問題,只是飯菜沒有大嫂做的味道好。」肖美玉感激地說。

「死妹子,你是在誇獎我,還是在挖苦我。」大嫂開心地笑著說,「只要你們不嫌棄,路過這兒就進來。」大嫂說完了,似乎才突然發現,「哎,我到是忘了問你兩口兒,咋個沒帶個娃兒喃,」

「哦,大嫂,娃兒在他外婆家。」肖美玉十分機靈地搶著回答說,「帶起出門不利索。」

「也到是。」大嫂回答道。

吃完了飯,肖美玉堅持要給大嫂錢和糧票,大嫂又好歹不收:「死妹子,你要這樣,就見外了,你是怕我二天刻(去)你家麼!」肖美玉見大嫂好歹不要,也就千恩萬謝地告辭了。走了一段,大嫂還站在門口,「你兩口兒無論哪個時候,路過這兒就進來坐坐。」

「好了,大嫂,你回去吧,」肖美玉揮了揮手,「我們一定還會來的。」

範廷簇一路走,一路笑個不停。

「廷簇,你笑什麼,不會是揀著金子了吧。」

「我是在笑,我們怎麼就成了兩口兒了呢?」

「這有什麼好笑的。」肖美玉正南齊北地說,「你我都是二十大幾的人了,年齡相差又不大,人家自然就會想到這一層嘍,你不會以為我配不上你吧。」肖美玉說著,臉上顯出不服氣的樣子。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哈,我可不敢這麼想。」範廷簇立刻聲明道。

「那我要是這麼想了呢?」肖美玉把頭湊過來,偏起腦袋問範廷簇。

「你明明知道我有女朋友了」,範廷簇砍明了說,「你無論怎樣都不會這麼想的。」

「不見得。任何事情都可以改變,」肖美玉得寸進尺地說,「更何況你跟她還不現實」。

「是不現實。」範廷簇猶如觸電一般,毫不否認地說,「她是工人,我是農民,而且她還有提拔軍職護士的可能。她有工資,我只有工分。」

「這不就對了。」肖美玉興奮的兩手一攤:「多虧你還有點自知之明。所以我說,任何事情都是可以改變的。」

越往裡走,山脈越大,風景也越好,莊戶人家也更少了。除了一條深溝毫無盡頭地往裡延伸以外,兩邊全是森林。偶爾有幾戶人家,分布在白雲的深處。遠遠望去,仿佛幾支長方型的飼養蜜蜂的蜂房,掛在無邊森林的空隙之中。

範廷簇看了一陣,突然問道,「哎,美玉,你家住這個地方叫什麼地名,不會沒有地名吧。」

「有啊,叫百鶴山。」肖美玉隨口回答道。

「百鶴山。」範廷簇重複了一回,接著又問道,「百鶴,什麼百鶴,不會是中草藥中的那個百合吧。」

「不是,是仙鶴的鶴,鶴髮童顏的鶴。」肖美玉解釋說,「是一百隻仙鶴生活過的地方。」

「聽你這麼說來,這兒肯定有一個故事,一個非常非常美麗的童話故事。」範廷簇興致勃勃地說,「美玉,你知道麼,說來聽聽。」範廷簇痴痴地看了一眼肖美玉,又意猶未盡地補了一句,「瞧你這麼漂亮,說不定你就是某一隻仙鶴的化身。」

「我漂亮嗎?」肖美玉聽了範廷簇的誇獎,停下腳步兩眼盯盯地看著範廷簇,偏起腦殼問道,「你說我漂亮,我真的漂亮嗎?」

「真的很漂亮,漂亮得沒法形容!」

「我不信,肯定是你敷衍我的。」

「好了,趕快講故事吧,」範廷簇牽了牽肖美玉的衣服,「我都等不及了。」

「很早很早以前,不知從什麼地方飛來一大群仙鶴。但是,就沒有人數得清究竟是多少只,因為它們在飛翔中不斷地變幻著隊形。」肖美玉估摸加猜想地說,「停下來落在樹上的時候,又經常地飛來飛去。有一天,山下一對很要好的青年男女上山砍柴,看見這些百鶴在樹林中翱翔,於是,就想搞清楚這群百鶴究竟有多少只。在這以前,他們也聽說過沒人數得清楚這群百鶴的數量。他倆坐在白鶴站著的樹下,數啊數,數了好多遍,每一次得出的數量都不一樣。你想啊,白鶴怎麼會站在一棵樹上不動呢?當你費氣八力把這棵樹上的白鶴數了只剩一兩隻的時候,它又飛到另一棵樹上去了。就這樣,你永遠也數不清楚這群白鶴究竟是多少只。」

「那麼,一百隻白鶴的數量又是怎麼得來的呢?」範廷簇又問。

「你莫著急嘛!聽我慢慢講啊!」肖美玉現編排著說,「這一對青年男女從小就青梅竹馬,漸漸長大後又在一起讀書,後來彼此產生了愛慕之情,用現在的話說,叫談起了戀愛。雖然兩個青年男女平素感情很好,可是,因受門第觀念的影響,女方家父母竭力反對。最後女孩子過於鍾愛男青年,就告訴她的父母,說,如果父母不同意她跟那位青年在一起,她就去道觀裡面當尼姑。

父母也只有這樣一個女兒,假如她真的去道觀裡當了尼姑,那麼,他們家也就從此絕後了。於是就對女兒讓步說,只要男青年能把山上的那一群白鶴準確無誤地數清是多少只,就同意他們倆人的婚事。女孩兒的父母心想,那麼多人都沒有把那群白鶴的準確數量弄清楚,他有那個本事?即便是答應了女兒,也等於沒有答應。

「男青年為了實現與女青年永遠在一起的夙願,就從山下帶了食物上山,到白鶴經常停息的森林裡,搭了一個窩棚,天天在那裡數那群白鶴。久而久之,這些白鶴就與這位男青年建立了感情。它們無論成群結隊地飛多遠,最後還是要飛回男青年住的地方來。女方父母給女兒交代的時候,不管那群白鶴是多少只,最後要由她的父母認定,不是男青年說多少只就是多少只。

男青年數了很長一段時間,並沒有弄清楚究竟是多少只白鶴,每次數下來,總是有兩三隻出入。正當他灰心喪氣的時候,女青年給他出了一個主意:叫他在山上採集一些藤條,然後做成一個個鳥籠,而每隻鳥籠呢,又只能容納一隻白鶴,分別掛在他住的窩棚周圍的樹上。先按大概數來做,最後差幾個鳥窩,就在做幾個撲上。並且要做到白鶴進窩以後,就沒法出來,好讓女方的父母去確認。

經過反覆試驗,男青年終於做成了白鶴鑽進鳥籠以後,碰著設在鳥籠裡面的機關,仙鶴進去了鳥籠就自動把門關了。於是進了鳥籠的百鶴就出不來。秋冬交替時節,天氣漸漸寒冷起來。男青年在每一個鳥窩裡,都放置了足夠讓白鶴保暖的絨毛草。到了夜間,這些白鶴都會自動鑽進去取暖,到了早晨,它們又飛出來覓食。只是這個時候,男青年還沒有給白鶴的鳥籠設置半自動裝置。經過這樣長時間的培訓和交流,這些白鶴都形成了早出晚歸的良好習慣。

最後,男青年終於弄清楚這群白鶴不多不少,正好一百隻。因為他掛了一百個鳥籠,每一個鳥籠裡只有一隻白鶴。到他要請嶽父、嶽母上山確認有多少只白鶴的頭一天晚上,他把所有的鳥籠都設置了半自動裝置,結果,這一百隻仙鶴全部都被關在鳥籠裡。第二天一大早,女兒和父母一起上山去清點白鶴,不多不少,正好一百隻。

就這樣,兩位有情人終成眷屬。於是,就在男青年搭窩棚的地方,小兩口開始在那裡修房造屋,挖土鑿井,開墾土地,種莊稼,飼養牲畜,世世代代,繁衍生息。據說,他們祖上的祖上的祖上,好幾代人,都活了百歲以上。頭髮象白鶴的羽毛,面龐象小孩兒的臉,所以叫鶴髮童顏。後來,就把這個地方取名為白鶴山。」

「這個故事你怎麼這樣熟悉,不會是你現炒現賣的吧。」範廷簇懷疑地笑著說。

「這就是我們肖家的歷史,我都不知道我們究竟是肖家的多少代傳人了。」肖美玉自豪地說。

「我不信,這是你現編的。」

「信不信,由你嘍!」

範廷簇一邊聽肖美玉講故事,一邊不停地看著眼前的山光水色。當他看到遠山的白雲深處有幾戶人家的小屋時,他停下腳步,抬起右手指著很遠的前方說道,「美玉,你看那裡像什麼?」

肖美玉看了看,不以為然地說道,「不就是幾戶高山上住著的人家嗎,有啥好稀奇的。」

「不,我是說它像哪個詩人筆下描寫的環境?」

「這個我到是沒有在意。」肖美玉還是懶心無腸地說,「這條路是我家通往外界的唯一的山路,一年四季,我去去來來要走很多回,看多了也就看俗了,感覺不出有啥不一樣的地方。」肖美玉說完,才發現自己的回答有點答非所問,於是又反問道,「你說像哪個詩人筆下描寫的環境?」

範廷簇聽了,不假思索地說道,「這些景色,很象我們讀過的唐朝詩人杜牧筆下的《山行》描寫的那一處環境。」

「你還記得嗎?」

「記得。」

「記得就背出來我聽聽,我有好多年沒有這些閒情娛致了。」

範廷簇清了清嗓子:「『眼望寒山石徑斜,白雲生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你還有興致來背古詩,說明你現在心境很好嘛。」肖美玉猜想著說,「我可是跟你恰恰相反,越是走近我的住家,我的心裡越是不好受。」

「這又是何故?」範廷簇有點兒納悶。

「越是離我家越近,我越是擔心我母親的病。」肖美玉不無傷感地說,「我一見到我的母親,我的心裡就象油炸一般。可以說,你無法想像我的感受。」

「這個我理解。」範廷簇安慰說,「你也要把心情儘量放得寬鬆一些。你母親這樣的病,只能用輕鬆愉快的情緒安慰她,影響她,千萬不能在刺激她老人家了。」範廷簇說完又問道,「還有多遠?」。

「這個山頭爬上頂,下一道坡,在翻過一座小山梁就到了。」肖美玉說,「大概還要個把小時,因為現在走的是上坡。」

「今天看樣子是回不去嘍?」

「你不是要給你的女朋友創造幸福嗎?」肖美玉調侃地說,「今晚你就先在我家幸福幸福吧。」

雖然是在爬坡,全身都在出汗,可是,空氣還是涼涼的。山路上格外的寂靜,偶爾能聽到幾聲鳥叫和林濤翻滾的聲音。如果只有一個人行走,絕對會有毛骨悚然的恐怖。

「平時進出就你一個人走嗎?」範廷簇驚慄地問。

「是啊,」肖美玉很乾脆地回答說,「不是我一個人還有誰?」

「天吶,就是我,我都不敢。」範廷簇感嘆著說,「你還是個女孩子,膽子也真夠大的。」

「沒有辦法。誰讓我出生在這大山裡呢?」肖美玉說完了,又自己安慰自己,「習慣了,也無所謂。我跟你比起來,不知你比我幸福了多少倍!所以,我不在乎幸福不幸福。你那個女朋友不要說在我這裡過一天,光是爬這個坡,恐怕就夠她受的了,哪裡還有幸福可言。所以我說,幸福就是個感覺。我敢斷言,要是你那個女朋友來爬這個坡,沒到山頂,她就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問題在於,人家追求的是愛情,而不是幸福,所以我就沒轍了。」

「愛情跟幸福一樣,也是一種感覺。」肖美玉肯定地說,「你覺得她喜歡你,願意跟你接近,你就以為她在愛你。你覺得她對你不滿意,在背後說你的怪話,你肯定就認為她在恨你。」

「不,我認為愛情跟幸福有本質的區別。」範廷簇反駁說,「雖然它們在概念上同屬於一種形式——感覺,但是,幸福可以沒有,愛情卻不能沒有。」

「我不贊同你這種說法。」肖美玉又竭力辯駁道,「既然都是感覺,就沒有本質的區別。無論是愛情還是幸福,你感覺到了它就存在,你沒有感覺到,它就不存在。」

「你違反了哲學最基本的存在決定意識的認識論」。範廷簇糾正道,「無論是愛情還是幸福,都有一定的表現形式。只有這種形式存在某個場合,你才能感覺得到。既然她們都不存在,你還能感覺到什麼?」

經範廷簇這麼一說,肖美玉才恍然大悟,「哎呀,你看我真是糊塗得可以。愛情也好,幸福也罷,她們的表現形式都不存在了,還能感覺到什麼呢,真是荒唐!」

兩人爭論了一陣,好不容易才翻過山頂。

「喏,那兒就是我家,到了。」肖美玉停下腳步,指著前面山凹裡正在冒著炊煙的一處瓦房子說。

範廷簇順著肖美玉手指的方向看去,山凹裡的住房仿佛是一座莊園。走近看時,才發現是一處怡情養性的好去處。房子周圍有幾棵高大奇偉的杏子樹。離住房不遠,是一口清澈透明的水井。西南地區的水井,與北方的水井不同,確切地說,它是一口有地下晝夜冒水的大儲水池,一般也就是三五米深,六七米見方,井邊都長著三兩株垂柳,水面上浮著一些滾動著露珠的荷葉。然後,一條用石板鋪成的一米左右寬的小路,從住家延伸到水井。房子外面,是一圈高高的圍牆。

牆腳邊上,是一條通往外界的道路。住房的後邊,是一條兩面長滿灌木叢的山溝。一年四季,山泉不知疲倦地在溝裡潺潺地流淌。溝的上面,用幾根圓木並排著搭了一座木橋,上面鋪了一層泥土,可以通到對面的山林之中。

「汪汪汪,汪汪汪」的犬吠,把範廷簇給嚇了一跳。他跟在肖美玉的後面,走進了大門。肖美玉把狗栓在了一根房拄上,帶範廷簇跨進了正房的堂屋,然後向範廷簇介紹到,「廷簇,這是我母親。」

老人家呆呆地目視著範廷簇。微微乾癟的嘴唇緊閉著,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肖大媽,我來看你來了。」範廷簇尊崇地說。

「你是我家美玉的男朋友哇?」肖大媽特別關切地問。

「媽,他是我的同學,是我們一起做事的同志。」肖美玉解釋道,「他是我請來給你看病的。」

「看病,給我看啥子病?」肖大媽否認說,「我好好兒的,我有啥子病。」

「沒有病就好,沒有病就好。」肖美玉哄著母親說,「廷簇,我們還是到院子裡去坐吧。」

範廷簇從堂屋裡走出來,剛好從石梯上下到院壩裡,就聽到大門 「哧溜」一聲打開了。範廷簇迎面看時,一位姑娘抱著幾棵青菜和萵筍進來了。肖美玉連忙介紹道,「廷簇,這是我妹妹肖美蓉。」說完,又轉過臉去對妹妹說,「美蓉,快過來叫範哥。」

「姐,怎麼會叫範哥呢,他又不是我的姐夫哥?」肖美蓉隨口說道。

「哦,是你姐說錯了,應該叫範大哥才對。」肖美玉紅著臉糾正說,「他是我專門請來給老媽看病的。快去做飯吧,我們都餓了。」

肖美蓉聽了姐姐的話,進廚房做飯去了。肖美玉帶著範廷簇在院子裡看了一番,又仔細觀摩了一陣房屋的建築風格以及窗格門扇的花紋雕飾,預測這房子至少在一百年以上。在一個堆放雜物的房間,牆角上豎著一塊長方形的匾額,上書「忠孝傳家」四個子。匾額的右下角,還付有模糊不清的「某某欽賜」四個小字。範廷簇一看,便知肖美玉家是一戶世代相傳的忠孝之家。

正當範廷簇無比欽佩之時,忽聽肖美玉說道,「聽我們老人說,我家祖上原本是很殷實的人家。祖上的祖上,還有人在朝廷做過不小的官,所以才有這塊皇帝欽賜的匾額。只是到了爺爺的爺爺那一輩,才漸漸衰落下來。到了父親和我們這一代,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就是這個樣子,也比我們家好啊!」範廷簇羨慕地說。兩人閒談了一會兒,又回到正房的堂屋來了。這時,範廷簇才猛然意識到自己是專程來看肖大媽的,差點把正事給忽略了。於是順手拿了一根凳子,坐在肖大媽對面與老人家攀談起來。

然而,肖大媽畢竟是有精神病的人,總是呆呆地看著範廷簇。問她什麼,她只是微微地笑而不答。

肖美玉在旁邊越看越著急:「廷簇,我母親的病有希望治好麼?」

「憑我的經驗,肖大媽患的是抑鬱型精神分裂症。」範廷簇說,「只要配合吃一些藥,堅持給予精神上的撫慰,儘量避免精神刺激,保持情緒的穩定。少則三兩個月,多則半年,漸漸是會好起來的,你不用擔心。當然,不吃藥,肯定不行。」

「只要你能把我母親醫好。」肖美玉激動不已,「無論你講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範廷簇把嘴湊到肖美玉的耳朵旁,開玩笑地低聲說道,「做我的女朋友,你願意嗎?」

肖美玉舉起手來,在範廷簇的肩上狠勁打了一下:「死範廷簇,你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了,還說這個,真不害羞。」

兩人說完,肖美蓉叫吃飯了。肖美玉在堂屋裡擺上飯桌,肖美蓉一樣一樣把菜端上來。按照農村規矩,肖美玉把母親扶在正上方,即農村所說的上八位,然後將範廷簇安排在右側面,她在範廷簇的正對面,小妹肖美蓉自然在下方就坐了。

「我們吃飯吧,肯定早就餓壞了。」肖美玉說。

「哎,你們家,人都來齊了。」範廷簇問。

「來齊了,除了母親,就我們兩姐妹。」

範廷簇聽了,鼻子酸酸的,也不便在問什麼。

「喝點酒嗎?廷簇。」肖美玉說,「走累了,喝點酒活泛一下筋骨。」

「不了,沒有喝酒的習慣。」範廷簇說。

「那好,我們就吃飯吧。」

晚飯過後,肖美玉陪著範廷簇在房屋周圍轉了一圈。範廷簇忍不住問道,「美玉,吃飯時怎麼沒有見你父親呢?哥哥、弟弟都沒有嗎?」

「我爹兩年前就去世了。我爹我媽只生了我們兩姐妹。」肖美玉悲痛地說,「就因為我坎坷的命運,我爹氣了不知多少回,最後一病不起,離我而去。我爹走後,我媽也跟著氣瘋了。」肖美玉說著,禁不住掉下了傷感的眼淚。

「對不起,美玉,我不該問你這些令人傷心的事情。」範廷簇安慰說,「我一定盡力把肖大媽的病治好。」

「廷簇,你在這兒稍待幾分鐘,我回屋去一趟就出來。」肖美玉說著,風一樣地就消失了。

不一會兒,肖美玉拿著一疊淺黃色的草紙和幾拄香蠟回來了。走到範廷簇跟前說道,「廷簇,走,陪我去給我父親燒點錢紙。」肖美玉說完,帶著範廷簇走過那座圓木搭成的小木橋,然後登上一個橢圓形的小山包上,朝著一座坐北朝南的墳瑩走去。夕陽的餘暉,塗抹在肖美玉的父親肖鳳翔的墓碑上。

肖美玉走近父親的墓前,恭敬地跪在地上,叩了三個頭,然後把香蠟紙點燃,說道,「大大(即爸爸),你老人家就放心地走吧,我已經找到給媽媽看病的人了,他說他會把媽媽的病治好的,你也保佑母親早日康復。」肖美玉確認燃燒錢紙香蠟的火星全部熄滅了,他們才沿著剛才走過的小路回到家裡。

這時,妹妹肖美蓉已經收拾好碗筷,胸前掛著一副圍腰,正在給一頭母豬餵食。七八個活蹦亂跳的小豬崽,正在母豬的肚皮下面爭著吃奶。

「你妹妹真能幹,做完這樣又做那樣。」範廷簇看了,讚嘆地說。

「是啊,我們這個家,就全靠她撐著了。」肖美玉感嘆地說,「屋裡屋外,就全靠我妹操勞。既要操持家務,又要照顧母親。」

「姐,你說這些做啥呀!」肖美蓉看了一眼肖美玉,「農村家庭不做這些又能幹啥?」

「有了機會,姐就讓你出去闖,永遠離開這個大山溝。」

「離開誰都行,就是不能離開我姐。」肖美蓉把目光投向範廷簇,「範大哥,我跟你說,我姐對我可好了,我要一輩子都守著她。」

「我這個妹呀,既溫柔,又寬厚,還最讓得人。」肖美玉笑著誇獎說,「你要是沒有女朋友啊,我就把她許配給你了,讓你幸福一輩子。」

「姐,還是你自己要吧,你們都相識這麼久了。」肖美蓉說完,紅著臉提著潲水桶進了廚房。

這時,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夜幕籠罩了百鶴山。肖美玉找了一盞煤油燈來將燈點燃,廚房裡也亮起了煤油燈。

「美玉,你看明天怎樣安排,是回公社,還是你有事情需要處理。」範廷簇在昏暗的燈光下,問肖美玉。

「你不是說加工材料還需要補充情況嗎?」

「那不過是我來看肖大媽的託詞罷了。」範廷簇頗為自信地說,「我看材料的加工修改,只需在文字上做點手腳就夠了,無須在補充什麼情況。」

「如果不需要補充情況,我們就回公社修改材料吧。」肖美玉說。

「我看不如這樣,修改材料,工作隊不是給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嗎?」範廷簇說,「修改材料要不了一個星期,至多二到三天足夠了。先前我看到樹林中有兩棵死了很久的幹松樹,不如明天我們把它砍了,劈成柴塊,把它背回來,堆放在大門口,在曬一下,就夠你們燒一陣子了。然後在把承包地裡的莊家料理一下,我們在說開證明買藥的事。這些事情辦完了,我們在回公社加工修改材料也來得及。」

「這下我要聽你的了,你怎樣安排,我就怎樣服從。」肖美玉不好意思地解釋說,「前段時間我對你不太了解,有時難免自以為是,盛氣凌人,還要請你多多包涵。」

「肖組長,你又多慮了,我才沒有這方面的感覺呢!」

「你看你看,你又來了不是?」肖美玉假裝生氣地說,「我這個組長是工作隊瞎矇的。從今天起我倆打個調,你是組長,我是組員,怎麼樣。」

「其實,組長不組長都無關緊要。」範廷簇充滿同情地說,「象你這樣的家庭環境,根本就不該抽你。把你抽出去了,就剩小妹一個人在家。」

「你是後悔你不該認識我,對吧!」肖美玉帶著無比慶幸的口吻說,「不抽我,我又怎能遇上你呢?我不認識你,那將是我終身的遺憾!」

「你這話有點兒誇張了。」範廷簇不假思索地說,「你不認識我,你就不是肖美玉啦?」

「那到不是。 我是說,我不認識你,我媽就沒人給她治病了。」肖美玉強調說,「我媽的病沒人治,我這一輩子心裡好受麼?」

範廷簇正想說點什麼,肖美蓉把洗臉水端來了,「範大哥,你洗臉吧。」肖美蓉放下盆子說,「洗了臉,我在給你端洗腳水來。」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範廷簇接過盆子,「你們這麼客氣,我反到不好意思了。」

「要不是為了給我母親看病,八乘大轎抬你,你也不會來。」肖美玉毫無顧慮地說。

「你也不要把我當外人。說白了,我們都是農民,我只是不甘心在農村待一輩子。」範廷簇說,「我們既然認識了,就不要那麼客氣。」

「好吧,那我就把你當自家人」肖美玉不假思索地說,「你呢,也隨便一點。」

「姐,你又把話說走火了。」肖美蓉接著說道,「自家人,自家人就是我姐夫嘍!」

「死丫頭,一天就想人家給你當姐夫。」肖美玉故意搶白道,「你也不想想,你範大哥會看得上你姐嗎?」

「姐那麼漂亮,我想應該是看得上吧。」肖美蓉說著,悄悄瞟了範廷簇一眼。

說笑一陣,各自歇息。

第二天吃過早飯,範廷簇拿上肖美玉準備好的斧頭和背架,跟在肖美玉的後面朝著那兩棵自生自滅的幹松樹走去。

「好,你在旁邊休息一下,我來砍樹。」範廷簇說完,放下背架,掄起斧頭使勁砍了起來。肖美玉放好茶盅,打開溫水瓶,給範廷簇泡了一盅茶水。不一會兒,範廷簇砍倒了一棵松樹,每段砍成一米多長,然後從中間一破兩半,在把兩半破成四半。不到一個小時,砍倒的那棵松樹就破完了。一堆水分幹了一大半的松樹柴,就堆在肖美玉的旁邊了。

「廷簇,還是休息一會兒吧,看你累得一身的汗,頭髮都溼了。」肖美玉說,「你本來是客人,反倒給我家幹起苦力活來了。」肖美玉說著,就雙手捧著茶盅遞給範廷簇。

「你們家什麼都不缺,就是缺少一個男勞力。」範廷簇滿懷一顆同情心,「一戶農村家庭,沒有一個男勞力怎麼行?女孩子在能幹,畢竟體力是有限的。」

「是啊,可惜你又不願意。」肖美玉順著範廷簇的話說道,「你要是願意的話,就到我們家來充當這個男勞力。我們兩姐妹,任你挑選一個。」

範廷簇喝了一口茶,「美玉,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廷簇,我是認真的,我家的情況你也看見了。」肖美玉期待地說,「假如我們家裡有你這麼好的一個男人,我們不知要輕鬆好多。」

「我是肯定不行的。」範廷簇也毫不隱瞞地說,「一方面我不甘心在農村待一輩子,我相信有了機會,我能闖出一條路來。另一方面,我的女朋友也還沒有個了斷。」

「來,坐下來好好歇一會兒。」肖美玉順手抓了一把幹松毛鋪在地上,示意範廷簇坐在上面,「廷簇,實話給你說,我實在是太羨慕你那個女朋友了。」

「有什麼值得羨慕的,她無非就是有個工作罷了。」範廷簇毫不在意地說,「將來有了機會,你也會有工作的。」

「我說的不是這個。」肖美玉坦率地解釋說,「我羨慕她,是她有你這樣一個值得依靠的男朋友。」

「這個你不用羨慕。」範廷簇鼓勵說,「將來你找的男朋友,不知比我強多少倍!」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所以你盡找些搪塞我的話來安慰我。」肖美玉說著,晶瑩的淚珠撲蔌蔌地滾了下來,「廷簇,你不知道我有多艱難,我好希望有你終生的幫助啊!」

「美玉,你相信我,我會盡力幫助你的。」範廷簇說著,放下茶盅站起來,提起斧頭又去砍第二棵幹松樹去了。大約二十來分鐘光景,第二棵幹松樹又被砍倒了。每一節松樹,同樣砍成一米多長,從中破成四塊。半個小時後,又是一堆松樹柴堆在那裡了。範廷簇把背架支好,將柴撿來放在背架上,栓緊捆實後,一背接著一背地揹,前後跑了四五趟,就把所有的柴揹到了大門口堆放好,看上去大約有六七百斤。

「哎,廷簇,我就不理解了,你都退伍了,為啥你那個女朋友還要巴心巴肝的追著你不放喃?」肖美玉一邊做著手裡的事情,一邊驚奇地問。

「我不是給你說過了嗎?」範廷簇說,「大概居於兩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她對農村生活的艱難毫不了解,當然就更談不上體會了。另一方面是感情在起作用。由於我們三四年時間都形影不離,對我又充滿了盲目的崇拜,只看到我所有的優點和長處,忽略了我的弱點和沒有暴露出來的醜惡的一面。所以,她就感情用事,不改初衷。誠然,不能因為她的執著和鍾情,我就接受,從而害她一輩子。」

「廷簇,恕我直言。你這樣做的結果,就是感恩圖報。」肖美玉毫不掩飾地說,「她用堅貞不變的愛情感動你,你就拿十全十美的幸福報答她。在我看來,實際上是一種赤裸裸的情感交易。表面上你是對她負責,實則你把對方的愛情扼殺了。假如是我,我也沒法承受。如果我是你的女朋友,我追求你的時候,只是單方面地想到的是愛情,根本沒有考慮幸福不幸福,更談不上將來的事會是怎麼樣。」

肖美玉用手捋了一下遮住眼睛的頭髮,繼續說道,「站在你女朋友方面,假如你真的要婉拒了她,那你就太殘酷、太無情了。站在我的方面,我希望你跟她分手,因為我也想得到你。在幸福和你兩者之間,假如要我選擇的話,我當仁不讓的是選擇後者而不是前者。因為我知道,愛情和幸福,跟魚和熊掌一樣,二者不可得兼。」

「即便如此,你還是對我抱有盲目的崇拜。」

「何以見得?」

「因為你對我還缺乏深入的了解,你只看到你容易接受的表面。」範廷簇說,「換言之,你還沒有看到我自私醜惡的一面。你之所以沒有看到,是因為我們之間還沒有發生根本的利益衝突。」

「我深信那一步永遠不會出現。」肖美玉特別自信地說。

「你這樣說未免斷言太早。」

「因為到了那一步,我們之間的利益都是共同的了,已經不存在你我之分。」

「有道理。有道理。」範廷簇豁然開朗。

到了第二天晚上,範廷簇突然意識到該動身了。於是對肖美玉說道,「明天我們該回公社了。回去的路上,順便到大隊上把買藥的證明開了。然後我開幾樣藥,託人到區醫院去買。過幾天,在請人到縣醫藥公司買一個血壓計和聽診器帶回來,因為吃藥期間,老人家幾乎處於睡眠狀態,血壓容易升高或降低,所以,要經常給肖大媽檢查血壓,到時候我教會你們怎樣查。後天我就修改材料,在後天就交材料,保證不會耽誤工作。」

「好吧,就按你說的進行。」肖美玉坦然地說,「這次你來我家真是把你辛苦了,我們心裡真過意不去。」

「你這是什麼話,幹點農活算什麼,我本來就是農民。」範廷簇說,「我也不好意思啊,吃了你家兩天的飯,還沒有給你們交夥食費呢!」

肖美蓉聽了笑著說道,「範大哥,真幽默。」

吃過早飯,範廷簇告別了肖大媽和肖美蓉,跟著肖美玉朝著大隊部的方向走去。一路的風景都很好。青山,綠水,蟬鳴,鳥叫,範廷簇一路走走停停,一路觀賞風景。

「廷簇,你覺得這些山區的景色美麗麼?」肖美玉無話找話地說。

「美麗是美麗。」範廷簇兩眼炯炯地望著肖美玉,不假思索地說,「不過,這些山光水色是因你而美麗。」

「此話怎講?」肖美玉急促地反問道。

「從那天開始步行到你們家,我就特別地留意了一路的山光水色,真是太美了。尤其是快到你們家的時候,那種遠山的空靈和壯美,更是令人陶醉。」範廷簇感慨萬千地說,「你還記得麼,我當時看了那種夕陽下的遠山,突然一下就想起唐朝詩人杜牧的七言絕句《山行》詩來。到了你家之後,周圍的景色就更加迷人了。尤其是你們兩姐妹,從音容笑貌到言談舉止,比周圍的山光水色更美。所以,我待下來就不想走了。

「難道這一切,還不是因你而美麗嗎?假如我不認識你,即便你家住在瑤池月宮,我能走到這裡來嗎?假如我不認識你,你兩姐妹就算是美麗絕倫的仙女,我能看得到麼,我能分享到這樣的幸福嗎?所以我說,都是因你而美麗。」範廷簇為了排除肖美玉可能產生對她討好的嫌疑,又進一步解釋道,「假如你家不住在那裡,無論那裡的山水風光優美到什麼程度,我們都不會走到那裡去的,我們也就無從得知那裡的美麗了。」

「哦,難怪你那位女朋友死死纏住你不放,原來你是這樣一個富有浪漫情懷的人。」

「浪漫情懷說不上,至多只能算一點興致罷了。在說興致也是跟著心境而變化的,心境好,興致就好。」範廷簇眉飛色舞地說,「這幾天跟你在一起,我心情就很愉快,把所有的煩惱都忘的一乾二淨,所以,興致也跟著濃起來。」

「既然是這樣,你何不永遠都跟著我呢?」肖美玉眼珠一亮,趁熱打鐵地說,「才跟我幾天心情就很愉快,那麼試想,跟我幾個月、幾年,你的心情又會是怎樣一番景象呢,肯定會興奮的狂熱起來。」

「所以呀,跟誰在一起共事,跟誰在一起生活,這個選擇是在重要不過的了。」範廷簇接上肖美玉的話說道,「我要是安心在農村待一輩子,我就別無選擇地跟著你了。」

「你想離開農村是一回事,有沒有機會離開農村又是一回事。」肖美玉順水推舟地說,「萬一你沒有機會離開農村呢?」肖美玉的意思在明白不過了,你要沒有機會離開農村,你還跟我嗎?

「這個確實很難說。有了機會,能夠管你的人不讓你走,你也沒有辦法,正如不讓我在診療所工作一樣。」

「你還在診療所工作過,我還以為你跟我一樣,是大隊臨時抽來的呢?」

說到這裡,範廷簇把他從退伍回家以後怎樣忙於給鄉親們看病,怎樣被大隊長排斥到水庫工地,以後又怎樣安排到公社診療所工作,在後來又如何被戲弄到工作隊的遭遇,從頭至尾地給肖美玉說了一遍。

「好啊,你要不這樣,我又怎麼能夠遇上你呢?」肖美玉傾情地說,「這也許就是我們之間的緣分吧。」

「說起緣分,到是讓我想起你比我那個女朋友的經歷更加曲折。」範廷簇同情地說,「我那個女朋友只是遭遇過後母的虐待,對社會、對生活失去信心。好在她父親憑著關係,把她送進了我所在的陸軍醫院,有了一個衣食無憂的工作。」範廷簇停頓了片刻,仿佛是在調整思緒一般,然後又接著說道,「憑心而論,與我那個女朋友比較,我更加同情和敬佩你了。」

肖美玉聽了,突然感到眼前亮了起來,跨步向前,站在範廷簇面前,目光燦爛地說道,「你能不能說得具體一點。」

「那天你不是告訴過我,在你為之奮鬥的道路上,曾經有過四次不順利嗎?」範廷簇滿心敬服地說,「比起你來,不要說我那個女朋友,就是我自己,也是沒法跟你比的。生存在那樣遙遠偏僻的深山密林之中,以極其芊弱的身軀,承受著來自各個方面的生活壓力。即便是這樣,也還沒有因此而倒下,而是堅強樂觀地活著。這樣的你,難道還不值得我景仰嗎?」

肖美玉聽了,眼淚又止不住滾了下來,「雖然世界如此之大,可是,能夠理解我的,惟獨只有你了。」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不覺已經來到大隊部,他們說明了情況,開了買藥的證明,又朝著回公社的路上走去。

回到公社的第一樁事情,範廷簇就到供銷社找人幫忙,託人到區醫院幫買肖大媽吃的藥,他把買藥的單子和證明,自己又墊支了二十多塊錢,一起交給了託付買藥的人,又交代了幾句話。第二樁事情,就是去找郝夢多,請人墊錢在縣上買一個血壓計和聽診器帶回來,越快越好。這兩樣東西,是必須要用的。

肖美玉回到公社以後,還在想著家裡的事情。雖然範廷簇幫著把急於要做的農活忙完了,可是,也還有一些別的事情要做啊!自從自己離家以後,家裡什麼事情,全都丟給了自己疼愛的肖美蓉,特別是照顧母親的事。要是母親是個正常人都還好,然而,母親已經成為一個半瘋半顛的老人了。如果自己在家,跟著妹妹一起,做什麼事情都有個幫手。可是,可是現在只有美蓉一個人在家。想著這些,肖美玉禁不住又心酸起來。

正當她感到悽涼無助的時候,範廷簇的影子一下又閃現在她的眼前。結識範廷簇也不過是個把月的功夫,具體說就是被公社抽調到工作隊以後的事。前一段時間,自己還有些打心眼裡看不起人家,總覺得範廷簇灰頭土臉,整天沉默寡言,沒有一點朝氣。對人也不那麼熱情,遇事不輕易發表意見,性格內向而又古板,甚至就連那兩隻眼珠都很木然,仿佛身上沒有任何的優點,這世界上居然會有這般如此平庸的人存在。

自從那天在河邊柳樹林裡深談以後,不,自從肖美玉偷看了鬱金香給他的來信以後,她開始改變了對範廷簇的看法。尤其是這幾天的親密接觸和在她家裡的表現,在她的心目當中,範廷簇已經是另外的一個人,是她從來沒有想到過的理想中人。對人敦厚誠實,雖有感恩圖報之心,卻沒有虛榮自負之感;遇事冷靜沉著,具有卓識遠見;知識豐富而不外露,興趣多樣還不張揚;性格隨和而不拘泥,且又樂於幫助別人;只是有點女孩子的德性——多愁善感。她越想越坐不住,總想待在範廷簇身邊。

公社食堂一天只吃兩頓飯。下午四點多鐘吃過晚飯,她連自己住的寢室也不想回去,直接就到範廷簇這兒來了。

範廷簇正在洗衣服。他打算洗完衣服,在看一回材料,就動手修改。肖美玉來時,衣服已經洗完,正在往廊簷下面掛曬。

「廷簇,你在洗衣服啊,怎麼不叫我給你洗呢?」

「這點小事,我還要勞駕你嗎?」範廷簇說,「走,樓上屋裡坐」。

進了寢室,範廷簇給肖美玉倒了一杯開水,「吃飯沒有,一會兒就在我們這兒吃。」

「吃過了,我是吃了飯才下來的。」肖美玉說,「公社食堂一天只吃兩頓飯,跟我們農村一個樣。」

「在吃一點吧,吃那麼早,晚上會餓的。」範廷簇說,「我有個不好的習慣,晚上肚子餓了就睡不著。」

「這不叫習慣,這是一種現象。」肖美玉解釋道,「肚子餓了,誰都會這樣。在我家,讓你遭罪了吧。」

「在你家很好啊,我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這也可能是因你而幸福吧。」

「昨天在路上看風景,你說因我而美麗。」肖美玉激情澎湃地說,「今天在這兒說感覺,你又說因我而幸福。明天你又會說因我而什麼呢?」

「明天我會說因你而滿足。」

「那後天呢?」

「後天我會說因你而驕傲。」

「那麼,再後天呢?」

「再後天我會說因你而自豪。」

「再大後天呢?」

「沒法形容了。」

「瞧你這張八哥(即鸚鵡)嘴,我可真是服了你了。」

兩個正說得熱鬧,糧管所的師傅喊吃飯了。

「走吧,在去吃點,不然你會餓的。」範廷簇說,「公社食堂的夥食我是知道的,那菜裡油花花都看不到一點,更別說味道了。即便你吃了,你也吃不飽。」

「廷簇,你太了解我了。」肖美玉感動地說,「我吃不吃得飽飯,你都知道。」

「情理之中的事,應該是知道的。」

「還有我吃的飯嗎,沒有計劃我吃的吧。」

「糧管所有一個人請假回家了,下午她不在這兒吃,正好有你吃的。」

範廷簇說完,帶著肖美玉吃飯去了。

晚飯過後,肖美玉仍然沒有回自己的住處,她想在範廷簇身邊多待一陣,於是,對範廷簇說道,「廷簇,我們還是去那片柳樹林裡邊走一走吧。不知為什麼,我總想待在你身邊。」

範廷簇聽她這麼一說,也就答應了她的請求,並隨口回答道,「也許是你感到孤單的原因吧。你長期在家跟親人在一起,出來離開親人了,有這種感覺也是很自然的事。」

「好象不一樣。」肖美玉感情異樣地說,「不是跟誰在一起,都能消除這種孤單的感覺的。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才不感到孤單。所以,總想跟你在一起。」

「也許是我們性格相近,有共同的語言,相互之間,沒有討厭的感覺。」範廷簇說,「不然,怎麼會有『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的說法呢?」

「照你這麼說來,我們算是知己嘍!」

「沒有什麼不可以的吧,我想。」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不知不覺就到了河邊的柳樹林裡,面對面地斜靠在間隔一米左右的兩株柳樹上。

「廷簇,買藥的事情是我自己去買,還是請人幫忙?」肖美玉試探地問。

「這個事情我已經託人幫忙了,包括買血壓計和聽診器。」範廷簇說,「過兩天這幾樣東西就可以到手。」

「我還沒有給你錢,你拿什麼請人幫忙?」

「錢,我已經給了。到時候,你只管收東西就是了。」範廷簇關切地說,「我說過,我會幫助你的。」

「這怎麼行呢?」肖美玉驚呼吶喊地說,「幫了忙,還要出錢,哪有這樣的道理?」

「我們這樣做了,不是就有了嗎?」範廷簇十分坦率地說,「幫忙,其中就包含了盡責任和盡義務的成分。」

「這樣的忙,我寧願不要你幫。」肖美玉動情地說,「你已經義務給我母親看病了,還要讓你掏錢,無論怎樣也是說不過去的。」

「你不要我幫這個忙,就意味著你母親的病不治了,同時也意味著你不跟我做朋友了,對不對?我看不會吧。」範廷簇問完了,又接著說道,「其實,用不了幾個錢的,你不要那麼在意,只是買血壓計和聽診器多用幾個錢,而且必須得買。買藥,更花不了多少錢。」

不等範廷簇說完,肖美玉就搶著說道:「只要能治好我母親的病,花多少錢我都得花。你告訴我,你為我墊付了多少錢?」

「不多,也就是三五十塊吧。」範廷簇撐起面子無所謂地說,「具體開銷多少,要帶回發票來才知道。」

「還不多。」肖美玉驚呼道,「比那些公社幹部一個月的工資都多了,還不多,況且你還沒有收入。」

「收入是沒有,錢還是有的。」範廷簇解釋說,「我那個女朋友每個月還在給我寄錢來,另外我也還有一點退伍費沒有用完。」

「這樣吧,我賣了小豬兒就有錢了。「肖美玉興奮地說,「一個小豬兒能賣二三十塊錢,兩個小豬兒的錢就夠了,有了錢我就還你。」

「什麼還不還的,說到底也就是三五十塊錢,你也把我看的太小器了。」範廷簇說完,又接著先前的話說道,「照你這麼說來,你們家那窩小豬兒賣了,差不多就夠給肖大媽治病了。不過,其他開支也還需要錢啊!」

「你不用為我們擔心,其他開支,我們還有其他門路的收入。」肖美玉說,「現在農村政策逐步放寬,可以賣點農副產品了。在我家那裡,還可以賣點花椒、水果、核桃、野生菌之類的山貨,零花錢還是有來路的。」

「有就好。」範廷簇深有感觸地說,「有了零花錢,就可以買點喜歡的書來看,通過讀書不斷增長我們的知識,豐富我們的頭腦。」

「是啊,這些天我跟你的接觸,是覺得你跟其他的同齡人大不一樣。」肖美玉發自內心地說,「我發覺你的生活內容相當豐富,目光也格外的敏銳,對客觀事物的感悟也更獨特,而且能夠產生更高層次的聯想。於是我就揣摩,你肯定是個平時喜愛學習的傢伙,不然,你不會超然於平庸低俗的塵世之上。」

「你太恭維我了。美玉,我是喜歡學習,這一點算你蒙對了。我不願意把時光浪費在無謂的消耗之中,因為一個人的生命太脆弱、太短暫了。即便生活虧欠了我們,我們也要通過不停的學習,創造自己,彌補生活。那種埋怨塵世,自暴自棄,對於社會,對於自己,都是無濟於事的。」

「你說的很有道理。」肖美玉不無惋惜地說,「這要看你所處的環境而論,假如你處在一個知識分子成堆,單位又充滿正氣和學習風氣很濃的環境,你就會成為一個勤奮好學,健康向上,積極進取的社會成員。如果你處在一個大家都不愛學習,世風日下,氣象低俗不堪的環境,想必對你的影響也是不會好的。你之所以與眾不同,我以為,跟陸軍醫院對你的培養和薰陶是密不可分的。」

「這也要從兩個方面來看」。範廷簇分析說,「在好的環境,也有不學無術品質低劣的人。在差的環境,也有好學上進品德高尚的人,關鍵還是要看自己。我之所以這麼說,完全沒有標榜自己的意思,只是希望我們能夠共勉。」

「好吧,我一定按照你的意思修煉自己,決不辜負你的期望。」肖美玉說。

「我在寧遠的時候,伊然美也很同意我的觀點。」

「怎麼,伊然美在寧遠,我們有好多年沒有聯繫了,我們雖然不在一個班,可她是我最要好的校友。」肖美玉興奮地說。

「是啊,她在寧遠,我還護理過她呢!」範廷簇說。

「你越說我越是聽不懂了,你在陸軍醫院,怎麼會護理過她呢?」肖美玉驚鄂地問。

「是這樣的。」範廷簇回憶說,「伊然美因為找我沒找到患了精神病以後,先是住在地方上的精神病醫院。治療了幾個月,病情未見好轉,後來就轉到我們陸軍醫院來了。接收伊然美住院的當天,正好我在上班。因為她吃了幾個月治療精神病的藥,很容易引起全身乏力,手腳打顫,舌頭髮抖,刷牙、洗臉、吃飯、喝水,都不能自理,需要護士侍候。」

範廷簇說到這裡,他把靠在樹上的背直了一下,然後又接著說道,「伊然美轉到我們醫院來以後,我幫她刷過牙,洗過臉,餵過水,餵過飯,包括我那個女朋友也護理過她。伊然美見到我以後,沒有多久,神智就漸漸清晰了。原先收住她的精神病院和我們內科的醫生,都感到奇怪。」

「那你肯定就是那個伊然美幫你洗衣服,你躲藏在草垛子裡等待衣服曬乾,然後伊然美把衣服收來塞進草垛子裡了,你穿好衣服才鑽出來的那個半瓶醋嘍?」肖美玉笑的眯起眼睛說,「這個笑話當時在學校就傳開了,只是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個同學。」

「是啊,當時我們的同學關係處的特別好,這個辦法都是她想出來的,因為我沒有多餘的衣服換下來洗。」範廷簇靦腆地回答說,「你看,七八年前她在中學附近的橫灘河裡給我洗衣服,而且就在河邊守著衣服曬乾收回來,塞進我所躲藏的草垛裡。七八年後,我又在陸軍醫院給她刷牙,給她餵水,給她餵飯」。

「是啊,生活中的許多事情,往往是想到了的不一定發生,發生了的又沒有想到。」肖美玉無限感概地說,「你們既然都發展到這一步了,她就沒有向你表示點什麼?」

「有過。我也是在她還沒有給我寄出的信上看到的。有一個輪休日我去看她,她給我的信就夾在一本雜誌裡。她去打開水的時候,我就把信偷看了。回來後,她也知道我看了她寫給我的信。」範廷簇毫不隱瞞地說,「她對我的表示,是從另外一個角度考慮的。她以為我跟我的女朋友鬱金香很不現實,鬱金香是有固定工作的,而且單位還是解放軍的陸軍醫院。

」而我呢,是一個隨時面臨退伍又不安排工作的農民娃兒,她也是個農村姑娘。鑑於這種考慮,她認為我跟她之間比較合適,所以,她就提出來了。同時她也表示,如果鬱金香與我之間決不分手的話,她也決不橫刀奪愛。臨別寧遠時,我也去鼓勵過她。要她在工作之餘,充分利用休息時間,把學習寫作的事情搞起來。」

「你回來以後,她沒有給你來過信嗎?」肖美玉問。

「來過。」範廷簇不緊不慢地說,「跟你看過的那封鬱金香給我的信夾在一起的,你沒有看嗎?」

「看過了,只是沒有在意寫信的人是誰,後面的落款,只寫了個愛你的美,你叫我怎麼猜呀!」

兩人在柳樹林裡交談了好一陣。待他們走出柳樹林時,太陽已經落山了。範廷簇把肖美玉送到她的住處,才回到他住的糧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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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凡,中國籃球解說員,看過NBA的朋友肯定對於他不會太陌生,柯凡搭檔過很多著名的體育解說員,但是因為在2015-2016NBA總決賽期間曝出的錄音門事件中侮辱了詹姆斯被球迷口誅筆伐,柯凡也因此被暫時停止工作反省,柯凡究竟有沒有被封殺呢?柯凡簡介:柯凡,男,北京市人,1986年3月29日出生。籃球解說
 病態三部曲背後虐心的故事 打回原形/防不勝防/十面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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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偉文是香港樂壇著名的作詞人,他給很多音樂人都寫過歌詞也都是耳熟能詳,比如說《可惜我是水瓶座》《浮誇》《下一站天后》《喜帖街》等等,他的歌能讓人產生非常多的共鳴,在病態三部曲中更是引起無數人對於愛情的遺憾,他的病態三部曲分別是哪三首呢?病態三部曲:《打回原形》《打回原形》講愛之卑微。在愛情裡面,人難
 《愛你這樣傻》與《你從未說過愛我》哪首變幻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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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極不季寞:90後聽這種歌的還有幾個2015年9月20日 (6017)|Ea-bon:真系好聽無得頂啊,睇下幾多人卑贊!!12015年12月2日 (2092)|麥芽先生:唱歌的也傻聽歌的也傻2015年3月27日 (867)|六級詞彙小能手:22歲的阿姨沒有談過戀愛但是喜歡著一個人。2017年10月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