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裡面有幾個人格（你看到的結局未必是真的）

2023-06-01 09:13:04 3

本文作者：李嘯天

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香港電影的凋落就成為定局，難以逆轉。

2002年，《無間道》橫空出世，糾集了老中青三代影人，由劉偉強、麥兆輝執導，莊文強、麥兆輝編劇，傾情奉獻出了一部救市大片，盛況一時，大家都以為港片的春天就要來了。結果，只是迴光返照，《無間道》樹立的高標，再沒人跨越。

2012年，《寒戰》悄然颳起旋風，同樣集結了一批實力演員，在郭富城、梁家輝、彭于晏等人的演繹戲啊，奉獻出了不可多得的香港警匪片。其製作之精良，演員之用心，主創之決心，都掀起了港片的一個小高潮。儘管談不上救市，但足以給淪落中的港片打一劑強心針。

2018年，《無雙》無聲地崛起，糾集了《無間道》中莊文強及《寒戰》的郭富城，更有香港黃金時期的招牌周潤發助陣，加上一個絕佳的劇本，一躍成為國慶檔最大的贏家。但實際上，《無雙》在國慶檔悄然上映，之前連稍多一點的宣傳都沒有，硬是靠口碑才有了光彩的表現。相對於電影的品質，影片的宣傳策略，實在是有些讓人看不懂，透出一些蹊蹺與尷尬。

今年國慶檔的格局已定，事先聲勢浩大的《李茶的姑媽》與《影》雙雙落在後面，結果被《無雙》後來居上，成為大贏家。這部帶有濃重港味的影片，目前為止也基本鎖定年度最佳港片。

不過，這依然不能稱《無雙》為救市之作，只能說同期其他影片太弱而已。

現在很多人將《無雙》捧的過高了，有些不可承受之重。有人將《無雙》比作香港的《搏擊會》，實在是是過譽了。《搏擊會》在一個精彩的故事背後，折射了美國中產階級逼仄侷促的生活，反映是當時整個社會大環境，滿滿的微言大義。《無雙》只是一個精彩的警匪片，遠談不上什麼春秋大義。即便是港片中常見的人性的拷問，也不比《無間道》。作為一個「困獸猶鬥」的故事，《無雙》實際上更接近杜琪峯的《毒戰》，無論是製作水準還是故事的精彩程度，兩者都差不太多。如果說《毒戰》都不是什麼救市之作，《無雙》也不是。

《無雙》的卓異之處在於劇本，它講述了一個精彩絕倫的故事，這個故事非常類似《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講述成長於動物園的印度少年派·帕帖爾，舉家乘船移民，卻不幸遭遇海難，父母與兄長同船葬身海底，他與斑馬、猩猩、鬣狗和孟加拉虎（理察·帕克）同處一搜救生艇。在太平洋漂流的227天裡，從警惕、試探到馴服、相伴，派與帕克共同演繹出一段險象環生的奇幻經歷，然而漂到墨西哥海岸登陸後，帕克不告而別，消失於叢林，留下派獨自將這段故事講述給旁人。就當所有人驚嘆於派的奇妙漂流經歷時，影片最後五分鐘卻講述了一個與之前故事完全不同的版本。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的第二個故事裡，沒有鬣狗、斑馬、猩猩和孟加拉虎，救生艇上一開始有四個人：斷腿的華人水手（能吃肉汁拌飯的佛教徒）、性情暴躁的法國廚子、派和他溫柔、素食的母親。在這個故事中，廚子殺死了水手和母親，就像鬣狗殺死了斑馬和猩猩，最後派殺死了廚子。可是，在第一個故事中，殺死鬣狗的是孟加拉虎理察·帕克。顯然，帕克指代的在極端環境中被激發的另一個派不敢直面的自我。

兩個故事都有基本的事實：船沉了，派的家人都死了，全船只有派活了下來。但相比之下，第一個故事曲折、明亮，充滿想像力和奇蹟；第二個故事則直接、黑暗，令人不敢正視（電影也只是通過語言簡要敘述，小說中的詳細描寫更為震撼，其中涉及派吃廚子的肝臟等）。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之所以能夠成為經典，並為李安第二次拿下奧斯卡最佳導演的小金人，還不在於這個反轉的故事有多好，而在於李安對人性的終極拷問，講述一個少年在極端環境下如何掙扎著求生，然後又如何回歸主流社會。理察·帕克的離去，也是少年派揮別過去，最終長大成人。這種終極拷問超越了故事的表象，具有了雋永性，擁有了文藝內涵，因此成為經典影片是完全符合邏輯的。

《無雙》的劇本很厲害，最後的反轉也直追《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但《無雙》經不起拷問，除了劇本上展示的故事之外，什麼都沒了，所有的精彩都停留在故事之上，故事完了也就完了，可以回味這個故事，來回推演，看到底誰才是終極boss，但就是無法解讀出一些終極話題來。甚至不如《無間道》，後者還有一些人性的拷問，講長時間臥底對人格的扭曲，讓人異化，如同身在煉獄。

在《無雙》中所展現的，是一個困獸猶鬥的故事。原本，李問與「畫家」是同一個人，他曾經掙扎在藝術屆的最底層，一無所獲，只能意淫隔壁鄰居，並看著鄰居女畫家一點點走向成功。而生活所迫，逼得他走向了一條邪路，開始有目的地去製造美鈔假幣。這是一條不歸路，他也在這條路上，逐漸黑化，手段越來越毒辣，越來越無情，「畫家」的一面是他走向墮落的一面，而李問的一面，則是他殘存的善良。善良與邪惡也曾經搏鬥過，甚至善良還曾在某些瞬間佔據上風，但總體上還是邪惡的一面勝出，一個假鈔大王誕生了。

在這裡，也有人性的掙扎，但最終還是邪惡戰勝了善良，只是因為感情因素才馬失前蹄，「畫家」才落入獄中。但為了逃避罪責，在監獄的審問過程中，李問才編出了一個全新的故事，將自己開脫的乾淨。到了這一步，連人性的掙扎都沒有了，整個就是一個騙局，是「畫家」的自我開脫的手段。

故事並不複雜，所謂的人性的掙扎也是不存在的，都是謊言，是一個大惡人為了逃避懲罰的編纂。如果不是礙於我國的尺幅，最終結果恐怕也是順利逃脫為終了，然後引出續集。

如果要問《無雙》的成就究竟如何？從劇本上看，是《無間道》之後最棒的，而從製作的嚴謹性上，比《寒戰》都不如。

最可說道的，是片中兩大天王郭富城及周潤發的演技，是存在問題的。

對於發哥來說，他所飾演的畫家，其實是一個昆汀式的人物，就像《低俗小說》裡的「蒂姆·羅斯」與「塞繆爾·傑克遜」，前者在在早餐時突發奇想決定打劫正在就餐的餐館和裡面的眾多顧客，並立即拔槍開始行動，後者則在誇誇其談一堆人生大道理，並極為順口地背誦了一段《聖經》之後，突然開槍暴擊，這兩大角色，尤其是後者，喜怒無常，神情瞬息萬變，非高超的演技不可拿捏。《無雙》的畫家，像極了「塞繆爾·傑克遜」，前一分鐘還笑逐顏開地談事情，下一分鐘就開始暴走，性格轉換在剎那間完成，人性大合大開，想來在香港演員中除了梁家輝，也就只有周潤發可以拿捏的更好了。可惜了，周潤發並沒有做到這種收放自如，只演出了「畫家」的神經質一面，而不是萬事盡在掌控之中的迷之自信，形象還是偏單一了。

郭富城，也存在這個問題，在反轉之間，李問的整體形象是懦弱的技術男，他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好，心存善良又無力挽救，一直在掙扎，性格線條卻不夠清晰，整體上以懦弱為主。直到反轉之後，才知道他所謂的善良不過是一種偽裝，並非真實面目。反轉後，李問的形象一下立體了起來，不敢這個時候，整個影片馬上就要結束了，留給郭天王充分施展演技的時間與空間都已不多了。

李問角色有些類似同期上映的《影》裡的沛公，鄭凱飾演的這個角色在前面絕大多數時間裡都是讓人討厭的，是沒有傲骨的一個人，但實際上在劇情反轉之後才發現，實際上並非如此，前面所有的形象都只是假象，是角色有意演出來的。只有在劇情反轉之後，才霍然開朗，前後綜合，整個角色形象才立得住腳，但這個時候整部電影的時間已寥寥無幾，留給演員的時間與空間已經很少了。

但不管怎麼說，我們還是可以看到郭富城這些年的進步。

身為香港「四大天王」中個頭最矮的一位，郭富城最早從伴舞起步，逐步從舞臺邊緣走向舞臺中央，然後又由小舞臺走向大屏幕，成為香港文娛屆的中堅力量。

早年因為和時尚潮流靠得太近，郭富城也險些一度被邊緣化，尤其是新生代如謝霆鋒、餘文樂等越來越猛的時候。

後來轉戰演藝事業後，他也因為總演一些《浪漫櫻花》之類的速食偶像商業電影，而被認為沒有演技，當不了演員。甚至，在他正當紅的90年代，港片發展最紅火的黃金時代，屬於郭富城的代表作，依然是無。儘管影片也拍了不少，但基本上已耍帥為主，在眾多佳作迭出的年代，沒有留下什麼痕跡。那時候，他的事業依舊在唱歌之上，演戲似乎只是玩票。

等到港片沒落期到來，郭富城才真正把事業的重心轉移到電影上來。起了大早，趕了一個晚集，完美錯過黃金時代。

直到2004年，郭富城才出演杜琪峯的《柔道龍虎榜》，儘管只是古天樂主演裡的配角，但終於算是擁有了一部讓人記得住的影片。此舉，也算是為他打開了一道演技之門。

接下裡的2005年，一部並不算太精彩的《三岔口》，卻把郭富城送上了金馬獎影帝的寶座。別人可能不太記得這部影片，也沒太在意這座獎盃。但它顯然給了郭富城莫大的自信，緊接著在2006年，他又憑藉譚家明執導的《父子》，再下一城，成為金馬獎歷史上第二位能夠蟬聯影帝的演員之一。

也正是通過《父子》，郭富城徹底放下了偶像包袱，不畏形象的轉變，開始深入研究角色，奉獻出了令人信服的表現。這一習慣，一直被保留到了現在，《無雙》中也能看到。只是，那一年的金像獎上，郭天王原本在各種賠率榜上一直領先，最終卻爆出了黑馬，被《我要成名》的劉青雲意外勝出。

不過，郭富城算是徹底經過了歷練，不僅演技得到打磨，戲路也被打通了任督二脈。

這之後，郭富城就開始了長達十年的香港電影金像獎的求金之旅。

接下來，他出入於《C 偵探》《白銀帝國》《最愛》《浮城大亨》《寒戰》《全民目擊》《道士下山》《西遊記》系列，不管是商業的，還是文藝的；不管是純香港製造的，還是內地大導演的作品，幾乎每一次，郭富城的人物形象都充滿了變化從私家偵探到古典商人，再到山區老農，乃至於高級警官，以及民國大俠，甚至是牛魔王，都手到擒來，一步一個腳印，走的踏踏實實。一直等到《踏雪尋梅》的到來。

2015年的《踏雪尋梅》，一下把郭富城積壓多年的戲精釋放了出來。警官阿藏幾乎是為他量身定製的角色，看著不像帥帥的偶像郭富城，卻又是郭富城本尊。角色在郭富城的拿捏之下，做到了人戲合一，當年以巨大的優勢無可爭議地將金像獎的小金人收入囊下。

其實，自拿下金像獎之後，郭富城多少是有些放縱的。因為不再需要證明什麼了，他就接了一批更商業的影片，不似之前不計報酬地去演一些獨立導演的作品，一直到《無雙》的出世。

在《無雙》裡，郭富城也沒有一絲耍酷的樣子，而是巧妙圓潤地出入於李問與「畫家」兩個角色之中，不留一絲縫隙，完成度相當不錯。

上面說了反轉之後的時間與空間不足，這個鍋不能由郭富城來背，原罪歸於劇本。單論郭富城的表現，還是不錯的，只是劇本留下的空間不足而已。但想來在當前港片嚴重滑坡的時代，郭富城憑藉本片，應該足以獲得一個金像獎的提名了。至於能否獲得，還得看最後三個月內有無更具實力的演員斜刺裡殺出了。

如果給「四大天王」的演技做一個排名的話，應該是郭富城>張學友>劉德華>黎明。儘管郭富城至今只拿到一座金像獎的小金人，但他能夠徹底拋棄偶像包袱，下死命地什麼角色都能夠演得起，這一點，是其他幾位天王所做不到的。劉德華的偶像包袱，貌似一直都沒有放下，而且偶像的招牌已經融入他的骨子裡了，演什麼都自帶偶像氣質。張學友則是一個被唱歌耽誤了的影帝，如果他將工作重心稍微往電影上偏一點的話，估計他將會拿獎無數。至於黎明，說演技的問題，在他身上這個問題基本上就可以忽略了。

總之，《無雙》沒那麼好，但郭富城還是值得表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