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地下城市簡介（6000年敘利亞古城阿勒頗）

2023-06-20 11:29:47

敘利亞地圖

請記得曾有座叫阿勒頗的城市，但他後來卻被世界從地圖與歷史中給抹去。

——2016年12月13日，圍城區中一位阿勒頗醫生的訣別簡訊

示意圖

2016年12月，隨著敘利亞政府軍的高歌猛進，反抗軍在東城區的據點也全數淪陷。在圍城了四年之後，阿勒頗終於在廢墟中重獲了「和平」。

2016年12月，這是敘利亞內戰的第五個年頭，也是阿勒頗戰役佔據國際頭版的第四個冬天

敘利亞戰火持續逾八年，阿勒頗的機場一度關閉，在今年2月19日終於重開。敘利亞一架客機當日從大馬士革飛抵阿勒頗，正式恢復自2012年起停航來往國內兩大城市的航線。

阿勒頗老城

對於國際社會來說，阿勒頗的慘況：城市毀滅、各種破壞與血淚有如人間煉獄；但在這現代啟示錄之外，阿勒頗這座千年城市卻歷經過無數繁榮與浩劫，儘管多次毀滅、朝代更迭，與歷史洪流對衝中的這座城市卻總不屈服。

中東地圖

壹▌6000年歷史的古城：亞伯拉罕為羊群擠奶的地方

哈拉德神廟遺址

敘利亞古城阿勒頗有著6000年的歷史，擁有一系列文明。幾個世紀以來，西臺人、希臘人、羅馬人和阿育布人都在這座城市留下了印記。

敘利亞山谷

在阿拉伯語單字表裡，大馬士革、利雅德、開羅都是讀音八九不離十的城市，而阿勒頗，則因為字根源類似於「奶」或動詞「擠奶」，顯得特別。

西亞地形圖

根據15世紀伊斯蘭法官伊本．希赫納（1402-1485）寫下的阿勒頗城史，阿勒頗之所以與「奶」結緣，其實都是來自於信仰傳說：

「當先知亞伯拉罕（穆斯林稱易卜拉欣），受到上帝指示從老家哈蘭（今土耳其東南）遷往迦南的路上，亞伯拉罕因為疲累與美景而駐足在一塊草原臺地，在那他為羊群擠奶，分給眾人。」

先知亞伯拉罕也是傳說中阿勒頗的「開城始祖」。

亞伯拉罕為羊群擠奶的地方，後來也被閃族人命名為「阿勒頗」（閃語「奶」），但亞伯拉罕的駐足不只是偶然。

亞伯拉罕

自古以來，阿勒頗就是往來小亞細亞與美索不達米亞平原的必經之地，佔據了幼發拉底河和地中海之間的關鍵位置，是古代商路上的一個重要地點。

小亞細亞位於博斯普魯斯海峽以東，黑海和地中海之間

開始時它只是建在一些小山丘上的小城，居高臨下的的臺地地型適合聚落防禦，周邊一帶還有肥沃而適合放牧的敘利亞草場，鄰近的古威格河可以提供穩定的水源。因此，獲益於往來人流與地利，阿勒頗也逐漸發展為定居城市。

古代美索不達米亞

透過楔形文字的記錄，阿勒頗的城市歷史最早可追述到公元前4000年——在這6000年中，儘管阿勒頗並不像烏魯克、巴比倫城一樣曾是偉大文明的發源，但流轉於天災人禍之間，這座古都的城市之火卻不曾熄滅。

阿勒頗的中世紀城堡

至今，阿勒頗更成為了中東、甚至全世界，連續定居歷史最為悠久的古城之一。

敘利亞地形圖

貳▌東方前線：慘遭羅馬帝國屠城，遭遇十字軍東徵和大地震

阿勒頗老城區

阿勒頗早期的發跡獲益於信仰。在最早的紀錄中，阿勒頗曾供奉著兩河文明的風暴神「哈達」。這座掌握降雨的地方神祉，為阿勒頗帶來了不少朝聖商機，但不同文明之間的衝突與掠奪，卻也讓地處要衝的阿勒頗飽受戰亂。

亞歷山大與波斯王大流士三世戰鬥。

千年之間，阿勒頗曾是亞述、巴比倫、波斯的西方邊境；但在公元前331年左右被亞歷山大大帝攻下，後來數百年也成為希臘（塞琉古帝國）與羅馬帝國的東方前線。直到公元637年，阿勒頗才隨敘利亞全境，一同被發動北上「聖戰」的阿拉伯穆斯林所徵服，並作為穆斯林對抗東羅馬帝國的邊陲要塞。

前301年塞琉古帝國疆域

阿拉伯人統治的這段期間，東西方的絲路貿易量逐年增加，而阿勒頗的交通位置，也讓他成為絲綢之路的西方起點。

塞琉古帝國疆域

然而城市的繁榮仍不夠穩定，儘管商機流入，但阿勒頗的邊陲位置卻一再吸引東羅馬帝國與貝督因遊牧部落的入侵，公元962年時，進犯的東羅馬部隊甚至攻破阿勒頗要塞，並將全城的非基督徒屠戮殆盡。

從龐貝農牧神之家挖掘出來的亞歷山大馬賽克，上描繪伊蘇斯戰役場景

慘遭屠殺的阿勒頗雖然很快地被穆斯林統治者所奪回，但噩夢卻接踵而來。

十字軍與地震的侵襲，讓12世紀阿勒頗陷入黑暗的絕境。

公元1096年，西方的基督教世界朝東方發動了「十字軍」。在第一次十字軍東徵裡，阿勒頗勉強擋住了十字軍的入侵，但耶路撒冷、附近的安條克（土耳其安塔基亞），卻都被十字軍拿下；身陷宗教戰爭之際，公元1138年阿勒頗還發生了強烈地震。

阿勒頗

史書記載，這場地震至少造成了23萬人罹難，在近代歷史中，破壞程度僅次於1556年造成83萬人死亡的明朝嘉靖大地震。

示意圖

自此，阿勒頗的故事進入了最黑暗的一頁。

示意圖

叄▌伊斯蘭世界的最強要塞：阿勒頗城堡，迎戰蒙古帝國第三次西徵

過去阿勒頗古城的西北城門，不僅是新城區與舊城區的分野，也包圍了阿勒頗的心臟——阿勒頗城堡。

「這是阿勒頗城堡，是世界遺產，也是伊斯蘭世界的最強要塞。」

阿勒頗建城6000多年的歷史，都以「阿勒頗城堡」為核心，而內戰中的阿勒頗圍城，東城區、西城區也多以阿勒頗堡為劃分。

這是阿勒頗城堡，是聯合國登記的世界遺產，也是伊斯蘭世界的最強要塞。

奧龍特斯河畔安條克

阿勒頗堡所在的臺地，其實就是傳說中亞伯拉罕駐足的命名地，在過往的歷史中，徵服阿勒頗的亞歷山大大帝、羅馬將軍龐培，或者是徵服敘利亞的阿拉伯名將「伊斯蘭之劍」哈立德．伊本．瓦利德，都曾在此駐軍。

阿勒頗

但在1138年的大地震和多年的十字軍入侵後，目前的要塞大多是在12世紀下半葉所重建。

地形圖

埃及阿尤布王朝的第一位蘇丹及敘利亞的第一位蘇丹是薩拉丁，這座城堡就是由他的兒子所完成，在歷史之中，他僅被攻陷過一次——就那麼一次！

薩拉丁

為了抵抗十字軍的入侵，當時阿勒頗的烏古斯人統治者努爾丁曾大力整修阿勒頗，但在努爾丁死後，昔日麾下的大將薩拉丁卻從埃及反叛攻佔敘利亞，並將阿勒頗交給第三個兒子加齊管轄。但薩拉丁死後，加齊一方面要防止十字軍來襲，一方面又得提防在大馬士革虎視眈眈的自家人，阿勒頗的城牆於是成為他最好的依賴。

十字軍東徵

加齊治下，阿勒頗堡不僅重新立起了高聳的圍牆，加齊還挖深了城堡臺地周邊的護城河。這道寬30米、高低差22米的水流屏障，只留下了西南面的一道橋梁出口，敵人要強行入城，還得在窄橋上突破3個關卡、擋住四面八方的箭塔才可過關。

1101年十字軍在安納託利亞半島的路線圖

加齊死後，阿勒頗堡就面對了強敵考驗：蒙古第三次西徵。蒙古的第三任大汗蒙哥，命令弟弟旭烈兀率兵朝阿拉伯世界進擊。1259年到1260年，旭烈兀的軍隊進攻阿尤布王朝控制的敘利亞。1260年1月24日，攻陷阿勒頗。這場戰爭終結了阿尤布王朝，隨著巴格達和大馬士革的先後陷落，伊斯蘭世界的文明中心移往開羅。

旭烈兀汗與脫古思可敦

旭烈兀的大軍用「回回炮」轟開了阿勒頗的防守，但阿勒頗人卻堅稱：

「蒙古人圍城後，誘降阿勒頗堡開城，但在城開後蒙古人卻反悔屠城。」

蒙古帝國徵服戰爭的一部分

蒙古來襲，不止這次。1400年重返阿勒頗的帖木兒，同樣擊潰了城堡內的馬穆魯克戰士，入侵的蒙古人這回不僅血洗阿勒頗，傳說帖木兒更下令將屠殺的首級堆疊在城門外，以骷髏山來當作自己統治的旗印。

蒙古人的破壞帶給阿勒頗毀滅性的打擊，直到屠城百年後，奧斯曼帝國帝國的到來才讓阿勒頗走向黃金時代。

蒙古人的破壞帶給阿勒頗毀滅性的打擊，但無論旭烈兀或帖木兒都無法在敘利亞地區建立穩定的統治，直到屠城百年後，重新崛起的新統治者——奧斯曼帝國帝國的到來，才讓阿勒頗走向黃金時代。

奧斯曼時期的清真寺，現已被毀

1516年，統治埃及與敘利亞的馬穆魯克蘇丹高裡，在阿勒頗附近的達比克草原戰役中被奧斯曼帝國軍隊擊潰，高裡兵敗身死，而投降的阿勒頗也迎來了奧斯曼帝國帝國的統治。

羅馬的城市規劃-杜拉歐羅巴遺址（位於敘利亞）

肆▌享受300年的繁榮：阿勒頗商人與奧斯曼帝國第3繁榮的商業城市

易卜拉欣清真寺，建於拜佔庭時期

當時的奧斯曼帝國統治了整個東地中海地區，不再是前線城市的阿勒頗也得利於地中海與絲綢之路的往來貿易。鼎盛時期，阿勒頗更成為伊斯坦堡與開羅之外，帝國版圖中第3繁榮的商業城市。

示意圖

奧斯曼帝國帝國所帶來的穩定和平，讓阿勒頗難得地享受了300年的繁榮，原本的阿勒頗堡鬆弛了在軍事上的作用，城堡周邊的舊城區則擴張起了一區又一區的貿易市集，「阿勒頗商人」的名號自此亮起了招牌，並以「敘利亞的天龍人」的印象鮮明至今。

中東地區宗教派別分布示意圖

阿勒頗的繁榮在19世紀上半葉陷入停滯。1822年，阿勒頗再度遭遇強烈地震，包括城堡在內的大量建築倒塌損毀，災後誘發了嚴重的瘟疫。但阿勒頗人的夢魘卻還未結束。

1912年的阿勒頗

當時奧斯曼帝國在歐洲列強下遭到壓制，受迫籤下的各項不平等條約讓國內賦稅加重，不少貿易特權亦拱手讓給了歐洲商人。此外，1869年開通的蘇伊士運河更劇烈地轉移掉歐亞貿易對陸路交通的依賴，病害交迫的阿勒頗因此被逼入了長期的蕭條。

1920年的阿勒頗

大批商機的移出，讓阿勒頗於半個世紀內銳減了75%的居住人口，但阿勒頗400年來累積的財富底蘊豈會輕易消散。一次大戰之後，敘利亞自奧斯曼帝國帝國獨立，阿勒頗商人不僅成了這個新國家的金庫，也成了敘利亞現代化的投資前鋒。無論是託管敘利亞的法國人，還是敘利亞，都依賴阿勒頗商人的支持，直到2011年冬天，內戰燒到了阿勒頗為止。

阿勒頗

2011年初，從突尼西亞開始的「阿拉伯之春」延燒了整個阿拉伯世界。3月15日，敘利亞南方的小城德拉出現了動亂。內戰，自此正式開戰，狼煙四起。與此同時，北方的阿勒頗卻一片寂靜。

寂靜的阿勒頗

伍▌敘利亞的「史達林格勒」：遲到的春天

2011年－2013年期間敘利亞內戰對峙局勢圖。（圓圈大小與城鎮人口大小成正比）

在2011年內戰開始之前，阿勒頗全城的人口已達到230萬，於規模或經濟繁榮度上，都超越大馬士革成為全國商業的一線城市，城市近郊開了一個又一個的工業特區。但這繁榮的光景，也讓阿勒頗商人對於動亂的局勢舉棋不定。

2012

阿勒頗圍城戰役的開始要等到2012年夏天，也就是德拉動亂的15個月後。

阿勒頗

然而畏懼或冷靜都不足以抵禦時代的巨浪，內戰的戰火仍然以最糟的方式燒向阿勒頗商人。

阿勒頗居民，爭搶著政府軍送來的俄國人道物資，袋子上印著兩國國旗，並寫著「俄羅斯與你們同在」。

儘管一度包圍，但反抗軍卻無力維持對政府軍的壓迫，阿勒頗戰役於是陷入膠著的圍城拉鋸。

敘利亞阿勒頗古城的國家哈米迪醫院。2010年和2014年，在敘利亞持續衝突之前和之後，衛星成像顯示的原址和被

首先反映在了古城記憶，2012年9月中旬，阿勒頗城堡外圍同列為世界遺產保存內容的「城市市場」在交戰中被大火焚毀，600多年的商旅記憶就在烈焰中成為廢墟；之後，戰爭甚至打進了清真寺，擁有1200年歷史的阿勒頗大清真寺也在2013年4月被轟毀。寺內那根標誌性、紀錄著歷史更迭的叫拜塔，在戰爭中遭到炮擊，千年記憶成為碎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