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寶殿淫僧藏頭案
2023-10-08 06:48:49 6
北宋時,福建福寧州有一姓章人家,家主是章達德、章達道二人,皆已成家立業。
兄章達德家境貧寒,而章達道家境富裕。章達道娶妻名叫陳順娥,而後又買了一妾名叫徐妙蘭,二女皆柔靜美貌,然而都無子。章達道在二十五歲那年去世。其兄章達德想趁此得到兄弟的家財,便藉口弟媳年輕且無子,常託順娥哥陳大方勸順娥改嫁。而陳順娥卻打算抱養大方之子陳元卿作為達道之後,以延續章家的香火,堅持保守貞節,改嫁。章達德竭力阻攔,陳大方對達德的行為十分惱火。
每逢初一、十五或是的忌日,順娥都要請龍寶寺的一清到家裡誦經,追悼亡夫。
一長,那一清和尚自以為章有意於己,有心調戲她。
一天,順娥又派人來請一清和尚到家中為亡夫誦經超度,一清讓來人挑上經擔先行一步,自己隨後來到章家。他見四周無人,便徑直走入順娥房中,低聲說道:「娘子常常召我,莫非有憐愛小人之意?」
順娥大驚,但怕下人聽見出醜,低聲答道:「我只是叫你來念經,別無他意。你快快出去!」一清和尚說道:「娘子無夫,小僧無妻,若是成就了好事,豈不兩全齊美。」
順娥罵道:「我原以為你是,沒想到竟會說出這等臭話來。我去叫大伯來懲治你!」
一清道:「你若真不肯,我有刀在手中。」
順娥執意道:「殺不殺由你!我是什麼人,你竟敢對我無禮!」邊說邊準備走出房門。
一清見狀,抽出刀來,砍死了順娥,割下了她的人頭,又順手拿起房中一件衣服將頭包住,藏在經擔內,退出門外,並高聲喊道:「章娘子,章娘子!」
徐妙蘭聞聲走出來答應道:「今日正要念經,請稍候,我去請娘子出來。」妙蘭走進房中,只見主母已被殺死,鮮血滿地,連忙跑出來叫道:「不得了啦!娘子被人殺死了!」
隔壁章達德夫婦聽見呼叫,趕緊跑過來,見狀大吃一驚,四處尋人不見,不知何人所為,只見一副經擔放在房內,一清和尚空身站在外屋。他們哪裡會想到人頭就藏在經擔之中。
章達德只好對一清和尚說:「今日不能念經了,有勞師傅了!」
一清將經擔挑起,徑直回到龍寶寺,並將頭藏在三寶殿後面,無人知曉。
妙蘭派人請來順娥兄長陳大方。外人都疑心是章達德所為,陳大方於是到包巡按處狀告章達德,為妹子雪恨。
將此案交給富寧府衙處治,知府傳陳大方到衙審問。
大方察道:「這事發生在這天早飯之後,我妹子在自家房中,日間哪會有賊敢入室?況且殺人後還把頭盜去,若是外賊,怎會無人看見?章達德家左側小門相通,所以,他能輕易進入弟婦房中,殺人後又盜走人頭。」
知府詢問道:「陳氏家還有其他供使喚的下人嗎?」
陳大方回答:「我妹子性情剛烈,丈夫死了之後,遠避嫌疑,家中並無奴僕,只有一妾名叫妙蘭,即使她膽敢殺人,也藏不住頭呀!」
知府見大方回答得頭頭是道,便下令將章達德抓來,並施以大刑。達德忍受不住,屈招了殺人之罪,但說不出頭的下落。知府審理完畢,將結果呈報包公,包公又隨即下令福安縣追究陳順娥首級下落。
那尹本是個無能之官,只是一味拷打章達德,並限期交出順娥首級。他哄騙達德說:「你設法去找一個頭來讓她全屍下葬,此事就了結了,我一定察報上司,放你回去。」
這場官司前前後後歷時一年多,章達德家幾經折騰,早已一貧如洗。達德之妻惠娘與玉姬每日編織刺繡也難以度日,常常向親戚鄰裡哀告借貸。女兒玉姬性情至孝,每日親自到牢裡給送飯,看著父親飽受折磨,經常含淚低聲問:「父親何日能夠?」
章達德告訴她說:「尹知縣說只要尋得陳氏首級,即刻放我回家。
玉姬回家對說道:「尹縣令說,尋得嬸娘頭來,便放我父親回家。至今已過了一年多時間,杳無蹤跡,怎麼能找得著呢?我想父親在牢中已受盡了折磨,我與母親度日艱難,不如待我睡熟之後,母親您將孩兒頭顱割下,當做嬸娘的頭交給知縣大人,救我父親回家。」
母親勸慰道:「你已經十六歲了,我意欲將你嫁給富裕人家,多索要幾兩聘銀,藉此度日,你何出此言呢?」
玉姬誠懇地說道:「父親在牢裡受苦,母親獨自在家中挨餓,我怎麼忍心嫁到富裕人家自圖飽暖。況且聘銀再多,也有用完的時候,以後再到哪裡去謀取呢?到那時候,我嫁到別人家中,已是他人,怎能容我回來替你去死呢?現在,我一人死而父親可放回來,從此也保全了母親,這正是以一命保二命。若不保出父親,那麼父親必定屈死在牢中,我與母親無濟,在家亦是餓死。我決心已下,母親若不忍心殺我,我便只好自縊。我死後,請母親割下我的頭,以此充當嬸娘的交到縣裡,父親得以放回,孩兒也就死而無憾了!」
母親勸阻道:「我兒所說的確實有道理,一片孝心能感天動地。但我怎麼能忍心讓你去死呢?況且,我家畢竟未曾殺你嬸娘,天理終有一天會明白,我們姑且耐心,今後千萬不能再說那斷頭話了呀!」
母親自此以後,遂十分留意防範,玉姬無法隘死。
玉姬於是哄著母親說:「我今後一定遵從母命,你放心吧,不用再提防我了。」
母親也就漸漸放鬆了警惕。過了幾天,玉姬趁母親不注意,自縊死了。母親抱著女兒的,痛哭了一整天,思前想後,不得已,提起刀來,但仍然下不了手。母親心想:若不割下頭來,就救不得她的父親,女兒亦枉死,不能螟目。於是,母親焚香祈禱,狠下心來,用刀割頭,然而心酸手軟、膽顫心寒,割了好多刀才割下來。母親捧著女兒的頭顱,昏倒在地,過了很久才醒過來。她脫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裹住頭顱,送到牢中交給丈夫。達德詢問頭顱的來歷,黃氏推說前日夜裡有人送來的,可能是我們受苦受冤吧。
章達德將頭交給尹知縣,知縣大人十分高興,有了頭顱,順娥一案即可了結,而章達德定是真兇,必定判為死罪。於是,知縣派人將章達德解送包公處。
巡按包公仔細驗證後,發現送上的頭顱是剛剛砍下不久的,大發雷霆:「大膽刁民,你已殺死一人,欠著一命,本就是死罪,現在又在何處殺了人,取下這頭來?順娥已死一年有餘,其頭顱必定已經腐臭,此頭乃近日砍下的,難道不是又害了一命嗎?」
達德察告包公此頭是黃氏送來的。包公派人抓來黃氏。黃氏哭泣不止,多次準備開口,始終便咽不能出聲。包公感到十分奇怪,轉而詢問徐妙蘭,妙蘭把玉姬自縊,以頭顱送官以救父親出牢之事細說了一遍,達德夫婦一齊抱頭痛哭。包公聞言,再仔細查看那頭顱,果然是死後砍下的,刀痕上沒有半點血跡。在場官吏也都感動得掉淚。
包公嘆息道:「此家有如此之女,那會有殺人之父。此案必然另有蹊蹺。」再審問妙蘭:「那日早晨,可有什麼人來到你家?」
妙蘭回答道:「那天早晨沒有其他人來過,只是早飯後有位念經的和尚來過家中,他在門外叫喊,我應聲出來時,主母已死,頭已不見了。」
包公將達德輕監收候,又吩咐黃氏常去僧寺祈禱許願。若有僧調戲,便可向他討頭。
黃氏回家以後,時常去龍寶寺祈籤、求卦、許願,希望能有機會尋得順娥之頭。來來往往,與僧熟識了後,也時時交談幾句。
有一次,一清和尚挽留黃氏吃午飯,並戲道:「娘子你何愁沒有丈夫,不如再嫁個更好的,落得自己。」
黃氏答道:「誰也不願娶個之妻呀。」一清笑著說:「娘子也不一定非要再嫁不可,只要你能和我相好,也不愁衣食冷暖了。」
黃氏順水推舟道:「你能我當然好,若能得到神佛保佑,尋得嬸嬸頭來交給官府,我便依從你。」
一清聽了此話,用手扯住黃氏說道:「你只要與我成就了好事,我有靈符,明日為你燒了靈符,必定找得頭來。」
黃氏半推半就道:「你若是真心,今日先燒靈符,我明日就和你交歡。若真的靈驗,別說一次,我發誓與你終身相好。」
一清和尚頓時慾火中燒,抱住就要行奸。黃氏推託說:「你肯定沒有什麼靈符,只是想哄騙我,我才不信你呢。你如果真有靈符,今天就能顯出靈驗來,否則,我豈不是白白送好事給你!」
一清此時已是慾火中燒,情慾難禁,滿口答應道:「只要你滿足了我,等一會兒,即使沒有頭,我變也會變出一個頭來給你。」
黃氏激道:「你變出個頭來,我就馬上答應你的要求;要不然,我滿足了你,你就變卦了,莫非想用和尚的頭來冒充嗎?我才不受你哄騙。」
一清一時情急,不得已說道:「以前有個婦人來寺裡燒香,我調戲她,她不肯依從,被我殺了,頭藏在三寶殿後面。你若不從,我也殺了你,湊個雙數;順從我,我就將頭送給你。」
黃氏一絲不肯放鬆,繼續提出要求:「你嚇我吧,我不信。你先拿給我看看,然後,我們自去快活一場。」
一清只好從三寶殿後拿出人頭,黃氏看了後說:「你這齣家人真狠心呀!」一清急著要進房交歡,黃氏推託道:「先前與你閒扯,動了春心,便答應你了。可如今見到這枯頭,嚇得我魂飛破散,全無愛意了,還是明天再來吧!」
那頭顱是一清親手砍下的,舊事重提,也有些心虛,於是也順口答道:「我見此也心驚膽顫,全沒興致了,你明天可一定要來呀!」
黃氏說:「我如果沒來的話,你到我家也無妨,我先與你成就好事,然後你將那東西送給我。」
黃氏匆匆離開龍寶寺,回去喚來章家的族人,讓他們直接進入龍寶寺的三寶殿,從殿後拽出那頭來,並將一清和尚捆綁去見包公。
包公立即升堂審問,不一會兒,一清就招出了實情。包公依法判處一清和尚死罪,立即綁赴法場斬首。又敦促當地縣衙拆除章達道舊宅,將之改建貞孝祠,將章達道一半家財歸入祠堂,供祭祀之用;剩餘部分歸由章達德代為掌管。章氏一門歷盡波折,終於重新有了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