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陽光明
2023-10-07 15:10:04 1
張大亮睜開眼。兩手伸出被窩,直直地挺個懶腰,側身在枕頭下摸出煙和打火機,抖出一顆,用嘴叼住。點燃猛吸一口吐出。又連吸幾口,向上緩緩吐,半空顯個煙圈升騰著,一會兒破的不成樣子。不罷休,非吐個完整的。就吐得滿屋子煙氣騰騰,像扔了一個煙霧彈。
老婆下夜班,推門就嗆得直憋氣,不住聲地咳嗽。急赤白臉地嚷:瞧瞧!天底下有你這號男人嗎,整天死在家裡,弄得屋裡像個豬窩!大寬煩氣,隨手用遙控器打開電視。枯燥無味的肥皂劇,張大亮心裡更來氣,就罵編導;沒眼的牽著盲人過街——瞎扯,脫離實際。也不看看滿大街多少下崗的。老婆邊收拾屋子邊嘮叨,每樣東西都弄出響動來,「呯、乓」地響。
張大亮就穿上衣服,走出門去。外面陽光很亮,有些刺眼。深秋了,太陽不是很曬,暖暖的。張大亮長出了口氣,心裡感覺輕鬆了些。
不覺到了工廠附近。前面不遠就是「比家美」小飯店。上班時,常和小順來這裡吃飯。小店飯菜實惠,尤其炒「酸辣土豆絲」最對味。記得,那次喝「散夥酒」,小順喝高了。大著舌頭招呼;再、再來一盤酸辣土豆絲,記著,少放土豆絲。說的服務員捂著嘴笑。
先生您幾位?裡邊請!張大亮一愣。小飯店門口,服務員正熱情地往裡讓他。想了想,就掏出手機,邊按鍵,邊對服務員伸出兩個手指頭。電話接通了,傳來小順的聲音,夾雜著噪音,不時地還有汽車的鳴笛聲。張大亮知道小順正在大街上跑「腳」。就點燃一顆煙,在小飯店門口等。
兩人同齡,都是四十歲。只是張大亮比小順早上一年班。小屯為人很圓滑,見面就管大張大亮叫師傅,很親熱的樣子。後來大張大亮當工段長,小順更是一口一個「頭兒」地叫。笑嘻嘻地說,頭兒,論起來,你的官真不算小,從公司算,經理、車間主任、到你是三級幹部。從外面算,國務院、省委、市委、公司、車間、到你是六級幹部。一個縣長才七品官啊。張大亮笑著油棉絲迎面扔過去,說,閉上你的鳥嘴。
公司不景氣了,慢慢地活兒少了。張大亮屬年齡不輕,技術不精,歸了下崗行列。想不通,就去找主任。
進了辦公室門,毫無顧忌地翻抽屜找煙。主任把打火機扔給大寬,很親熱的讓座、倒水。不等張大亮開口,先嘆氣:唉!好好的廠子到了這步天地。嘖!嘖!也沒法,大勢所趨嘛。大張大亮一口煙嗆了嗓子,說不出話來。 主任接著說,當初留段長,考慮過你,就是學歷嘛,軟點。大張大亮低了頭抽菸,想說的話便憋在肚子裡。看過電影《列寧在十月》吧?主任問。張大亮抬起頭,吐出一口濃煙,愣愣地望著主任,糧食會有的,麵包會有的。親愛的同志。主任拍著大寬肩膀,湊趣地說。說完,呵呵地笑,將他送出門。
「嘀」一聲喇叭響,張大亮一驚,醒過神兒來。本能地向一旁躲,響聲停在身後。轉身看,是小順開輛「帕薩特」來了。張大亮有些意外,扔掉菸頭,打趣道:呦!仨軲轆的『奔馳』,啥時候奔出四條腿來了?小順嘭的鎖上車門,哈哈笑著說,剛買兩天,新鮮勁還沒過吶。話中透著一絲得意。兩人說笑著走進小店。
照例,上了「酸辣土豆絲」「油炸花生米」什麼的。二兩一瓶的「二鍋頭」一人一瓶。喝了幾口酒,小順問:師傅,今天怎麼想起到這裡喝酒?大張大亮說,在家呆著心煩,再說,咱倆也有段時間沒見,想你了,一塊坐會兒。兩人瓶子碰了一下,同時喝了一口。小順說,我開著車呢,得少喝點了。大張大亮點點頭。小順問,座家還沒當夠?不想找點事幹。
張大亮喝口酒,撿一粒花生米扔嘴裡,很響地嚼,說,沒勁!呆膩了。上班時,總是睡不醒,現在可好,睡覺成了負擔。隨後放低聲音:兩口子那點事,也沒心思幹,老婆說我應付差事。整天不給好臉看。那臉陰的,能滴下水來。
小順嘻嘻地笑:當初,我說什麼來著,你總放不下架子,怕這怕那。上班時你管著百十號人,現在恐怕連老婆都不聽你的吧?張大亮哼哼嘰嘰地,只顧喝酒。小順接著說,喝散夥酒時,我說,早晚開上四軲轆。你還笑話我。這不,跑了一年多,也算鳥槍換炮了
張大亮一口酒喝急了,臉漲得通紅。吞吞吐吐地說,小順,你、你原來那樣的車……多少錢?我想……。小順會意的笑了,放下酒瓶,探過身說,也想操練操練?沒問題,買車的事,包在咱身上。扭過頭衝服務員喊:再來一盤酸辣土豆絲,記著,少放辣椒!
張大亮重重地舒了一口氣,不由地笑了。說,來,咱哥倆幹了這瓶二鍋頭!兩個瓶子很響地碰在一起,這酒,勁很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