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開往冬天
2023-12-11 00:21:37 1
佚先生喝下一口酒,打算說一個故事給我聽。我與他一同坐在爐火邊,桔紅火光抗拒著這個冬天。
「那一年,我才十七歲。我記得那是一個不太冷的冬天。我會每天傍晚抱著一個籃球到籃球場上,只穿一件短袖。因為,每到那個時候,總會有一個女孩從那裡經過,我希望能在她的視線裡停留,我希望她可以關注我。」佚先生說到這,停了下來,掏出一支煙,用爐火點燃,深深吸了一口。我猜到那個故事,將會顯得悲哀。
「後來,我千方百計打聽到她的班級,她的名字,加了她的號。她的暱稱是,流氓兔。很可愛的一隻兔子,我想,本人一定也很可愛吧。於是,我每天都和她聊天。我說,我喜歡王菲,她說,她也喜歡。我說,還沒好好的感受,雪花綻放的溫柔。她說,只是因為在人群裡多看了你一眼。我知道自己已經無可救藥的喜歡上她了,但我喜歡這種感覺。大概過了一個月左右吧,我約她見面,她也很爽快的答應。我說,我在書店門口等你,黑色外套。她說,我來書店門口找你,紅色外衣。我笑了,笑的把冬天都融化了。我看到她朝我走來,一件紅色燈絨外套,一條黑色棉布裙子,紅色靴子。她長得很漂亮,微微捲曲的頭髮,咖啡色。大而明亮的眼睛,左眼左下角有一顆淚痣很別致。她不太像個高中生,太過成熟的氣質將她區別出其他學生。其實當時我覺得她的頭髮像方便麵,但我沒有說,我只是很溫柔的叫她的名字,紹。她笑了起來,佚。」
沉溺在記憶中的佚先生忘了抽菸,很長一節菸灰讓人覺得憂傷。他訴說的語氣就是憂傷的,也許僅僅是因為這樣。
「我們一起去逛街,喝奶茶。她說,要不你送我一對小兔吧,要活的。我說,好啊。那時候沒錢,一個星期的生活費都用來買了那對兔子。但我很開心,因為,那是我喜歡的女孩。她把兔子養在學校宿舍,兔子沒吃的,我就和她一起去學校花園裡挖野菜,偷老師種的胡蘿蔔。她的朋友告訴我,她給小兔取的名字分別是,佚佚,笨蛋。每天餵小兔就說,笨蛋佚佚,吃飯了。我聽在耳裡,甜在心裡。我想,她大概也是喜歡我的吧。可我並不魯莽笨拙的前行。我享受那些相互關聯又若即若離的朦朧感。我也有足夠的時間和她周旋。我只是對她說,我喜歡你。她就呵呵呵的笑。我也跟著笑。
她說,她要考南開大學。我說,我要考復旦大學。我們相約一起努力。從那以後,她再沒有時間與我聊天玩耍。她都在補課,即便如此,我還是很高興,我們有一個相同的未來,我們有很多細水長流。高中時候,我是不住校的,有一天夜裡,我很想她,就給她打電話。沒想到,打完電話,便越發思念成疾,都夜裡十二點多了,我又翻進學校,只為看她一眼,宿舍門關了,只剩下樓梯口有一扇窗子,她披著頭髮在微弱燈光下煞是好看。我對著她笑,說,晚安。她說,好。那個時候,她的一句好,我便心滿意足。
後來,就是後來。我和班上一個女同學鬧矛盾,她說,你傻,被人當做備胎還傻樂。我當時不是傻樂,是傻了。我問她,你什麼意思?她說,全世界都知道了,就你被蒙在股裡。然後我知道了一切。那些因為補課無法與我相約的時間,她都和她的正牌男友在一起。無法回我消息的夜裡,他們都呆在一起。她才十七歲啊,我的腦海裡全是那些畫面,汙濁不堪。
我約她出來談談,她知道我知道了,被她拒絕。是啊,我有什麼資格。後來她的朋友告訴我,她是喜歡我的,只是在遇見我之前,她已經無法回頭了。那句對不起,由她的朋友代說。我是傻嗎?那對兔子被送還給我,只是我不能送還給賣家,一切回不到原點,心灰意冷隨意就送人了。很快我們畢業了。她沒有考上南開,讀了專科。我也沒有考上復旦,讀了一個破二本。大二那年,在『你可能認識的人』裡看到三個熟悉的字眼,流氓兔。我突然很想和她聊聊。
我說,你還好嗎?她說,還好。我說,你的南開呢?她說,只不過是一場夢罷了。我說,我與你,也不過就是一場夢。之後,我們再沒有聯繫過。」
「你後悔嗎?」我問他。
「不後悔,因為那份心跳曾經那麼真實。」
也許不該把這麼無聊的故事寫下來。但我想,我該為佚先生寫點什麼,然後只能寫下他無疾而終的窘迫初戀。這個平淡真實又哀傷的小故事打動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