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的期望到最後的結局(結局是永無止境的不安)
2023-10-31 02:01:49
怪傑:生活玩家的基地,知識偶像的T臺
小怪說丨 覺得自己一天天過得太累,永遠都在和「別人家的孩子」「別人的老公\老婆」「別公司的員工」做主動和被動的競爭?看看李松蔚的這篇文章,不保證能解決,但至少可以告訴你,這到底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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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 松 蔚
北京大學心理學博士
心理諮詢師
不停的勝利:結局是永無止境的不安
李松蔚
▶曾經沒錢的人,很多會永遠把自己當窮人
我的一個朋友,新年願望跟很多人一樣,是「多掙錢」。一年結束的時候他總是不爽,因為一盤點,總覺得今年沒掙夠。儘管我們外人看來,已經很好啦。起碼衣食無憂,日常的興趣愛好都能滿足。但是不行,還不夠。「什麼時候下館子不用看價碼了,」他說,「什麼時候我才算是大功告成了。」
我認識他好幾年了,親眼見證他從人均二三十的街邊小攤的常客,變成人均五六百的高級餐廳的會員。當然,對著菜單長籲短嘆的哀怨始終沒有變。我想,下館子看價碼這事怕不只是有錢就能解決的。他自己也說,收入翻過十倍,無非從西門雞翅的屌絲變成了新榮記的屌絲而已。未來再翻十倍又如何?自然還有更上等的環境,更高級的參照系讓他自慚形穢。一個人成為世界首富以前,永遠都可以「不夠」。
內心裡,很多沒錢的人會永遠當自己是窮人。哪怕有錢了,心裡也甩不脫窮的影子。我有一個來訪者,念大學的時候想買一臺電腦,爸媽匯了錢,他捨不得用,「總在想錢不是自己的,等以後自己掙錢了再說吧」。最近他想換一輛車,已經掙不少錢了,但照樣捨不得:錢是用來投資的/養老的/給孩子以後留學準備的,「等以後掙得多了再說吧」。話一說完他自己嚇了一跳:怎麼還跟大學那時候一樣呢?
這種現象可以概括為:努力想戰勝某樣事物的人,奮戰一生,也得不到完全的勝利。從前有一個故事叫「杯弓蛇影」,其中的原理,也許可以從這裡說起:
因為在酒裡看到彎曲的倒影,以為是蛇,從此嚇得病了。這種情況放到現在,應該往焦慮障礙的方向考慮診斷。焦慮本是有適應意義的,讓人更方便地趨利避害。但焦慮過了頭,甚至把極少風險的事物也看成敵人,要戰鬥,就會嚴重妨礙正常生活,成為一種病。恐怖症、疑病症、社交焦慮,都是這種誇張的焦慮感作祟。
▶覺得自己的人生很艱難,可是我樂意啊!
可是仔細想一想,焦慮的人只是焦慮,並不傻。這種誤判發生個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怎麼可能活了幾十年,還沒法醒過神來,發現那些都是無謂的警戒,不存在的敵人?行為主義心理學的解釋是,因為大多數戰鬥的行為,都會受到強化。
無論是弓還是蛇,以戰鬥的心態面對這個影子總是好的。如果真是蛇,早做準備自然易於獲勝,如果只是虛驚一場,也算是對手棄權的小成功。說來說去,只要有敵人就有戰鬥,有戰鬥就能獲勝,獲勝就有快感,有快感就會維持。換言之,不管「敵人」的真相如何,一個人總能從戰鬥中嘗到甜頭,從此更咬準了它是敵人。
我們都知道,不同的人會對事實做不同的解讀。解讀為這樣或那樣,取決於這個人的核心信念。這是認知治療的理論,不難理解。譬如悲觀的人總看到杯子裡空的一半。但是另一方面,解讀的偏向——無論是對也好,錯也好——又會潛移默化地朝著那個方向對信念加以鞏固,形成自證的循環。也就是說,一個人總看到杯子裡空的一半,他因此感到了舒坦,就愈發堅定不移地悲觀。這一點,卻很容易被忽視。
就算是聰明人,如果沒有別人提醒,要想自我糾偏也是很難的。
現在說回到「沒錢」的那位朋友。他是一個聰明人,已經超出了一般聰明人的水平,沒人提醒,他自己就看透了上面的道理,平常還給我們講得頭頭是道。他也承認對於「沒錢」的擔憂是不符合現實的。但那又怎麼樣?他仍然願意保留這種擔憂。因為在他看來,這就是他掙錢的動力。假如讓他轉換一種想法,試圖接受自己早就不是一個屌絲了,那他的奮鬥之路就只好止步於此。那怎麼可以呢!不安全的感覺立刻來了,仿佛身後有無數敵人追殺。為了擺脫這些敵人的威脅,就只能不斷戰鬥,不斷讓自己變得更強。所以乾脆說到處有敵人,不管是不是真的敵人,保持戰鬥
——我下館子要看價碼,我心裡永遠是屌絲,可我樂意啊!
雖然在我看來,這話裡多少有些賭氣的成分,但我仍然尊重他的樂意。可話說回來,在他不斷變得更強的同時,他心裡的那些敵人,也在不斷變得更強。在為「必須跟它戰鬥下去」找到合法性的同時,等於是反覆地宣示了「它」的存在感。
為什麼要工作?是為了戰鬥。為什麼要戰鬥?是因為還沒有擺脫「它」啊。
所以每一次階段性的勝利,都會帶來一分的快慰,和十二分的緊張。
▶休息仿佛犯罪,戰鬥根本停不下來
如果有人問他:「哇塞,你已經很厲害了,在這裡歇一下好不好?」
他會連連搖頭。不是因為他不想歇息,而是因為在他內心深處,「這裡」仍然是一個充滿了風險和不安,被敵人環伺的所在。這些敵人——姑且承認在一開始是客觀存在的吧——目前藏身於何處呢?我勝利了,所以看不見。但我在戰鬥,這一事實本身又提醒我,它們確實應該存在。我戰勝了它,暫時還算安全,但也正因為我戰勝了它,所以我必須戰鬥下去。勝利驅退了威脅感,一邊又鞏固了威脅感的存在。
這種潛在的鞏固,因為足夠隱蔽,不易被人覺察,往往威力奇大。就好像有人拿一張畫片嚇唬一個小孩:「老虎來了!快打快打!」小孩打得過也罷,打不過也罷,這頭老虎總是越來越兇神惡煞的一個存在了。——哪怕畫片上是一隻喜羊羊。
跟這樣的敵人作戰,當然永遠不會有大獲全勝的一刻。一個人每多勝利一回,都等於承認了一次敵人的存在。一個強迫症的病人,一輩子都在跟手上的病菌戰鬥,只有把手都搓破了才能確認安全。不洗手的時候,他坐立不安,感到病菌噝噝地射出兇光;把手搓破了,他滿心舒爽,得到了階段性勝利的快感。也正是這種快感,鼓勵他繼續洗下去,同時又讓病菌的意象在他心裡越來越清晰,具體,栩栩如生。
久而久之,這樣的人能從空氣中看出病菌來。
病菌自然是客觀存在。但讓生命沉溺於與病菌的戰鬥,卻是他們主觀的選擇。
我們努力想擺脫什麼,往往更容易深陷於什麼。成績拔尖的人,更擔心學習會落後,正如腰纏萬貫的富翁,更不敢有半分懈怠於掙錢。並不只是因為貪心,而是因為他們生命的主題,正是與「不夠好」或是「沒錢」這樣的影子廝殺。他們在廝殺中幸運地取得了勝利,可是借著這些勝利的滋養,反而讓那些影子更加無處不在。
我在很好的高校工作,接觸了不少有煩惱的學生。他們客觀上都已經足夠地優秀了,但是越優秀的人,越容易說自己還不夠。他們終其一生與「不優秀」戰鬥,早就把它變成了跗骨之蛆。有時我想,也許是這些孩子的戰鬥力太強了,總能取得一個又一個的勝利。勝利未必是絕對的好事。他們被勝利鼓舞,繼續戰鬥,幾乎不假思索。甚至不能像我那位朋友一樣,思考後做出「我樂意」的選擇。在他們捷報頻傳的徵程裡,敵人的存在不言自明。偶爾若有一次失敗,也許反而能看得清楚一些。
但是真的,誰都不樂意有那樣的機會。勝利的人是幸運的,都想繼續幸運下去。
臨近期末了,學生們進入了最後的衝刺,渴盼著假期的放鬆。可是真到了不用學習的日子,他們當中的一些人又會背負隱約的焦慮感。「我真的有資格掉以輕心嗎?萬一落後了怎麼辦?」這可以視作他們一生的寫照:他們戰鬥,渴盼有大獲全勝的一天,但得到的永遠只是階段性勝利。——小部分的勝利,與大部分的不安。
李松蔚-怪傑微信群訪談
訪談時間:1月8日 21點
交流時長:1小時
交流內容:關於心理學的問題、人際關係中的常見現象解讀,或者平時遇到了值得討論、吐槽一下的行為和狀況,都可以來一起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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