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成為導盲犬的一生（有了一隻導盲犬後）

2023-11-02 22:22:48

記者孫遠明實習生王藝曉

黑暗距離光明有多遠？或許是一眨眼的瞬息，但對於@星空眼薩摩萌萌來說，是餘生的奢望和遙不可及。

它叫萌萌，是一隻8歲多的薩摩耶犬。8個月大的時候，萌萌的兩隻眼睛被確診為青光眼。青光眼，在狗的世界裡，意味著絕症。主人甦醒考慮再三，為它裝上了義眼。從此，萌萌的世界變成了無邊的黑色。萌萌喜歡「貼貼」。被它溫暖過的路人，會把它抱在懷裡，誇它漂亮，「像仙女一樣。」它常常把頭靠在人們的肩膀上，那雙灰藍色的眼球，像是一片星空。

它叫Tina，是一隻4歲的柴犬。萌萌失明後，為了讓它不孤單，主人把一個月大的Tina抱回家。Tina活潑好動，喜歡玩小石頭。起初的Tina會和萌萌打鬧，但隨著長大，它感覺到了姐姐的不一樣。Tina漸漸學會了守護，保護著萌萌不被傷害。在萌萌面前，Tina不再做玩石頭的遊戲，出門遛彎時也會為萌萌導引，儼然成了「導盲犬」。

她叫甦醒，是個北京姑娘。萌萌是甦醒已逝母親送她的生日禮物。甦醒曾經為了照顧萌萌兩次辭掉工作，萌萌也陪伴甦醒度過了母親逝去時那段最黑暗的時光。現在，甦醒剛剛跨進了人生的另一個階段，成為一名寶媽。老公是萌萌的粉絲，愛萌萌、Tina和她。

這是兩隻小狗與主人之間的故事。其中，有絕望、傷心、孤獨和無助，但同時也有陪伴、被需要、不離不棄和溫情。人與寵物的感情就是這麼微妙，互相扶持、互相溫暖。

雖然故事的開頭有點心痛，但結尾的美好暖上心頭。

以下，是甦醒的自述。

還好沒有安樂死

萌萌是媽媽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一隻白色的薩摩耶。曾經，萌萌一直由媽媽照顧，後來媽媽去世，我把它抱了回來。萌萌仿佛帶著同媽媽在一起時的熟悉感覺，讓我感覺被依賴、被需要，不再覺得孤單和脆弱。

在萌萌五個月大的時候，它的第一隻眼睛發病了，醫生的診斷是青光眼。我之前是學醫的，我很了解，這幾乎是眼睛的一種絕症。三個月後，萌萌的兩隻眼睛都看不到了。

生病後的萌萌吃不下東西，又流口水，經常在一個地方蜷縮著。我知道它疼得厲害，我心疼它，卻也沒有別的辦法。那段時間對萌萌來講，是一段痛苦的經歷，它害怕去醫院，因為去就代表著要打針、吃藥、做手術。它常常哀嚎。直到現在，萌萌一聞到寵物醫院的氣味，身體還會發抖。

萌萌是在4歲的時候換了義眼。手術後的萌萌，兩個眼睛血紅，它從手術室門口顫巍巍走入我懷裡時，我告訴自己：「萌萌看不到了，我得帶著它走下去。」我辭掉了工作。捨不得帶它去醫院來來回回折騰，我就在家裡給它輸液、點眼藥水。一個月後，萌萌眼睛裡的血色才開始慢慢消褪，褪到比較接近眼球的黑藍色。時間久了，萌萌的眼球由透明變成半透明，呈現出星空般的灰藍色。

我很慶幸當初給萌萌換了義眼，讓後來每一個遇見它的人都誇它「藍色眼睛真好看」，而不是「這個小狗瞎了」。

萌萌曾被寵物醫院誤診過兩次。第一次是被誤診為大皰性角膜炎，這也是萌萌第一次做大的眼科手術。還有一次被誤診為急性肝腎功能衰竭，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建議安樂死。我又換了一家寵物醫院鑑定，可笑的是，上個醫生說的「腹部長滿腫瘤」，其實是正常腸子的橫切面。

大家羨慕我養的狗聽話，卻不知它異常聽話是因為失明後擔心自己不再被愛。它藍色的義眼吸引了很多疼惜它的人，也引來各種非議，還好，它只感受到人間溫暖，看不見世間險惡。

導盲犬與「導盲人」

Tina是一個月大時作為陪伴犬來到家裡的。

彼時萌萌剛做完手術，情況穩定下來後，我決定重回職場，卻又擔心萌萌一個人在家孤單，就想到再養一隻狗陪伴萌萌。剛好有一個朋友家裡生了一窩小柴犬，於是我就把Tina抱回家了。Tina年紀小，活潑好動，它對這位新朋友充滿好奇，一天到晚就像「長」在萌萌的尾巴上一樣。

大概在Tina兩歲左右的時候，它慢慢發現萌萌跟正常的小狗不太一樣。它好像突然長大了，不再一個勁地鬧萌萌。有一次，我出門的時候沒來得及把它們兩個拴在一起，我發現 Tina出門之後會回頭來找走得慢的萌萌。如果萌萌沒有跟上它，它就會用嘴輕輕咬萌萌，用爪子扒萌萌，用聲音提醒萌萌跟著自己。驚喜的同時，我也覺得有趣，這位調皮的小妹妹竟然開始學會照顧萌萌了。

後來，萌萌被一隻沒有拴繩的哈士奇咬傷。在我開車去醫院的路上，不管怎麼安慰，Tina都不願坐下，一直站著到醫院，我從來沒見過Tina那般擔心與不安的神情，它可能覺得是自己沒有保護好姐姐。

從那時起，我開始有意識地培養Tina。比如，讓Tina學會根據我的指令走和停，看手勢帶路。

漸漸地，我發現Tina有一個特別好的習慣，或許是因為它懂得萌萌的不容易，又或是我無意中養成的，它不像其他小狗一樣貪玩，而且注意力非常集中。無論是在和小狗玩，還是玩喜歡的小石頭，只要我喊它回家，它就會馬上跟我走。在外面時，它的注意力也會一直集中在有沒有其他狗靠近萌萌。一旦有危險，Tina會馬上化身為「小騎士」，保護在萌萌身前。

在一次次鍛鍊與實踐中，Tina漸漸學會更熟練地用聲音或是爪子引導萌萌。它放棄了喜歡的小石頭，無數次抬頭確認正確的道路，確認家的樓層，確認環境的安全。就這樣，Tina帶著萌萌出入電梯，上下車，走過無數熟悉與陌生的道路。如果說我是萌萌的「導盲人」，那麼Tina就是萌萌的導盲犬。

我始終相信，這世界上有光，會永遠為你指引方向，儘管Tina引路很大聲。在Tina的成長中，萌萌不曾缺席；在萌萌的殘缺上，Tina也拼盡全力。

「執子之手」的承諾

萌萌和Tina的視頻在網上發布後，隨之而來的是各種各樣的議論。有人稱讚我沒有拋棄萌萌，也有人感嘆我付出了太多。但是，如果你知道它承受過的傷痛，便不會覺得我對它太過偏袒。

寵物，是軟肋也是盔甲。它受委屈，你一秒淚崩；你受委屈，它讓你一秒治癒。有一句話叫「寵物對主人的愛，是唯一一種可以花錢買來的情感」，我覺得這句話說得特別貼切。你對它們好，它們就回饋你百分之百的愛，甚至會超出你的預期。這種情感之間的依靠和精神上的慰藉，是從其他地方很難得到的。

在懷孕的過程中，萌萌和Tina一直是養在我身邊的，後來坐月子時，才把它們送到我爸爸那裡養了幾天。我覺得真正喜歡和牽掛寵物的人，是不會因為結婚、懷孕這些事情放棄寵物的。它們心裡永遠只有你一個人。自己領回家的毛孩子，不要親手把它送進地獄。只要是有「放棄」想法的人，可能並不理解當初養寵物時，你把這一隻小生命帶入到你的生命中來，需要承擔什麼責任。

我常常想，如果萌萌和Tina會說話，它們會向我表達什麼。粘人的萌萌大概會想看一看我和寶寶的樣子，小Tina大概會希望我給它更多好吃的，給它們更多的擁抱。而對我來說，我只希望萌萌和Tina能夠健健康康地多活幾年，多陪伴在我身邊一些時間，我能夠給它們非常完美的、沒有遺憾的一生，我覺得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