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入豪門結果卻是噩夢（嫁入豪門後我後悔不已）
2023-06-18 03:29:37 2
人民醫院。 葉伊伊靠坐在病床上，小臉蒼白著，琥珀色的瞳仁裡滿是震驚和迷茫，整個人更顯柔弱病態，仿如剛歷風雨吹打的嬌花。 一側，管家周雲正忐忑地打量著她，欲言又止。 「你說，我已經結婚了，有一個四歲的女兒？」 「我今年25歲？」 「我出了車禍，所以撞到腦子失憶了？」 葉伊伊茫然出聲，與其說是問話，不如說是在喃喃自語。 周雲咽了咽喉嚨，小心翼翼道：「是這樣沒錯。醫生剛剛說的話你也聽到了，這是腦內出血和腦震蕩導致的間歇性失憶，說不定過段時間就好了。夫人，你現在需要做的是安心養病，保持好的心態。」 葉伊伊似是痛苦地閉了閉眼，下唇被咬出牙痕，被連串事實衝擊後的腦子有些煩躁：「別叫我夫人，太奇怪了。」 周雲一哽，垂頭應是：「好的夫人。」 葉伊伊：「……」 算了。 「你先出去吧，我頭疼，想休息一下。」 周雲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目光閃爍，遲疑片刻後無聲嘆了一口氣，退出病房。 算了。 晚點再說吧，醫生說夫人現在不能受刺激。 葉伊伊頭是真的疼，車禍的後遺症都集中作用到她的腦子上來了，她很想揉一揉，但又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揉出個更厲害的後遺症來。 不過神經性的疼抵不過心理上的疼。 她只要想到目前的境況，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這輩子都沒這麼無語過！ 她潛意識覺得自己還是個21歲的大三學生，剛剛拍了一部小火的網劇，事業前途一片光明。結果下一秒就有人告訴她，她已經是個已婚已育的家庭主婦，沒有事業，純屬素人。 更多的情況，葉伊伊沒有讓周雲再說下去。 她怕她會氣死。 她洩憤般地閉上眼睛，想平息心情，大口呼吸了好幾次，強迫著自己進入夢鄉。 睡一覺就好了。 睡一覺一切可能就回到原來的樣子了。 兩個小時後，葉伊伊再次睜開眼，望著醫院白漆的天花板，不得不接受了現實。 那位自稱是管家的周雲正站在病床邊，看到她醒來立馬熟練地叫來醫生，臉上的關切十分真實情感。 葉伊伊麻木地任由他們擺弄著，絕望過後是異常的平靜。 醫生走後。 葉伊伊讓周雲坐下，聲音有些虛弱：「你給我好好再說說目前的情況吧，我爸媽怎麼樣了？我……老公是誰，我的女兒，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事你都給我說說。」 葉伊伊從小在福利院長大，17歲才被親生父母接回家，她並不是什麼柔弱的性格，相反，生活經歷讓她性情堅韌，遇到挫折總會第一時間整理好心情尋求最佳解決辦法。 雖然現狀有些糟心，但既然不能逃避，那就要好好做打算。 周雲看到她坦然平靜的樣子，總算舒了一口氣。 夫人還是識大體的。 接下來，周雲很快把葉伊伊想要知道的事都抖了出來。 葉伊伊聽得迷糊的時候會追問一二，周雲基本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看得出這是一位對她很熟悉的盡職管家，而且言語中對她很是維護，還有點心疼。 於是葉伊伊更加氣了。 還有揪心地難過。 隨即是巨大的恍惚和不真實感。 父母雙亡，家業易名，結婚三年，夫妻感情淡薄，老公很少回家。 好好的寧航電器千金、娛樂圈冉冉升起的新星，淪落成家庭主婦菟絲花，她覺得這世界太魔幻了，簡直無法相信自己會變成這樣。 雖然跟父母感情不算深厚，但是驟然聽聞兩人已經逝世的消息，葉伊伊的心還是緊緊地痛，眼眶很快紅了。 周雲輕聲安慰：「都過去了，已經是四年前的事，夫人節哀。」 原來是四年前。 她好像有點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選擇性遺忘掉這四年的記憶了，大概是真的太不如意，才會下意識地躲避。 這麼說來，一切的厄運或許都是從父母去世開始的？ 聯繫周雲所說的種種，葉伊伊腦裡迅速腦補了一出不諳世事的富家千金因為父母去世，被渣男哄騙成婚，再然後被一步步吞掉家產的狗血連續劇。 雖然她覺得自己不至於不諳世事，也沒那麼蠢，但這目前確實是最符合邏輯的猜想。 指不定狗男人段數太高，她一時不察呢？ 一段長久的沉默後，葉伊伊深呼一口氣，試圖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那麼猙獰。 「我老……」她忽然不想再喊那個疑似騙財騙色的渣男預備役老公，話頭一轉，問，「先生呢？」 老婆出了車禍，竟然這麼久都還沒出現，葉伊伊覺得這男人更像渣男了。 周雲睇她一下，眼神是她看不懂的複雜，隱隱似乎還帶著憐憫。 「……」 「你直說吧。」 反正她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 應該……不會更壞了吧？ 「先生正在美國出差。」她說完又找補道，「我給他打過電話，沒打通，應該是在飛機上。沒有意外的話，今晚應該就能抵達京州。」 一般來說，她是不知道先生行程安排的，但這次比較特殊，先生和夫人都提前告知過她這個消息，是因為…… 她再次看向葉伊伊，還是那種複雜中夾雜著憐憫的眼神。 葉伊伊被她看得頭皮發麻：「都說了，有話直說。」 在一連串毀滅性的事實衝擊過後，她覺得自己現在已經能夠迎接任何暴風雨。 周雲想了想，覺得先生回來也是要告知她的，避不開，還不如她先給她做好心理準備。 畢竟先生那個人吧，說話有時候太……直率，到時候對夫人的傷害說不定更大。 她抿了抿唇，正了神色：「先生這次回來是要跟您離婚的。」 「？？？」 「！！！」 「離婚？」 要不是身體不允許，葉伊伊絕對會原地跳起來。 媽的。 果然是渣男！ 現在是吃幹抹淨，覺得她沒利用價值就要離婚了？ 「那個渣男！……你先生叫什麼名字？」 周雲怔忪著道：「江述。」 葉伊伊咬牙，按捺住升騰的怒火：「好。江述是吧。等著。」 周雲終於發現為什麼自從夫人醒後她一直覺得怪怪的了。 夫人變了。 不僅僅是身體的變化。 而是性格。 一向溫柔少言的夫人，忽然間變得生動起來，嬉笑怒罵很是隨意，情緒一點不斂，就像……一個朝氣蓬勃的小女孩。 原來，21歲的夫人竟然是這樣的嗎？ - 與此同時，紐約飛往京州的航班上。 江述忽然打了一個噴嚏，動靜雖不算大，但在安靜的空間裡已經足夠引起注意。 空乘立刻給他遞上溼紙巾。 還溫聲詢問需不需要毛毯。 江述都拒絕了。 他長得好，聲音低醇磁性，空乘對上他側過來的眼，臉微微一紅。 待到空乘走遠，坐在旁側的鄭君皓才嗤笑出聲：「絕了。兩個單詞，一個眼神，就能把人家小姐姐搞臉紅，不愧是財經雜誌評選的鑽石單身漢第一名。」 「什麼鬼東西。」江述皺了眉。 「就字面意思啊。」鄭君皓拿起自己剛剛看過的雜誌，翻到那一頁，戲謔道，「這雜誌還有點權威性的呢，就是眼神不太好，我竟然才排第十八位。」 「而且啊，嘖嘖嘖。」他手指在雜誌右上角點了點，「這給你套的什麼形容詞，英俊神秘，清冷矜貴……這到底是財經雜誌還是言情小說？」 江述淡淡瞥他一眼，哂笑道：「這雜誌確實不行。」 鄭君皓挑眉，似是意外：「你什麼時候這麼有自知之明了？」 「竟然也覺得自己配不上這些溢美之詞？」鄭君皓好奇的同時又很是懷疑，平日自信到近乎狂妄的人，突然謙虛起來，他覺得不對勁。 江述：「我不配？」 他說話時狐狸眼稍微眯起，懶懶的，又帶著不可一世的倨傲。 鄭君皓覺得自己甚至能聽到一聲隱藏的呵笑。 鄭君皓：「？」 不是你自己說的嗎？ 江述收回視線，散漫道：「連基本信息都弄錯，這種野榜，難怪你也能上。」 「？」 「什麼基本信息？」 他選擇性地忽略了最後一句話。 江述點了點雜誌上大大的「單身」二字：「我，已婚。」 「……」 鄭君皓先是懵了幾秒，然後才反應過來。 對。要不是江述特意提起，他都快要忘記這貨的已婚身份了。 關於江述的婚姻，一直是一個迷。 三年前，他突然告知自己，要請半天假去民政局領個證。 鄭君皓迷茫驚訝過後，雖然覺得江述捂得太嚴實不夠義氣，但並不妨礙他一心等著江述帶新嫂子來見自己，然後舉辦婚禮、告知天下…… 然而沒有，自那天之後，他沒再從江述口中聽到過任何關於這位嫂子的消息。 以至於鄭君皓偶爾會恍惚，那天他去領的，真的是結婚證嗎？ 江述這個人，他不提，那你永遠別想從他身上打聽到更多的消息。 久而久之，鄭君皓也就忘了他已婚的身份。 畢竟在他看來，江述這日子過得跟單身沒啥兩樣。 「我都忘了，你是有老婆的人。」難得江述主動提起這茬子事，他便有意想再打聽一二，「我得打電話批評這雜誌社的人，做新聞怎麼可以連最基本的嚴謹性都做不到。不過你也不能怪別人，你藏得太嚴實了，除了我，誰知道你已婚？三年了，我連嫂子的面都沒見過，你說說，這合理嗎？」 江述懶得拆穿他的小把戲：「沒關係，過幾天就信息屬實了。」 「？」 鄭君皓自詡智商不低，然而一時還是沒能跟上江述的腦迴路。 這時，江述又放出一個『炸彈』。 他表情有些奇怪，扯了扯嘴角：「準備離婚了。」 「？？？」 「！！！」 鄭君皓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隻藍貓，頂著三千個問題，閃爍著亮晶晶的眼，嗷嗷待問。 偏偏江述無情地無視掉他的渴望，說完這句話就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他穿著雜灰色薄毛衣和休閒褲，很舒適日常的裝扮，整個人卻散發著一股倨傲凌人的氣場。 此時他雙目闔著，長睫垂蓋，身上的攻擊性消淡，配上無可挑剔的容貌，還真有幾分「英俊神秘，清冷矜貴」的模樣。
傍晚時分，飛機抵達京州國際機場。 白天下過小雨，雨後橙黃雲霞暈染了整片天空，景色甚美，不少人一下飛機就驚嘆著拿起手機拍照。 只有江述目不斜視，連半點注意力都沒給其他，快步而行。 趙總助早就等在了出口。 他熟練地接過行李，為江述打開車門。 然後看向鄭君皓：「鄭總需要同行嗎？」 鄭君皓是很想的，他一肚子疑問呢，但被江述眼神裡的涼意一懾，心頭一凜，立刻放棄了這個打算。 「不用，我司機來接我。」 江述冷淡地撩起眼帘，在車門關閉之前忽然說道：「這次收購宇寰科技的後續變更手續辦理和業務重組對接工作，你來負責，到時候給我一個詳細報告。」 鄭君皓眼角一抽，咬牙切齒：「我才剛下飛機。」 「嗯。所以我說的是『到時候』，相信你會安排好時間。」 「行！我欠你的！」 雖說是合伙人，但公司基本由江述主導，鄭君皓倒也沒太大意見，只是單純不忿他發號施令時那狂傲的樣子罷了。 黑色商務車緩緩駛出機場，進入主幹道。 趙總助：「江總，是回龍灣壹號嗎？」 江述：「嗯。」 龍灣壹號是江述平時住的地方，江景大平層，在公司附近，十分便利。 車內陷入長久的安靜。 江述這才有空拿出手機來看。 發現有好幾個管家周雲的來電時，他眉頭微皺，還夾雜著一絲意外。 隨後，他又看到一條來自周雲的信息。 點開查看內容。 他懶閒的臉上罕見地現出一抹急色，立刻回撥了電話。 趙總助只通過車內後視鏡看到江述的臉色從憊懶變得有些難看，通話時間很短，他還沒來得及從那隻言片語中整理出江述表情變化的原因，就聽到江述出聲吩咐：「拐道，先去京州市人民醫院。」 趙總助愣了一瞬，很快應是。 聽完這個電話，江述再挑了幾個重要的消息回復，然後就收起手機。 他降下車窗，手肘支在窗沿，望著如梭的汽車行人，抿著唇，不說話，像在走神，也像在思考什麼。 他腦子裡還迴響著周雲剛剛說的話。 剛看到周雲說葉伊伊出車禍了的信息，他還緊張了一下。 但電話裡聽到她車禍的後遺症後，他放心之餘，還有些茫然。 他完全沒想過這個年代還會出現失憶這種戲碼，或者說沒想到這種事情竟然會發生在自己身邊。 不會是她在故意搞什麼花樣吧？ 結婚三年，他其實還是不怎麼看得懂葉伊伊。 要說她有什麼心機吧，她對自己卻是不冷不熱的，不熱情也不冷待，只是面子上過得去。 要說她安分吧，提結婚的是她，提離婚的也是她。 說實話，在剛接到葉伊伊通知自己回來離婚時，他其實有點惱，有種這段婚姻完全被對方帶著走的感覺，這對他的行事作風來說絕對是莫大的嘲諷。 但轉念一想，這樣也好，雙方都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從此一別兩寬，誰也不耽誤誰。 於是也就釋懷了。 他甚至還特意通知了律師，把離婚後原來協定給葉伊伊的寧航電器股份從5%增加到10%，保證她以後靠著股份分紅也可以生活無憂。 與此同時，睡了一下午好不容易積攢了一點精神的葉伊伊正在翻看手機。 大概是甦醒以來接受的信息太多，反而稀釋了不少情緒，不至於為某件事有太過大起大落的心情，當然，醫護和周雲也不允許她有。 他們都說，她這病不能受刺激，得保持良好心情。 她想過了，往事不可追，目前最亟待解決的，是她即將跟那位毫無印象的法律上的伴侶離婚的事。 已知她是一名無事業孩子才4歲的家庭主婦，換個好聽點的說法就是豪門太太。那麼離婚後該怎麼過，她必須先在心裡有個譜兒。 除了從周雲那裡獲取消息，個人手機也是十分重要的渠道。 金錢，人脈…… 當代社會，最了解你的永遠是你的手機。 雖然手機在車禍時報廢了，但通過新手機，登錄銀行軟體和APP後，她還是了解了不少信息。 然後葉伊伊又差點兩眼一黑，被氣暈過去。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暴打這四年的自己，到底怎麼回事，能活成這樣。 她認真羅列了一下目前的處境：25歲，本科畢業，無工作經驗，無房車，存款20萬。 而據周雲描述的她老公江述：28歲，身家幾十億，科技公司老總，投資大牛…… 而且周雲還特意解釋了，江述不是鳳凰男，人家也是小少爺，能力很強，不啃老自己創業也能做到幾年成為行業新星的那種，據說寧航電器當年在她父母去世後就一團亂，也是靠他力挽狂瀾才能起死回生。 總結就是，她跟這位便宜老公的關係雖然很塑料，但人家不算壞人。 不對，但也不是好人，起碼肯定是很有心機的。 因為現在寧航電器已經全權由江述接手，從姓葉的變成姓江的，她特意查過，她手上連一點股份都沒有，不然何至於手頭如此拮据。 一通趨利避害的分析過後，葉伊伊覺得自己不能就這麼在被動糊塗的情況下答應離婚。 她需要時間，好好整理現狀和思考接下來該怎麼做。 在她下定決心後，周雲進來通知她便宜老公回國了，正在前往醫院的路上。 葉伊伊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準備迎接接下來的「戰鬥」。 兩個心思各異的人，在半小時後終於碰了面。 甫一見面，雙方目光都在明目張胆地打量著對方。 江述想，還好，沒外傷。 就是臉色蒼白了一點，澄澈的眼中充滿好奇、防備、還有……敵意。 他看著女孩強裝鎮定的臉色，以及垂在身側緊緊攥著的手，微挑了眉。 葉伊伊想的是，便宜老公皮囊真不錯，削瘦挺拔，清傲凌人，整個人看起來就一個字，貴。 她好像找到了一個自己會跟他結婚的理由——起碼這副樣貌確實是自己喜歡的類型。 發現他此刻狐狸眼微微眯起，顯然也在打量著自己。 葉伊伊輕咳了一聲，打破沉寂。 江述又往前走了兩步，來到病床邊。 周雲早就識趣地出去並帶上了門，此刻病房裡只有他們兩人。 「身體沒事吧？」男人聲音清越，帶著懶意。 葉伊伊抬了抬眼，低聲回了個「嗯」。 眼下的情況，她是被動和劣勢的，說太多的話極有可能暴露缺點，她決定伺機而動。 江述到醫院後先去見了主治醫生，早就從醫生那裡得知了她的情況，所以只是禮貌一問，並不打算深入或者迂迴。 「醫生說你失憶了，周姨說你不記得我了，是這樣嗎？」 「嗯。」 江述眼皮撩起，盯著她：「只記得21歲前的事？」 「嗯。」 葉伊伊語氣坦蕩蕩，反正都是事實。 江述收回了試探的目光。 「那……」 他聲音忽地頓住。 葉伊伊心一跳，有種莫名的預感，覺得他大概要步入正題。 正題是什麼？當然是離婚啦！ 前面雖然只有短短幾句話，她已經能夠清楚感知到兩人感情有多生疏，多客套了。 簡直毫無感情可言。 不過她還病著呢，他要不要那麼急？ 葉伊伊緊蹙著眉，腦中千迴百轉。 江述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故意拖腔帶調道：「那……真的太可惜了。」 那語氣仿佛在說，不記得他是一件多麼遺憾的事。 葉伊伊拳頭更加捏緊了。 「還好。」她說，反正目測忘記的都不是什麼好記憶。 江述拖了張椅子在病床邊坐了下來。 他腿太長，小椅子被他坐著有些侷促，只能往前伸著，明明是拘束的姿勢，偏偏被他懶懶一做，都顯得好看無比。 「我覺得你應該有問題想問我。」他很爽快地給她拋了引子。 葉伊伊心定了一些，覺得這人還算上道。 「你知道的，我現在腦子裡根本沒有關於你的記憶。」 江述對此表示理解：「嗯。」 「不過我也不是很好奇。」 江述挑了下眉：「嗯？」 「因為……據說我們感情一般。」 江述笑了：「確實。」 葉伊伊一哽，覺得這樣子不妥，再說下去怕不是要說到離婚這事上。 她話鋒一轉，問：「我很好奇，既然感情一般，為什麼當初會結婚？」 她在21歲還沒認識他，22歲就跟他結婚了，這麼算起來，兩人還是閃婚呢。 直到現在，她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因為無論是閃婚還是家庭主婦，都絕對不是21歲的她會做出的選擇。 江述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我也好奇。」 葉伊伊：「啊？」 「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邀請我結婚。」 葉伊伊：「啊？！！」 尾音拉高，盡顯驚訝。 驚訝過後，她眼神變得複雜，對他這個說法表示質疑。 畢竟現在她失憶，真相都是他說了算。 江述一看看穿她的想法：「我既然讓你問，我的回答就不會騙你」 他表情明明白白寫著，你的想法簡直是褻瀆我的人格。 葉伊伊尷尬地笑了笑。 江述又說：「不過我很快就想通了。」 「？」 「畢竟對我一見鍾情的人，確實不少。」 「呵呵……」 葉伊伊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然她怕會抽搐得太難看。 「就因為你好看，我把整個寧航都送給你？」 江述詫異抬眉：「這個你也知道了？」 葉伊伊皮笑肉不笑道：「不巧，聽到了一些。」 江述倒是沒有她預料的慌亂和狡辯，反而十分坦然：「當初你堅持要嫁給我，為表誠意要送我全部寧航的股份，我也嚇了一跳。後來才發現，原來是要我給你收拾爛攤子。」說到最後，他竟然還表現出被算計了的無奈樣子。 「？」 「爛攤子？」 「葉伊伊。」他忽然叫她名字，沒有一點情意，更像是想敲醒她，讓她看清現實。 「你父母去的匆忙，你的叔伯都想挖空寧航，奪權爭遺產，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而你完全沒有企業管理經驗，手裡握著股份卻沒有守住家業的能力，我不出手，寧航你也是守不住的。」 葉伊伊有點恍惚。 一方面認可他說的話，另一方面又覺得就算這樣，也不至於讓她死纏爛打求他結婚。 她覺得一定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被她忽略了。 「那我守不住，也不至於白送給你吧？」她聲音帶著氣。 江述意味深長道：「我也沒想到自己魅力會這麼大。」 葉伊伊又是一哽，在見面之前，她設想過很多，但是完全沒想到江述會是這麼自戀的性格。 「不信嗎？」江述又道，「你為表誠意，當初不僅贈送了我寧航電器的全部股份，還主動承諾離婚會淨身出戶。」 最後還是江述覺得不必如此，把這一條協議改成離婚後會返回她一部分股份。 「淨……淨身出戶？」葉伊伊大眼圓睜，不敢置信。 原先的一點點關於離婚後能分點家產的期望在這一刻終於破碎落空。 得到江述肯定的眼神後，葉伊伊忽然覺得累了。 毀滅吧。 她已經不想再討論這段糟糕的婚姻。 她原來還想問：為什麼他會娶她？ 現在也不用問了，白送股份，淨身出戶，哪個男的能拒絕？ 她現在已經完全忽略了江述說當初的寧航是爛攤子這件事。 也不想再聽江述自誇。 反正按他說的，這就是一段一個為色一個為財的婚姻。 雖然不願意相信自己竟然會是這樣的人，也隱隱覺得哪裡不對，但她相信江述沒有騙她，也沒必要騙她，畢竟米已成炊，兩人都要離婚了。 想到離婚，想到自己還想再苟一苟，先維持著這段婚姻，私底下再好好忖度這件事。 她又心虛了。 「那個……醫生應該跟你說了吧？我不能受刺激。」 江述挑眉：「嗯？」 「所以，你懂吧？我不能有太大的情緒上的起伏，也不能接受太大的生活變動。」她繼續強烈暗示。 「哦。」江述瞭然，「你是說離……」 葉伊伊一聽就感覺不妙，連忙打斷他：「哎啊！」她皺著臉做出痛苦的表情，往被子裡一鑽，一副疲弱無力亟需休息的模樣，「我頭好痛，要休息了。」 江述狐狸眼裡閃過一抹戲謔的光，看著她拙劣的表演，覺得頗為有趣。 原來她也能有這麼生動的一面。 他站起身，禮貌性地替她掖了掖被子，破天荒地配合了她的表演：「嗯。你好好休息。任何事情……包括我們的婚姻。」他特意拖長了調子，懶懶的，卻聽得葉伊伊緊張無比，就跟鈍刀磨肉似的，「一切都等你身體好了再說。」 呼—— 葉伊伊長籲一口氣，總算放下心來。 走出病房。 江述也在想，她為什麼不願意離婚了呢？ 當初兩人婚前籤好了協議： 他娶她，她送他寧航電器全部股份。 三年為期。 後面橋歸橋路歸路，雙方都可隨時中斷這段婚姻。 離婚後她可以取回5%的寧航股份。 三年一到，立刻提離婚的是她。 現在逃避離婚的也是她。 為什麼？ 但他也只是好奇了一瞬，無意深想。 無論葉伊伊是什麼想法，只要不影響自己，他都不吝於做一回善事，穩定她那「不能受刺激」的情緒。 回到家後，江述從公文包裡抽出那份早就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塞到了抽屜裡。 他從來不在乎這段婚姻的存在與否，反正兩人平時相交甚少。 既然她不想離，那就繼續好了。
江述離開後，葉伊伊又睡了一覺。 車禍後遺症還在，她現在總容易感到頭疼，只要用力思考，腦子裡的弦就會有拉扯繃緊的感覺。 醒來時候已經是半夜，葉伊伊睜眼看到周雲還在一旁看護，奇怪問：「你一直在這裡，我女兒在家裡有人照顧嗎？」 她還記得周雲說過，江述很少回家住，所以已經默認平日都是母女兩相依為命了。 「保姆帶著呢，從小帶到大的，淼淼很黏她，你不用擔心。」周雲說，「她也說過想來看你，但是我擔心會嚇到她，就打算等你身體好一點了再讓她來探望。」 「嗯。」她確實挺想看看女兒，「我現在好多了，身上也沒什麼外傷，有空的話就帶她來看我吧。」 雖然心裡還是怪怪的，甚至有點排斥母親這個身份，但是據說親緣關係很神奇，可能見到面以後會好很多吧。 周雲給她擦了身體，又喚了醫生進來檢查。 一切都做完後，才猶豫著說：「今天先生讓我好好照顧你，看來他心裡也是有你的。」 周雲並不知道內情，她只是一心希望他們能好好相處，在她看來，夫妻兩都是很好的人，也很相配，唯一欠缺的就是相處時間，要是就這麼離婚的話，怪可惜的。 葉伊伊經過這一天的相處，猜得出周雲的想法，她聲音淺弱，臉上卻露出了安撫的笑：「嗯，今天已經說好了，接下來會好好相處的。」 反正她是這麼想的。 在能完全掌控生活的走向之前，絕對不輕舉妄動。 周雲終於放下心來：「那就好。夫妻嘛，哪有隔夜仇。」 有沒有隔夜仇葉伊伊不知道，但是接下來她清晰地感知到，江述真的對自己很無感，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那種。接下來好幾天，他都沒露過面。 葉伊伊雖然樂得輕鬆，但看到周雲愈發憐憫的表情，她還是忍不住在心裡罵了江述一通。 好歹還是名義上的夫妻呢，這麼冷酷，老婆在醫院躺了這麼多天都不來探望一下，真是狗男人！ - 江述確實沒怎麼再想過葉伊伊。 已經從醫生處得知她無大礙，只是需要靜養，加上不能受太多的情緒刺激。 他覺得自己不出現刺激她，配合她的期望不再提離婚的事，就已經是做了力所能及的最大的貢獻。 匯報完工作後，趙總助久未離開，面露難色。 江述懶懶抬眼，瞥向他：「有事直說。」 「陳管家說，江老太爺最近身體不太好，希望您能回家看一下。」趙總助公事公辦地傳話，後腦都快冒出冷汗來，每次說到江家的事，江述都不會有好臉色，他實在很不樂意接這個活，但是沒辦法，有時候是推不掉的。 他遲疑著又補充一句，「那邊好像很著急，聽說真的很不好。」 江述頓了下，片刻才回：「知道了。」 趙總助長籲一口氣。 還好，沒生氣，不管江述回不回去，他任務已經達成。 黑色的中性筆在修長白皙的手指上轉了幾圈。 江述拿起手機，上面有陳伯給他發來的老爺子的身體健康報告，他沒有回覆，但報告內容還是被記在了心裡。 他已經三年沒見過爺爺，也知道陳伯會發這個消息給他，肯定有老爺子的示意在。 所以冷戰了三年，那位從不認輸脾氣硬的要死的老爺子，是要主動跟他低頭了？ 江述嘖了一聲，輕聲自語：「老頭子，上次打我的時候還中氣十足，怎麼才幾年時間，身體就拉跨成這樣了呢。」 夜。 綠樹蟲鳴，月亮高懸。 江述時隔三年再一次踏足樂府江南別墅區。 他事前沒告知，也不是在飯點過來，所以下至傭人，上至老太爺，都有些猝不及防。 老太爺還是板著臉，吊著眼，仿佛先低頭服軟的不是自己。 江述也不介意，吊兒郎當的：「看來身體不錯嘛，看過了，那我走了。」 「你給我站住！」老太爺攥緊拐杖，用力連敲了好幾下，光聽聲音就能感覺到其中的憤怒。 江述這才笑著轉身：「早這樣不就好了，裝什麼鎮定。」他兩步走到老太爺身邊，依然是那副不正經的樣子，手上卻扶住了老人的手臂給予撐力，總算有了點後輩樣兒。 老太爺哼哧著，臉還黑著，但又有點放棄掙扎的意思：「跟我去書房！」 「好咧！」江述說罷還不忘扭頭吩咐，「陳伯，給我切點橙子，要臍橙，一個切成八小塊。茶要黃山毛峰！」 陳伯笑著應了。 三年不見，還是那個挑剔的小少爺。 雖然老爺子沒給什麼好臉色，但他服侍了幾十年，很是清楚今晚老爺子絕對是高興的。 這對冤家爺孫，可算是有破冰的跡象了。 江懷民不得不低頭，因為他身體已經支撐不住太大的工作量了。 唯一的親兒子早逝，只留下一兒一女，他從小就把江述當繼承人養大，怎料這就不是個省心的，家裡龐大的商業帝國不要，偏要去創業搞什麼智能領域。 也不是說他選擇的方向不好，只是作為一個商人，做事前應該充分考慮投資和回報。在他看來，江述搞的那些，完全可以以一個投資人的身份去做，而不是親力親為，浪費時間。他想培養的一直是一個能夠掌控全局的繼承人，深以為要是江述能放同樣的精力在家族企業上，回報率將會是他創業的千百倍。 這才是他一直不贊同江述創業的原因。 然而這個孫子比他想像的還要倔，他不允許，不給予資金支持，想逼他看清現實回家，他就自己找了朋友一起搞，說鬧掰就鬧掰，三年沒再回過家。 這幾年他也關注著江述，知道他真的搞出了一點名堂來，心中不是不驕傲，但同時也氣，這樣的能力要是專心經營家裡生意該多好。 想到這，他又沉了臉。 然而顧及今天讓江述回來的原因，他又緩了臉色。 「這幾年你鬧也鬧夠了，我承認你的能力。只是我的身體撐不住了，偌大的家業早晚要由你來繼承。既然你的公司已經上了正軌，該把心思放回到京江集團身上了。智能領域開發，京江旗下也有，你可以當成是京江的一個板塊，繼續經營。」 江述睇他一眼，想到那份身體報告，閒淡地「嗯」了一聲。 江懷民愕然，沒想到他會這麼好說話。 江述也不扭捏，沒給他思疑的功夫：「你身體都那樣了，我還不至於不孝至此。」 又把老爺子氣得夠嗆。 但終歸以大局為重，他重重哼了一聲：「雖然你這幾年公司搞得不錯，但是京江太龐大，跟你之前小打小鬧的不一樣，你不能掉以輕心，我會讓陳國和張清樹幫你……」 「行了。」江述打斷他，「知道自己身體不好就少操點心。」 「你！我還不是為了你！」 「我心裡有數，爺爺，相信我，好嗎？」江述終於正經了一些，「我不會亂來，公司老人的建議我也會認真篩選。」 江懷民一愣，被這麼一喊，他才想起這臭小子已經三年沒喊過自己爺爺了，不禁有點感懷，氣焰也減了下來。 他嘆氣道：「算了，該安排的我也幫你安排了，你看著辦吧。未來總歸是屬於你們年輕人的。」 江述促狹道：「先別這麼氣餒，我還需要您老人家在我耳邊監督我呢，這幾年沒你在旁邊罵我，怪想念的。」 「沒個正經！」老爺子嘴上罵著，臉上卻帶了笑意， 他甚至有些後悔，前幾年慪什麼氣呢。 人啊，只有意識到自己時日無多的時候，才會真正地珍惜時間。 江述在心裡悠悠嘆了口氣。 想到以後，他真心覺得麻煩，只能勸自己，管一個公司是管，管一大堆公司也是管，一樣的。而且錢多總不會壞事不是？ 江懷民哪能不知道孫子今天的讓步是為了自己，他想了想，覺得自己也應該在私事上讓一步，給他點安慰。 自從知道自己身體狀況後，他如今想開了不少，從前堅持的原則，現在都覺得可以商量了。 「你當初一聲不響結了婚，人家女孩子跟著你這些年也不容易，有空就帶老婆孩子回家來坐坐吧。」 江述聞言身體一僵：「倒也不必……」 江懷民雖然不喜歡他這段先斬後奏的婚姻，但現在看到他這個沒責任感的樣子，還是不免心裡來氣：「你這話什麼意思？娶了人家女孩不該給個名份？跟家裡人都沒見過面你覺得像樣嗎？還有，你都是當爸的人了，以後都給我正經點，別再吊兒郎當的！」 「我怎麼沒給名分？結婚證還家裡放著呢。」 「呵，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小孩可是在你們結婚前就有了。你搞未婚先孕這一出，我們江家的臉都被你丟光了。」江懷民擺了擺手，「算了不說了，既然米已成炊，以後就好好過日子，你要是真的喜歡，我也不做那種拆散鴛鴦的惡人。」 江述聽到未婚先孕這幾個字，眼角一抽，那種頭頂被戴了一頂綠帽的感覺久違地再次出現。莫名地不爽，堵心。 他皮笑肉不笑地說：「知道了。」 江懷民又嘆氣：「你們小家一起露個面，讓小穗早點斷了念頭也好，不然小姑娘還等著你，我看著都替她不值。」 蘇穗是老爺子戰友的孫女，小時候在江家住過一段時間，跟江述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對江述也有著那方面的意思。 要不是他突然閃婚，江懷民還想過湊合兩人。 江述聽著身體又是一僵。 多久沒聽到蘇穗這個名字了，看老爺子這惋惜的語氣，他強烈懷疑要是他知道自己離婚的事，絕對要再給他兩湊一對。 麻煩。 老爺子身體不好，他不想再氣他，到時候豈不是還要應付蘇穗。 他突然覺得，自己也是需要這段婚姻的。 起碼這段時間需要。
住院的第四天，葉伊伊終於看到了自己的女兒江淼淼。 江淼淼長相十分漂亮可愛，可以直接上陣做兒童模特的那種。 自然卷的軟長發，皮膚白嫩，臉頰肉嘟嘟的飽滿，一雙單眼皮大眼睛，笑起來就成了彎月牙。 除了不像自己，沒別的毛病。 再細看，好像也不怎麼像江述。 不過小孩嘛，也不一定就會多像父母，比如看很多明星和父母的照片，都會覺得是基因突變。 她家小孩長這樣，她已經很滿足了。 葉伊伊又拉著江淼淼左右打量了一番，看久了覺得鼻子和臉型其實還是像自己的。 小女孩連說話都是軟糯的，小手抱著她的胳膊：「媽咪，張阿姨說你身體不舒服，你哪裡不舒服？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啊？」 張阿姨是平時負責帶她的保姆。 葉伊伊一時柔情起：「快了，過兩天就回去。」 她的病，留在醫院繼續觀察下去也沒用。 江淼淼興奮了一下，然後又忐忑問道：「媽咪，那之前說過的還算數嗎？」 葉伊伊一愣：「什麼？」 她想保姆大概不會把自己失憶的事告訴小孩，所以小孩還是如常跟她相處，問著兩人之間心照不宣的問題。 然而她現在顯然不能再跟小孩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其實通過小孩了解自己過去的生活，也不失為一個好途徑，但葉伊伊還是放棄了，小孩子這麼可愛這麼稚嫩，就應該快樂無憂地生活。 而且其實這幾天，她自己本身也已經了解得差不多。 江淼淼嘟囔著嘴，有些委屈的樣子：「你說，要搬家。」 「哦……」葉伊伊眼珠子骨碌著轉，一下子就明白這搬家就是離婚的委婉說法，畢竟對小孩來說，更好理解。 「暫時不搬了。」 江淼淼眼睛頓時一亮：「真的嗎！太好了！」 葉伊伊不解：「你不想搬家？」 說完又覺得很正常，小孩子嘛，大概都不願挪窩。 但同時她又有點擔心，不會是捨不得爸爸吧？ 「不想！搬家以後就沒有玫瑰園，沒有小花狗狗，還見不到張阿姨和周阿姨，也不能去明水譚玩了，那裡的小鴨子還沒長大呢……」 小淼淼正在認真細數她的那些「不舍」，葉伊伊光聽著都覺得口乾。 她喝了口溫水，依然耐心地聽著。 等到最後，發現小孩說了一大通，就是沒有聽到江述的名字，放心的同時又覺得怪異。 她忍不住問：「就不想爸爸嗎？」 小孩跟爸爸關係如何，是必須要搞清楚知道的。 而且她不會默認搬家也要跟爸爸一起住吧？葉伊伊覺得自己既然跟小孩交待這件事，應該會提前打好預防針才對。 江淼淼扭頭，看著葉伊伊的眼神有些古怪：「媽咪，你不是說要少提爸爸嗎？」 她看上去有些委屈，雖然爸爸不親近她，但其實她也是想爸爸的，只是媽媽不希望她和爸爸太親近。她更愛媽媽，所以願意聽從她的話。 葉伊伊聞言差點被嗆到：「我……這麼討厭你爸爸嗎？」 「也不是。媽媽你平時對爸爸挺好的。」江淼淼嘟噥。 「那怎麼……」葉伊伊說到一半又恍然，肯定是因為知道這段塑料婚姻早晚撐不下去，她不想小孩以後太難過，才提前給打好了預防針，讓小孩少受爸爸影響。 不過，這麼不粘家，對家人視若無睹的人，的確不值得女兒的喜愛。 葉伊伊倏地轉了話鋒：「我對你爸爸很好？」 江淼淼哼哧著道：「反正比對我溫柔多了。」 葉伊伊笑，不置可否。 她深知自己哪裡是什麼溫柔的人，小孩嘴裡的所謂溫柔，大概就是相敬如賓吧。 江淼淼又道：「你還特意給爸爸做小餅乾和小蛋糕。」 「……」葉伊伊愣住，下意識否認，「不可能。」 已知江述不喜歡她的前提下，她怎麼可能還這麼上趕著對他好！ 江淼淼不解：「可是……就是真的啊。」 小孩眼神太過真誠，葉伊伊忽然有些不確定了…… 難道，她真的是舔狗？ 葉伊伊咳了一聲：「那是我太閒了，順便做的。」 江淼淼「哦」了一聲，也沒想太多。 葉伊伊卻越想越不對勁，又問：「我還為你爸爸做過什麼？」 「每次爸爸回來，你都會親自下廚做飯，會去玫瑰園選最漂亮的花回來插，讓我不要惹爸爸生氣不然就不讓我吃肯德基和披薩，還會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行了我知道了。」葉伊伊頭疼著打斷她。 這下好了，連親女兒都蓋章了，原來她真的對江述情根深種，單方面那種。 或許，江述說得沒錯。 她對他一見鍾情，為了嫁給他不惜倒貼贈送家業，然後默默愛慕他好幾年。 送走江淼淼，葉伊伊坐在病床上發呆許久，回憶著上次跟江述相處的點滴。 許久，手攥成拳，接受現實的同時也暗暗下定決心。 沒關係。 都過去了。 就算她以前是舔狗，但是她失憶了啊，那一切就可以當作沒發生過。 今天見過女兒後，葉伊伊多了一個目標——把女兒撫養權搞到手。 就目前他兩這種情況，離婚了孩子肯定分不到她頭上。 根據她這些年混跡圈子的了解，對有錢人來說，養個孩子對他們來說就是多一筆支出而已，所以基本上不會在離婚後讓出自己的血脈。 雖然她現在談不上對女兒有太多感情，但起碼不能把可愛的女兒丟給這麼一個不負責任的爸爸撫養吧？ 她應該再苟苟，起碼先搞好事業，有充足的經濟底氣，才有資格談撫養權這件事。 葉伊伊覺得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 然而剛躺下不久，她又原地「詐屍」，一下子坐了起來，面容扭曲痛苦。 不行！還是接受不了！ 她怎麼會是舔狗呢？！ 她，京州傳媒大學的門面，從小追求者無數的美少女，怎麼會成了一個舔狗呢！ 只要想起那沒有記憶的幾年，她就覺得好羞恥，簡直是黑歷史！ 江淼淼說，過去的她從來不主動找江述。 葉伊伊聽到後只覺得那樣的自己實在太卑微，像一個在家裡等待寵幸的小媳婦，家庭地位一點不平等。 現在一切重新來過，她必須打破那樣的相處方式。 於是葉伊伊在暗罵了幾天江述沒良心的狗男人後，第一次主動給他發了信息。 她之前還很遺憾車禍的時候手機報廢了，沒法根據以前的聊天內容來推測這幾年的生活。現在她卻只覺得慶幸，不用看到那些代表著「黑歷史」的聊天記錄。 葉伊伊：【在嗎？】 等了半個小時，江述才回。 江述：【？】 看到這個問號，葉伊伊額角抽了抽。 幸好在有了「自己以前是舔狗」的心理暗示後，她竟然能理解江述的冷漠了。 葉伊伊：【我後天出院了。】 江述：【哦。】 葉伊伊額角又抽了抽。 她啪地把手機翻轉，蓋到床頭柜上。 覺得自己到底圖啥？繼續聊下去的話就更像舔狗了，明明一開始是為了證明跟過去不一樣的。 她決定算了，不再回復。 另一邊，江述想到要繼續維持這段婚姻的需求，皺著眉看著不再有新消息的聊天頁面，破天荒地良心發現。 他手指輕敲，又補充了一句。 江述：【好好休息。】 手機提示音響起。 葉伊伊狐疑著重新拿起手機，深吸一口氣，生怕江述又說了什麼氣人的話，才睜開眼看屏幕。 ？ 怎麼回事？ 她是受虐傾向太嚴重了嗎？ 這麼簡單的四個字，她竟然覺得欣慰，還有點心酸。 葉伊伊不能容忍自己竟然這麼卑微。 她回覆：【咱兩還是夫妻吧？】 江述：【？】 江述：【不然呢？】 葉伊伊呵笑：【你妻子住院了你知道吧？】 江述：【嗯。】 江述從來沒有跟葉伊伊聊這種日常的經驗，他們算是契約婚姻，所以自結婚後一直是相敬如賓，很有界限感，會做好表面功夫，但從來不會幹預對方生活。 但是想到葉伊伊失憶了，不能受刺激，他第二次表達了自己的體貼。 江述：【身體好點了嗎？什麼時候出院？】 葉伊伊氣笑：【你回看我跟你說的第二句話。】 江述還真往上翻了下。 不過他並不覺得尷尬：【抱歉，忘了。】 葉伊伊：【。】 今天是江述第一天到江北集團任職，很忙。 秘書已經在催促他會議即將開始。 江述皺眉，決定不再跟她閒扯，直入正題：【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葉伊伊撫了撫額角，告訴自己溫柔才是最強大的武器，淡定才能更好地氣死對手。 她嘴角勾著淺笑，手指卻劈裡啪啦地字打得飛快。 【找你什麼事？】 【你老婆住院了你關心過嗎？你問候過嗎？】 【你覺得這樣合理嗎？】 【家裡的狗都比你關心我！】 【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守寡了呢！】 …… 江述第一次看到葉伊伊有如此強烈的表達欲。 他愣愣盯著屏幕許久，好久沒反應過來。 葉伊伊發洩完畢，舒適地鬆了一口氣。 等平靜過來，再看到這些信息，又懊惱萬分，覺得自己太沉不住氣，萬一江述氣急了要跟她離婚，讓她淨身出戶還虐待她女兒怎麼辦？ 然而消息已經撤回不了。 葉伊伊使勁揉了揉臉，咬著牙，昧著良心。 又補充道： 【我知道你工作忙。】 【可是，這樣單獨面對病魔的我，真的好難過哦。】 【難過到胡言亂語了TVT】 【要不……您當沒看到？】 好半響，就在葉伊伊開始思考要不要再加深戲碼，再示弱一點時，手機有消息進來了。 江述：【我以為不打擾你是我最大的溫柔。】 葉伊伊翻了個白眼，一時竟不知道他這是真心話還是在故意噁心她。 她很想回個：。 但理智阻止了她。 葉伊伊：【感受到了呢！】 葉伊伊：【好想為你唱首歌~】 葉伊伊：【聽我說，謝謝你，感謝有你，溫暖了四季~~】 葉伊伊：【我要睡啦，你也早點睡~】 江述扭頭看窗外。 藍天白晝，陽光明媚。 他好像嗅到了陰陽怪氣的味道。
直到出院，葉伊伊也沒看到江述的身影。 她不由又在心裡罵了句狗男人。 幸好可愛女兒來接她了。 葉伊伊更加堅定她要女兒不要老公的想法。 江淼淼看媽媽氣呼呼的樣子，快走兩步，小手牽起她的手指。 「媽咪，你不開心嗎？」 葉伊伊扭頭，看著冰雪精靈般的女兒，彎腰捏了捏她的臉，嘆氣道：「沒有。」 「那就好！」小孩對她的說法不疑有他，「今晚廚師伯伯說會給我做土豆燒牛肉，還有你最喜歡的蟹粉豆腐哦。」 葉伊伊嘴角輕勾，覺得果然是小棉襖，這麼小就記得媽媽喜歡吃什麼了。 然後又聽到江淼淼說：「還有爸爸喜歡的海苔黑芝麻粉烤鱈魚和奶油蘑菇雞茸湯。」 葉伊伊笑容倏地僵住，硬梆梆道：「這麼複雜的菜名你也記得住。」 忽然覺得小棉襖沒那麼暖了怎麼回事？ 江淼淼不解：「媽媽你說過很多遍的。」 「哦。」 葉伊伊扯平嘴角，面無表情。 原來又是舔狗後遺症。 沒一會她又道：「你爸又不回家，做了也沒用。」 江淼淼不說話了。 葉伊伊低頭看她，發現她情緒好像有些低落。 到底年紀還小，應該還是希望能得到爸爸媽媽的愛的吧？ 葉伊伊很能理解，她小時候也這樣。 兩人上了車。 葉伊伊狀似無意地問：「你爸經常不回家，你會不會……」她本想說討厭，末了又覺得在小孩面前得注意言辭，「你會不會不高興？」 江淼淼大眼睛撲閃著，奇怪地看向葉伊伊。 以前的媽媽從來不會跟她說這種話，問她這種問題。雖然年紀小，但她敏銳地感覺到，媽媽並不喜歡自己太靠近爸爸。 然而媽媽今天竟然問她了，她好想說實話哦！ 可是…… 媽媽會不會不高興。 江淼淼五官揪了起來，很是糾結。 葉伊伊看著她的樣子，撲哧笑出了聲：「小小年紀想法還挺多，小孩子要誠實，媽媽問話要如實回答，不能說謊，知道嗎？」 江淼淼搖了搖頭：「媽咪，我不會不高興。」 葉伊伊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沒想到你還挺大度。」 「我也覺得他不回家挺好的。」 江淼淼：「……」 她小臉又皺起來了。 想到媽媽剛剛說要誠實，她決定如實告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爸爸回家的。」她說到最後聲音降低了下來，有些落寞。 葉伊伊動作頓住，心中輕嘆了一口氣。 也對，就算交流少，但是小孩子肯定還是渴望父愛的。 這麼一想，她又沒忍住暗罵了一句江述。 生而不養算怎麼回事？ 她以後可不打算就這麼縱容他！ 明明是兩個人共同的孩子，憑什麼就她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的。 雖然為了以後爭撫養權著想，女兒接觸他少一點也是好事，但她不能因為一己私慾就剝奪了女兒跟爸爸相處的渴望。 「乖。」她輕揉了揉江淼淼軟軟的劉海，「沒什麼不好意思的，他本來就應該照顧你。」 江淼淼眼睛撲稜著，似是不可置信。 總感覺媽媽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媽媽以前都是讓自己體諒爸爸，說她不能要求別人必須對自己好，包括爸爸。 可是她好喜歡這種變化哦。 「以後有什麼需求都提出來，不要憋在心裡。」葉伊伊又說。 江淼淼咧開嘴，眼睛笑成了月牙。 她本就是小話癆，加上是表達欲旺盛的年紀，興致起來了能一直叨叨個不停。 「小童她們爸爸會帶她們去遊樂場、去旅遊、吃大餐、捉蟲子、做手工、騎木馬……媽咪，這些我也可以讓爸爸做嗎？」 葉伊伊笑容凝滯片刻，最後艱難地點了點頭：「我盡力。」 她想了想江述陪著捉蟲子，騎木馬的樣子，一陣惡寒。 不過一件，就一件事的話，應該還是可以讓江述做的……吧？ 她不相信一個父親真會對自家小孩那麼無情，而且江淼淼那麼可愛，她第一次見到都要被融化了好嗎？ 葉伊伊越想越覺得這些都不是事兒。 「淼淼，會有那一天的。」她說，語氣比前面堅定了不少。 - 江述本想如常回龍灣壹號的家，車行至一半，才醒覺今天是葉伊伊出院的日子。 想到那天葉伊伊帶著控訴的話，他眉頭微皺，想了想，還是在下一個路口往回拐，往西子灣駛。 剛剛到江北集團就任，工作交接和人員磨合都是大問題，他這幾天實在抽不出空去醫院看她，但葉伊伊說得對，既然要繼續以夫妻的身份相處下去，那麼他就應該履行一點丈夫的義務。 比如，葉伊伊想要的話，他就偶爾回家看看她。 車子駛入西子灣別墅區，遠遠地他就看到家裡小樓的燈亮著，庭院淺黃的燈也亮著，還挺溫馨。 把車開進車庫。 江述出來後，下意識地往不遠處的玫瑰園看去，心中忽地起了一個念頭。 這個季節，玫瑰園的花應該開了吧。 葉伊伊愛好很少，養花算是其中之一，為此還專門僻出一塊地方來建了一個玫瑰園。 江述覺得她應該很喜歡玫瑰。 說實話，結婚這幾年，葉伊伊表現出來的就是一個很安靜很知進退的一個人，她從來都是低調溫柔的，很少出門，也不喜歡社交。 整個人似乎無欲無求，包括對他。 所以玫瑰園算是他唯一了解的她的愛好。 不過這次車禍失憶，倒是讓江述看清了一點，或許他一直以為的葉伊伊，並不是真正的葉伊伊。 他第一次對她有了好奇之心。 不過也只是一瞬的想法。 工作太忙，他無暇分更多心思在這上面。 別墅的飯廳裡。 母女兩正在用晚餐。 江淼淼在聽到外面動靜的那一刻起，眼睛就亮了起來，十分高興。 因為葉伊伊說過讓她要誠實，不用顧忌太多，所以她現在也不掩飾自己對父愛的渴望了。 當然，這渴望裡還夾雜著一點忐忑，因為爸爸對她一直都不熱情，挺冷淡的。 她扯了扯葉伊伊的衣擺，仰著頭，黑葡萄一樣的眼睛滴溜溜地轉：「媽咪，你不去接爸爸嗎？」 「？」葉伊伊無奈，「沒必要吧。」 江述又不是客人。 「可是你之前都會去門口迎接……」 葉伊伊：「……」 她不得不想起了自己的「賢妻」人設。 葉伊伊按了按額角，眉心皺著，故意露出病態的柔弱：「我剛出院，身體還有點不舒服，就不過去了。」 江淼淼勉強接受了她這個理由。 有點遺憾，她還挺喜歡跟媽媽一起迎接爸爸的呢。 沒一會，葉伊伊又問：「不過……我之前真的有那麼體貼嗎？」 老公一回來就巴巴地去門口迎接？ 江淼淼很肯定的點了點頭：「媽咪很溫柔的。」 好吧，知道了。 葉伊伊面無表情地扭頭繼續吃飯。 一邊奇怪江述今天怎麼回家了？心想不會是因為她出院吧？ 一邊又覺得自己還是別想太多比較好，不然等會被打臉就太難看了。 那可是會說出「不打擾你是我最大的溫柔」的人啊！ 不過既然要維持婚姻原狀，她對江述好像也不能跟原來差別太多。 相敬如賓，是她為這段婚姻選擇的最佳歸宿。 如是想著，葉伊伊放下了筷子，決定先暫停用餐，等江述進來再一起吃。 江述走進玄關，發現葉伊伊沒站在熟悉的地方等她，詫異了一瞬，隨後想起上次她跟自己發的那些信息，又覺得好像在情理之中。 她跟以前不一樣了，所以自然不會像以前那樣對自己。 不過他一年也回不了幾次這個家，對葉伊伊的殷勤算不上習慣，倒沒有什麼想法。 走進屋子不久，就聞到了飯菜香。 江述換了鞋子，洗了手，朝飯廳走去。 葉伊伊聽到趨近的腳步聲後背脊緊繃，迅速進入「戰鬥」狀態。 她算著時間，在恰好的時間轉頭。 「你回來了。」她說，臉上掛著溫柔的淺笑。 就是屁/股緊黏著椅子，完全沒有站起來相迎的意思。 她可以維持一部分人設，但絕不會再卑微。 江述挑眉，不置可否。 看了下桌上剛開動不久的飯菜，走到餐桌旁，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周雲早在知曉他回來的時候就放好了碗筷。 一家三口，呈三角坐著。 江淼淼坐在葉伊伊對面，江述則坐在兩人旁側。 大概是因為顏值都很高，咋一看上去還挺美好溫馨。 周雲滿意地笑了。 江淼淼很是高興，朝著江述軟聲喊了句「爸爸」。 江述微笑：「乖。」 雖然疏離，但父女兩的關係好像比想像中的好一點？ 葉伊伊汗顏，覺得自己給江述設定的底線是不是太低了，以致於現在他只要表現得OK一點點，她都感到欣慰。 葉伊伊氣餒道：「吃飯吧。」 江述掃了她一眼，發現她臉色比上次看起來好了些，總算有點血色了。 殘留的一點病態讓她多了幾分清麗稚氣，像個學生。 葉伊伊長相是偏無害清純掛的，就是那種學生時代最受歡迎的女神模樣。 只要她不說，根本不會有人把她往孩子她媽這個身份上想。 江述打量過後，沒接話，無聲地舉箸用餐。 江淼淼眼睛很忙，一直在爸媽之間來回逡巡。 小人兒有點失望，本來還以為媽媽變了，以後會不一樣呢，結果吃飯還是這個氛圍。 沒多久，江淼淼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身體向江述靠近，帶了點小心翼翼的笑：「爸爸，吃，鱈魚。」 江述抬眸，心想這小鬼今天怎麼敢明目張胆討好他了？ 想罷他瞥了葉伊伊一眼。 那眼神，就差明說：你教的？ 葉伊伊心又是一梗，面上卻強撐著傲氣：「女兒的好意，你不喜歡？」 江述若有所思。 餐桌上一度安靜得過分。 片刻後他才嘗了一口鱈魚。 慢條斯理的，動作優雅得仿佛在品嘗米其林盛宴。 江淼淼笑得燦爛。 葉伊伊有點心酸。 看到江淼淼還要獻殷勤，她覺得大可不必，主要是心疼小孩一片心意沒得到對等的回應。 「淼淼，還記得媽咪喜歡吃什麼嗎？」葉伊伊強烈暗示。 語氣中的邀寵之意簡直不要太明顯。 江述忽地嗤笑一聲。 母女兩刷地視線都移到了他的臉上。 江淼淼疑惑，葉伊伊怒目。 江述迎著目光張口待要說什麼，忽然想起醫生說過不能刺激她，才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雖然不覺得自己有問題，但身邊人一直都說他很會氣人，他還是少說好了。 葉伊伊眯眼：「怎麼了？」 江述笑不達眼底：「沒什麼。」隨即他轉向江淼淼，說，「小鬼，給你媽夾菜啊，沒聽到嗎？」 葉伊伊無語。 他到底懂不懂什麼叫暗示和趣味。 這麼明擺著把她的目的說出來，她有種自己被陰陽怪氣了的感覺。 於是忍不住又瞪了江述一眼。 江述只覺得莫名其妙。 女人真麻煩。 他難道不是已經儘量依著她說話了？
江述後面索性懶得說話。 一頓飯下來，葉伊伊發現江述果然是在海苔黑芝麻粉烤鱈魚和奶油蘑菇雞茸湯上停留最久，江淼淼說過的話確實不假。 但是江淼淼的了解是通過誰呢？ 多半是自己。 這麼一想，葉伊伊又覺洩氣。 飯畢，江述想到爺爺說的話，覺得有必要跟葉伊伊知會一聲。 事實上，他這次回家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這個。 「上次在醫院我沒來得及跟你說的事，我回去考慮過了，還是再談談……」 葉伊伊心一緊。 沒來得及說的事？那不就是她故意不想聽的事嗎？ 孩子還在呢？現在說不合適吧？ 重點是，她根本不想談這事啊。 「江述！」她忽地提聲打斷。 飯桌上其餘兩人視線齊刷刷瞬間落到了她的身上。 葉伊伊輕咳一聲，故意揉了揉額頭：「我有點頭疼，以後再說吧。」 說完還朝著江述眨了眨眼，希望他能懂自己的意思。 江述看著眼睛忽然抽搐起來的女人：「……」 「你是頭痛，還是眼睛痛？」他勾了勾唇角，「或者，頭部神經牽引到眼部神經了？」 葉伊伊：「……」 他，絕對，是，故意，的！ 「我，手，癢。」很想打人那種癢！ 葉伊伊一字一句，咬牙切齒，說得用力。 江述看出了她的抗拒之意。 他想她或許誤會了什麼，但自己又沒有強人所難，逼著對方聽自個兒說話的嗜好。 轉念一想，不談就是默認，殊途同歸，好像也差不多。 「這麼不想談啊……」 江述放下筷子，倏地笑了，說話拖腔帶調的，葉伊伊怎麼聽怎麼膈應人。 「我真的頭痛。」葉伊伊就差做西子捧心狀了。 她覺得自己不愧是曾經的演藝圈新星，演戲簡直信手拈來，不當演員真是浪費了。 江淼淼反而因為她的模樣真的擔心起來，她揪著小臉，跳下椅子，小跑到葉伊伊身邊，墊著腳尖想要幫忙。 「媽咪，揉揉就不疼。」 葉伊伊差點熱淚盈眶。 還是女兒好啊。 再看江述，更加嫌棄。 她虛弱著道：「說好的等我身體好了再談。」 江述盯著她，半響沒說話。 就在葉伊伊被他盯得有些心虛，想要換個迂迴的方式時，他舔了舔腮，懶洋洋說：「既然你真的不想談，那我以後就真的不談了。」 「唔……」葉伊伊支支吾吾，「也不用說得那麼絕對，等我身體好一點吧。」 早晚要離的，她可不想隨便許諾堵了自己的後路。 江述狐狸眼漾過戲謔的光，葉伊伊覺得自己所有想法仿佛都在他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讓她怪不自在。 江述卻嗤地收回了視線，站了起來。 「我吃好了。」 說罷扯了扯領帶，就要往二樓走。 葉伊伊鹿眼圓瞪，驚訝著問：「你今天在家裡睡？」 江述皺眉，回頭看她，仿佛在說：你這是什麼廢話？ 他的坦然和行為中透露的理所當然，都讓葉伊伊沒好意思再說下去。 她垂了眼，避開江述的視線。 算是無聲默認。 江述身影消失在樓梯口。 見葉伊伊怔怔地沒有動靜，江淼淼扯了扯她的衣角，糯聲說：「爸爸之前回來吃飯都是在家裡睡的。」 「這樣啊……」葉伊伊語氣有點虛，落不到實處，就跟她現在的心情一樣。 是她把他們的關係想得太塑料了。 孩子都有了，一起睡不是很正常？頂多同床異夢罷了。 她怎麼可以因為聽說之前江述經常不回家，就真的把他當成是偶爾拜訪的客人呢。 出院到家，剛放下行李還沒來得及整理，就被提醒去吃晚飯，葉伊伊對這幢房子的結構還不是很熟悉。 她憑著下午的印象來到二樓走廊盡頭，面露猶疑。 好像是左手邊的房間。 葉伊伊邊想邊打算開門，想到江述在裡面，還有點忐忑。 她剛磨蹭著在樓下呆了好一會，認真思考過，打算跟他談談要分房睡。 她現在是一個失憶患者，對夫妻生活完全沒有印象，無法接受同房而眠。 手才剛觸到門把手，就聽到身後傳開『咔嚓』的聲音。 回頭一看，右手邊的房門被打開，江述耷拉著眼往外走，看到她後眼尾微揚，停下步子。 他顯然剛沐浴過，身上還帶著水汽，短髮半溼。 墨綠色綢質睡袍被綢帶隨意一綁，領口半開，露出白皙的鎖骨以及瘦削卻不失力量感的薄肌。視線再往上，是凸起的喉結，微微滾動時透著無聲的磁惑。 「看夠了嗎？」 熟悉的懶洋洋的聲音忽然響起，葉伊伊清楚看到視線裡的喉結滾動了幾下。 她倏地回過神來，眼神繼續上移，對上江述那張不可一世的臉。 他傍靠在門側，慵懶的姿勢被他隨意一擺都格外養眼。 那雙狐狸眼微微眯起，帶著點戲謔的意思。 「被迷住了？」江述微躬了身子，前傾稍許，兩人眼神距離又近了一些。 葉伊伊暗罵一句美色誤人。 再一次理解了自己當初會找他結婚的原因。 她沒有理會江述的調侃和自戀。 「哦，差點走錯房間了。」她說，然後放開握在門把手上的手，轉身朝江述所在的房間走去。 江述在這個房間出現，看來這才是他們的臥室。 江述聞言動作僵了一瞬，然後就神色古怪地瞅著葉伊伊邊說著「讓一讓」邊避開他往裡走。 他眉梢微抬，眸中閃過異樣的神色，晃了晃，又定住。 進了房間，葉伊伊終於發現有點不對勁。 雖然下午時間很短，但是房間跟印象中的是不是差別大了一點。 房間是敞開式結構，整體以深灰和墨綠為主色調，極簡內斂卻又透著點奢華的騷氣，床很大，緞面絲被在燈光下顯出瑩瑩的光感。落地窗簾被拉開，星空無聲俯瞰，遠望過去，是一個露天浴臺，上面有剛使用過的痕跡。 這是一個跟江述匹配度很高的房間。 就是瞅著跟葉伊伊沒半毛錢關係。 饒是再後知後覺，她也發現了不對勁。 眼睫微顫，葉伊伊闔了闔眼，再展開，轉身回頭，就看到江述依然懶懶傍在門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我不」 「葉伊伊，你不會想借著失憶這個藉口來」 「我就知道——你覬覦！」
「葉伊伊：「？」 她快速再掃視房間一圈，然後連忙後退往回走，退出房門，站在江述跟前，尷尬著道：「不好意思，我進錯房間了。」 看到江述只看著她不說話，她又解釋道：「畢竟我失憶了嘛，兩個陌生人怪怪的。」 江述仍舊不語，狐狸眼裡漾著意味深長的笑，嘴角微勾，吊兒郎當地看著她，仿佛在說：你編，你繼續編。 葉伊伊深吸一口氣：「我說的都是真話，我真沒……」她頓了頓，似乎覺得這個詞有點難以開口，「我真沒覬覦你。」 至於想睡他這種話，她更不想說出口了。 江述嗤笑一聲：「我知道了，你沒覬——覦——我。」 後面幾個字被他說得又準又慢，帶著鼓點節奏似的，顯然他根本不相信。 葉伊伊臉紅了。 被氣的。 她仰視著他，只覺得此刻的江述長得再好看也沒用，性格這麼欠揍，被說覬覦他簡直是蔑視自己的人格和品味。 看到葉伊伊漲紅了臉，江述後知後覺地想起了醫生的勸言。 ——多遷就她，不要讓她情緒起伏太大。 他心中微嘆，感慨自己實在善良。 「我信你了。」 「你沒覬覦我。」 「事情翻篇了，你別想太多。」 臨末，他想了想，自認為安慰地又補充了一句：「其實覬覦我也很正常，不必覺得難以啟齒。」 葉伊伊身體抖了抖，聲音都帶著顫意，唇齒惡狠狠擠出一個字：「滾！」 「……」 江述莫名其妙，被盯著看的是他，私人領域被入侵的也是他，他還難得安慰人了，葉伊伊生的哪門子氣？ 不過他為人大氣，懶得跟她計較。 江述撥了撥半溼的發，想起出來的原因。 剛好葉伊伊在，不必捨近求遠。 他支了支下巴，說：「我房間的電吹風好像壞了，你那裡……」 他話沒說完，『梆』的一聲，葉伊伊已經迅速進了對面的房間，關上房門。 江述望著緊閉的房門，舌頭頂了頂腮，片刻後，狐狸眼又重新耷拉下來，只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下樓找周雲去了。
拿了電吹風上樓時，江述恰好碰見了被保姆抱著回房間的江淼淼。 小傢伙眼睛熠熠，動作卻猶豫。 江述挑了挑眉，定住腳步。 江淼淼這才甜笑著軟糯糯喊了聲「爸爸」。 「嗯。」江述閒散回應，聲音帶著懶意。 而後抬了腳又頓住，在小孩期待的眼神下，補了句，「好好休息，晚安。」 要是往日，江淼淼會乖巧點頭，然後聽話地任保姆帶走。 不過今天她卻遵循了自己內心的想法，掙脫了保姆的懷抱，跳到江述跟前，仰著頭問：「爸爸你要睡了嗎？」 江述任她扯著睡袍，倒沒有不耐：「是你要睡。」 江淼淼努嘴：「我還不困。」 江述問：「所以？」 江淼淼揚著眼，滿含期待地邀請：「爸爸，你要不要玩機器人卟卟車？」 她記得班裡很多男生都喜歡玩這個，覺得爸爸應該也會喜歡。 其實她就是想跟爸爸一起玩。 江述：「嗯？」 「機器人，用遙控器，會自動走路……你等一下！」江淼淼手腳並用，眉飛色舞，試圖介紹自己的玩具，最後發現實在難以描述，便轉身噠噠著想跑回房間，直接把玩具拿出來。 才剛跑了兩步，就被揪住了後領。 「小鬼。我要睡了。」 江述狐狸眼微垂，他可沒有要跟小孩子一起玩的想法。 「哦。」江淼淼有點失望，但小孩子心思簡單，也聽不出這是搪塞之詞，並不氣餒。 「那下次再玩好了。」 「爸爸晚安。」 要不是還有一點點怕怕的，她還想像對媽媽那樣獻上一個晚安吻。 下次？ 應該是沒有的。 江述想。 葉伊伊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東西，發現有些問題，想下樓找周雲問問。 一出房門，就看到父女兩在樓梯口站在一塊，不知道在說著什麼，遠遠瞅著還挺和諧。 她再次感嘆，他們感情比自己想像的好多了。 果然，就算男人再狗，跟老婆關係再冷淡，面對這麼可愛的女兒，也不可能不愛吧。 同時，她想到離婚撫養權的事，心裡又有了一點危機感。 幸好小棉襖還是比較愛自己。 一看到她就噠噠著跑到了跟前。 葉伊伊又舒心了一些。 小傢伙氣還喘著，眼神一如既往的澄澈純憨：「媽咪！你也要睡了嗎？」 也？ 葉伊伊覷向江述，一下子就明白是怎麼回事。 大概這個男人剛剛用這個藉口婉拒了小孩。 「沒呢，找周姨有點事。」她牽起江淼淼的手，往前走，越過江述，把她交回給保姆，「時間不早了，趕緊帶她洗漱睡覺吧。」 葉伊伊沒有育兒經驗，但她印象中小孩子都睡得早。 江淼淼還要再說什麼。 一直在旁側站著不說話的江述卻先打斷了她：「小鬼，沒聽到嗎？你媽讓你睡覺。」 葉伊伊朝他看過去。 江述坦然回視。 最後還是葉伊伊先撇開了眼。 江淼淼正滴溜著眼看父母之間眼神互動。 江述又不耐催道：「小鬼，還不回房？」說罷給保姆使了個眼神，讓她帶小孩離開。 男主人發聲，保姆麻溜地就動了。 江述覺得自己真是體貼。 小孩一直在耳邊吵，可不就會影響葉伊伊腦子恢復麼？ 依照她那總是頭疼的病症，還是安靜點好。 葉伊伊雖然樂見其成，畢竟她現在也沒功夫陪小孩玩。 但有些點她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江述一下。 「你怎麼叫她小鬼？」 這麼可愛的女孩子，不應該寶貝寶寶地疼著嗎？ 江述覺得這個女人現在是越發管得寬了。 但他竟然沒有很生氣。 他再一次感慨自己大氣，脾氣好：「那你說該叫什麼？」 「就叫淼淼都比你現在的好。」 「行。」雖然他覺得小鬼這個稱呼也挺可愛的。 葉伊伊心裡叨叨，這麼簡單的事，自己過去三年怎麼就沒提醒過他呢。 她搖了搖頭，對過去的自己，依然是萬分的不理解。 不過江述好像也不是不配合的人，看來自己可以慢慢把這些歪掉的點掰正回來。 - 翌日清晨。 葉伊伊醒得特別早，一看時間，才剛六點。 拉開房間的窗簾，往外看去，晨光熹微，薄薄的還帶著露意。 入目是一片綠色，遠處有一片白，像是一彎湖。 這一帶的別墅區佔地面積很廣，每套別墅之間間隔特別遠，基本都自帶大大的花園，所以綠化做得很好。 葉伊伊眯著眼，享受晨光的沐浴。 很快，她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玫瑰園上。 回來之前她就聽周雲和江淼淼說過，自己因為很愛玫瑰，特意建了一個玫瑰園，這幾年最大的愛好就是悉心照料園裡的鮮花。 她確實愛玫瑰，只是沒想到會做到這個地步，葉伊伊把這個行為歸結為，自己這幾年真的太閒了。 忽地來了興致，還有點好奇，她決定實地去看看。 簡單的洗漱過後，葉伊伊換了身休閒裝扮，下了樓。 玫瑰園並不遠，走過白卵石路，兩分鐘就到了。 但玫瑰園很大，大約佔了別墅自帶的接近三分之一個花園的面積，從最南邊起，依牆而建，再向外延展。與其說是園子，不如說是一個大院落，裡面有溫室花房嬌養的花種，也有露天爬籬的頑花。 穿過嬌花盛放的花牆，走過綠草植茵的花路，葉伊伊進到了最裡面。 這是一個全透明的玻璃花房。 自認對玫瑰還算了解的葉伊伊此刻也有些眼花繚亂，到底少了三年的認真積累，有些花種她竟叫不出名字。 玫瑰花香在此處更加濃鬱，清雅迷蕩，香甜沁人。 其中一株深紫色的玫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花還未完全盛放，只有半大的花蕾。 這是路易十四，沒想到這裡也有栽種。 她走進細看，記在了心裡，心想過幾天等花開了一定要再來看看。 又在園裡走了走，四處看了看，葉伊伊只覺身心舒暢。 五月本就是玫瑰初綻的季節，走在這樣的園子裡，怎能不享受。 最後，她在花房的長椅上坐下，微闔了眼小憩。 這是一片與她夢想重合的天地。 她忽然覺得這三年自己也不是完全白活的。 這個地方，她很喜歡。 不知道什麼時候，江淼淼竟然也來了。 「媽咪，要吃早餐了。」 小女孩軟糯的聲音讓她意識回籠。 江淼淼今天扎了雙馬尾辮，走動的時候一翹一翹的，十分可愛。 葉伊伊心情更好了。 「走！」她站了起來，牽起女兒軟軟的小手，「你等一下要去幼兒園嗎？」 「嗯嗯。七點半出發。」 「那要趕緊了。」 兩人說著就往外走。 剛走出玫瑰園門口，就看到車庫有車駛出。 「爸爸！」江淼淼一下子就認出那是江述的車，遠遠地大聲喊著。 車窗降下來，露出江述半張側臉。 他循著聲音側頭看了她們一眼，又回正。 葉伊伊詫異，這麼早他就要走了嗎？是要去上班？ 車子又向前行駛了一小段，在距離她們幾米開外的距離停下。 江述再次扭頭看向兩人。 晨光洋洋灑灑地如星屑飄散在空氣裡。 一高一矮兩個人牽手並立站著。 她們身後是一道拱型籬門，兩側是延展的花牆，顏色各異的玫瑰盛開著，妍麗無雙，點綴著綠色，生機盎然。 遠遠地似乎都能聞到花香。 葉伊伊穿著杏色長裙和薄毛衣，正側頭跟小女孩說著什麼，模樣異常溫柔，完了往他的方向看過來，隱有詫異和好奇之色，整個人又多了點靈動。 目之所及，像是一副色彩斑斕春意盎然的油畫。 江述有片刻的愣神。 直到江淼淼拉著葉伊伊的手朝他小跑過來。 前者興奮，後者勉強。 江述收回目光，微挑了眉，手臂橫支在車窗沿。 「怎麼了小鬼？」 葉伊伊沒好氣地甕聲提醒：「說好不叫小鬼的。」 江述扯了扯嘴角，不情不願地改喚：「淼淼。」 江淼淼捂著嘴撲哧著笑。 江述涼涼瞥了她一眼後，她又倏地立正。 葉伊伊更無語了。 這女兒怎麼這麼慫。 江述沒說什麼，打過招呼就驅車離開。 回到屋裡，看到桌上整齊擺放著沒動過的早餐，江淼淼叨叨了一句：「爸爸好像沒吃早餐。」 葉伊伊不以為意：「他要是想吃，隨時都能吃，不用我們擔心。」 一個公司總裁，還會為飲食擔心？想想就不可能。 他要是想吃，一句話的事，大把人給他送。 江淼淼突然問：「媽媽你不喜歡爸爸了嗎？」 葉伊伊一噎：「我以前說過喜歡嗎？」 「可是你以前很關心爸爸。」 「哦。」葉伊伊淡淡道，「你爸爸已經長大了，現在我比較關心你。」 江淼淼對這個說法挺開心，但她是個孝順的孩子：「爸爸也要關心的。」 葉伊伊不置可否：「嗯，我會的。」 江淼淼又道：「不過聽到爸爸叫我淼淼我好開心哦。」 葉伊伊笑，佯怒道：「沒出息，我不也這麼叫你，難道我的稱呼就不值錢？」 「當然不是。」 「嗯？」 「就是聽到爸爸和媽咪一樣叫我，就開心。」 嗯？ 葉伊伊眯了眯眼，莫名其妙地有了較勁的心。 說不清是什麼原因，就是覺得自己不應該跟江述一樣。 葉伊伊點了點女兒額頭，忽然笑眯眯說：「寶貝，今天我送你去上學吧。」 江淼淼倏地睜圓了眼，先是詫異，後是心花怒放。 「媽媽你叫我寶貝！」 「怎麼了？不行？」 江淼淼連忙搖頭，然後又瘋狂點頭：「當然行！」 之前聽到同學的爸爸媽媽叫他們寶貝她還羨慕過呢。 現在媽咪竟然也叫她寶貝。 她好開心哦！
述回科技是江述從大學就開始創業的公司。 從一個小小工作室發展到如今上千人的規模，在行業內處於領先地位，這些年他不可謂不用心。 現在從爺爺手裡接手了京江集團，比之前忙碌了數倍，於是述回這邊他只能慢慢放手，讓鄭君皓多操心一些。 幸好，公司早就上了正軌，手下能幹活的人也多，他早就可以退居幕後，所以一切都很順利，有條不紊。 今天他特意在去京江集團之前，來了述回科技大樓一趟，處理一些必須由他處理的工作。 因為江述的放權，鄭君皓最近也很忙，而且他還要遷就江述的時間，就像今天，才八點不到，他就不得不打著哈欠來公司跟江述匯報工作情況。 江述看到他眼下黑青，嗤笑道：「晚上做鬼去了？」 鄭君皓懨懨的：「反正不影響工作。」 他把文件放江述面前，又道：「你這種沒夜生活的男人是不會懂的。」語氣中還帶了點鄙夷。 「……」江述扯了扯嘴角，「單身人士的夜生活，我確實不懂。」 鄭君皓默默嗤了一聲，心想你不也快了。 而且…… 「我現在可不是單身。」 「哦？」江述下意識地尾調微揚，其實也沒有多詫異，「哪個女的這麼沒眼光？」 鄭君皓沒理會他的毒舌，說起女朋友，倒是來了點勁兒，「女明星，最近挺火的呢。」 「說起來你不是回家繼承家業了嗎？她經紀公司好像還是京江旗下的。」 京江也涉足娛樂圈，但那只是龐大商業版圖中的一部分，而且對於旗下的一個小小明星，江述並沒太大興趣。 「烏煙瘴氣。」他一句話點評，「別耽誤了工作。」 只要不影響工作，鄭君皓的女朋友是明星還是流氓對他來說並無區別。 「雖然比不上你，但我工作能力你絕對可以放心。」 鄭君皓聳了聳肩，知道他不喜歡跟娛樂圈搭上關係，倒也沒氣。 畢竟江述不解風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相比起來，他更關心晚上要跟女朋友去哪裡約會。 - 送完江淼淼上學，葉伊伊真正有了重新生活的真實感。 之前在醫院，要養身體，限制太大，算是接受期。 今天開始卻是不能再拖了，必須要為以後努力了。 想要賺錢，依照目前情況，葉伊伊覺得還是重操舊業最方便快捷。 曾經的她也是半隻腳踏進娛樂圈的人。 大學專業是新聞主播，誤打誤撞因為一個校花評比在網絡小有名氣，後來籤約公司，拍了第一部校園網劇，反響還行。 這是葉伊伊關於事業的全部記憶。 而且她本身也喜歡拍戲，所以做一個演員對她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雖然經過幾年的沉寂，網際網路記憶更新得太快，再回娛樂圈的話她基本跟一個新人沒多大區別。 不過她本來也不是什麼大火明星，所以葉伊伊覺得問題不大。 她好不容易翻找到了當初的經紀人方琳的聯繫方式，想了解一下現在的情況。 打了電話，卻是空號。 葉伊伊：「……」 可想而知，她多久沒聯繫過這個人了。 幸好她又找到了對方的微信。 打了招呼，暫無回應。 葉伊伊一邊覺得情況似乎不容樂觀，憂慮對方會不會不理自己，一邊又開始琢磨著要做點別的什麼。 既然已經沉寂了幾年，那麼首要的肯定是要重新回到觀眾視野。 別的她不敢隨便做，但是發一條簡單的營業微博應該沒問題。 她下載了app，幸好因為現在是21歲的記憶，對帳號密碼還很熟悉，很快就登錄上。 翻了下主頁，發現最後一次更新竟然是三年多以前。 她這隱退還真是徹底啊。 粉絲數100多萬，跟印象中差不多。 不過葉伊伊心裡清楚，這裡面很多都是公司幫買的殭屍粉，真粉絲這麼多年估計早跑光了。 這世界就是那麼現實，對你最不離不棄的，只有殭屍粉。 她從手機裡翻找出一張今晨在玫瑰園裡拍的照片。 好歹做過一段時間的十八線明星，她還是有一點營業的謹慎態度的。在得到經濟人回復之前，並不敢發什麼會引發異議的圖片和話題，甚至連自己照片都沒發。 就一張晨光下玫瑰爬牆的圖，以及五個字：清晨與玫瑰。 就是純純的分享生活。 發完以後她也沒指望能有多少回復。 眼睛一瞥，看到消息那裡紅點顯示著999 ，心想著應該是這幾年累積的粉絲私信，打算看一看。 剛點開消息兩個字，還沒來得及細看。 方琳回她消息了。 葉伊伊立馬退出切回到微信界面。 方琳：【？】 葉伊伊：【姐，好久不見啊，最近怎麼樣？】 講禮貌總不會錯。 方琳：【……】 方琳：【本人？】 葉伊伊：【必須的！】 方琳：【哦。葉小姐有何貴幹？】 面對方琳的冷淡，葉伊伊有點無所適從。 她印象中的方琳性格大大咧咧，做事風風火火，雖然經常恨她上進心不夠，但也兢兢業業地給她跑資源。 這麼一想，葉伊伊又心虛了。 很顯然，自己辜負了她的期望和心血。 葉伊伊：【姐，我想工作。】 方琳：【？】 方琳：【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葉伊伊：【我是認真的。】 方琳：【當年不是決意要離開娛樂圈？怎麼，混得不好想吃回頭草？】 方琳的話帶著氣，一看就知道。 葉伊伊不知道自己當初是怎麼跟她鬧掰的，但她自醒來後就下定決心要把現在的自己跟過去分開來，那些她不知道的事，她可不打算背鍋。 葉伊伊：【（大哭）（大哭）（大哭）】 葉伊伊：【姐，你聽我解釋。我前陣子遇到車禍，失憶了，只有21歲之前的記憶。我就記得我拍的網劇播出，後面的全都不記得了。如果之前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我給你誠摯道歉！】 葉伊伊：【不過現在的我還是最初的那個我！我想做演員！想發光發亮！想成為姐你職業生涯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方琳比預想中的要淡定：【哦，那你女兒你記得嗎？】 葉伊伊：【……】 方琳：【看來還記得。】 葉伊伊覺得這樣聊下去不是個事兒：【姐，能接電話嗎？】 方琳怔然看著對方發來的語音邀請。 葉伊伊是她入行後帶的第一個藝人，她原來是做攝像的，跨行去做經紀人，又沒有什麼背景，所以一開始各種不順。 然而她心氣高，做事拼，並不覺得氣餒，反而一心想要幹出點成績來證明自己。事實是，葉伊伊資質不錯，外形條件好，演技不拉跨，第一部戲反響就很好，那時候方琳覺得她前途簡直是一片光明，自己為她付出的努力並沒有白費。 一切都在三年前戛然而止。 劇播出的那段時間，葉伊伊突然變得心事重重，心不在焉。某一天，她被拍到深夜帶小孩去醫院看急診，緊接著，在對家的推波助瀾下。
一些關於她未婚先孕的流言一下子就瘋傳開來，其中還渾水摸魚地夾雜了一些半真半假的爆料，總之，就是要把她往立虛假人設欺騙粉絲，生活作風不良上面帶。 那時候的葉伊伊才是一個大四學生，走的還是清純校花的人設，這樣的負面傳聞是絕對不能沾的，而且方琳作為她的經紀人，最是清楚她哪有那個時間懷孕。 方琳立刻找她商量澄清否認，然而葉伊伊卻拒絕了，沉著臉對自己道歉，表示想要退圈，任她怎麼挽留都無動於衷。 她都要退圈了，公司自然不樂意再在她身上耗費精力，於是那些罵名就一直背負到了今天。 這幾年，方琳手下有了其他藝人，甚至連當紅流量都有。她工作能力強，雙商高，在業內很快有了一席之地，而她目標明確，一直都在朝著金牌經紀人的方向努力。 然而再次跟葉伊伊聯繫上，她卻發現對方依然是她心頭的一根刺，是她難以釋懷的職業生涯的唯一敗筆。 大概帶藝人也有雛鳥情節，方琳不得不承認，葉伊伊對她來說，是有點特別的，她曾經是那麼想要把她捧紅，而對方的離開曾經也給自己帶來不小的打擊。 有遺憾有困難怎麼辦？ 方琳只思索了片刻，就下定決心。 她不是會逃避或者意氣用事的軟弱人，對她來說，遇上難事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克服和攻略。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葉伊伊值得她再去費心。 在葉伊伊第二次撥來語音電話時，方琳選擇了接聽。 熟悉的聲線響起，方琳驀地想起了自己剛入行的那些日子，跌跌撞撞，卻也甘之如飴，熱血肯幹。 她微微嘆息：「你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葉伊伊對方琳還是有點了解的，一聽這語氣就覺得有戲。 她也不扭捏，因為知道方琳就是一個直接的人：「姐，我需要事業，需要錢。」 方琳被氣笑了，沒忍住又翻了舊帳：「你把我這裡當什麼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當初是合同寬鬆給了你可乘之機，要是現在你敢突然說退圈看看？公司能把你告死。」 當初公司剛剛起步，各方面還亟待進步，包括藝人合同。 葉伊伊當初籤的合同對她這種情況的處理是：無限期延長合同時間。 也就是說，你可以不幹，但一日不完成合同義務，你就是我公司的人，也不能去別家幹，不能繞開公司接別的工作。 不過那時候葉伊伊根本沒有去別家的想法，所以這個限制對她來說毫無影響，她走得很乾脆。 別說葉伊伊根本不知道這一茬，就算知道了也只能裝死糊弄過去。 「姐。我前面說了，我失憶了，21歲以後的事都不記得了。我現在腦子裡最後的記憶就是《日落後散場》播出，公司通知我跟男女主一起連線直播。」 方琳似乎冷笑了一聲：「呵。你倒是會挑著記。敢情那些糟心事我就只能白受著了，你這個始作俑者倒是撇得乾淨了是吧？」 葉伊伊軟了聲音：「我知道錯了，姐，給個機會吧。雖然退圈幾年，熱度都沒了。但當初我們不也是從一無所有過來的嗎？再來一次我相信也可以，我會努力給公司掙錢的！」 方琳本來還想問她是真失憶假失憶，但想想又覺得那根本不重要。 她沒好氣道：「你以為娛樂圈是你家？任你來去自如？你憑什麼覺得你重新回來別人就一定會接納你？」 葉伊伊正要說話，突然手機頻繁通知微博有新消息。 隨意一瞟，都是新評論和新消息的提醒。 微博是她新下載的，消息推送通知設置還沒來得及關。 不過，這也太頻繁了吧？ 她最火的時候也不過如此了。 腦子裡想法千迴百轉，她下意識地喃喃道：「我好像還沒糊？」 方琳一愣：「你又想說什麼？什麼沒糊，你火過嗎？」 連續上了好幾天熱搜。方琳默默在心裡吐槽。 「不是。」 葉伊伊遲疑著道：「姐。你說會不會是我的粉絲比較長情？」 「我剛發了，好像大家熱情相比起幾年前也不減啊，這新消息提示嗖嗖地漲。」 「？」方琳聲音猛地一頓，瞬間有種氣血上湧，天靈蓋要被掀翻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頭都大了，好半響才咬牙切齒問，「你發了？」 葉伊伊聽出她語氣不對勁，忽地有點心虛，遲疑著道：「嗯……就決定搞事業了，不就得營業嘛……」 「我可沒亂發！就是分享日常生活！」 這還是方琳以前教她的呢。 「葉伊伊！」 「算了。」 「你不是要重新闖蕩娛樂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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