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播打賞80萬後續(女主播靠打賞月入數十萬)
2023-06-29 14:25:39 1
撰文/ 周享玥
編輯/ 遊勇
繼飯圈大整頓後,網絡直播也迎來強監管。
9月2日,文化和旅遊部拋出一份重磅公告,宣布《網絡表演經紀機構管理辦法》已於8月30日發布實施。其中一條規定是,網絡表演經紀機構(即行業內俗稱的「MCN機構」、「主播公會」)不得以虛假消費、帶頭打賞等方式誘導用戶消費,不得以打賞排名、虛假宣傳等方式炒作網絡表演者收入。
與此同時,MCN機構和主播也被要求不得以語言刺激、不合理特殊對待、承諾返利、線下接觸或交往等方式誘導用戶消費。這也意味著,野蠻生長多年的直播江湖或將再無「榜一大哥」。而所謂的「榜一大哥(大姐)」,即通過在直播間給主播大量刷禮物而排在禮物榜前列的用戶,往往也被觀眾稱作「神豪」。
「這個行業也確實到了需要去整頓的時候了」,一位抖音MCN機構負責人王巖告訴AI財經社,「現在它的影響就和飯圈一樣,對青少年來說,已經是一種錯誤示範了。」
直播打賞背後的套路
在直播江湖裡,主播的收入來源一般分為兩種:一種是直播帶貨,其中的佼佼者如薇婭、李佳琦;另一種是直播打賞,主要靠觀眾刷禮物,尤其是榜一大哥或大姐豪擲千金達成收入目標,適用範圍較廣,幾乎適用於任何類型的主播,但「優等生」主要集中在顏值、才藝或者遊戲主播領域。
「像我們這種顏值類主播,其實都是靠打賞。」一位曾在虎牙、鬥魚、抖音、陌陌、奇秀等多個平臺都做過主播的江河告訴AI財經社。
而直播間的打賞也遵循著「二八定律」,即20%的觀眾支撐顏值類主播80%的收入。「其實說白了就是靠一兩個大哥給,」江河說,「我當初在抖音的時候,一個大哥一個月打賞20萬到40萬人民幣是沒問題的。」
豪爽的「大哥」「大姐」給一眾主播貢獻了不菲的收入。但與此同時,隨著打賞這一模式在直播領域大行其道,有關巨額打賞、套路打賞等的負面新聞也開始層出不窮,時刻刷新著公眾的認知。
早在2016年,央視新聞就曾報導,一天津女粉絲為了引起男主播關注,挪用360萬公款進行打賞;2017年,「貧困生貸款十幾萬打賞南京女主播」,「鎮江王會計挪用公款890萬打賞主播,僅馮提莫一人就刷了160萬 」等新聞再次刷新公眾認知;此後,「72歲大爺花光積蓄打賞女主播」「六旬大媽花30萬打賞男主播」「16歲少年3個月打賞女主播158萬」等新聞更是層出不窮。
在裁判文書網上,以「直播」和「打賞」作為關鍵詞同時檢索,可檢索到的文書更是達到了1149篇。其中,2015年及以前為0篇,到2020年直接增長到545篇。直播打賞引發的爭議早已屢見不鮮。
(圖源:視覺中國)
而瘋狂的直播打賞背後,往往隱藏著重重套路。為了儘可能挖掘隱藏在直播打賞中的巨大利益,主播、公會、平臺,幾乎是這場利益瓜分遊戲中的每一方都在玩著自己的心眼兒。
「像我們這種顏值類主播,玩的套路主要是玩曖昧,說白了就是提供一些虛擬戀愛服務。」江河告訴AI財經社。這種「套路」要求主播尤其要注重打造「單身」人設。「如果大哥見你的第一眼,你就說『我有男朋友』,那他肯定不能喜歡你。」江河說。
而具體到如何利用「單身」人設吸引「大哥」「大姐」投出更多打賞,套路的參與方和具體方法還要更加「多元化」。
早在2016年,就有報導顯示,普通用戶要想跟主播達成一對一溝通,或者獲得聯繫方式,就需要通過大量充值送禮來不斷提升自己的帳號等級,而帳號一旦達到一定等級,平臺甚至會有專人前來聯繫,為其訂做進入直播間時專門的出場音樂和動畫。
除此之外,當用戶的打賞達到一定金額後,還會被公會或MCN拉入管理層群,以「管理員」身份參與直播間秩序的維護,滿足其參與感和榮譽感。據AI財經社查詢發現,目前,包括快手、抖音、虎牙等在內的多個直播平臺的直播間,均存在「管理員」一職。
直播打賞更大的套路還在PK模式上。
直播PK最早出現在2017年,彼時,快手低調上線了這一功能,一部分沒有較多才藝的中小型主播由此開始PK之路,並很快引得其他各大平臺紛紛效仿,「主播連線PK遊戲」也迅速崛起成為直播界的主流玩法。而至目前,直播PK依舊是快手、抖音、虎牙、鬥魚等多個直播平臺的常見玩法,其規則是連線雙方需在規定時間內PK粉絲贈送禮物的多少,輸的人則需接受懲罰。
「這些懲罰通常都比較奇葩,比如生吃牛蛋、撞牆等,反正各種搞怪獵奇,用來吸睛。」江河告訴AI財經社。
而當粉絲量通過獵奇吸睛的直播PK發展到一定程度後,一般就會進一步出現「軍團模式」,PK雙方會提前約定,打PK時通過互相謾罵來製造緊張氛圍,又或是僱專人在直播間內帶節奏,配合雙方對罵、撒嬌賣慘等,以此煽動自己所帶領的「軍團」激情打賞。
「有時甚至罵的不是對方,而是對方的家人。」江河補充說。而這裡所謂的「家人」、「軍團」實際是由主播的粉絲們組成的一個團體,其本質是另類的飯圈,比如抖音「PK一姐」惠子的「惠家軍」,又如其他主播的「老公團」「冰家人」等。
除了通過PK對罵製造戲劇衝突外,一些MCN團隊或主播公會也會親自下場,安排「假土豪粉絲」豪刷禮物,騙取粉絲跟風打賞。
而公會下場刷禮物,在YY、鬥魚等PC端直播平臺時就已經頗為盛行。「據我了解,當時最誇張的時候,甚至有百分之八九十都是公會在刷。」王巖告訴AI財經社。
在這個過程中,公會就像股票市場的大莊,起著帶頭作用,很多人出於攀比心,也跟著真金白銀刷了進去。唯一不同的是,公會和主播都能從平臺方獲得分成和返點,而普通用戶只能成為被割的韭菜,恰如《讓子彈飛》中的一句話:「豪紳的錢,如數奉還,百姓的錢,三七分帳。」
這種公會或者主播利用虛假身份親自下場刷禮物,誘導普通用戶消費的亂象至今仍然泛濫,2021年5月和7月,央視就曾先後通過兩次點名抖音主播惠子,對這一現象進行了批評。
惠子是當之無愧的抖音「PK一姐」,擁有近3000萬粉絲,其直播內容中最常見的就是不停PK,刺激粉絲打賞為其「守擂」。而在其直播間中,一直有一位神秘的「超級富豪」,名叫「Andrew Guo老爺」,幾乎每晚都不會缺席,為惠子送出的禮物更是超過8000萬元,但當人們開始議論此人的真實身份時,該帳號卻悄悄退網,從此銷聲匿跡。
事實上,市面上存在諸多代刷虛假禮物的服務。在AI財經社加入的一個直播間人氣漲粉業務群中,管理員不厭其煩地發送著一個名為「自助下單」的連結,點開連結即可進入服務購買界面。其中,「抖音直播間代送50個小心心禮物」標價為10.08元一份,「抖音真人真機上榜刷禮物」標價為「22.32元10個」。除此之外,該商家同樣提供直播間點讚、直播人氣、真人粉絲等業務。
在直播打賞這件事上,主播、公會、平臺為了各自的利益,各展身手,而一眾看直播的網友,更像是一隻只待宰的羔羊,在層出不窮的套路中,一步步落入對方設好的陷阱。
平臺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作為直播打賞這一模式中的既得利益方,主播、公會、平臺三方背後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此前,一位直播平臺的負責人就曾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坦言,對於公會自己做的一些數據,平臺往往會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近年來平臺在直播亂象上的整治效果似乎也在一定程度上印證了這種態度。
例如,儘管不少直播平臺早早宣布對直播內容、直播形式甚至主播穿衣進行了規範,但包括性暗示、軟色情等在內的亂象依舊在部分直播平臺大行其道。2021年6月至7月,光鬥魚舞蹈區就有多名女主播因在直播時大打擦邊球而被封禁。
平臺之所以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究其原因,其實是不想真正觸動自身的核心利益。畢竟,打賞的錢,最終是由平臺、主播和公會共同分配的,且平臺分成比例往往不低,一般會與後二者合併進行三七分或者四六分,甚至五五分。
「像我當初剛進公會時,就拿的60%,公會12%,剩下28%則是平臺的。」江河告訴AI財經社。後來,她又去虎牙、抖音等多個平臺,分成比例也隨著平臺的不同發生變化。「虎牙是平臺50%,公會和主播合共50%,二者再分成,有的是二八分,有的是三七分,主播拿大頭。」江河說。而抖音的規則則更加複雜,根據公會等級的不同,分成比例也會不同,「最低等級的公會和主播一共只拿50%,再往上可以拿到60%、70%等,最高可以拿到72%。」
而直播打賞帶來的流水超乎想像。今年1月,YY直播曾在自己的2020年度盛典上發布過一份數據——十年來YY直播上進行了3.7億場直播,觀看總人次超過1540億次,用戶送出虛擬禮物超過4660億個,主播和合作夥伴分成近300億元。
事實上,直播打賞早已經成為了各大直播平臺的重要收入來源。據Mob研究院發布的《2020中國直播行業風雲洞察》顯示,在直播行業主要的五大收入渠道中,直播打賞就已經成功佔據了以遊戲和才藝為主的泛娛樂直播平臺營收來源的絕對位置,佔比超過90%,而廣告收入、會員收入、遊戲推廣以及佣金的收入佔比甚至不到一成。
巨大利益面前,直播平臺顯然難以做到無動於衷。於是,人們開始發現,直播間的禮物金額正在逐漸變大,從最初的幾塊錢到幾十元不等,慢慢增加到成百上千元。而價格越高的禮物,能在直播間刷出的特效也更加炫酷和有牌面。例如抖音直播間的禮物,有低至1抖幣的玫瑰花、小心心,也有高至30000抖幣(3000元人民幣)的嘉年華,更早前甚至有價值66666抖幣,折合人民幣近萬元的「至尊禮炮」。
與此同時,直播平臺同樣會通過發起各種「打榜」活動,最常見的如年度盛典,粉絲嘉年華等。2018年的鬥魚年度魚樂盛典上,一位主播就以2億多元榮耀值,折合人民幣2400多萬元奪得了第一名。
不過,今年以來,隨著打賞亂象受到的關注逐漸增多,不管是監管力度還是平臺方的管理力度都在不斷加強。例如抖音就取消了此前直播間的一些大金額「禮物」,快手則將「惡俗炒作訂婚直播」的頭部網紅殷世航封禁了630年。而在今年2月,國家網際網路信息辦公室等七部門更是聯合發布了《關於加強網絡直播規範管理工作的指導意見》,首度提出設置「打賞冷靜期」和「延時到帳期」等舉措。
(圖源:視覺中國)
而此次出臺的《網絡表演經紀機構管理辦法》中,對於直播打賞方面的規範和限制,在業內人士看來,或將對一部分直播平臺的商業模式產生較大衝擊。
「對於抖音、快手這樣的平臺來說,影響可能相對較小,但對於鬥魚、虎牙這些純直播的平臺或者公會來說,影響會比較大。」王巖分析稱。
根據鬥魚和虎牙披露的2021年Q2的財報顯示,直播打賞帶來的收入一直是其營收的絕對大頭,其中虎牙的直播收入佔總營收的87.1%,而鬥魚的直播收入佔總營收的93.2%。
這也意味著,一旦直播打賞的行為被限制,這類主要靠直播打賞實現營收的直播平臺及公會也將遭受打擊。
「榜一大哥」會消失嗎?
「公司內部還在研究文旅部的政策,但尚未收到整改通知。」一位頭部直播平臺的人士告訴AI財經社。截至發稿前,各直播平臺並沒有出臺相應的整改措施,包括抖音、快手、虎牙、鬥魚等多個直播平臺的直播間中也都仍然存在打賞排行榜。
不過,抖音的排行榜被命名為了「在線觀眾」排名,而排名規則是「根據直播間在線用戶貢獻排序,貢獻越多排名越靠前,連線直播間場景包含送禮給嘉賓產生的貢獻,貢獻>0的用戶頭像前才會有排名數字」,但不顯示具體打賞金額。
而快手的排行榜命名為「觀眾列表」,排名同樣根據貢獻值進行排序,且「1快幣=1貢獻值」。虎牙、鬥魚等直播間內則有專門的「排行」欄目,並細分為「貢獻日榜」、「貢獻周榜」(「周貢榜」)、和「粉絲榜」,榜單上不僅有排名,還有具體的打賞數額。
在江河看來,如果直播間將不能再突出打賞排名,確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給直播亂象降溫,但「大哥」的身份標識實際上不僅僅表現在打賞排名上,至少從平臺現有的遊戲規則設置來看,「榜一大哥」身份的象徵無處不在。
例如抖音的等級機制裡,1級對應1音浪,消費越多,級別也會越高,而要想達到60級,至少得消費20000萬音浪,相當於2000萬元人民幣。而虎牙有「帝皇」、「君王」「騎士」等不同稱號,開通「騎士」首月需300元,「帝皇」首月15萬元,而若要獲得「超神」的稱號,更是需要在開通了「帝皇」的情況下,最近30天消費滿150萬元,才有資格開通「超神」。
與此同時,在平臺上消費金額不同的人,同樣會有不同的出場特效、彈幕特效等獨特的標識,例如抖音、快手、虎牙等多個平臺都有的「管理員」模式。
事實上,不論平臺的出發點如何,這些象徵著「榮譽感」和「牌面」的獨特標識,都在一定程度上助長了直播江湖中對有錢人的崇拜,而只要這些象徵身份的標識繼續存在,就勢必會吸引一大波用戶對打賞樂此不疲。
「過去的政策對這方面就沒有管控,對平臺來講,這些虛擬的東西其實很容易,也不需要任何成本」,王巖告訴AI財經社,但是在目前監管力度逐漸加強的情況下,行業肯定是會向利好發展的,倒逼一些大的平臺去做出制度上的改變。
(應採訪對象要求,王巖、江河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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