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女良緣
2023-10-07 03:15:59
清朝康熙年間，貴陽城外周家村有個青年叫周漁璜，從小聰明好學，父母對他很期待，先是不惜銀錢請有學問的先生上門來教書，後來，隨著周漁璜年齡的增長，就送他去鄰近一些有名的書院求學進修。周漁璜十七歲那年，聽說鄰縣有個博聞書院，很有名氣，就前去拜訪。博聞書院的劉先生對周漁璜做了一番考核，發現他功底好，又謙遜好學，就收下了他。之後，對他因材施教，使周漁璜的學業有了更大的進步。短短半年時間，他就超過在這個學堂已經讀了兩年的老學生。因此，劉先生常常向外人誇獎周漁璜。
這天，周漁璜奉劉先生之命去城裡為學堂採辦文具和生活用品。路過一個叫楊家埡的村寨時，他見全村老少男女齊聚在一口枯井旁發愁。
周漁璜覺得奇怪，就走過去打聽。一位白髮老翁告訴他說，全村百十戶人家出錢出力，年前開始打這口井，上個月才打成，誰知剛用了一個月，今日早晨突然便沒水了，想什麼法子也汲不出水來。後來，一個高個兒道人走過來，撿了塊木炭，在井邊的大樹幹上寫了副上聯：「睜眼看，蘇州織錦小妹繡。」寫完後，對大夥說：「想吃水嘛，有的是，只要有人把我的對子對上，井中清水就會從這棵竹筒裡流出來。」說完，道人便不知到哪兒去了。村中的幾個讀書人看了對聯都搖頭說：「天哪，出這樣難對的對兒，誰對得出啊？」大家議論了一陣，有人說：「吃水要緊，如果沒人對得出來，乾脆每家出幾個錢，明天到城裡去請秀才舉子們來對好了。」
周漁璜看了對子，說：「別急，別急，讓我來試試。」說完，略一思索，從地上拾起半截木炭，在石壁上寫道：「頷首聞，秦皇築牆萬人觀。」
說來也怪，周漁璜對出對聯後，隨著大家叫了幾聲好，一個老道士的身影從井邊閃了幾閃，接著呼啦兩聲，一股清泉便從那棵竹筒中流了出來。全村老少又笑又跳，搶著拿桶去接水，周漁璜趁人不注意，轉身抬腳就走。
這時，只聽一聲叫喊：「這位公子，請慢走。」
周漁璜聞聲停住腳步，回頭一望，發現叫他的是一位年輕姑娘。只見她站在一棵芒果樹下，肩膀上斜掛著一隻包裹，看樣子是出門人的打扮。這姑娘柳眉鳳眼，落落大方，雖是小戶人家打扮，卻不失大家閨範的風姿。周漁璜看著姑娘，不由怔住了。
姑娘對他微微一笑說：「小女子名叫董玉翠，剛從親戚家歸來，一到村口就看見我們全村人為吃水的事愁得不行，結果毫無辦法，是公子大伸援助之手，才解了燃眉之急。公子德才兼備，令小女子十分欽佩，可否到我家去歇息半日，飲杯淡茶呢？」周漁璜連忙擺手說：「不不，不用了，在下還有緊要事情要辦，告辭了。」說完轉身就要走。這玉翠姑娘又急忙叫住周漁璜道：「那麼，公子，可否讓小女子請教您的貴姓大名呢？」周漁璜望一眼面前這位唇紅齒白的姑娘，一雙烏黑清澈的眼睛脈脈含情地注視著他，臉不由得紅了，他忙向姑娘作個揖道：「學生周漁璜向姑娘告辭了。」說完匆匆地走了。
「周漁璜！公子便是周漁璜？」姑娘一臉詫異地說。望著他的背影，雙目顯得更加清澈明亮。
由於周漁璜的名氣越來越大，又因他的年齡也到了該成婚的年紀，所以便有不少人上門為他提親。這天，有個姓賈的財主，很想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他，就託一個巧嘴媒婆前往周家說親。周漁璜的父親見賈家有錢，便一口答應下來，派人把兒子叫回家來。周漁璜知道是為他與賈小姐聯姻的事後便對父親說：「父親之命，孩兒焉敢不從，只是不知那姑娘人品如何？」
父親說：「為父已親眼見過人了，相貌百裡挑一，嫁妝也很豐厚。」周漁璜說：「相貌如春花朝露，長留不住；財富似過眼雲煙，坐吃山空。孩兒要的是心靈巧慧，知書達理之人。這回孩兒自己做一回主，請父親同意我的請求。」他想起劉先生囑咐過的「婚姻是人生事業的基石，不要隨意應之」的話，便繼續說：「我這裡有一上聯，不管誰家姑娘，相貌如何，只要對出下聯，我就娶她為妻。」見父親沒有拒絕，他便擬了對聯，遞給自己的父親。對聯道：「海為龍世界，龍飛九州海難移。」
周父只好將對聯交給媒婆帶給賈家。賈姑娘見了對聯，大眼瞪小眼，只好花錢請人代對。但這是回文哲理對子，難度很高，無人對得上，只好作罷。
周漁璜出對子招親的事很快就傳開了，最後傳到一個跛腳姑娘的耳中。跛腳姑娘想試一試他的才情和人品，究竟是不是如他所說的，「才華為一，相貌為次」？便對好了下聯，並附一封信說明身份及自身缺點，差人送去請教。所對的下聯道：「雲是鶴家鄉，鶴鳴四季雲不語。」
周漁璜見到這下聯，覺得對得十分絕妙，慶幸自己覓到知音，心中甚喜。可是父親一聽說這姑娘腳有跛疾，心裡不快，堅決不同意。周漁璜說：「三國時諸葛亮之妻，奇醜無比，卻滿腹錦繡文採，成為丈夫的賢內助。這跛姑娘誠實又才學不淺，瑕不掩瑜，孩兒情願與她結為夫妻。」
父親見周漁璜說得誠摯有理，態度又十分堅決，只好同意派人去下聘禮。隨後周漁璜選定吉日，和那跛腳姑娘成親了。
新婚之夜他才發現，這跛腳姑娘正是半年前自己幫楊家埡寨子取水時，讚賞自己的那位玉翠姑娘。當夜入睡時，玉翠手腳靈便地為丈夫展被寬衣。周漁璜驚異地問道：「娘子，你不是腳有小疾嗎？怎麼突然不跛了？」玉翠說：「傻瓜，我本來就不跛。我那跛腳是裝腔作勢故意讓別人看的！」周漁璜吃驚道：「什麼？一個未婚姑娘家裝跛扮拐，故意給別人看，不嫌丟醜嗎？」玉翠說：「就是要丟醜呢。越醜陋我覺得越好呢！」周漁璜睜大眼睛：「啊？這真是奇聞呢。為什麼？」玉翠便笑容滿面地說了緣故。
原來，玉翠從小相貌俊美，又有文才，方圓十裡很有名氣。正因為太漂亮，被鄰近村寨的一個富家劉公子所痴迷，一定要與她聯姻。可氣的是，這位劉公子鬥大的字識不了幾個，卻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玉翠對這種人反感透了，哪願與他聯姻？為了逃避劉公子的糾纏，玉翠讓人放出話去，說她從小得過腳疾，走路跛得十分難看，醜得難堪。可劉公子不相信，還是纏著媒人非玉翠不娶。玉翠想來想去，想出一個主意，就請出家當道人的親叔叔玄通道長與她配合，演了「井水枯塞」那出戲。一是提出條件讓劉公子對對聯為村子解了難事才許婚；二是玉翠佯裝不知，藉故走親戚回來碰上，趁此機會前去看熱鬧，當著眾人面跛腳走路露醜。果然，劉公子既對不出對聯，又見了在大庭廣眾下的跛腳玉翠，心涼如水，自動放棄了對玉翠的追求。玉翠雖然當時出了醜，但慶幸的是結識了才子周漁璜，以致心生傾慕之情。其實，玉翠早就從叔父口中把周漁璜了解得很透徹。因為他叔父就是曾經考查過周漁璜才華的玄通道長。
那是半年前的一天，劉先生的好友，也就是在青山觀當主持的玄通道長到外地雲遊歸來，前來博聞書院看望好友。劉先生喚周漁璜來給客人上茶，上完茶正要退下，玄通道長發現上茶之人面生，就問劉先生這是何人。劉先生禁不住將周漁璜向老朋友作了誇張的介紹，並說：「這是我們學堂的當代『解縉』。」
玄通道長聽了劉先生的話，微微一笑：「好哇！今日貧道能與『解縉』相遇，實乃幸事，既如此，我就請教幾句對聯，獻獻醜了。」說著，玄通道長吟道：「光陰有窮，嘆流水不舍晝夜 ；」周漁璜聽罷，略加思索 ，朗聲對道：「知識無盡，學本領只爭朝夕。」玄通道長聽周漁璜對得又工整，又藉助對聯謙虛地表達了自己的求學態度，十分滿意。可不甘落後的他，還想再試試對方的才學，回頭望了一眼院子，見有一樹臘梅，正處在含苞未放之際，便以此為題，又出一上聯道：「一棵樹三根丫，晃晃悠悠八九花蕊掛枝頭。」周漁璜聽道長吟完，即含笑對道：「兩排房十間屋，辛辛苦苦數十學子拜師長。」玄通道長聽罷，哈哈大笑，手指周漁璜向劉先生道：「賢徒果然乃一介奇才，將來必然大有作為。」
從這天起，道長既欣賞周漁璜，又有了一個想法。當他將周漁璜向侄女介紹之後，玉翠就牢記在心裡。不久便有了一次周郎與玉女這對年輕人的初次見面。因為玄通道長曾跟劉先生說過想撮合侄女與周漁璜聯姻的意圖，劉先生說這得看兩個年輕人的意願。不久，劉先生準備派周漁璜去城中採購物品，便把這個消息跟玄通道長透露了一下，玄通道長大喜：侄女正要求幫忙哩，何不趁機……兩人暗中商議了一番。這才有了玄通道長一箭三雕計策的場面出現。只不過老道沒告訴侄女周漁璜要出現。後來，兩個情投意合的人繞了點小彎，便結為了夫妻。
「哎呀！原來青山觀的玄通道長是你的叔叔，難怪會有你這樣的大才女呢。這麼說，我是早就該娶你這個『跛姑娘』啦。」周漁璜聽了玉翠的解釋，更加敬佩玉翠的聰慧。
「若娶不到我這『跛姑娘』，你可能會睡不著覺呢。」玉翠笑著說。「對，這話說得好！」周漁璜捧住玉翠狠狠親了一口。兩人感情越來越深。後來，周漁璜考中進士，做了當朝禮部侍郎的大官，妻子成了他有力的「左臂右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