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遷成為史聖的歷程(從殷商到西漢的寫史世家)
2023-10-12 14:17:30
《史記》被喻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無論是以正史論還是以文學作品論,《史記》都具有極高的價值。《史記》的作者司馬遷是怎麼樣寫出這部傳世之作的呢?這個問題要從三個方面來回答:第一,史家制度;第二,司馬遷的家世;第三,司馬遷的個人意願。
中國古代很早就有史官制度。比如中國國家博物館裡有一件青銅器名字叫「作冊般黿」的青銅器,上有銘文四行三十三字,記錄了丙申日商王至洹水,以箭射河中黿的事。銘文中提到的「作冊」又叫作「史」,就是商代設置的史官。「史」在商早期是駐守在外的武官,後來成為在王左右的史官,掌管祭祀和記事。
西周、春秋時設置「太史」,掌管起草文書,策命諸侯卿大夫,記載史事以及編寫史書,還兼管國家典籍、天文曆法、祭祀等等。周代的史官分為左史和右史,左史記動,右史記言。秦漢時設太史令,秦漢的史官地位比起商周時期要低了很多。司馬遷及他的父親司馬談都做過西漢的太史令。商代設「史」,周繼承,秦漢繼續,從這個制度來看,司馬遷創作史記之前,前代史官們對於史事的記載應當是積累豐厚,「前人之述備矣」這給了司馬遷很豐富的取材線索。
修史的制度一直延續下去:魏晉的著作郎,隋代的太史監,唐宋的太史局,元代的太史院,明清翰林院,都擔負著修史的職責。
史馬遷之所以能寫出《史記》,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家學淵源。司馬遷的先祖顯功名於虞夏,典天官事,也就是掌管觀測天象,周室時又為太史以修史事,父親司馬談也是西漢史學家,這樣的史學世家免不了有代代相傳的「青箱學」,這也是幫助司馬遷了解前代史事的獨特而重要的途徑。
司馬遷的父親司馬談雖然不是《史記》的作者,但是為《史記》的寫作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司馬談生長在西漢文景時代,曾學天官於唐都,受《易》於楊河,習道論幹黃子,也就是說司馬談擅長天文學、易學以及黃老之學。學問的深厚積累為研究史學打開了眼界。司馬談自己就一直想寫通史,很早就開始做積累。一個是自己的家學,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就是博覽群書。司馬談做太史令時得以閱讀國家級的藏書,從這些藏書裡司馬談也收集了大量資料,為寫作通史做準備,只可惜卒而未成。司馬談在臨終前把自己的所有積累都傳給了兒子司馬遷,遺囑他一定要繼先祖之業,寫作通史。
司馬遷年紀很小的時候就在父親的指導下遍觀史書。除了能繼承家學,司馬遷還有一段重要的經歷就是遊歷天下。在《史記》裡多處能看到司馬遷講起自己遊歷所至之處。比如《史記·五帝本紀》「餘嘗西至空桐,北過涿鹿,東漸於海,南浮江淮,至長老皆名往往稱黃帝、堯、舜之處,風教固殊焉。」像這樣的記載在史記裡有很多,說明司馬遷為了寫史書幾乎可以說是遊遍天下,並有意地去觀風問俗。這樣做的好處是什麼呢?可以搜求民間傳說,也就是我們所認為的「野史」。
關於「正史」和「野史」,並不是說正史就一定可信,野史就一定不可信。「正史」之名始出於隋,「世有著述,皆擬班、馬,以為正史」,司馬遷的《史記》就是正史的代表。所謂野史,是指野之人編輯,往往是不便於正史所載的一些事,流傳於民間,文風也可能俗而不雅。司馬遷的遊歷所訪到的正是這樣一些史事。作為一個世家出身的史學家,如此潛心走訪,也正說明司馬遷的史學觀很寬容,能夠將正史和野史互相佐證。
孔子作《春秋》記事從魯隱公元年開始,這一年是公元前722年,周平王四十九年。《春秋經》按照隱、桓、莊、閔、僖、文、宣、成、襄、昭、定、哀十二公的次序記載歷史。漢代傳承講解《春秋經》的公羊派認為,春秋十二公可分為三世:傳聞世(隱桓莊閔僖)、所聞世(文宣成襄)、所見世(昭定哀)。這個劃分是根據孔子的經歷,所見是親眼所見,所聞是有所耳聞,傳聞是輾轉聽來的消息。公羊派在司馬遷的時代很興盛,它的史學觀也一定程度代表了當時的廣泛態度。其實概括起來說,司馬遷寫通史,上下三千年,所記事得到的途徑也無非就是:所見、所聽、所聞這幾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