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諜戰劇男配角大全(諜戰影視原著面具)

2023-10-26 17:1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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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上)

已是深夜,旅客卻依舊沒有減少。賓縣火車站的站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秩序地排著眾多長長的隊伍,遠遠看去,烏泱泱的一片。

不一會兒,火車站的小喇叭裡傳來了清晰的廣播聲:「各位旅客請注意,從哈爾濱方向駛來的列車即將進站。各位旅客請注意,從哈爾濱方向駛來的列車即將進站……」

站臺上,一塊寫著「賓縣站」的木牌隨著北風微微飄搖。

兩個青年男子排在了眾多隊伍中一支的最前面,表情機警地四處觀望。

沒多久,一聲刺耳的長笛聲由遠及近地響起,從哈爾濱開來的火車進站了。

那兩個排在隊伍最前面的青年男子,在火車停穩後,率先檢票登上了車廂。

他們在車廂裡快步走著,沒多久,他們便找到了姚蘭母子曾經坐過的座位,然而,座位上空空如也,姚蘭母子已經不見了。

他們眼一掃,看見小桌上放著一張報紙。

這張報紙,正是之前彪子讀過的那份,而彪子也不見了。

夜裡一點,陳立業家的電話鈴急驟地響起。

在這個緊要的時間節點,陳立業一直沒有睡,他快步走到電話前,一把抓起了電話,在聽見電話那頭的偵查員說了句什麼之後,他一下子愣住了。

他飛快地想了想,說:「快。去魏一平家。馬上。再晚他就跑了!」

電話那頭,接到命令的偵查員立刻召集了幾個同伴,按照指示直奔魏一平的住處。

他們到達魏一平的公寓時,整棟樓都黑漆漆的。他們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魏一平住所的門口,其中一個偵查員用一根細鐵絲搗鼓著門鎖,不一會兒,門鎖便被搗開了。

為首的偵查員輕輕推開了門,他打著手電筒照向了屋內,而屋子裡已經空無一人。

黑暗的房間裡,手電筒的光柱慢慢移動著,依次掃過沙發、茶几、角落的方桌上面的電話……

忽然,光柱停住了,偵查員又將手電筒向回移動了一步,再次停留在了電話上。昏暗的光線下,他隱約覺得這部電話有些異樣。

他走過去,將電話拿了起來,這才發現電話的底座已經機體分離了。他把電話翻了個個兒,其他幾個偵查員湊過來一看,只見電話內部的竊聽器顯露在他們面前。

夜深人靜的馬路上,一輛黑色轎車慢慢行駛到奮鬥小學的大門口停了下來。車燈連續閃爍了三下之後,奮鬥小學的大門從裡面打開了,黑色轎車緩緩開了進去。

轎車直直開到了教學樓前,一個鬍鬚叢生的男子從車裡帶下了李唐和姚蘭,將他倆送進了三樓的一間教室裡,隨後出去小解。

月光下,姚蘭和李唐安靜地蜷縮在教室的一角。黑暗中,李唐觀察著四周的環境,然後輕輕地喚了句:「媽媽。」

姚蘭立刻摟住了他:「媽媽在。」

「這好像是我們學校。」李唐小小的眼眸閃著光。

正在這時,出去小解的鬍鬚男子回來了,正好聽到了李唐的話。他走到李唐和姚蘭面前,蹲下身子,開口說:「不愧是李大夫教出來的孩子,聰明。」

「本來打算帶你們去個有咖啡和熱牛奶的地方,但計劃有變化,就來這兒了。不好意思,委屈委屈吧。」他看著李唐,接著說,「要是困了,那邊有毛毯;餓了渴了也有吃的。要是小孩子想鬧想叫喚,也可以,反正學校放假,一個人都沒有。那個看門的大爺,年前怕是醒不過來了。」

說著,他忽然上前,一把抓住了李唐的手腕。

姚蘭被他的這一舉動嚇得叫了一聲。

月光下,鬍鬚男子將李唐手裡抓著的那把從家裡帶出來的冰刀慢慢取了下來。他看了看李唐,說:「你爸爸就是教你這麼對待他的朋友嗎?」

姚蘭把李唐緊緊摟在懷裡,緊張得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你們誤會了,我們只是回鄉下,什麼事都不幹。不信你可以去問那個魏先生,是他叫你們來的,對嗎?」

鬍鬚男子勾起嘴角「嘿嘿」一笑:「嫂子,別害怕。踏踏實實待著,到了明天,李大夫就會來接你們。」

被姚蘭緊緊摟著的李唐,正用一雙小小的圓圓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鬍鬚男子慢慢站起來,正準備走,忽然看見了房頂垂下來的一盞電燈。他想了想,登上課桌,一抬手,用手裡的冰刀把燈泡砸碎了。

「啪」的一聲,玻璃碴兒碎了一地。

姚蘭緊緊地抱著李唐,一句話也不敢多說。砸完了燈泡,鬍鬚男看了眼他們,隨後轉身走了。

此時,李春秋正坐在家裡的沙發上,把滿是擔憂的臉深深地埋在了雙手裡。

陳立業坐在他旁邊,表情沉重地說:「對不住。我們目前也不明白,魏一平是怎麼發現他被竊聽的。」

說完,他頓了一下,接著說:「秘密通緝令已經下發了,我相信,魏一平還在哈爾濱,他跑不遠。」

李春秋慢慢抬起頭,一夜之間,他顯得心力交瘁,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無助過。李唐和姚蘭現在是什麼情況,他一點兒都不知道,這讓他整個人都陷入了無盡的擔憂中。

陳立業深知李春秋現在的心情,他看看他,道:「我如果是魏一平,也不會害姚蘭和孩子。他們是籌碼,籌碼是不會輕易被毀滅的。離大年夜還有整整一天,我們還有時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不管誰贏,我已經輸了。」李春秋沒有看他,滿臉的疲憊不堪。

「底牌還沒有亮,你怎麼知道你會輸?」陳立業定定地看著李春秋,似乎要把他從這種無助的頹廢中生拉硬拽回來,「想想看,魏一平為什麼會綁架姚蘭和李唐?」

李春秋猛地轉過頭,看著他。

「威脅。這說明你對他們還有用。相信我,他遲早會給你打電話。」陳立業目光堅定地望著他。

聽他這樣說,李春秋下意識地看了看桌子上的電話。

陳立業接著說:「我們還在找那個日本男人,找到他,也許就能找到魏一平。除了他,還有一個人也會攪和進來。這些人都會是我們的突破口。」

「誰?」李春秋頹然的眼睛稍稍亮了一下。

「你懷疑的那個人的身份已經被證實了,就像你推斷的一樣。如果他是『黑虎計劃』的核心,通過他也能找到魏一平。」

李春秋聞言轉過頭,看向了窗外對面的一扇窗戶,自語道:「丁戰國。」

對面的那扇窗戶裡,丁戰國正靜靜地和衣躺在床上。月光下,他的眼睛閃閃發亮。

窗外,不知什麼地方已經響起了零零星星的炮仗爆炸的聲音。

旭日初升,萬道霞光灑向了這座銀裝素裹的邊城。街道上,行人漸漸地多了起來。

丁戰國拎著皮包出了家門,從樓裡走出來後,他習慣性地吸了吸鼻子,往附近街道上一個賣炸糕的小攤兒走去。

賣炸糕的小販用竹製的夾子從油鍋裡將焦黃的炸糕一個個地夾出來,隨後,他用油紙包了兩塊炸糕,遞到丁戰國手裡。

丁戰國拿著炸糕,一邊吹一邊問:「你說這炸糕,怎麼不能做肉餡的呢?」

「肉餡的?都是拿豆沙紅糖拌餡,祖師爺就是這麼傳下來的。」小販看看他,滿臉堆笑。

丁戰國咬了一口,點了點頭,含混不清地說:「嗯,好吃。看來老祖宗自有他們的道理。」

「您要吃著好就常來。」小販繼續抓面下鍋。

不遠處,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丁戰國,見丁戰國把幾張鈔票遞給小販後走了,他也不遠不近地跟了過去,一直跟著丁戰國走進了公安局的大門。

晨曦透過潔淨的玻璃窗,照進了姚蘭家的客廳。已經坐在沙發上苦苦等了一夜電話的李春秋,仍然死死地盯著小桌上的那部電話。他的兩隻手不自覺地相互慢慢搓著,面容上滿是焦躁不安。

陪著他守了一夜的陳立業看看他,開口打破了屋裡有些令人壓抑的氣氛:「你的胃病怎麼樣,最近還疼嗎?」

李春秋心不在焉地搖搖頭。

陳立業站起來,把餐桌上盒子裡的幾塊餅乾拿到他面前:「你得吃點兒東西。」

見李春秋沒反應,他用手捏起一塊餅乾,遞到他面前:「我有個經驗。當你吃東西的時候,時間就過得比較快。你試試。」

李春秋看了看他,接過餅乾剛放進嘴裡,忽然叫了一句:「老陳……」

「嗯?」

「你說,我們就這麼在電話旁邊乾等著,耗在這兒,哪兒也去不了,這是不是就是魏一平的目的?」

聽他這麼一分析,剛拿起一塊餅乾的陳立業愣住了,他想了想,反問了一句:「他怕你去幹擾什麼呢?」

「亂,有點兒亂。我有點兒想不清楚。」李春秋用手胡嚕了一把臉。

「心一亂,腦子就亂了。我們都需要平靜一下。要知道,人在兩種情況下,特別容易做出偏激的決定。」陳立業吃了一塊餅乾,耐心地說道。

李春秋有些心不在焉,他胡亂地咬著餅乾,細碎的餅乾屑撒了一地。

「一是受到威脅,二是生病。這兩種情況下,人都是脆弱的。」陳立業儘可能地轉到其他話題上,他不無自嘲地說,「我老婆這幾天只是發燒,擔心自己得了肺炎,夜裡燒得糊塗的時候,甚至都給我留遺言了。」

李春秋看了他一眼。

似乎覺得自己用的詞有些欠妥,陳立業趕緊說:「丁戰國後來再沒有找過你嗎?」

「是啊,為什麼連他也沒消息了?」李春秋搖了搖頭,下意識地說。

「也許他覺察出了什麼,不敢再輕易伸手了。」陳立業揣測著。

「不。今天已經是除夕了。不應該這麼風平浪靜。他們都到哪兒去了?為什麼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呢……」

「耐心點兒,一定會有的。」

他的話音剛落,李春秋像是想到了什麼,一下子轉過頭看著他:「你剛才說什麼?」

陳立業微微一愣,眨巴著眼睛,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我說肯定會有消息的。」

「不,這句前頭。」

「說什麼?我說丁戰國後來沒找你,是不是覺察出什麼了?」陳立業輕蹙著眉頭,凝神看著他。

「再往前。」

「再往前,我老婆留遺言嗎?」陳立業被他問得有些發蒙。

「你老婆病了,她發燒了,是不是?」李春秋緊蹙著眉頭,若有所思地問。

「是啊,怎麼?」

「她是不是肺炎?」

沒等陳立業反應過來,李春秋馬上從桌子上急匆匆地翻出一支鉛筆,塞到了陳立業的手裡,拉著他快步走到一面貼著哈爾濱地圖的牆邊:「快,給我畫出那個賣棋子火燒的範圍!」

陳立業趕緊用鉛筆在地圖上描出了一段路線,然後在路線周圍畫了一個橢圓形。

李春秋看著陳立業畫出的範圍,有些詫異:「這麼大一片地方?」

「這就是根據你提供的那個時間段,確定的搜索範圍。你想幹什麼?」陳立業還是沒明白他的意圖。

「我要去一趟。」李春秋幾步走到衣帽架旁邊,一把摘下大衣,手忙腳亂地穿衣服,一邊穿,一邊對陳立業說:「你在家裡等著。如果我沒猜錯,魏一平暫時不會來電話,他會讓我困在家裡,哪裡都去不了。等他把要緊事全辦完,確定我不可能給他的計劃帶來麻煩之後,才會聯繫我。」

李春秋迅速地穿戴好了衣帽皮鞋,將門拉開,嘴裡不停地安排著:「即便是他把電話打過來,我不在家沒法接這個電話,也有外出的理由。所以一般的電話你不要接,如果是我打的,會在鈴響三聲以後掛斷,五秒鐘以後再給你撥。」話一說完,他已經出了門。

陳立業呆呆地站在一邊,半天也沒反應過來他這是唱的哪一出。

出了家門,李春秋快速地駕車,朝陳立業所畫的區域駛去。車窗外,街景風馳電掣般地掠過。

就在剛剛聽到陳立業太太可能患上肺炎的一瞬間,李春秋忽然意識到了一條重要的線索——用以消炎的西藥。那個日本男人被趙冬梅刺傷不久,這幾天是他傷口恢復的關鍵時間,從他精通電路圖和爆破裝置的特點來判斷,此人必然是前日軍軍官。作為一名受過西式教育的人,他一定會把西藥作為治療的首選。

因此,在陳立業提供的區域範圍內,只要找到一家敢於偷偷售賣本屬於處方藥的抗生素類藥品,就能找到這個日本男人,繼而就可以順藤摸瓜,找到魏一平。

順著這樣的思路,李春秋一臉急切地駕著車來到了陳立業所畫的區域內。他先後走進了中式醫鋪、西式診所、杏林藥鋪、跌打醫館……卻一無所獲。

他帶著希冀,走到了最後一家名為「百草集」的藥店門口。一個夥計正在外面掛鋪板,掛一個歇一歇,凍得直搓手。大概是因為除夕的關係,這家藥店準備提前打烊了。

李春秋推門走了進去,依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他臉色陰沉地從藥店裡走了出來,絕望地往前走去。

正在這時,剛才那個掛鋪板的夥計從他身後跟了過來,就在他要拉開車門的一瞬間,夥計在他的身後叫了聲:「哥。」

李春秋回過頭看著他,夥計小聲地說:「你想要啥藥?」

「盤尼西林。你有嗎?」李春秋滿臉期待地看著他,像看著一絲希望。

「有是有,不過哥,現在這個藥不好弄,風聲緊,得這個數。」夥計朝他伸出了個巴掌,比了個數。

「行。」

「成,那哥,我回去給您拿,但咱不能在這交易。」說著,他瞥了眼旁邊一條僻靜的小巷,「在那兒,怎麼樣?」

李春秋點頭。

見他同意,夥計火急火燎地跑回藥店拿了一盒盤尼西林,又急匆匆地跑去了那條僻靜的小巷子。

小巷裡,李春秋看看手裡的盤尼西林,把它揣了起來。他從兜裡掏出一沓鈔票,遞給了夥計。

夥計數了數,一臉茫然地看看李春秋:「哥,不夠啊。咱說好了是一巴掌的。」

「就這麼多了,我再給你加個別的。」說完,李春秋從兜裡掏出了自己的那本印著「哈爾濱市公安局」字樣的工作證,遞給了夥計。

夥計在看到證件後,驚恐得怔住了,待他反應過來時,轉身就想跑,卻被李春秋一把摁住了。他趕緊把錢塞回李春秋手裡:「這藥不是我的,真的,我就是藥鋪後屋撿的。」

「除了我,還有個人買過這個藥,是誰?」李春秋沉聲問道。

「沒有,我從來沒賣過,就這一次,再沒有了!」被他摁住的夥計滿臉驚慌,卻死不承認。

李春秋什麼也不說了,拽著他就往小巷外面走。

「別別,去哪兒啊這是?」夥計死命地掙扎著,嘴裡不停地嚷嚷。

李春秋也不回答,只管拽著他往外走。夥計徹底急了:「我真的沒賣過幾次,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個,你到底要幹什麼呀——」

「我要找個人。」李春秋停下來,看著他。

「誰?」夥計被他拽得生疼,好不容易見到轉機,他立刻問道。

「男的。話不多,個子不高。」

夥計定定地看著李春秋:「你早就盯上我了?」

李春秋沒回答他,他把夥計塞回來的錢又塞了回去:「告訴我他住哪兒,你帶著錢回家過年。」

夥計看看手裡的錢,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市公安局的食堂後廚裡,炊事員們忙得熱火朝天,切肉和面,擀皮剁餡,所有人都在為包餃子做準備。

而剛到局裡的丁戰國,沒去辦公室,卻先來到了這裡。他以孩子身體不好為由,找炊事班長要了個治療貧血的食療方子。

灶臺邊上,炊事班長在得知他的來意後,很樂意地對正拿著紙筆準備記錄的丁戰國說:「紅棗、枸杞子、黑木耳。對,還有烏雞,一起燉,最補血了。」

「鍋呢?鐵鍋行嗎?」丁戰國認真地記著。

「最好是砂鍋。你家裡要沒有,就從這兒拿一個回去。」

丁戰國抬起頭,咧嘴一笑:「要是能在這兒燉,就更好了。我這手拿把槍還行,蒸炒燉煮,什麼都沒戲。」

「這算啥事,我給你燉。」炊事班長熱情地接下了這個活兒。

「太感謝了。」丁戰國對他報以一個感謝的微笑。

丁戰國沒注意到,他身後一直跟著一個人,這個人在監視到這一幕後,悄然離開,轉而走向了高陽辦公室。

這個一直監視著丁戰國的人,是小唐。他來到高陽辦公室後,開始向他做著匯報:「昨天夜裡一直在家,早晨出門,除了吃炸糕,一路上走過來,沒有和任何人接觸過。剛剛去了食堂。」

「去食堂做什麼?」高陽低著頭,削著一個蘋果。

「要食療的方子。給孩子治貧血用的。」

「不錯的理由。孩子身體不好,誰都沒法拒絕。」說完,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如果我沒猜錯,他差不多快來了。」

「找您?」小唐有些狐疑地問。

高陽點點頭:「以進為退。這也算另一種主動出擊。如果我是他,也會這麼做。」

話音未落,門外就傳來了一陣敲門聲,二人齊刷刷地看向了門口。門開了,果然是丁戰國。

小唐見他來了,果斷地往外走去,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小唐跟他打了聲招呼:「丁科長。」

丁戰國衝他點點頭,算是回應了。

小唐剛走到門口,便聽見身後的丁戰國說:「高局長,醫院的化驗結果出來了,孩子貧血,我想請個假。」

接著,小唐推開門,慢慢地往走廊的一側走去,在他身後,他依稀聽到丁戰國的話從門縫裡傳了出來:「……平時也不知道,要不是這次住院,我還迷糊著呢。不會耽誤值班,今明兩天,有事一個電話我就能過來……」

隨著他愈走愈遠,聲音漸漸在他身後消失了。

小唐走到走廊盡頭一間不起眼的屋子裡。屋裡,十幾個身著便衣的偵查員坐在椅子上,眼神充滿期待地望著他。

他把門關上,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輕輕地說:「兔子準備出窩了。從現在起,他到的每一個地方,都要保證有我們的眼睛和耳朵。」

他環顧了一圈,然後命令道:「出發。」

出了高陽辦公室,丁戰國便徑直走出了公安局,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鑽了進去,前往農貿市場。

臨近除夕,農貿市場裡有著最後的熱鬧,卻很是雜亂無章,買東西的買主和賣東西的攤販都有種最後收場的急促感。

人群裡,丁戰國淡定地穿行其間。他走到一個關著幾隻烏雞的籠子前看了看,在還了一番價錢後,買下了一隻烏雞。

遠遠地,身著便裝的小唐,遙遙地看見拎著烏雞的丁戰國從市場裡出來,拐進了旁邊的一條小巷。

他快步追到巷口,往裡一看,只見丁戰國已經走到了小巷的盡頭,他跟了過去。

穿過這條小巷是另一個集市,這裡賣的是各類調料:花椒大料、油鹽醬醋。

小唐在川流不息的人群裡搜尋著。很快,他看見了不遠處的丁戰國,正在一個小攤前討價還價。

買好了調料,他見丁戰國溜溜達達地從集市裡走了出來,一邊走還一邊看看手裡買的東西,就像一個尋常人家採買年貨的父親一樣,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可疑的舉動和行為。

順著藥店夥計的指示,李春秋駕駛著轎車一路前行,就在他行駛到一條狹窄的小街時,目光忽然被車窗外一堵斑駁的磚牆吸引住了。他死死地盯著那堵牆,他認得那堵牆。那天和魏一平一起去送炸彈時,司機正是將車停在了這堵牆的前方,也就是在這兒,那個日本男人上了車。

李春秋從車裡下來,四處看了看,只見這堵牆其實是一條街的街尾。在這堵牆的外面,有一條相對寬闊的街。這條街上的大部分店鋪都已經關門了,只有一家飯館還開著,斜伸出來的煙囪裡有煙徐徐地冒著。

李春秋想了想,朝那家飯館走了過去。飯館裡,桌椅板凳全部胡亂地放在一起,看樣子這裡也要提前打烊了。

李春秋藉口希望他們送個餐,和掌柜聊了起來。

掌柜一邊拿著一小盆熬好的糨糊往春聯上刷,一邊對李春秋說:「真沒法送了,後廚的火剛熄,夥計們都回家了,沒法送。」

李春秋站在櫃檯邊上,一臉沮喪道:「這幾天就你這家開著,我還以為能有口熱乎吃的。算了,有臘八蒜嗎?我買點兒帶走。」

「行,等著。」說完,掌柜放下糨糊,往後廚走去。

趁著掌柜去後廚拿臘八蒜的間隙,李春秋迅速在櫃檯上翻開了帳本,快速仔細地看著。

不一會兒,掌柜搬著一罐臘八蒜從後廚裡走了出來。他一挑後廚的帘子,看向前屋的時候,愣住了。

前屋裡已經空無一人,櫃檯上,那本厚厚的帳簿被翻開撇在了一邊。

一所昏昏暗暗的民居裡,煙霧繚繞。

這間民居比日本男人先前住過的那間大一些,靠窗戶的南牆盤著一個大炕。炕中央擺著一張小炕桌,桌上放著一堆藥瓶和一些大餅。

日本男人躺在床上,舉著一桿煙槍,對著床邊小桌上點著的一盞煙燈點著。

他深深地吸了口煙,徐徐地吐了出來。

他對面的椅子上,彪子正靜靜地坐在那裡,認真地看著手裡的一張地形圖。

日本男人嘟囔了一句什麼,彪子沒聽清,他抬起頭看了看日本男人,問道:「你說什麼?」

「這些煙土越來越差了。」日本男人有氣無力地看著手裡的煙槍。

「知足吧。共產黨的地界,有點兒能冒煙的東西就不錯了。」彪子斜睨著他,冷哼了一聲。

日本男人嘆了口氣,轉而問他:「我的船票呢?」

「晚上有人會給你送過來。」

「這東西說是止疼藥,其實是鴉片。說給我船票,但天天就這麼拖著。不給我煙,我連飯都吃不了,你們說什麼,我就得幹什麼,用這玩意兒控著我,什麼條件也不能提。我腦子還在,我知道你們的手段,我什麼都知道。」日本男人把煙槍放下,看看彪子,「幫我轉一句話,錢我也不要了,船票給我,把我送到大連,我感激你們一輩子。」

彪子看完了地形圖,把它小心地收起來,裝回兜裡:「你是個聰明人。錢的事,他們許了你多少,沒人交代過我,照我看,也給不了了。至於船票,我可以幫你去問問。」

他站起來,往外走了兩步,又問了一句:「你在圖上標的那個『教場北』,是唯一的入口?」

日本男人還沉浸在鴉片的勁兒裡,渾身都虛軟著,他虛虛地點了點頭。

彪子看了看他:「少抽點兒吧。再這麼抽下去,就算上得了船,你也得死在海上。」說完,他走出了裡屋,將院子的大門關上。

日本男人絲毫不理會他的忠告,給煙槍裡又加了一勺藥膏,深深地吸了一口。

過了不一會兒,門又開了。

聽到門響,日本男人在屋裡遙遙地問了句:「怎麼了?」

大院裡,一片沉寂,沒人回答。

見無人應答,他又問了一句:「誰?」仍舊是一片沉寂。

日本男人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他晃了晃腦袋,使勁兒搓了一把臉,迫使自己清醒過來。他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把短刀,跳下床去,一瘸一拐地挪到了門邊。

他先是聽了聽門外的動靜,然後慢慢伸出手,把門輕輕地推開,急速衝了出去。剛一出去,他就被門外的李春秋猛地踹了進來,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而他手裡的刀子也被李春秋敏捷地奪走了。

李春秋拿著刀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目光冰冷。

「你?」日本男人躺在地上,顯然是認出了他,「你們的人來過了,圖紙也拿走了,你還要什麼?」

「知道我是誰嗎?」李春秋死死地瞪著他。

日本男人看著他沒有說話。

「還記得趙冬梅嗎?」李春秋蹲下身子,咬著牙,極力地壓制著自己的情緒。

「趙冬梅?」日本男人蹙著眉。

「那個把你扎傷的女人。」李春秋滿含悲憤地望著日本男人,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我是她丈夫。」

日本男人顯然沒有想到李春秋和趙冬梅的關係,他匪夷所思地看著李春秋。突然,他晃了晃腦袋,鴉片的勁兒又上來了,他的眼神有些渙散。

「告訴我,她在你這裡,看見了什麼?」李春秋定定地凝視著他。

「不,什麼都沒有,你聽我說,我不知道你是她什麼人,我也不認識你們,我不認識。」日本男人不停地搖著自己的腦袋。

李春秋見他這副恍惚的模樣,看了看炕桌上的煙槍,冷哼一聲:「過得比日本投降之前還舒服,魏一平和騰達飛對你真不錯。」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也不認識你太太,都是他們安排的。你不該來找我,你該去找他。」日本男人的呼吸開始有些急促起來。

「他們在哪兒?」

「我什麼都不會說的。」日本男人慢慢地笑了。忽然,他的笑容凝固了,他死死地看著李春秋,「你去死吧。」

壓抑到極限的李春秋再也忍耐不住,他突然將手裡的那把短刀高高揚起,猛地往下一插,手起刀落,那把短刀一下子扎透了日本男人的腿。

接著,他的耳畔傳來了一聲慘叫。

此時,彪子正在電話亭裡給魏一平打電話:「我確認過了,只有那一張圖紙。對,路線也搞清楚了。他說他不要錢了,把船票給他就行。」

因為太冷,彪子用頭和肩膀夾著電話聽筒,兩隻手不停地搓著,放在嘴邊哈著氣。

他在聽到電話那頭魏一平的那句「把他處理了」之後,把聽筒拿在手裡:「明白了。能用槍嗎?我的手還沒好利索。好,知道了。」

說完,他把電話一掛,推門出去,再度往日本男人的住所走去。

這個當口,那個日本男人靠著床邊坐在地上,不知道現在的他是真的陷入了鴉片的迷幻裡,還是已經從那個勁兒裡緩了過來。一張臉蒼白如紙,眼神迷離,他閉著嘴,一句話都不說。

過了好一會兒,他看著背對著自己、在小桌邊忙活著的李春秋,淡淡地說:「別費勁兒了,我什麼也不會說。你是個叛徒,你不會活到明天的。」

李春秋沒理會他,兀自擺弄著鴉片膏、杯子、藥片和一支注射針筒。

「都是聰明人,誰也別蒙誰。我說出來,你也一樣會殺了我。我不說,還能保半條命。」日本男人一邊說一邊看向門口,顯然,他是在希望彪子能早些回來。

李春秋把各種東西都倒進了一個杯子裡,飛快地配製著。對付魔鬼,只能用地獄裡的手段。

方才看到桌上的鴉片,李春秋猛地想起早年在醫學院的圖書館裡,曾看到過的一篇關於「迷幻劑」的論文。鴉片超量進入人體以後,帶來的不再是興奮,而是迷幻。

現在,他在儘可能地回憶論文中提到的原料比例,實在想不起來的,他就只能根據經驗來了。

調製好後,他將注射針頭探到他調製的杯子裡,從裡面吸出了一管褐色的液體。

李春秋走到癱軟在地的日本男人身邊,擼起他的袖子,把針頭刺進了他的小臂,將液體推了進去。

漸漸地,日本男人面孔上的表情由憤怒逐漸變得平和。他的嘴角開始微微上翹,眼神迷離地微微笑著,似乎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還疼嗎?」李春秋聲音顯得異常地和藹。

日本男人慢慢地搖了搖頭。

「舒服嗎?」

日本男人又微笑著點了點頭。

「你現在在哪兒?」

「在天上,在雲彩上,就這麼飄著,太陽照著我,真暖和啊。」日本男人迷醉了,他仿佛真的置身在雲彩之上,整個臉龐都帶著舒服的笑。

「認識魏一平嗎?」

「不認識。」

「『黑虎計劃』是什麼?」

日本男人再次搖了搖頭。

「我是你的朋友啊。」李春秋輕聲地說,嘗試著引導他。

「我要是說了,他們就不會送我回日本了。」日本男人微笑著,好似已經在雲端裡看見了他的家鄉。

李春秋表情凝重地看著他,顯然,「黑虎計劃」這四個字被他用固有的保護形式,固定在了意識裡。看來,想問出有用的東西,必須換一種方式。

正在這時,日本男人的身子開始微微發抖起來。李春秋拿過一件衣服,幫他披到了身上,接著問:「你們在哪裡試爆的炸彈?」

「山谷。一個很遠的山谷,四處都是雪。」日本男人眼神迷離。

「你知道那個地方。對嗎?」

「對,我知道。那個地方叫獨山子。」

「你在這兒的主要工作是什麼?」李春秋繼續問。

日本男人的嘴唇已經開始發灰了:「圖紙。畫圖紙,一個隧道。通往很多地方的隧道。」

「能通到哪兒?」李春秋扶著他,追著問。

「很多地方。每一個地方。」日本男人的聲音越來越低。

「最重要的出口在哪裡?」

「在……」話還沒說完,日本男人的手便垂在了地上。

李春秋蹙著眉,有些沮喪地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果然,他已經死了。

正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院裡的大門被推開的聲音。李春秋一臉驚愕,他沒想到有人會來。他轉頭看了眼,然後迅速用日本男人的衣服蓋住了他被扎透的大腿,躲進了大衣櫃裡。

屋裡的門開了,彪子提著一把槍,徑直走了進來。他剛一進屋,就愣住了。

他眼前,日本男人正靠著床邊端坐在地上,手裡拿著一支針筒,帶著詭異的笑容,一動不動地看著他,他的腿上還蓋著自己的一件衣服。

彪子在日本男人面前蹲了下來,看著他,幽幽地說:「早就勸過你,再這麼抽下去,會死的。」

「也好,省得我動手了。」說完,他冷笑了一聲,站了起來,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一轉身,忽然發現了地上的一滴暗紅色的血。

他一下子警惕起來,他再度蹲下身,用手槍的槍口慢慢將日本男人腿上的衣服掀開。瞬間,那把扎透了大腿的短刀和日本男人血淋淋的傷口赫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彪子四處看了看,最終將目光定格在了牆腳的大衣柜上,他端著槍朝大衣櫃走了過去。

此時的李春秋,努力地屏氣凝神,他透過櫃門的縫隙看見彪子正一步一步地朝著這邊走來。

一步、兩步、三步……越來越近,李春秋細細的呼吸聲也跟著逐漸變快了。

眼看彪子就要走到衣櫃的門口了,突然,從他身後傳來了一聲響,彪子轉過頭,只見日本男人的屍體摔倒在地。

寂靜的屋裡,彪子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他轉過身,走過去看了看屍體,又看了看小桌上亂七八糟的鴉片膏,琢磨了會兒,嫌棄地自言自語道:「這玩意兒吸多了,還要自殘?」

說完,他往地上啐了一口,走了。

見他走了,躲在衣櫃裡的李春秋這才鬆了口氣。

出了日本男人的住所,李春秋緊緊地跟住了彪子,趁著彪子吃午飯的空隙,他立即給陳立業去了個電話,告知他騰達飛他們爆破的地點。

隨後,他一路跟著彪子來到了一個一片雜亂的市場。他神色焦灼地四下觀望,密集攢動的人頭間,根本看不到彪子的身影。

李春秋在人群中焦急而又茫然地尋找,忽然,他停下腳步,拉住一個老者,問道:「請問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有點兒暈頭轉向呢?」

「不常來吧?往西走是興隆胡同,往北走是教場北路。」老者微微笑著,很和藹。

「教場北路?」李春秋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嗯。」

「不是有個北教場嗎?」

老者搖搖頭:「那不是一回事。別說你年紀輕輕的,就是很多上了年紀的人都不知道這是兩個地方,這路牌掉了多少年了。」

李春秋向老者道了謝,臉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終於對上了!怪不得社會部在北教場找不到線索,一定是趙冬梅匆忙中把地方記混了。如果魏一平就在這裡,那麼,給趙冬梅帶來殺身之禍的發現——教場北路,必然就是一個重要的隧道入口。

這樣想著,李春秋疾步向北走去。他知道,姚蘭和孩子,以及神秘隧道的真相,都已經近在咫尺了。

社會部。林翠和陳立業正並肩匆匆往外走,陳立業走得很快,他甚至小跑著,林翠緊緊地跟在他後面囑咐著:「民主聯軍去獨山子剿匪,已經是前年的事了。現在那邊怎麼樣,還有沒有殘餘土⭕

匪,誰也不知道。」

陳立業只顧埋頭前行,沒有回應林翠的話。

「既然騰達飛把那兒作為炸彈的試爆點,他們一定有所活動。有多少人、多少槍,都不清楚。你必須小心。」林翠語速很快,字字句句透露著對陳立業的擔心。

「李春秋現在也只能查到這些東西,時間太緊,我們只能加快步子自己去找。你就在樓裡等著,李春秋再查到什麼,他會把電話打到這裡來。」林翠還想說點兒什麼,陳立業隨即開玩笑似的又說了一句,「記得守好電話,可別耽誤了我報喜的消息。」

兩個人一路從走廊穿過前廳,來到大門外。

大門外的臺階下面,一輛吉普車正在等著陳立業。駕駛室裡的偵查員已經將車打著了火,發動機「嗡嗡」地響著。車外面,另一個精幹的年輕偵查員正在車門邊守著,見陳立業走出來,他立馬把車門打開,將他護了上去,隨後自己也鑽進了車裡。

見陳立業上了車,林翠鎖著眉頭,不無擔憂地目送著吉普車快速地開出了院子。

下午兩點,丁戰國已經將從農貿市場買回來的東西帶去了食堂後廚,炊事班長熱心地幫他燉著。

灶眼上,砂鍋的鍋蓋被沸騰的湯汁頂得一開一合。

炊事班長看了看砂鍋,又笑眯眯地看了看丁戰國,說:「小火慢燉,四個鐘頭就能出鍋啦。」

丁戰國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他的眼睛閃著一種深邃的光。

土幹打壘,木做梁椽,教場北路的一個大車店,整個院子都被一圈青磚圍了起來,車店的門口還插著一桿籮筐幌。因為年頭太久,院子和大門處處透著一股破敗的味道。

年關將至,大車店周圍的小酒館和木匠鋪已經都歇業關門了,家家戶戶門口都貼好了喜慶的春聯。唯獨大車店的兩扇用鐵皮包著邊的大木門上,還沒有任何過年的味道,兩扇門關得嚴嚴實實。

大木門其中一扇的門板上,還有一個僅容一人出入的小門。

走到這裡的彪子,警惕地四下裡看了看,見沒什麼異常,才抬手敲了敲小門。

不一會兒,有人從裡面把小門打開。彪子一閃身,走了進去,小門隨之也關上了。

不遠處的李春秋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等小門關上後,他慢慢地走了過去,來到小門的門口仔細觀察。裡面沒有任何動靜,他站在門口思索著,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扇緊緊關閉的小門上,絲毫沒有留意到大車店左側不遠處的路邊,魏一平正在公用電話亭裡打電話。

電話亭裡,魏一平握著聽筒全神貫注地說:「安那個炸彈很難嗎?為什麼還得要找一個特別的人?」

他聽著電話裡傳來的幾句什麼話之後,回道:「也就是說,這個人不再回來了?他是個魚鉤,釣的是今天晚上的第一隻蝦米?好。我知道了。我這裡有個人。他會是最好的人選,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

說完,他把電話掛了,重新撥了李春秋家的電話,耐心地等著。

此刻,魏一平也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電話上,同樣沒有注意到外面的李春秋。

站在大車店門口的李春秋仍舊飛快地琢磨著,他依然沒有想到什麼好辦法。正在這時,門縫裡突然人影一閃,李春秋透過門縫往裡看去,只見彪子正向門外快步走來。

意識到自己已經來不及跑開,李春秋敏捷地掃了一圈四周,發現了一座佇立在不遠處的電話亭,他順勢往那邊走了過去。

這時,大門已經被推開了,彪子從裡面走了出來,他一眼就看見了李春秋的背影,想了想,跟了過去。

太陽把彪子的影子拖得很長,李春秋用餘光瞥見了地上彪子的影子,但眼下他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得硬著頭皮往電話亭走去。

電話亭裡,魏一平正背對著電話亭的玻璃門,打著電話。李春秋走到電話亭門口,站住了。他站在外面,做出一副排隊等著打電話的模樣。

在他身後的不遠處,彪子也不動了。李春秋感覺到了身後來自彪子灼灼的目光,他看了看手錶,再看看電話亭裡那個一直等著不動的人,勉強地抬手敲了敲電話亭的玻璃門。

聽到敲門聲,魏一平掛了電話,轉過身。

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李春秋和魏一平都愣住了,他倆十分詫異地愣在原地沒有說話,不遠處的彪子也一動不動地矗立在那裡。呼嘯的北風裡,幾乎站成了一條直線的三個人,就這麼互相沉默著。

魏一平完全沒想到李春秋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他看了看站在李春秋身後的彪子,彪子的眼睛裡也是一片茫然。

一時間,魏一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你們倆,之前還沒見過面吧?」

彪子看看魏一平,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李春秋也沉默著。

「這是李大夫,我和你提過,忘了嗎?」魏一平看向彪子。

彪子不曉得該怎麼接這個話,一直沉默地站在那裡,也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下,十分尷尬。

李春秋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魏一平衝著彪子挑了挑眉:「你找我?」

彪子點點頭,轉而又看了看前方的李春秋,什麼話都沒說。李春秋往一側走了幾步,算作迴避。

魏一平看著他,說:「你們倆還不認識吧?叫他彪子就行。」

聽他介紹完,李春秋和彪子互相點了點頭。實際上,二人早以偷窺者的身份見過了對方,雖然表面上寒暄客套,但看向對方的眼睛都頗有深意。

寒暄完,彪子快步走到魏一平面前,對他耳語了幾句。魏一平點了點頭,隨後彪子快步走了。

陽光下,魏一平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他看嚮往遠處站了站的李春秋,說:「走,進去暖和暖和。」

李春秋順從地走了過來,魏一平看著走過來的他,依舊平和地說:「老了記性就差。我記得,我沒和你說過這兒,是嗎?我都記不起來了。」

「沒說過。」李春秋望著他。

魏一平「哦」了一聲,半開玩笑地說:「那會是誰?總不會是沒人和你說過,你僅僅靠著直覺的指引,自己蒙著眼睛找過來的吧?」

「趙冬梅活著的時候,跟我說過,她在一個不該看的地方,看見了一份地圖,上面有『教場北』三個字。我答應過替她保守這個犯禁的秘密。我心裡有事,太急了,連這個承諾都顧不上了。我也不知道來這兒能找著誰。給您公寓打電話找不著人,就來碰碰運氣。」李春秋走近了一步,直直地凝視著魏一平,「站長,我老丈人上午給我打電話,說沒有在車站接著姚蘭和孩子。按理說,他們早晨就該回去了。您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魏一平凝神看了他好一會兒,然後,他伸出手把李春秋衣服上的冷霜撣了撣:「從你家到這裡,路不近哪。辛苦了。」

他拍拍李春秋的肩膀:「走,進去倒杯熱茶,慢慢說。」

大車店的帳房內,魏一平給一個土爐子裡添了幾塊炭,他像平日裡聊天一樣平和:「冬梅是個有心人。說實話,有些時候我總是想起她。她是個好孩子。」

李春秋坐在一邊,沒有說話。

「你很聰明。憑著冬梅的隻言片語,就能從城東一直找到城西。」添完了炭,魏一平拍了拍手,「黨國就該重用你這樣的人。知人善用,才是保密局的幸事。可惜有時候上面的人就是不明白這些道理。」

李春秋依舊沉默著。

「他們高高在上,把精力全用到了排擠同僚的辦法上。他們不知道把保密局支撐到現在的,全都是我們這些用腳在剃刀邊緣行走的人。」他看著李春秋,安慰了一句,「這三十天,你辛苦了。」

「有您這幾句話,全值了。」李春秋輕輕地說道。

魏一平笑了笑,給李春秋倒了一茶缸子熱茶水,遞了過去:「特別巧。也許你不相信,但事實確實是這樣。有一個保密局的朋友也在那趟列車上。送站的時候,我託他幫著多在路上照看照看。快到賓縣的時候,火車上有人搶劫,他擔心你太太和孩子的安全,用火車站的電話向我請示。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讓他們回來了。」

他勾著嘴角,望著李春秋:「畢竟還是留在你身邊更安全一些,你說呢?」

「我能見見他們嗎?」李春秋臉上滿是擔憂。

「這個大車店是咱們的一個臨時落腳點。這裡一幫大老爺們兒解手用屋子裡的馬桶,吃飯都是冷乾糧。我能把他們帶到這兒來嗎?他們沒在這裡,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放心,一個共產黨絕對找不到的地方。」

李春秋緊緊地蹙著眉,深深地凝望著他。

魏一平接著說:「明天一早,我就送你們一起走。南京比這裡暖和多了,他們會喜歡上那裡的。」

「我要是不來,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們在哪裡。我還以為他們讓土匪給劫走了。」

「剛才你看見我在那個電話亭裡,一直舉著話筒,就是在給一個人打電話。可惜他家裡沒人接。如果他還在家裡,就不會誤會我為什麼把他孩子和太太接走,卻沒有及時告訴他。」魏一平耐心地向他解釋,嘴角卻帶著一絲頗有深意的意味。

「抱歉,我以為出了什麼事,實在在家裡坐不住了。」李春秋露出一個略帶歉意的眼神。

魏一平看了看表,說:「很快了。相信我,你們一家團聚的時間,比你想像得更快。」

「謝謝。」

魏一平微笑著衝他舉起了茶缸子:「喝茶。」

正在這時,門外忽然有人敲響了門。

「我出去一下。」說完,魏一平起身走了過去,李春秋死死地盯著他,直到他走出門去。

敲門的是彪子,見魏一平出來,他馬上湊過去,小聲地說:「倉庫的前前後後和附近的幾條街都查過了,沒有別的人跟過來,也沒有埋伏。」

他往屋裡的方向看了看:「我來的時候,確實沒注意身後有人。不知道他是怎麼找過來的。」

「街上留幾個眼睛。別讓人圍住了,還以為是看熱鬧的。」魏一平小聲地在他身邊耳語。

「每個路口都留了。您放心。」

魏一平的臉上看不出陰晴,頓了頓,說:「他要真沒長尾巴,那你就可以省點兒心了。騰出空來,好好陪著屋裡的客人吧。」

「您是說?」彪子挑起眉毛看著他。

「晚上帶他去發電廠,炸彈是李大夫做的,也只有他會安。看好這個寶貴的工程師,別讓他再出什麼亂子。今天晚上的第一聲爆竹,就看他的了。」

彪子立馬明白了:「是。」

彪子會意地進了大車店的帳房,請出了李春秋。在魏一平的注視下,和李春秋一前一後往院子後面走去。

走在前頭的彪子把傷手抄在厚厚的袖子裡,一言不發。

整個院子出奇地安靜,除了風聲和捲起地上雜物的聲音,沒有一絲多餘的聲響,氣氛寂靜得有些詭異。

跟在彪子身後的李春秋,有意無意地打量著這個院子。

不消幾秒,彪子便走到了一個煙囪裡冒著煙霧的小屋子前面。他用右手把厚門帘挑了起來,對李春秋說:「這屋更暖和。除了你,再沒人有過這種待遇。」

李春秋頓了頓,走了過去。

這時候,旁邊一間屋子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李春秋循聲望去,發現一個送飯的特務從裡頭抬著一個竹筐走了出來,筐裡還有幾個吃剩的饅頭。

李春秋在那間屋子的木門一開一合的瞬間,看見了那間大通鋪裡,大約有三四十個特務待在裡面,或坐或站,打牌下棋,打盹發呆,聊天睡覺。無一例外,每個人都荷槍實彈。雖然人多,但並不嘈雜喧譁,如果不靠近,外面的人很難發現這裡居然有這麼多人。

他環顧了一個四周,發現這個院子裡,類似這樣大小的屋子有好幾個,全都安安靜靜。

他頓了頓,往前幾步走到彪子等候的門口,推開門走了進去。待他進門之後,彪子把厚門帘一放,跟在他身後也走了進去。

郊區公路上,一輛吉普車飛快地行駛著。

陳立業坐在後座上,焦灼地看著窗外。

這裡,是一片覆蓋著冰雪的山坡和黑壓壓的原始森林,除了公路兩側山坡上聳立的兩根電線桿以及橫貫公路上方的一條電線外,感受不到一絲文明的氣息。

吉普車飛速地行駛,不知道開了多久,終於來到了獨山子山谷的谷口。

冰天雪地的山谷谷口,北風颳得越發大起來,卷著冰雪,像刀子一樣肆虐在山谷間。

吉普車慢慢地停了下來,陳立業率先打開車門,從裡面走了出來。隨後,兩個背著湯姆遜衝鋒鎗的年輕偵查員也走了下來。他們不知道的是,在這座滿是冰雪覆蓋的山坡上,一雙眼睛,正透過松枝的間隙,緊緊地盯著他們三人。

兩個偵查員一前一後地護著陳立業,三人在厚厚的雪地裡深一腳淺一腳地艱難前行。

遠處,一隻蹲在一棵參天古樹樹杈上的烏鴉,睜著圓滾滾的眼睛,遙遙望著北風裡的這三個人影。

陳立業三人踩著厚重的積雪,從一個山坡後面繞了過來,頓時,眼前出現了一片開闊地。

走在最前面的偵查員忽然停住了,他抬頭看了看,陳立業見狀,也跟著抬頭看去。只見這座山谷裡,散布著不少林間木屋。

那名偵查員指著最外面的一個松木棚子對陳立業說:「當年民主聯軍剿匪,來過四次,我是最後一批。那個棚子就是鬍子的崗哨。」

「煙囪裡不冒煙,門口也沒腳印,看來廢了有些日子了。」陳立業順著他指的方向遙遙地望著。

就在陳立業看去的視線方向,那雙緊盯著他們的眼睛還在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們。他似乎隱藏在了他們視線的死角,沒有一個人察覺到他的存在。

三人繼續艱難地行走,他們來到了這些木屋前。陳立業選擇了一間,輕輕地將木板製成的窗扇從外面扳開了一道縫,透過這道縫,向裡面望進去。

裡面木板搭建的通鋪上,滿是散亂的被褥,地上扔滿了菸頭,同樣用木板製成的簡易桌子上凌亂地擺著幾個酒瓶、空罐頭盒子和一部手搖式軍用電話。

見此情景,陳立業和其中一位陪在他身邊的偵查員對視了一眼。這時,方才按照他指示去旁邊打探的另一個偵查員,也觀察完貼著牆走了過來:「那邊的屋子也都是空的。」

「這麼多人,都去哪兒了呢?」陳立業細細地琢磨著。

他環顧了一圈山谷,發現山谷中的一片空地上,落著積雪的獨木橋、低樁鐵絲網和高矮牆一應俱全。

他看著這些軍事訓練設施,皺起了眉頭:「秘密營地就在這兒。那些潛伏名單上消失的特務,曾經都在這裡待過。」

忽然,一位偵查員像是看見了什麼,他指了指遠處,衝著陳立業叫道:「老陳,你看!」

陳立業順著他的指向遠遠看去,那是一座被炸翻的涼亭。

他一下子愣住了,立時想起了李春秋曾說過,他在觀察涼亭的時候,好似有人在心虛地緊盯著他,以及李春秋特意提到的那份日本人繪製的隧道圖紙上,顯示著隧道有很多的出口。

「小亭子、隧道出口……」陳立業自言自語地沉思著,但還是一無所知。

帶著這兩個疑問,他跟兩位偵查員來到了被炸翻的小亭子前面,仔細地看著。

正在此時,遠處山坡上,一個槍口的瞄準鏡,遙遙地對準了三個人。

「隧道的很多個出口,和亭子到底有什麼關係?」陳立業還在飛快地想著。

突然,「啪」的一聲。

他身旁的一名偵查員身子微微晃了一下,陳立業和另一名偵查員下意識地轉過頭一看,只見這名偵查員的胸口赫然出現了一個血洞,這個血洞飛快地擴散開,鮮血大片大片地滲了出來,接著「嘭」的一聲,他重重地摔倒在地。

沒等陳立業反應過來,另一名偵查員突然發現了什麼,火速將陳立業撲倒在地。

緊接著,「啪」的一聲,帶著回聲的槍聲響了起來。電光石火間,子彈擦著陳立業的頭髮飛了過去。

偵查員帶著陳立業立刻躲到了被炸翻的亭子後面,他舉起衝鋒鎗,向偷襲他們的角度打了一梭子。對面短暫地停頓了一會兒,接著又朝他們開了幾槍。

接著,山坡上的幾間木頭房子後面,不斷有冷槍襲來。偵查員周圍的雪地上不斷被子彈擊中,騰起片片雪霧。

一旁的陳立業吃力地將那名已經犧牲的偵查員的遺體拽到了自己身邊,從他的腰裡拔出了一把手槍。他喘著氣對身旁的偵查員說:「我想通了。國民党進攻哈爾濱的地點我已經明白了,不能在這兒耗下去,得出去報信兒!」

偵查員點點頭,看了看他,說:「我數三下,你就往外跑,後面我來!」

「乒,乒,乒——」幾顆子彈飛過來,從他們身邊飛過。

「一、二、三!」偵查員數著。

陳立業抱著頭拼了命地往外跑去,偵查員則護在他身後,邊射擊邊後退,兩個人往外一路退去。

參天古樹上的那隻烏鴉,好奇地俯瞰著陳立業和偵查員。他們一路退了出來,躲到了離谷口不遠的一片巖石後面。

不遠處,四五個特務尾隨著追了過來,不斷地朝他們開著槍,子彈打在石頭上,頓時火星亂飛。

陳立業跑得氣喘籲籲,他繞著巖石往山谷的谷口看去,在看到他們停車的位置時,一下傻眼了。偵查員跟過來順著他的視線一看,也傻了。

他們停在谷口的那輛吉普車已經不見了,只剩下從原地延伸出去的兩行長長的車軲轆印。

二人對視了一眼,目光裡透著一絲苦澀。

忽然,一顆子彈打在了巖石上面,崩得碎石子亂飛。二人趕緊再繞回去,掩護好自己,向著那四五個特務回擊對射。

陳立業卸下空彈夾,取出一個實彈夾,他看了看偵查員,目光裡透著一絲絕望:「最後一個了。」

偵查員的臉色也很不好看:「我的也不多了。」

沒等陳立業再說話,一顆子彈飛了過來,他突然身子一顫,仰面倒了下去。

「老陳——」偵查員驚恐地叫著。

社會部。坐在馮部長辦公室沙發上的林翠,死死地盯著桌子上的電話,仿佛要將它看出一個洞來。

辦公桌前的馮部長也有些急躁,他焦急地看著手錶。

林翠看看他,擔憂地說道:「五點半了,一個電話都沒來。李春秋沒打,老陳也沒打。」

馮部長緊皺眉頭,沒說話,但臉上已滿是焦躁不安。

黃昏十分,丁戰國再次來到了食堂後廚。

炊事班長墊著厚布將灶眼上的砂鍋端了下來,放在桌子上,隨後,他把一個棉布口袋遞給丁戰國:「砂鍋散熱慢,好就好在這兒。我給你備了一個布口袋,就算天再冷,你到了醫院,雞湯也還是溫的,涼不了。」

「感謝的虛話就不說了。等過了年放了假,咱倆去吃燉大鵝。」丁戰國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特別真摯的笑容。

說完,他拎著那個裝著砂鍋的布口袋,走出了食堂後廚,徑直上了一輛吉普車。

車燈一亮,吉普車發動了。

樓上,高陽站在辦公室的窗口,遙望著樓下丁戰國駕駛的那輛吉普車,駛出了公安局的大門。

站在一邊的小唐向他匯報著:「整整一下午,他都沒有離開過辦公室。沒有給外面打一個電話,也沒有接到過任何一個電話。此外,我們還把白天他接觸過的每個人都做了調查,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高陽鎖著眉頭,始終沒有回頭,他出神地望著窗外,一言不發。

天已經擦黑了。

來到醫院的丁戰國,託著砂鍋坐在床邊,像個溫柔的父親一樣,一勺一勺地餵丁美兮喝湯。

窗外,除夕的夜空中突然綻放了一束煙火。

奮鬥小學三樓的一間教室裡,李唐也看見了遠處的一束煙火。絢爛的煙火在夜空中升起,給黑暗的教室裡帶來些許光亮。

隨著煙火的消散,李唐眼眸中的光點也漸漸熄滅了。他輕輕地叫了姚蘭一聲:「媽媽。」

被喚的姚蘭微微「嗯」了一聲,她柔柔地摸了摸李唐的腦袋。

「爸爸騙我。」

姚蘭關心地看著他。

「他騙我說,我能保護你,我能做個英雄。」

姚蘭被他的話觸動了,疼愛地看著他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你現在就在保護媽媽。李唐,你是英雄。」

「昨天晚上上火車前,爸爸告訴我,讓我保護好你。」李唐對自己有些失望,言語中透著深深的失落,他邊說邊看著這間教室,「他還說,只要我注意觀察,好好記住身邊的東西,遇到危險的時候別慌,就能像上次拿槍保護美兮一樣,當個家裡的英雄,可這次不行了。」

月光下,他逐一看著教室裡的每一樣東西。

越說越沮喪,他甚至開始帶著點兒哭腔說:「媽媽,從進來一開始,我就不說話,我就一直在記著教室裡的東西——黑板、桌子、椅子、粉筆……」

他說得有些絕望了:「可是沒用。爸爸不來,我們出不去了。」

見他這副模樣,姚蘭心疼地把他緊緊抱在懷裡,輕輕地說:「爸爸從來沒有騙過你,他說來,就一定會來。他說你是個英雄,你就一定是。」

「不是,我不是,燈也不亮,我快什麼都看不見了,還怎麼記這些東西啊,冰刀被搶走了,燈泡也被他敲碎了……」

聞言,倏地一下,一道亮光從姚蘭腦海裡閃過,她將目光落在了敲碎的電燈泡上,忽然想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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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島妹妹和梵谷先生:天津嘉年華梁龍說:這不都坐著呢嗎我們說:坐下,牛逼安保說:菠菜賤賣。2019年10月28日 (114)|lululu0726:搖滾是音樂 聽音樂不聽音樂光聽歌詞?前戲不重要麼各位?2020年11月16日 (51)|死在柯本槍下:前面叨咕的是不是:上班了上班了他媽媽沒話說?2021
 柯凡錄音門事件 因侮辱詹姆斯而遭到封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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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凡,中國籃球解說員,看過NBA的朋友肯定對於他不會太陌生,柯凡搭檔過很多著名的體育解說員,但是因為在2015-2016NBA總決賽期間曝出的錄音門事件中侮辱了詹姆斯被球迷口誅筆伐,柯凡也因此被暫時停止工作反省,柯凡究竟有沒有被封殺呢?柯凡簡介:柯凡,男,北京市人,1986年3月29日出生。籃球解說
 病態三部曲背後虐心的故事 打回原形/防不勝防/十面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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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偉文是香港樂壇著名的作詞人,他給很多音樂人都寫過歌詞也都是耳熟能詳,比如說《可惜我是水瓶座》《浮誇》《下一站天后》《喜帖街》等等,他的歌能讓人產生非常多的共鳴,在病態三部曲中更是引起無數人對於愛情的遺憾,他的病態三部曲分別是哪三首呢?病態三部曲:《打回原形》《打回原形》講愛之卑微。在愛情裡面,人難
 《愛你這樣傻》與《你從未說過愛我》哪首變幻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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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極不季寞:90後聽這種歌的還有幾個2015年9月20日 (6017)|Ea-bon:真系好聽無得頂啊,睇下幾多人卑贊!!12015年12月2日 (2092)|麥芽先生:唱歌的也傻聽歌的也傻2015年3月27日 (867)|六級詞彙小能手:22歲的阿姨沒有談過戀愛但是喜歡著一個人。2017年10月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