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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貓鬼

2024-09-03 05:02:10

    一千多年前的長安,有個人叫獨孤陀,他原本出身官宦之家,無奈人到中年家道中落,日子過得窮困潦倒,因而只能整日借酒澆愁。
    這天,酒鋪老闆在他再一次付不出酒錢時爆發了,遣了兩個牛高馬大的夥計將他扔到了街上。
    獨孤陀好不容易爬起來,在經過一戶劉姓富戶的門口時,被一股濃鬱的酒香吸引住了,正是他最愛的花雕。他偷偷爬上院牆往裡一看,頓時倒抽了口涼氣——那濃香四溢的瓊汁玉液,居然被一壇接一壇地灌進馬嘴裡。獨孤陀心中悽苦,感嘆自己居然連畜生都不如。
    這日晚間,獨孤陀披著件撿來的蓑衣,坐在殘破的院子裡長籲短嘆,直到午夜才摸索著回房,剛走了兩步,不知撞到個什麼東西,頓時摔了個狗啃泥,他罵了一聲,正準備爬起來。突然,黑暗中傳來「嘿嘿」一聲笑,那聲音既尖又冷,非人非鬼,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冬夜裡,聽得人毛骨悚然。獨孤陀打了個冷戰,壯起膽子顫聲道:「誰?」
    幽幽的綠光亮起,獨孤陀一瞧,竟是一雙幽綠的大眼睛,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那個聲音繼續尖笑道:「你不用怕,我不會害你的。」
    獨孤陀這才看清楚,發出聲音的是只被煙燭燻得漆黑的木貓,不知怎的被他從牆根的破爛堆裡踢出來了,一張貓臉七零八落,仿佛帶著詭異的微笑,格外人。
    木貓的嘴紋絲不動,聲音卻繼續傳出來:「我是你外祖母以前供奉的貓鬼,她去世後就沒人管我了。我看你似乎有心事的樣子、特意出來幫你達成心願。只要你跟我訂立血契,並且在每晚子時供奉香火給我,那麼無論什麼願望,我都可以幫你實現。」
    獨孤陀哆嗦著問道:「當……當真有這樣的好事?」
    貓鬼笑道:「當然。不過只有一條,血契終生不能解除,否則,你的魂魄便歸我所有了。」
    獨孤陀猶豫了兩秒,心一橫答應了,他咬破中指將血滴在貓鬼頭上,又將它供奉在了後園的柴房裡,人血和煙火氣一上身,貓鬼的眼睛一下亮了,它灼灼地望著獨孤陀道:「主人,你想要什麼?」
    獨孤陀吞了一大口口水,道:「我想要楊柳巷劉家的花雕酒。」
    貓鬼嘻嘻一笑:「這簡單,我去也!」話音剛落,木貓的眼睛便黯淡了下去,光彩全無。
    第二天一早,獨孤陀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回想起昨晚,好像做了一場離奇的夢。他嘆了口氣,又出門往酒鋪裡去了。
    剛到集市,他便見大家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議論紛紛,獨孤陀找了個人堆擠進去,一個滿臉橫肉的屠夫正講得繪聲繪色:「那大苑駒平常就愛喝酒,可昨晚也不知是小廝們餵多了還是怎的,在劉老爺出城的路上撒起了潑,生生將劉老爺從馬背上甩下來,摔了個腦漿迸裂,更奇怪的是,劉府裡那麼多金銀財寶一夜之間不翼而飛……」
    獨孤陀聽到這裡,心裡「咯噔」一聲響,他悄悄退出人群,三步並作兩步往家中走去,剛推開柴房的門,便聽到尖利的一聲笑:「主人,你終於回來了!我的任務完成了!」
    柴房昏暗的光線中,木貓笑得猙獰,一雙眼睛幽亮如寒星。
    獨孤陀慌忙掩緊了柴房的門,渾身抖如篩糠:「你……是你把劉老爺殺了……你這個妖怪……」
    貓鬼道:「我只是遵照了主人的吩咐而已。你去地窖裡看一看,你想要的我都幫你拿回來了。」
    儲存食物菜蔬的地窖,獨孤家已經多年沒有用上了,獨孤陀剛掀開蓋子,一股濃烈的黴敗味撲面而來,嗆得他差點兒喘不過氣,然而窖中燦爛的金光剎那間閃花了他的眼,只見蛛網遍布的泥地上,堆滿了金銀珠寶,一旁的角落裡,端端正正擺著數十壇花雕。
    獨孤陀坐在珠寶堆裡一邊喝花雕,一邊抱著金子銀子哭哭笑笑,幾乎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發了橫財之後,獨孤陀立刻修屋買婢,添置家什,獨孤家煥然一新,唯獨後園的柴房和地窖,他差人砌了圍牆與前院隔開,除了他自己,誰也不準踏入半步。
    他遵照血契,每晚子時定時去貓鬼處供奉煙火,貓鬼亦有求必應。
    但劉家的財產在獨孤陀的揮霍無度下很快便見了底,他便又盯上其他富人家,然後著貓鬼去辦。貓鬼總是一夕索命,富豪橫死後,財產便自動轉移到了獨孤家的地窖裡。
    一開始,獨孤陀見那些富人因自己而死心裡很是不安,到後來,他便漸漸不把那些放在心上,差貓鬼去富人家時,如同差婢女端茶送水一般稀鬆平常。
    幾年之後,獨孤陀的妹夫楊堅擁兵自立,改朝換代,當上了皇帝,立了他的妹妹獨孤伽羅做皇后,獨孤陀也沾光做了大將軍,只可惜那少得可憐的俸祿對於窮奢極欲的他來說,買壺酒都嫌不夠香。
    獨孤陀幾次三番明裡暗裡要妹妹伽羅多賜他一些財寶,誰料伽羅是個大公無私心憂天下的好皇后,不但沒有賜東西給哥哥,還經常勸誡他生活不要太奢侈。獨孤陀表面上應允,心裡卻非常氣憤,對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越來越不滿。
    一天,突厥人敬獻了一掛罕見的血玉髓鴛鴦佩給獨孤皇后,那正是獨孤陀多年來心心念念想要的東西,於是他厚著臉皮去後宮中找伽羅,以自己的四十歲生辰為名求那掛玉佩,心想這一次總不會被拒絕。
    豈料伽羅當著太監宮女的面斥責了他一番,獨孤陀深覺恥辱,禮也沒行,便憤然離開了。
    是夜子時,獨孤陀焚香喚醒貓鬼,一雙眼睛兇光畢露:「你今夜便去宮中,給我殺了獨孤伽羅。」
    貓鬼嘻嘻笑道:「主人,她是你的妹妹,也要殺嗎?」
    獨孤陀冷哼一聲:「她何嘗將我當過哥哥,不要這個妹妹也罷。」
    第二天一早,宮裡便傳來消息,說獨孤皇后突發惡疾,危在旦夕,獨孤陀面上灑了幾滴淚,心裡卻無比欣喜。他潛入地窖一看,那掛血玉髓鴛鴦佩果然在,他喜滋滋地將它掛在腰間,招搖過市地去找狐朋狗友們喝酒去了。
    不料立刻有人發現了獨孤陀腰間的鴛鴦佩,一狀告到了皇帝那裡,因證據確鑿,不用拷問獨孤陀便全盤招供了。
    隋文帝大怒,準備下旨賜死獨孤陀全家,病弱中的伽羅苦苦求情,皇帝才改了聖意,將他發配邊疆。
    原本萬念俱灰的獨孤陀聽說自己保住了一條命,唇邊頓時浮起一絲冷笑,貓鬼受了他多年來香火的供奉,又吞了那麼多富人的怨靈,靈力早已不受那隻被燒毀的木貓限制,只要留得一條命在,在貓鬼的幫助下,他終究有翻身的一天。
    流放途中,連天的風沙大漠,困在囚車中的獨孤陀又累又渴,巴巴盼了許久,貓鬼終於出現在他面前,雲煙一般的靈體盤踞在囚車上,只有獨孤陀才看得見。
    獨孤陀大喜,忙道:「趕快救我出去!」
    貓鬼一動也不動:「不好意思,我是來與你告別的。」
    獨孤陀大驚失色:「你……你不是說血契未解,便永遠與我相隨嗎?」
    貓鬼道:「可是獨孤伽羅病重看到我的靈體後,求我離開她可憐的哥哥,給他一個做好人的機會。」
    「你……你不是只為主人效忠嗎?」獨孤陀冷汗津津。
    「你忘了嗎?她身體裡流著和你一樣的血!所以,她也是我的主人。主人下了令,我也只好聽她的話,來與你解除血契,順便吞掉你的魂魄了。」貓鬼笑得愈發猙獰。
    獨孤陀臉色煞白,歇斯底裡地吼道:「既然她也是你的主人,為什麼你不吞她的魂魄?」
    貓鬼張大嘴巴緩緩吸食獨孤陀的魂魄,慢慢失去意識的獨孤陀隱約聽到最後一句話。「難道我忘了跟你說嗎?我們貓鬼,從來都只對黑暗的魂魄感興趣啊!」
    負責押送的士兵見獨孤陀對著空氣大嚷大鬧了一陣子,突然間又無聲無息,便走過去查看,只見昔日的大將軍雙目圓瞪,身體冷硬如鐵,早已氣絕身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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