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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鬼故事之鬼姑

2024-08-09 10:56:10 1

    太原的布商田疄,長著一副俊美的外表,也喜歡吟詠,從小父母都死去了,也沒有個兄弟姊妹,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已有二十歲了,家裡清苦落魄,親戚都看不起他,自己也覺得無可奈何,想他堂堂一個男兒,不能安身立命,怎配活在這世上,他思來想去,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就變賣了自己家裡的田產宅子,得到了一百兩銀子,然後帶著銀子,就到都城去做生意。
    過了半年,本錢和利息差不多相等了,就想回去娶一個媳婦過日子。帶上行李,牽著驢子,準備要走出廣寧門的時候,剛好經過菜市口,遇到朝廷秋後處決罪犯的日子,在那裡處決罪犯,人潮洶湧,把道路給阻塞了,想要往前走也走不了。
    田疄本來就是一個少年,喜歡看熱鬧,挨挨擠擠地擠進人群中,踮起腳跟,伸長脖子,看殺人。
    這種人擁擠的地方,正是小偷小摸大行其事的地方,過了好久,田疄感覺腰間忽然輕了下來,才用手去摸,纏在腰間的錢財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就被人摸走了,自己辛辛苦苦賺來的錢,沒想到頃刻之間就不見了,瞠目結舌,手足無措,悔恨萬分,幸好手裡牽著的驢子還在,沒有辦法,只得把驢子牽到市裡去賣了,連鞍也一起賣掉了,得到了五兩銀子,現在自己連原先的本錢都沒有,還回去個啥,還怎麼娶媳婦,一個人獨自坐在旅店,輾轉無策,只想到自己有一個姑媽嫁在衛輝,為何不去找她呢?至於這位姑媽,他從小就沒見過,只聽說過而已。
    於是,就背上包袱上路了,準備到達順德的時候,天快要黑了,田疄看了一下四周,曠野之中,渺無人煙,正準備加緊步伐向前趕路,忽然看見林子中,有燈光閃爍,從北邊向南走來。
    田疄看見了燈光,心裡才稍微安定了一些,急忙趕上去,想或許能問個路,或許能找到一處歇家。
    一個小婢女,提著白葵花燈,帶著一個女郎,那女郎穿著綠色的衣服和紅色的裙子,十八九歲的樣子,真是一位絕色女子。
    田疄就跟著她們走,相距只有幾步遠。
    女郎回過頭來看他,並催促婢女快點走,田疄好不容易碰到了人,也趕緊跟上去。女郎一邊走,一邊回過頭來,好像很慌張膽怯的樣子,大概走了一裡多,女郎已是走得冒了汗,並氣喘噓噓,就停下來,對婢女道:「我們暫且停一下,讓走得快的人先上前,沒事老跟著,成什麼樣子。」聲音微風吹響簫管一樣,婉轉清脆。
    田疄聽著,不覺出了神,走到路的一邊,向女郎作揖,說:「小人迷路了,茫茫一片,不知道去哪裡,想跟小娘子去找一處歇息的地方,不知道願不願借給我一席之地,渡過今夜?」
    女郎用衣袖遮著臉,把身子轉過一邊,低低地笑著,對婢女小聲說:「有這樣滷莽的人嗎?」婢女也吃吃地笑了起來。
    過了好久,女郎才忍住笑,回答道:「家裡有母親管理,我什麼事都不知道,暫且跟我去,我試著給你和母親說說,去留就聽她的決定了。」田疄連忙答應,就又跟著她們上路。
    大概又走了一裡多,才到,門戶整潔,像是一個富有之家。
    婢女叩門,一個老媼出來開門,絮絮叨叨地埋怨女郎為何回來得那麼晚,女郎道:「被阿婻纏住了,我脫不了身,要是不是婢女假託娘有命令,還不得回來呢!路上又遇到一個迷路的人,再三請求說要來借宿,聒噪不休,不知道今天出門,犯到什麼兇煞了,一天都在惹麻煩!」
    老媼道:「什麼迷路的人,膽敢向人家閨秀借宿?要是遇到老身,定叫他的兩個卵蛋掉地,看他還敢這樣輕佻地對待人家不?」
    女郎提起衣袖,笑了起來,又回頭看了一下田疄,說:「聽見了吧,你想歪了,不如及早離開,免得被我媽臭罵一頓。」
    田疄徘徊了一下,準備離去,老媼叫他停下,然後拿著蠟燭走過去,仔細辨認,說:「山西人脖子細瘦,牙齒泛黃,這都是水土造成的。看小郎的面目白皙,頭髮濃密,腳大腿長,很像是山西人,小郎難道是山西人嗎?」
    田疄道:「是的,我是山西人。」
    老媼道:「和我正是同鄉呀!在我這裡給你安排一張床又有什麼難處,只能暫且委屈住一個晚上,怎麼好把你趕走呢?」
    就帶著田疄進去,準備酒食款待,老媼問起田疄的姓氏。
    田疄道:「我姓田。」
    老媼道:「老身母家也是姓田的,你太原的嗎?」
    田疄又簡單地回答道:「是的。」
    老媼道:「太原十八都姓田的布商,和你是同族的嗎?」
    田疄把身子向前傾了一下說:「他是我的祖父。」
    老媼一下驚愕起來,說:「那就是老身的父親啊!你的父親叫什麼名字?」
    田疄如實回答道:「終畝。」
    老媼變得驚訝起來,站起來握著田疄的手,仔細看的面貌,說:「你真是田十二郎的兒子嗎?老身離家的時候,十二弟才十三歲,還沒和哪家定親,路途遙遠,音訊梗塞,差不多四十年了,想不到他的兒子都這麼大了。老身就是你父親的姊姊,也就是你的姑媽。你雖然是後來才生長的人,難道沒有聽說有個三姑媽,嫁到衛輝楊家做媳婦嗎?」
    田疄聽了,悲喜交集,給老媼跪下,說:「侄兒正準備到衛輝去投靠姑媽啊,想不到在這裡就遇到了。」
    老媼把他拉起來,流著淚,問道:「老身搬到這裡已有二十多年了,不是天賜的緣分,怎麼能這麼巧遇上了呢!你父母都還好吧?」
    田疄隱隱哭泣著說:「侄兒七八歲的時候,父母都死了,也沒有兄弟姊妹,家裡生業凋零,我一個人孤苦伶仃活到今天。」
    老媼嘆息感傷了好久,又問道:「你幾歲了?」
    「二十」
    老媼對著剛才那位女郎說:「他是你表兄。」女郎被他們的問答影響,在一旁也很傷感,此時,母親這樣說,她才向田疄拜了兩拜,田疄也回拜了她。
    老媼道:「姑媽沒有兒子,只生有你這一個妹妹,取名叫秀姑嬌養慣了,什麼事都不懂得,十八歲了,一點都不沉重,還像個小姑娘一般胡鬧,你姑父過世之後,家裡就更加沒有男子了。幸好你來了,足以把持門戶,留心給你的妹妹找一個人家,那麼老身的事就算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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