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敘文：憶外婆
2024-09-07 04:00:10
今年已經是第三次接到電話說外婆病危了，前兩次都給外婆通了電話，外婆一直的電話裡反覆的叨念著：啥時候回去看看她。要不有生之年恐怕就見不到了。答應了外婆一定回去看看她，但自己心裡總覺得外婆不會離去。這次就不一樣了，心裡有些擔心。整天懵懵的，好像永遠也睡不醒。難道外婆真的會離去了?不敢在心裡給自己這個答
小姨和媽媽的電話我是一天無數次通著：聽到的是外婆始終不吃東西了，連嘴都不樂意張開，水也不喝。外婆身體一向很好，前年因為一場車禍就一直癱在床上，小姨伺候著她的生活起居。外婆一直說不想給晚輩的添麻煩，難道這次是真想離我們而去了?妹妹的電話總算讓我忐忑不安的心好了些，外婆還能知道她叫她，眼光還能隨著她的走動而移動，意識還是有的。請好假，買好了機票，第二天就準備回去，趕在中午飯前就能見到外婆了。說一定還能跟外婆一起吃午飯呢，就這樣安慰著自己。因為要起得早，晚上很早就睡下了，躺在床上滿腦子都是外婆的身影：外婆身材嬌小，走起路來卻是很快，來去匆匆的忙碌著，性格極好，不愛與人計較，為人和氣，總是笑眯眯的。孫輩的孩子都不怕她，喜歡纏在她身邊玩耍，外婆沒上過學，但腦子的故事很多，所以星期天和假期我們總是會往外婆那兒去，在山上滿山的瘋跑、聽外婆講「熊外婆」「幽靈火」。
晚上還能生個火堆往火堆裡燒紅薯，土豆吃，吃得滿嘴黑乎乎的，外婆總是笑眯眯的不厭其煩的給我們洗乾淨。外公去世的時候媽媽剛剛要準備結婚，外婆一個人拉扯著小姨她們四個長大，在今天看來這都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兒，何況是在那種艱難的年代。不知道外婆要吃多少苦，但是外婆從來不跟我們提她吃的那些苦，她說的都是小姨她們成長過程中的一些趣事兒;外婆是個堅強，樂觀的女人!可能她並不能解釋什麼是樂觀，但是外婆用她的生活方式讓我徹底的佩服她，最難得的是我這三十多年都沒見過外婆發過火，外婆是個性子多好的人!外婆去過的離家最遠的地方應該是廣東，那年小姨在小欖的時候把外婆從老家接了去，外婆一直不願意多呆些日子，總覺得人老了呆在老家才安心。外婆很害羞，孫婿們去看她的時候她總是羞澀的樂呵呵的笑著：那種羞澀那種樂給人總是很大的感染力。
去年回去的時候回山裡的老家去看過外婆，快到外婆家的時候碰見外婆鄰居家的阿姨，阿姨告訴我外婆在曬核桃呢。眼淚一下就在眼睛裡打轉了，外婆每年都種花生，每年都拿著竹竿到老核桃樹下打核桃，曬乾後就給外孫挨個的送。
她總說這些沒打農藥的東西孩子們喜歡。雖然我人在廣東，她也讓我媽媽託人給我捎些來。每次看著這些並不稀罕的東西，我心裡有說不出的激動和心酸。想想外婆嬌小的身子，拿根長長的竹竿在核桃樹下打核桃我就心疼，我們吃的不只是花生、核桃，是外婆一輩子對這些孫輩的慈愛和掛念。外婆心細，記得小的時候每年7月14(農村的鬼節)外婆都要拿生雞蛋給我們從頭到腳的來來回回的滾上好幾次，然後燒給我們吃，傳說這樣可以消災。外婆沒打駡過孫輩的孩子們，表弟小的時候很是調皮，整天都像個泥鰍一樣髒。外婆總是燒好了熱水一遍一遍的哄著給洗乾淨了。我小的時候農村都流行拿自己種的農產品去換油鹽醬醋，有斤有兩的不同數量的換算，外婆每次都能很快的準確的算出來。直到今天我都沒能明白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不會認的外婆是怎樣做到的。
90年代初，家裡發生變故，但堅強的媽媽還是讓我去市裡上中專，那年我剛好15歲，臨行前去看了看外婆，走的時候沒告訴她，怕老人家流淚，外婆追了幾裡的山路，塞給我一疊的錢，我知道外婆的日子過的都不寬裕，說啥也不要;外婆後來流著眼淚說：娃啊，你媽媽也不容易，外婆沒能力替她分擔，這點錢你就留在身上急用。這疊錢面額最大10元，剩下的5元，兩元，一元整整有兩百塊，現在兩百塊錢也就是我們買兩，三次零食的錢而已，在當時可是一頭養了半年的豬的價錢。這兩百塊錢不知道外婆要賣多少只雞蛋才能換來。心被深深的刺痛著!
急促的電話鈴打斷了我的思緒，小姨來的電話。看看時間凌晨一點，這會兒。該不是，來不及多想，接通電話傳來的是一屋子的哭聲，小姨哽咽著告訴我：外婆五分鐘前走了。我的眼淚不爭氣的一直流，外婆還是沒能等到我去看她最後一眼就走了，老公一直安慰我說80歲的老人去了也是對自己的一種解脫吧，癱在床上不能活動也很難受。
外婆，我回來了!在山溝的對面就看見外婆家門口的曬壩上掛著過世人家才用的「白靈紙」，外婆已經去了，或許是等候她多年的外公再也等不了，我忍住了眼淚。多年不見的親戚們都聚在了外婆家，媽媽他們姊妹四個個個都是哭腫了眼，那種不言而喻的傷感向我襲來。我不能哭，外婆活著是時候不喜歡看見我哭，她會心痛。外婆已經被放進了棺木，生前睡的那間屋子被收拾乾淨了，床也拆了，讓我感受不了一絲外婆存在過的氣息。堂屋的正中放著外婆的棺木，靈堂上掛著外婆的相片，相片裡的外婆依舊是笑眯眯的看著我。
就這樣默默的在靈堂前跪著，撕著紙錢燒著，滿屋子的紙錢灰到處飛著;道士說辭靈了，要封棺木了，讓我們最後看一眼。揭開棺木那一刻：外婆更瘦小了，眼睛閉的好好的，一臉的慈祥，靜靜的，孤獨的躺著。我再也忍不住哭起來了，外婆，終究沒再看我一眼就走了，這是我這一生無法挽回的遺憾，也是我的愧疚!封上了棺木，別了，外婆，您會一路走好的!如果真有天堂，您去的那個地方一定就是天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