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平米
2023-04-01 20:21:56
張延龍
張延龍
夜幕降臨，積雨初過，從6樓的窗口向外望去，馬路兩側光影千條，汽車奔馳而過。24歲的岑凱把目光收攏回來，又打量了一下他去年搬進的這間小房子。
這是岑凱的家。一間13平方米的房子，套內面積只有10平方米左右，容得下一張單人床，一張桌子——興許還能擠得下一張小巧的單人沙發，衛生間不到2平方米，用有些業主的話說，「需要坐到馬桶上洗澡」。
在外人看來這多少有些侷促。可是26歲的業主吳靜說，「覺得有了一套自己的小房子，很興奮，不再是無產階級了。」
吳靜是這座小區最早的住戶之一，2007年凱悅華庭開始銷售時，她興衝衝地來看房，「拍出2萬元大洋」交了首付，跟許多小區裡的年輕人一樣，順利收房、入住，安靜地生活。
平靜似乎在一夜之間被打破了。今年9月份，西安當地一家地產周刊報導說這座小區擁有 「中國最小的戶型」，CCTV、中國青年報等媒體相繼跟進。一夜之間，這個已銷售了兩年有餘的小區有了某種特殊的象徵意義——中國青年報社會調查中心對此進行的一項13661人參加的調查顯示，52.1%的人認同超小戶型讓很多年輕人圓了住房夢；也有44.1%的人表示超小戶型其實是年輕人的無奈選擇。
凱悅華庭是在2007年底開盤銷售的：在整個地產行業最艱難的時候，沒有在報紙上做廣告，也沒有打出巨幅戶外廣告牌，而是採用「發傳單」的方式宣傳推廣，這讓很多西安地產業內人士覺得 「很山寨」，可沒想到效果出奇的好。
一位售樓小姐說：「20平米以下的房子賣得最快，去年就全部售罄了。現在只剩下幾間50平米左右的房子，是小區裡比較『大』的戶型」。
「一套房子不到10萬，首付兩成，」吳靜說，「我的房子13.6平米，當時單價5700，貸了20年，月供3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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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吳靜剛剛畢業，即便是這2萬元的首付，也不得不靠家裡父母的支持。當時月薪2000元出頭，去掉380元的月供、200元的水電煤氣、800元左右的就餐，然後每周跟朋友聚餐、K歌等娛樂大約500元，基本上所剩無幾，但也勉強夠。
現在吳靜月收入在4000元左右，「從今年開始改成貸5年，月供1100元，其他開支沒有什麼大的變化，壓力不算很大。」
這座小區建在馬路邊，對面是一個城中村，總是熱鬧非凡。小區離西安高新區中心區域只有幾站路程，大清早，總是可以看到行色匆匆的年輕人，身著各色的襯衫或者套裝，手裡捏著早餐擠公車，傍晚時分，他們一身疲憊地回到家裡。
跟沿海大部分城市相比，西安的房價並不算高，高新區的大部分房子均價在5000元上下，萬科在黃金地段的高端定位精裝修樓盤金地城開到7000元左右，可即便如此，靠自己的能力購置一套「正常」的房子，離這些步入職場不久的年輕人，還是有些遙遠。
在地產公司工作的岑凱，大部分時間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有時候加班，不過不經常，傍晚在外面小店吃過晚飯，回到家裡已經是7點上下。這間小房子帶給他一天最愜意的時光：「把包扔在沙發上，褪去一天穿過的衣服，換上舒適軟軟的衣服，洗把臉，接一杯咖啡或者水，開始上網，或者看看書，聽聽音樂」。
大學的時候，岑凱熱愛音樂，組織過樂隊。他最崇拜槍炮玫瑰的吉他手SLASH，他說，彈琴的風格都是學SLASH的，「當然只是技術，不包括穿著」。
音樂夢想似已遠去，這間小房子把他拉回到現實中。「現在很少聽搖滾了，取而代之的是壓力和疲憊，工作一天累死了，晚飯基本是在外面吃，自己一個人懶得做，也沒必要做，想起來的時候才練一下吉他」，岑凱說，他現在的理想是「造好房子」——「小震不壞，大震不倒」的那種房子。
小區裡的年輕人有著相似的家境。他們的父母可能很難為購買一套房子提供太多的支持。西安市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為4807元誰的平方是13，月收入為1602元，這意味著，即使是一套百平方米左右房子的首付，10萬元，也需要一個普通兩口之家3年的全部收入。如果收入50%用於購房，50%用來支付家庭生活費，則需要6年以上的時間才有能力首付房價。
「當時開發商打出的口號是，2萬元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一衝動就買了，」性格直爽的吳靜說，「可說白了，就是買不起大的啊，要是能買得起大的，誰也不願意住這麼小的房子。」
凱悅華庭有4幢樓，2000餘套房子，在迷你戶型集中的1號樓，每層有22戶人家，岑凱的鄰居，在一家軟體公司做實施工程師的女孩子李娜說，「基本上都是同齡人，很多都有相同的興趣、愛好，大家會通過QQ群定期組織一些活動，仿佛又回到了集體生活。」
李娜的故鄉在湖北農村，她希望有一天可以開一間花店或者服裝店，賺到錢買間大房子，然後把父母接到西安誰的平方是13，眼下，她的收入跟小區裡的大多數年輕人相仿——月收入在2000-3000元左右。也許每個月可以攢幾百元錢，但離目標還很遙遠。
她曾把在農村的父親接到西安，「熟悉一下大城市的生活」，結果，習慣了農村寬敞明亮大房子的父親，根本無法忍受這樣狹窄逼仄的空間，「每天大清早就出去溜達，房子裡呆不下去，住了不到一個星期就回老家了。」
「希望五六年後會實現吧」，說起花店的時候，她露出一絲笑意。
在這些20多歲的年輕人看來，許多現實是無法改變的，「比如說房價，不是報紙上說說，論壇裡罵罵，就會跌下來的」，但也許通過自己的努力，還是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不能太浪漫，也不能太悲觀，我覺得我們大多數80後的態度還是挺好的，沒有70後的悲觀，也沒有90後的浮躁」，岑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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