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裡木噩夢
2025-01-19 08:46:09
1
在弟弟厲文頭七這天,我去見了曹珊珊。我給她講了一大堆關於頭七的注意事項,她聽得臉色發白,全身發抖,這讓我覺得可疑——如果真愛一個人,應該會迫切想要再見上一面——哪怕是鬼魂。記得奶奶剛死去時,我把她的照片放在枕頭底下,希望在夢裡能跟她說話。我相信愛自己的人不會帶來傷害,如果害怕,那是心虛。
曹珊珊為什麼會心虛?因為她就是兇手。
我一直懷疑厲文並非死於什麼所謂的病毒引起的出血熱。醫生說,他可能是在前一天的戶外活動中,在某片樹林裡接觸到了致命的病毒載體,可能是植物或昆蟲,這種病毒極其兇險,潛伏期不到20個小時──急性發作,腎功能衰竭……這一切太快了,醫生們束手無策。
但他給出的是一個死因結論,並不能證明曹珊珊與此無關。我不明白警察為什麼如此輕易地放過她,是因為她看上去真的像一個正經受喪夫之痛的小寡婦?成天抱著丈夫的照片發呆,光是在葬禮上哭到暈倒,需要被人強行抬走的這段經歷就足以讓人們把她和兇手兩個字劃清界限。
越是會示弱的女人就越危險。曹珊珊適時表現出的柔弱徹底扭轉了她不利的處境。她撇清嫌疑、博得同情,獲得更多關心和幫助——懂得利用弱點來扭轉形勢的都是真正的聰明人,比我這種死要面子外強中乾的男人婆要聰明得多。
曹珊珊向來是這方面的高手,令得當年原本只想在花叢中亂飛的厲文就像著了魔地非要和她結婚。
「我就想娶她,我想照顧她保護她一輩子,其他女人都不能給我這種感覺。」
那句話到現在都還讓我傷心,他有了力量強大起來,卻完全忘記了我這個姐姐。
是的,或許正是因為我長期以來表現得太強勢了,所以他認為我並不需要。
厲文愛曹珊珊,他認為她需要他──人總是需要被需要的這種感覺,尤其是男人。可是曹珊珊需要的卻不是他,她需要的其實是錢,金錢的主人是誰,她就需要誰。
我十分確定這點,像她那種類型的女人我見得太多,她們把自己偽裝成愛情的獵物,婚姻的尤物,最後露出怪物的本相,一口吞吃掉她們想要的一切。
第一次見到曹珊珊我就提醒厲文,但他報以一聲冷哼:「你為什麼不懷疑姐夫?」
我當然不會懷疑黎東傑,他和曹珊珊完全不同,雖然他和我相識時一無所有,其實他擁有的是很多人都沒有的東西──有能力,有理想,有激情,他只是欠缺金錢和機會──我很高興在這個時候遇上他,這樣我才有機會送給他這些他最缺乏的。在我和家人的全力幫助下,他成功了,成為了一個大家都需要去仰望的男人,我的投資有了最完美的回報。
曹珊珊算什麼呢?她是那種除了天生的姿色之外一無所有的人,從心理學上講,她將永遠缺乏安全感,所以在感情和金錢面前,她一定選擇金錢。更何況,厲文這種曾經是花花公子的富二代註定不會帶給女人安全感──就在他死前一個月,報紙上還刊登了一則他和某明星的花邊緋聞,不過後來證明那不過是某明星的一次炒作。
從頭到尾,曹珊珊不哭不鬧,厲文還感慨自己娶了一個知情達理的好老婆。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理智頭腦的女人,通常只有一種情況──她根本不愛他。
偵探小說上說:看看最後結果是什麼,看看誰是既得利益者。
結果是厲文死了,曹珊珊得到了他豐厚的遺產。
2
我和曹珊珊在廚房裡做了十道厲文愛吃的菜。不管是活人還是死人都享受不了這麼多食物,我是故意折騰她。看著她眼淚汪汪,搖搖欲墜的模樣,我覺得相當痛快。
「厲萍姐,」她顫巍巍地問,「厲文晚上真的會回來嗎?」
「一定會,」我頭也不抬地拍爛了一瓣大蒜,「他走得那麼突然,什麼話都沒留下,他怎麼也要回來說聲再見的。」
「啊──」曹珊珊似乎倒吸了一口冷氣。我抬頭,讓眼光變得陰冷犀利:「怎麼?你害怕嗎?放心吧,我弟弟生前那麼愛你,他不會捨得嚇你的。」
「不,不,當然不是。」曹珊珊連忙掩飾她的驚慌,「我,我也有好多話想跟他說……」
12點,我和曹珊珊坐在沙發上等待。按照習俗,在頭七這天晚上,家人要在死者魂魄回來之前迴避,睡覺也要蒙在被窩裡,不能被死者的魂靈看見,因為當他們看見家人會心生記掛,不願意再離開。
我淚眼矇矓地看著那扇半開的大門,厲文真的會從那道門背後出現嗎?他小時候常常喜歡躲在門後,「哇」的一聲跳出來,我每一次都鎮靜地看著他:「無聊!」
現在我真希望他「哇」的一聲跳出來:姐姐,這次你終於被我嚇到了吧?我真願意被他嚇到。我開始抽泣。曹珊珊跳了起來,衝上了樓──我似乎可以聽見她把自己捂在被子裡發抖。
如果她真的是兇手,我不會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