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怪談之交叉點
2024-06-28 15:33:46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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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躲在門後,趴在貓眼上。外面那個男人,已經按了一分鐘門鈴了,然後,他停下來,站在門口。就這麼站著,不走也不動,不說話也不再按門鈴。
這個陌生的男人,每個星期天都要來我家門口,定時定點,比房東太太都準時。起初,我剛搬來這裡的時候,男人並沒有出現,我還挺滿意這個地方的。一個月六百塊,就能住上這樣兩室一廳、家具一應俱全的房子,還想怎麼著!我一下交了一年的房錢,房東太太樂得合不攏嘴:「我就喜歡和你們年輕人打交道,痛快!不像那些老頭老太太,多要一毛錢,都跟要了他們命似的!」房東太太說,她這房子之前就租給了一個老頭,那老頭是個麻煩人,磨了足足兩天,她給他便宜了五十塊錢,他這才租了下來,而且,一個月一交房錢。不過,這老頭倒挺自覺,每一次,都是自己跑去房東那裡交錢。
不用催促,不用絞盡腦汁地追著趕著,就像佃戶給地主交租子,生怕延誤了時間,得罪了惹不起的人。
聽了她這話,我立刻有點後悔。我是不是有點太傻了,不過,看房東太太那鐵公雞的模樣,進了她肚子裡的蟲子,你還想摳出來?
做白日大頭夢!
後來,那個男人就出現了。
他出現那天,下著雪,我正在上網看新聞,說的是一起車禍,說是本市西大
街,因為雪天路滑,夜深人靜時,造成了一起嚴重的追尾事件,好多車因為速度過快,都翻了。這新聞不清楚是哪年的了,跟帖者無數。
有的說:活該,下雪天還開得跟飛似的,不死才怪!有的說:都是有車族,都是有錢人!有的說得更逗:中國人口問題的解決之道。有一個說得最合我心意:這是一次史無前例的生死交叉!
門鈴響的時候,我就納悶。我剛搬來這裡,除了我爹我媽,鬼都不知道我的住址,會是誰呢?於是,我第一次從貓眼裡見到了那個男人。
他很邋遢,穿著一件髒乎乎的皮衣,戴著個帽子,帽簷壓得很低,看不見臉。左手還舉著,機械地按著門鈴。
我當時的第一感覺,是這人找錯門了。「你找誰?」我打開門,不客氣地問。男人沒抬頭,說道:「我找人。」我愣了一下,說:「我知道,你找誰?我不認識你,你找錯門了吧?」男人晃晃腦袋,說:「沒。我找人,我老婆住這裡。」
我吸了口氣,有點自己被佔便宜的憤怒,說道:「這兒沒你老婆,這是我家!你走吧!」
他沒動,我就動手推他。他的身體輕得像張紙,我一推,就把他推出了老遠,可他站在那裡,依舊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的心抖了一下,我覺得,我是碰上瘋子了。我打算關上門,不理他了。跟瘋子有什麼道理可講?若是把他惹怒了,指不定幹出什麼事呢!瘋子殺人都白殺!關門的時候,我看見他向前跨了一步,小聲嘟噥道:「這是我家。」我把門上能上的鎖都鎖住了,然後從貓眼向外看那個男人。
他還沒走,就那麼站著,不動也不走,不說話也不按門鈴。由此,我斷定這是個瘋子。我有些緊張,有些恐懼,我被一個普通男人盯上還好說,可以和他講道理,可以打電話報警。
可我竟然被一個瘋子盯上了。
還好,事情沒有那麼嚴重,等我惶惶不安地在屋裡轉了數圈之後,貓眼外已經空無一人了,他走了。那個男人第一次出現的時間是,星期日,午夜十二點三十分。我想,我和他的交叉點,僅此一次而已。希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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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後來,這個男人開始頻繁出現,定時定點,每個星期日,午夜十二點三十分,準時出現。我打過他,罵過他,他不還手也不還口。
他只是唯唯諾諾地說:「我找人。」有時候,我能把他罵得委屈得想掉眼淚,聲音都顫抖著。我就有點不忍心了,
可他就是不走。後來,弄得我都有點糊塗了,是不是我真的霸佔了他家?是不是房東太太搶了她哪個傻親戚的房子?是不是有時候,瘋子真的能把正常人同化掉。我想,我該去找房東太太當面對質一下,這死婆子,究竟隱瞞了些什麼。現在想想,六百一月租這樣的房子,真是天上掉下一大陷阱。在男人出現的第三個星期日後,我下班直奔房東太太家而去。她家住得挺遠,在市郊,中途,我能路過自己家。路過小區大門時,我意外地看見了那個男人。他正以蝸牛般的速度,向小區進軍。他身旁有很多人,打牌的老太太們,抱著孩子閒侃的婦女,還有抽菸的老爺們兒,可沒人看他一眼。
我們這個小區,雖然在市區裡,卻是個實實在在的三無地區,無物業,無保安,無居委會,是個城市死角。平時,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能隨意進進出出。
我用腳後跟想,都知道這男人去哪兒,一定又是去按我家門鈴。我停下自行車,打算把他趕走,再去房東太太家。
我推著車子追進小區,攔在他前面,說:「你怎麼又來了?」
「我找人。」他還是那句話,一成不變。
「我說過,這兒沒你老婆!」我說著,拽著他向外走去。他不反抗,就像孩子跟著媽媽,乖乖地跟我走出了大門。我把他領到一棵大樹下,對他說:「走吧,趕緊回家去吧。」他不動,這時颳了一陣風,馬力挺強勁。他的帽子被吹掉了,我第一次看見他藏在帽簷後的臉。挺好看一張臉,不!是真的挺帥,能輕易騙小妹妹的那種臉。我們對面貌都有一種觀念,說出來,你可能才會恍然大悟。比如,我們認為明星就應該有明星臉,普通人就是普通臉,瘋子就該是兩眼深陷,眼窩灰黑,猙獰biantai的瘋子臉。
所以,我驚訝了,當一個瘋子長了張明星臉,我不得不驚訝了。我目瞪口呆的時候,他追帽子去了,我就神經乎乎地追他去了。玩劣的風,卷著他的帽子在空中轉了幾圈,覺得沒意思,就丟到地上了。他慌忙拾起來,趕緊戴到腦袋上。我笑著問他:「你這帽子挺貴的吧?」問完了,我就覺得自己是色迷心竅了,居然問一個瘋子這種不合邏輯的問題。他搖搖頭,又把臉藏在了帽子裡,說道:「沒。我是怕我丟了帽子,我老婆不認識我了。」
我突然有點感動,說道:「你老婆在哪兒啊?她是不是病了,或者死了?」「他在這兒!」他伸出一根手指,直愣愣地指著我。
我的腦袋嗡一下就大了,他這是什麼意思?我是他老婆?我是一個瘋子的老婆?上天作證啊,我根本不認識他!後來,我猛一下緩過神兒來了,他指的似乎不是我,而是我身後!我像被豬拱了一般,一驚一乍地扭過頭去,身後除了馬路,就是匆匆忙忙的行人,連個鬼影都沒有。
我不放心,向身後看了又看,找了又找。突然,我發現一個女人熱辣辣的目光!那女人捂得很厚實,肥囊囊的大衣,戴著帽子墨鏡,半張臉都被圍巾裹著。
在我們的目光相對的一刻,她轉身,匆忙鑽進了小巷子裡。
是他老婆嗎?
我想著,扭回頭時,男人已經不見了,他又以蝸牛般的速度,向小區進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