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樓吊人
2024-06-28 08:11:45 1
楊林是個幸運的女孩,大學畢業,就被分配到了效益不錯的玩具廠當設計師。她知道,她能進玩具廠,完全是因為爺爺。她爺爺是玩具廠的老廠長,現今的廠長,就是他提拔起來的,所以,楊林進玩具廠就是他一句話的事。
報到那天,楊林才知道,原來廠裡共招收了三名設計師,除了她還有一男一女,一個叫森穆,一個叫莊是是。莊是是是外地人,森穆則和她一樣是本市人,兩個人也都是走後門進廠的,據說,莊是是花了大把的錢,而森穆的父親,就是現任廠長。這兩人居然還是大學同學。知道這些後,她安心了許多,原來除了她,另外兩人也是靠走後門進來的,看來,這個世界沒有權力和金錢辦不到的事。
玩具廠有宿舍,楊林打算住宿舍,一是因為工人們都看不起她這個靠後門進廠的設計師,閒話能殺死人;二是因為莊是是也住宿舍,她不想搞特殊,按照級別,她和莊是是住在了一起。莊是是是個活潑的女孩,一進宿舍,便和她侃侃而談。說著說著,說到了玩具廠的歷史。
莊是是告訴楊林,以前玩具廠是有食堂的,是因為廚子採購了一批廉價的病豬肉,吃倒了不少工人,這才關閉了食堂。而那個廚子,因為害怕法律制裁,便吊死在了食堂裡。聽說,廚子死後,食堂裡便開始鬧鬼,半夜裡,偶爾經過食堂時,裡面會傳出熙熙攘攘打飯的聲音。人們說,是那些死去的工人們,變成了鬼,向廚子討命去了。如果有人夜裡誤入食堂,那這個人就會被當做廚子,被那群冤死鬼勾去魂魄,必死無疑。後來,人們給那個廢棄的食堂,起了一個恐怖的名稱黑樓!
而現在,黑樓成了倉庫。
楊林對這個傳言只是一笑了之,這種恐怖傳說以訛傳訛得早就脫離了現實。莊
是是看出她不信,便拉著她來到窗口,用手指著遠方。黑樓就在不遠處,那是幢二層小樓,外牆已斑駁不堪,窗上的玻璃也都碎了。從窗戶望向裡面,是一片深邃的黑暗,像一個未知的世界,而整座黑樓則像一隻恐怖的怪物,安靜地守護著某種不知名的東西。看上去是有點恐怖。
但傳說畢竟是傳說,楊林很快就忘記了,心裡反而填充進一個男人,森穆。那是她第一次見森穆,高大英俊的森穆,讓她充滿好感。可當她熱情地打招呼時,森穆卻急急地離開了。她很是鬱悶。晚上,回到宿舍,她不高興地說起今天的冷遇。莊是是告訴她,森穆大學時就是個怪胎,冷漠得像具冰雕,讓她不要在意。可楊林卻無法忘記森穆那張臉了,那張似乎隱藏著某種秘密的臉龐,總是在她腦海中晃來晃去。
夜裡,幾個單身的男同志來了,美其名曰來認識一下新同事。楊林很討厭這些聒噪單身的大齡青年,莊是是倒是熱情地和這些男人聊起了天。中途,他們又說到了黑樓。
其中一個男人說:「什麼鬼魂索命,都是騙人的。有一次,我壯著膽子進去,根本連個鬼影都沒有!」
莊是是不屑地說:「你進過黑樓?鬼才相信。」男人猛地站了起來,說:「今晚我就去黑樓裡睡上一夜,讓你們看看!」大家一陣鬨笑,似乎都看出了他想在未婚女士面前顯示男子氣的幼稚表現。但他似乎並不是開玩笑,堅定地說,「我就睡給你們看!」
那晚,男同事們很快就離開了。楊林和莊是是早早睡下了。躺在床上,楊林又想起了森穆,和今天這幾個男同事相比,森穆安靜英俊,有一種特殊的魅力,她覺得自己已經無法忘記那張臉了。
翌日,出事了。那個誇下海口的男人死在了黑樓裡。倉庫的搬運工最先發現了男人的屍體。那具屍體已經僵硬冰冷,死死地睜著大眼,嘴誇張地張著。整個玩具廠都陷入了恐怖之中,工人們都跑到了黑樓附近,一個個驚恐地望著那具死屍。警察來了之後,判斷是心臟病突發,初步斷定是驚嚇所致。這個結果一出,圍觀的工人們更是眾說紛紜了。廠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工人勸退了,可森穆卻沒有離開,一直定定地望著黑樓。
楊林回頭望著森穆,她隱約聽見森穆說,「是他們幹的!」她一下停住了,這
是一句讓人浮想聯翩的話。
這時,廠長突然狠狠甩了森穆一個耳光,怒喝道:「滾!別在這兒胡說八道!」
森穆捂著臉,轉身離開。回頭的一瞬,目光正好和楊林相對。楊林愣了一下,那個眼神中帶著驚恐和無人理解的無奈。這時,莊是是走了過來,壞笑著望著她專注的眼神,拉了她一把,她這才回過神兒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夜裡,下起了小雨,天氣陰沉壓抑。楊林和莊是是沒有出去吃飯,在宿舍裡煮起了雞湯麵。
楊林又想起了森穆,忍不住問:「是是,森穆究竟是怎樣的人啊?他父親今天為什麼打他啊?」
莊是是頭也不抬地說:「森穆這人很怪,在學校就不合群,總愛對著空氣自言自語,搞不清在想什麼。至於咱們廠長嘛,聽說只是他的繼父,大學時他媽改嫁給了廠長,而上學時,他一直沒有回家。你想,這倆人的關係怎麼能好呢。」她說著抬起頭,意味深長地問:「你是不是對森穆有意思啊?」楊林瞪了她一眼,她大笑了起來,拍著胸脯說:「放心,好歹我也算森穆的老同學了,這個忙我是幫定了。」
楊林樂了,不經意地望向窗外,當目光觸到黑樓時,笑容戛然而止。此時,黑樓安靜地矗立在煙雨中,天上沒有月亮,漆黑得如同一張黑網,而黑樓也是一團漆黑,似乎要比天空更黑暗深邃。她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個死去的男同事。
楊林說:「是是,莫非這黑樓裡真的有鬼?」莊是是樂了,說:「你怎麼了?這不過是個傳說而已,至於那個男人嘛,誰知
道他有心臟病?說不定,是看見什麼耗子野貓被嚇死的吧。」莊是是說到做到,幾天後,她真的幫楊林約來了森穆。楊林特意打扮了一番,
興高採烈地和莊是是一同去見森穆。那天,莊是是很知趣,很快就走了,臨走還在森穆肩膀上拍了拍,活像個媒婆。莊是是走後,楊林覺得很尷尬。森穆一直不語,在昏暗的咖啡廳裡,一張臉埋在燈影之後,一動不動。
為了緩解尷尬,楊林先說話了,她說:「森穆,你平常都有什麼愛好?」森穆說:「看。」
楊林愣了一下,說:「看什麼?」
森穆突然把腦袋伸出陰暗的燈影,一眨不眨地盯著楊林,說:「看你們著不到的世界。」楊林忍不住笑起來。森穆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顯然,他不喜歡楊林現在的態度。楊林見狀,慌忙道歉。再三追問下,森穆才緩緩地說起了他的故事。
森穆自小生活在農村,父親早亡,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便外出打工了。他從小跟著大伯生活。大伯待他並不好,經常不給飯吃。有一天,他放學回來,實在餓得不行了,便跑到廚房找東西吃。正巧廚房裡扔著一個發了黴的饅頭,他不顧一切地啃了起來。當晚,他就發燒了,幾乎不省人事。大伯慌了,忙套上車送他去醫院。村子離醫院很遠,他覺得身體越來越燙,矇矓中,他看到一個白影坐在馬車上,大伯還在前面趕車,那絕不是大伯。他用力睜開眼睛,驚訝地發現,那是去世多年的父親!他張了張嘴,只叫了一聲「爹」,便暈了過去。
森穆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了。他的燒也退了,父親卻不在了。可是,從此以後,他的眼睛發生了變化,總是會看到一些模模糊糊的白影,可是告訴大人時,大人們卻總是罵他胡說八道,甚至還把他當瘟神一般毆打。後來,他什麼都不敢說了,但這種怪異的能力,卻並未因為他的沉默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