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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谷驚魂

2024-03-25 14:32:05

    話說清光緒年間,奉天府懷仁縣一個大山溝裡住著一戶姓何人家,老人去世多年,只剩下小兩口過日子。男人何明長得高大威武,妻子劉氏嫵媚俊俏,兩人三十出頭,還沒有孩子,夫妻倆靠何明放山和打獵為生。每個月何明出山兩次,這時他得起早走十幾裡山路出溝,再走二十裡到集鎮,賣掉皮子和野味,置辦米鹽等物背回山裡。何明放山挖到的棒槌,用樹皮和泥土包好,在陰涼處存放起來,到了秋後,有關內把頭來收(山裡人把收人參的稱作把頭)。
    這年何明挖了兩顆二兩多的人參,心裡很高興,盤算著,秋天到了,把頭快進山了,今年挖的棒槌能賣多少錢?要是張把頭來了還好些,總會給個好價錢,要是那個白把頭或王把頭可就糟了,每次都把價格壓得很低。人參不能存放太久,否則不爛掉也得跑漿,那樣就不值幾個銅板。眼瞅中秋節快到,夫妻倆天天盼張把頭到來。
    兩口子日子過得很平靜,每天何明進山,劉氏在家侍弄菜園、劈柴推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勞動成了二人本能。雖說沒有孩子,可夫妻倆相依為命,互相體貼照顧,從來沒紅過臉。劉氏很本分,從不出山,只在每年正月裡,由丈夫陪著到寬甸娘家住幾天,再就呆在家中哪也不去。就像一隻籠中的鳥,關久了,即使打開籠子也不願往外飛。家中養一條大黃狗和一隻花貓,一為壯膽二是給自己解除寂寞。
    常言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老天爺偏要打亂這種平靜:就在夫妻倆勞累一年,盼著人參出手掙些錢時,何明突然生病了。
    這天早上,劉氏起來做飯,飯做好了,何明還沒起炕。她很奇怪:丈夫平常從不睡懶覺,今天是怎麼了?她進屋叫丈夫起來吃飯,卻看見何明趴在被上呻吟。急忙問丈夫那裡不舒服?何明說心口窩發悶,上不來氣。見妻子緊張,安慰她說,不要緊,過一會兒就會好。
    劉氏取來木香順氣丸,倒開水用水瓢晃了幾下,端給丈夫看他把藥吃下去。過一會兒又問:「你覺得怎樣?要是不見強,我出山給你抓藥。」何明說:「好了一點兒,沒大事,你不用擔心。」山裡人仔細,哪捨得錢買藥?再說出山一次不容易,素常摔打慣了,有病挺一挺就過來了。
    劉氏聽他這樣說,看看沒什麼大事,放上桌子,把飯菜端上。何明吃了一小碗就不吃了,劉氏安頓丈夫躺在炕上,自己匆匆扒了兩口,把桌子撤下。一陣風餵完貓、狗,上炕坐在丈夫身邊,一會兒給揉揉胸口,一會兒給拔罐子、揪脖子。
    何明看她著急的樣子,笑著安慰她:「不礙事,我不會死的,我還沒和你過夠呢。等賣掉人參有了錢,明年咱就搬到村裡蓋房,那就熱鬧多了。」劉氏用手捂他的嘴:「不許胡說,你要真有三長兩短,我也和你一塊兒去。」
    何明拉住妻子手,定定地看著她:「你今天怎這樣好看,我真有福娶你這樣一個俊媳婦。」劉氏被他看得害臊,得到丈夫誇獎心裡很甜:「你先好好歇著吧,我把昨天打的兔子拾掇一下,晚上給你燉了吃。」說完下地,拿把刀,提兔子到大門外小河邊忙活起來。
    下午,劉氏早早把兔肉燉上,滿屋子瀰漫肉的香氣。不料這時何明心口劇烈疼痛起來,疼得他大汗淋漓一個勁叫喚,最後實在撐不住了,叫劉氏取出大煙,切一小塊喝了下去。喝下煙土,穩當了不一會兒,突然大叫一聲,嘴裡吐出白沫,腿一蹬,眼睛一翻,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劉氏驚得不知頭有多大,感到眼前一黑,上炕抱住丈夫使勁揉胸,哭叫著大聲呼喊他的名字……可是何明身體越來越僵硬,直到吐出最後一口氣,死在妻子懷裡。
    劉氏驚呆了,摟著丈夫屍體大哭起來。哭了半天才回過神:何明真的死了。如今陰陽兩隔,望著丈夫那直瞪瞪的雙眼,不由打個冷戰,全身緊張地抖動起來。山裡太陽落山早,眼見下了黑影,十裡地內沒有人煙,到哪找個人來幫忙?她放下何明屍體,從屋裡走到屋外,又從屋外走到屋裡……轉了半天,不知如何是好。最後下意識地從倉房拽出兩條長凳,放在裡屋地下,搪上幾塊木板,把褥子鋪在上面,放上枕頭。
    她顧不得害怕,上炕搬動丈夫屍體。也不知哪來那麼大力氣,居然把屍體抱起來放到排子上。她覺得應該給丈夫換衣服,從箱子裡翻出幾件丈夫出門穿的乾淨衣服,奓著膽兒手忙腳亂地給屍體扒衣服穿衣服,一邊忙活一邊哭著說:「何明,你怎麼說死就死了?你可千萬別嚇唬我,我是你老婆呀!」
    換完衣服,劉氏又累又怕,精疲力竭地坐在炕上。天完全黑下來,陰曆八月初幾,天上只有細細月牙,深山老林格外黑暗。劉氏在丈夫頭前點上長命燈,找出燒紙,用一大張蓋住死者臉,把過年用的蠟燭取出,裡、外屋各點一隻。她想起應該為丈夫戴孝,找來找去沒找到白布,把豆腐包剪下一條系在腰上。一切忙完,跪在丈夫靈前燒起紙來。
    平地起驚雷,猝然的打擊使劉氏還沒從驚恐中完全清醒過來,直到燒紙時,看著紙灰隨風飛舞,丈夫屍體一動不動長拖拖躺在排子上,她的眼淚像山洪暴發般洶湧而出,失聲痛哭起來。悽慘的哭聲傳得很遠很遠,給幽深的山谷增添了陰森與恐怖。
    她一邊哭一邊想丈夫平日對她的好處,自從十六歲嫁給何明,到現在已經三十二歲了,雖沒有孩子,可兩口子一直和和氣氣十分恩愛。剛過門時,劉氏孝敬公婆,家庭很和睦。公婆去世後,丈夫怕她寂寞,每天進山都晚出早歸,用一半時間在家陪妻子。這幾年棒槌挖得多,價錢賣得好,兩口子攢了點錢,想再過兩年搬到山外村莊居住。可誰知就在他們打著美好算盤時,竟突然飛來橫禍!
    劉氏越想越傷心,肝腸寸斷難以自已,眼前一黑昏了過去。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院裡狗叫聲把她喚醒,她慢慢站起身,給長明燈添了點油,呆滯地爬上炕,拉過被子圍住發抖的身體,倚坐炕頭牆根,痴痴瞅著丈夫屍體發愁……
    按下劉氏發愁不說,再說此時正有一人從溝外向溝裡急急走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從關內來東北收購人參的張把頭。
    張把頭家住山東,開著專賣人參的藥鋪,每年秋季都親自來關東收購人參。由於他為人豪爽出手大方,估價公平合理,所以深受山裡人歡迎。今年他比往年晚出來半月,原因是不久前他的妻子生孩子難產,大流血死去,孩子也沒保住,他沉浸在悲痛之中。料理完妻子後事,原不打算出來,可又一想,關東那些多年老客戶可能正焦急地等著他,如果不把當年採挖的人參賣掉,到了明年就不值錢了,山裡人全指望這個呢。而且收人參不是他人能代勞的,必須親自過目,察看批葉、蘆頭、成色、形狀,按質論價;想到這,雖然晚了幾天,他還是帶足銀兩齣來了。
    二十多天裡,他走完所有老客戶,和往常一樣,最後一站來到何明家。他對何明與劉氏印象很好,覺得這兩口子勤勞純樸待人熱情並且老實厚道。今天他傍晚進山,準備在何明家住一宿,收貨以後,明天往回趕路。
    張把頭背著參包走到溝門時,天就黑了,按常理天黑後忌走山路。張把頭一來心急回家,二來他年富力強身高體壯,還會一點拳腳,根本沒把夜晚走山路當回事。夜幕降臨山谷漆黑,近山遠山模糊成一片,風吹林木譁譁作響,時時傳來鴞鳥怪啼。他憑著慣走山路本領,摸黑深一腳淺一腳前行。
    走著走著,似乎遠處有女人哭聲隨風隱隱傳來,這聲音斷斷續續,不一會兒風颳過去又聽不見了。他頓時警覺起來:山裡人常說,狼啼聲就像女人哭泣,莫不是前面路上有狼?
    張把頭腳步沒停,心裡加強了戒備,走了不到一半路程,感覺身後似有東西跟隨。他並沒回頭,也沒聽到身後腳步聲,只是一種感覺,但那種感覺就是不一樣,是視覺、聽覺之外第三感官在潛意識裡示警!他感到頭皮陣陣發麻,頭髮一根根豎了起來,咦!莫不是真有敵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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