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鵲鳴冤
2024-03-30 00:28:05 1
事情發生在清朝光緒年間。這天,邳縣縣令郭正清正在後衙梳洗,忽聽「嘭嘭嘭」,衙外鳴冤鼓連響了三聲。郭縣令早飯也顧不上吃了,連忙穿上官服升堂。
「啪!」郭縣令一拍驚堂木:「來人,帶擊鼓人上堂!」
誰知衙役出去了一會兒,回來稟告說:「老爺,沒見到擊鼓人。」
這就怪了,明明聽到有人擊鼓,怎會沒人呢?
話沒落音,「嘭嘭嘭」又是三聲鼓響,衙役連忙跑出去。瞅了半天,哪有什麼擊鼓人,原來是只「山喳子」落在鼓架上,用嘴在啄鼓。
「去、去、去!你這扁毛東西還想學人擊鼓告狀啊!快滾,再搗亂打死你!」
衙役從地上拾起塊坷垃投向山喳子,然後回堂稟報:「老爺,沒人擊鼓,是個山喳子在啄鼓,被俺趕跑了。」
「山喳子?什麼山喳子?」
「老爺,你才到俺們這裡上任不知道,俺們這地方都管花喜鵲叫山喳子。」
正說著,「嘭嘭嘭」又是幾聲鼓響,衙役抄過水火棍說:「看俺不打死那扁毛畜生……」
「慢!」郭縣令一擺手,「這事太蹊蹺,為何那喜鵲三番五次擊鼓,待本縣親自去看看。」
郭縣令出得大堂,站在衙門口一看,一隻花喜鵲正站在鼓架上,歪著頭往縣衙大堂瞅呢。
郭縣令咳嗽一聲,接著輕聲細語地對那喜鵲說:「你連著三次擊鼓,莫非有冤情要告?如有,你就飛來落在我肩上;如是餓了,就站在那兒,我讓衙役給你送吃的來……」
話沒說完,只見那喜鵲「呼」的一下飛來落在郭縣令肩上,「喳、喳、喳」連叫三聲,左翅一伸,往正南方指了指。
郭縣令點點頭問:「你願帶路前往嗎?」那喜鵲居然連點了兩下頭。
「來人,張四、王五,你二人騎上快馬,跟著這隻山喳子,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千萬不許傷害它。」
兩衙役牽出馬來,那山喳子一展翅往正南飛去,二人騎馬緊緊追隨。
直到天傍黑,兩衙役才氣喘籲籲回衙門稟報:「老爺,俺二人跟著山喳子一直到了南邊的山口,山喳子落在山頂上的一棵老松樹上,頭衝山澗喳喳叫,不飛了。俺們爬到山上一看,原來下面是個直上直下的山澗,有幾十丈深,俺們把幾條繩索結起來墜到底下,在下面找到一具男屍,天太熱,已開始腐爛,俺們把屍體帶回來了,就在堂外。」
郭縣令立刻吩咐仵作驗屍。
驗完屍,仵作報稱:「回老爺,屍體男性,大概死了有五六天了,三十多歲,頭蓋骨碎裂,渾身骨頭多處摔碎,是從高處掉下摔碰所致,別無他傷……」說罷呈上死者身上兩樣東西。
郭縣令接過一看,一塊是系在腰間的玉佩,上好的漢白玉,上面雕刻的是觀音抱寶瓶;另一樣是枚香束,香束是用藍底錦緞所縫,一面繡的是鴛鴦戲水,一面繡的是並蒂蓮花。香束中裝有十幾種名貴中藥香料,冬夏佩帶在身既不招蚊蟲叮咬,又可避汗臭味。
郭縣令仔細看過兩樣東西,又來到死者跟前,彎下腰仔細看了看死者身上的衣服,點點頭,心說:「此人身上衣物,不是一般小老百姓的服飾,衣服上有藥香,身上所佩帶的香束裡裝的也都是名貴中草藥,莫非此人是開藥鋪的先生?他又怎會摔死在山澗?莫不是進山採藥失足落崖?那為何喜鵲會來為他擊鼓鳴冤呢?看來要破此案,還得先查清死者是誰。」
想到這兒,郭縣令回過頭:「來人,速到縣城內外各藥店、藥堂查問,有沒有誰家人最近失蹤或外出,速帶他家人前來見我。」
衙役領命而去。
第二天,派出去的衙役回來稟報:「老爺,縣城內古榆街上,眾益堂大藥堂的老闆娘稱她丈夫於六天前外出,至今未歸,現已隨俺們到堂。」
「喚她上堂!」
「眾益堂老闆娘上堂!」
眾益堂老闆娘上堂問道:「大老爺,喚民婦葉邱氏何事?」
「葉邱氏,本縣問你,你丈夫是什麼時候離家的?所往何處?幹什麼去了?」
「回老爺,民婦丈夫葉玉林是六天前走的。走的那天,天剛蒙蒙亮,說是店堂中缺藥,要到南方採買藥材,走時帶有紋銀八百兩,是民婦親自給他裝的……」
「他是坐車還是騎牲口,和誰結伴同行?」
「回老爺,民夫是騎俺自家的騾子走的,沒說和誰結伴,他只說多則三天,少則一天就回,可至今人信皆無。」
「嗯!」郭縣令點點頭,從案上拿起香束和玉佩讓衙役遞給葉邱氏問:「葉邱氏,你可認識這兩樣東西?」
葉邱氏接過香束和玉佩仔細看了看,揚起頭急急地問:「大老爺,這香束和玉佩都是俺夫從不離身之物,香束是俺親手所繡,玉佩乃家傳之物,為何到了大老爺這裡?」
郭縣令輕嘆一聲,命衙役帶葉邱氏到堂角認屍。衙役掀開蓋在屍身上的白布,葉邱氏看了看屍體,頓時渾身顫抖,雙眼大睜,只叫了聲「俺的夫啊……」便往後一倒,昏死過去。
郭縣令讓人把葉邱氏救醒,又好言安慰一番,然後問:「葉邱氏,你夫平日為人如何?可曾得罪過什麼人?」
「老爺,民夫是出了名的老好人,連三歲孩娃都沒得罪過。平日看病,有錢無錢都能讓人看病抓藥,街坊鄰居誰家缺了欠了,只要對他一張口,他都是有求必應。有回舊市街有個叫吳友德的,也是開藥鋪的。找到他,說是無錢進藥,從俺夫手裡借了三百兩銀子,至今三四年了,也沒歸還,俺多次要去討要,俺夫都說:『誰還沒有欠缺的時候,等他有自然就還了,別去得罪人……』」
「你剛說的吳老闆為人如何?」
葉邱氏鼻子裡哼了一聲,不屑地說:「那個人又奸又詐,雖說也是個開藥鋪的先生,卻從不好好做生意,坑蒙拐騙,又嫖又賭,親爹也被他活活氣死。前陣子聽說他藥鋪要關門了,誰知這幾天又找人重蓋藥鋪,又要納妾,也不知忽然一下哪來的錢。」
郭縣令點點頭又問:「葉邱氏,你夫平時可好養雀鳥?」
「回老爺,俺夫心善,從不忍心將鳥雀等物關在籠中。三年前,俺夫早起到集市買菜,剛走到古榆街的南頭,忽聽老楝樹上山喳子喳喳亂叫,一揚頭,見一隻剛出殼幾天的小山喳子從樹上掉下來,俺夫趕忙扯起大褂襟去接,萬幸還真被他接住了。這小山喳子還沒睜眼,沒長毛。有趕集的看見了就讓俺夫把它扔了,或者餵貓。俺夫不忍心,說大小是條命,就把小山喳子帶回了家。每天抽空或託人到野地裡去逮蟲,或是捉螞蚱來餵小山喳子,那小山喳子被他餵大了,能飛了,俺夫又把它帶到老楝樹下放飛。那小山喳子不願上樹,落在俺夫肩上不走,俺夫就每天來到老楝樹下餵它,一來二去連樹上的老鳥和幾隻小鳥也都不怕他了。街鄰看了都說俺夫心善,連鳥都喜歡他。誰知善心卻沒有好報,他、他好好地出去,卻……夫啊……」葉邱氏哽咽著說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