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聊齋之畫皮
2024-03-29 14:53:05
1.
太原。
深秋。
陳員外府,晨。
霜落,雖只是深秋,可這早晨,已有了冬的涼意,再加上蒙蒙的晨雨,更令王秋覺得,這京城溼冷溼冷的,冷得人心裡也陰陰鬱鬱的。
他悠長地嘆口氣,今年若再考不中,不知更要遭那陳員外多少白眼。
男子漢大丈夫不能自立門戶,仰仗著妻子生息,終是他心頭最重的一塊石。
他加快了腳步,考試的日期臨近了,他得早早的趕到郊外的書齋,靜心讀書去,途徑書市,還要給妻子順便買上那家新開的鋪子的畫紙,妻子陳思棋喜歡作畫,對紙的要求很高,最近尤其喜歡上了書市新開的16號畫鋪的紙。
那紙確實好,顏色通透,手感光滑,摸起來竟然讓人心神蕩漾。
畫鋪的老闆是個纖弱蒼白的男子,衣鋪裡最瘦小的衣服套到他身上,都會顯得空蕩蕩的,王秋每次見到他,都好奇心十足地想看看他衣服裡套得是不是僅是一堆骨頭。
畫鋪老闆的手,亦很纖細,仿若繡花女子的手。
王秋進去的時候,正見一個粉衣的小姐帶著丫鬟從畫鋪裡走出,小姐垂著頭,他看不清她的樣子,但那粉紅,讓他心頭隱隱感覺到了一絲溫暖,陳思棋就從不穿粉紅,偏偏他最愛那粉粉的曖昧顏色。
他望著那一主一僕的背影,隱隱聽那丫鬟說道:「小姐,以後莫這麼早出來,聽說最近京城很亂,很多家的女子都莫名失蹤了呢!」
那小姐幽幽道:「白日裡不讓人家拋頭露面,夜晚更是不得出門,若是早晨再不得出來,那王府和監牢又有什麼區別?」
兩人漸漸遠去,王秋這才回過頭,見到畫鋪老闆正在收起一副奇怪的圖畫。
那圖畫畫得是一副被剝了皮的人體,五臟六腑在畫裡一覽無遺,王秋打了個寒戰。
畫鋪老闆若無其事地望了他一眼,淡然地說:「親王府的小姐讓裱的畫,她總是喜歡畫這些奇怪的東西。」
王秋「哦」了一聲,他實在不知道除了「哦」他還能說出什麼,匆匆買了紙,趕往書齋。
2.
書齋在京城東郊一個偏僻的小樹林中,王秋沒有結識陳思棋前,就住在那裡。一連三年未中,王秋彈盡良糧,更無顏回鄉,只好賣字為生—— 王秋寫得一手好字。
京城陳員外長女陳思棋喜歡做畫,偏偏字寫得不好,於是每每作畫,總是請王秋過去題字,王秋自然抓住這個大好機會,招數用盡,令陳思棋神魂顛倒,對陳員外以死相逼,才能令王秋入贅。
成婚後,他那簡陋的住處,簡單修整裝飾了一番,做為讀書專用的書齋,倒也別有韻味。
出了城,天才大亮,太陽卻不知躲在哪片雲裡,不肯出來。
城邊路沿,躺著一個女子,衣衫襤褸。
王秋心裡某條敏感的神經被觸動了:幾年前,自己也曾如難民般,躺在路邊。
他上前,問:「姑娘……姑娘……」
女子微微睜開眼睛,如受傷的小兔。
王秋心裡又動了一下。
「姑娘為何在此?」王秋問。
「公子既然是路過,就自顧路過好了,公子不問不顧地離去,和我回答公子問題之後公子再離去,於我而言,沒有什麼區別,既然如此,我回不回公子的話,對我來說,都毫無意義。」那女子莫名倔強,不識好歹。
王秋笑了,當年他自己餓昏在路邊時,亦是不屑路人憐憫詢問,想不到區區一個女子,竟然有和自己一樣的骨氣。
人喜歡和自己類似的人。
所以,王秋喜歡她這麼說。
「我既然問了你,定然是心裡有了打算。」王秋笑,很真誠,連他自己也覺得,他很久沒有這麼真誠地笑過了,「我那書齋正好缺個磨墨的丫頭,不知姑娘可否願意幫這個幫?」
那女子沉默片刻,又看了王秋一眼,說:「那就多謝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