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鬼事之鬼孩
2024-03-31 22:18:06 1
一
土改時期,工農兵拿著武器,激昂地喊著「打土豪,分田地」,把留有清朝或民國地契的地主從家裡或地洞裡拖了出來,批鬥槍斃,老百姓迎來了有田有地的主人翁生活。而那個時候的地主家庭堪稱悲慘,大多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他們世代居住的寬大宅院也就被收編為集體資產。後來,這些宅院大多被改造成了當地的鄉村小學。西北一帶某些貧困的山區裡,當地政府沒有足夠資金建設學校,由地主宅院改造成的鄉村小學也就只能修修補補地一直沿用至今,我們的故事便發生在這樣的鄉村小學裡。
說是那年有一個師範院校畢業的李姓女大學生,聽說自己家鄉的小學裡總留不住一名教師,鄉裡小孩或者無人管教,長大了做文盲,或者跋山涉水,遠走他鄉求學,安全事故頻發,有部分小學生就這樣死在了求學的路上……那女大學生收到鄉裡領導的滴淚請求信,把心一橫,離開了生活四年的大城市回到西北家鄉小學任職。這李老師本知家鄉貧困,學校教學條件也定是差的了,但等她進入這小學校門一看,還是傻了眼。這學校前身明顯是舊社會裡大戶人家的宅院,四面圍牆的牆皮斑駁剝落,牆上小窗雕花尚還精緻,可惜牆角坍塌。宅院中堂的紅漆木樑陳腐,堂上擺了幾張木桌椅,再在牆壁上抹了黑水泥做黑板便是教室。庭院臺階下雜草叢生,堂下尚分布著四間小土房,一間改做了師生共用的廁所,一間做了廚房,另外兩間是教師住房。可惜在李老師到來之前,這學校唯一的老師已經調離了,現在,李老師只得獨自一人住進學校。
學校一年級至六年級也就一共十二人,共用一個教室,這李老師按時間輪番講課。學校附近的山民見這個年輕漂亮的女老師竟肯留下來教育本家孩子,便時不時會送來青菜大肉。鄉裡大娘在傍晚時分,瞄準李老師下課,立刻扯了一把幹曬拉麵跑來聊家常,有意無意地給李老師介紹對象。鄉民充滿人情味,山裡學生懂事聽話,這李老師一天過得卻也開心。
可一到夜晚,李老師便慌了。偌大個宅院,自已小房間裡的燈火顯得昏暗不明,山民早睡,四野一片黑暗死寂。自己一人經過隔壁空房子上廁所時,總覺得那窗戶裡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看,夜晚的廁所裡也是陰風陣陣,總會有幾聲似蟲鳴又似貓哭的怪叫。等到白天,李老師帶著幾個較大的孩子打開隔壁空房來清掃,裡面除了一張搬空的床和一個空木櫃,再無他物。李老師只得把那空房的窗子緊緊關閉,想著自已大學時所學的那一套唯物論,也就過去了。
話說這天日暮時分,那熱情的來說親的大娘剛走,李老師轉身走進廚房裡把大娘送來的饃饃熱了吃下,這時,庭院裡隱隱約約地卻傳來了小孩的抽泣聲,再仔細一聽,又似是貓叫聲……李老師雖然有些驚怕,但想著附近還有村民在走動,便也壯了膽走出門前來看。只見庭院的雜草叢中蹲坐著一個小小人影!李老師慢慢走近一看,卻是一個四五歲模樣的小男孩,臉蛋粉白,穿著一身紅色的仿清馬褂,頭戴一頂烏黑瓜皮帽,正低頭揉眼哭泣。李老師看見是個裝扮可愛的孩子,便放下心來,當是附近哪家孩子來學校玩耍被夥伴丟下,於是拿來兩個饃饃走到孩子跟前,蹲下說道:「你是哪家孩子呀?來,吃了饃饃,老師送你回家好不好?」見孩子依然低頭啜泣著不說話,李老師轉念一想:定是剛才那大娘帶來的小孫子,這粗心的老婆子只顧著在房裡與我說親,倒是把自己在庭院裡玩耍的小祖宗給忘了。
二
李老師微笑著把饃饃遞到小孩面前,小孩看了看眼前的白饃,卻不伸手去接,只抬起頭來,臉麵粉白而無血色,嘴唇卻像抹了朱丹似的紅得出奇,看不出是哭還是笑地用一雙漆黑眼瞳盯著李老師看。那一瞬,李老師感覺這目光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在哪裡碰見過。李老師正要伸手去拉起這小孩,小孩卻不知何時站了起來竟一口咬在了她手臂上!李老師「哇」的一聲痛得直入肺腑,呼叫著甩開小孩的口,急急撫摸著手臂拉開衣袖來看,手臂留下一個紫黑的圈,卻是不見一絲牙印!李老師轉過頭來看那小孩,雜草叢中只有掉落的兩個饃饃,哪裡還有小孩的身影!李老師無奈地笑了笑,只當這孩子見到自己大聲呼叫,害怕便跑出了校門。李老師走出校門來尋那小孩,卻是不見蹤影,心裡感到奇怪,想著等明天傍晚那大娘來時,問清她家孫子的情況。
第二天早上,天色不十分明亮,尚飄著朦朧的牛毛細雨,十二個孩子都已早早來齊。李老師在心裡感嘆著山裡孩子上學不易,便往簡陋的講臺上一站,忽然發現教室角落處不知何時竟多出了一個學生!定睛一看,正是昨天傍晚蹲坐雜草叢中的瓜皮帽小男孩!那神秘孩子此時正坐在一個三年級學生身邊,低頭玩弄著那學生的衣角,學生卻是不理不採,仿若旁邊無人,只直直坐著看黑板。
李老師摸了摸痛得有些發麻的手臂傷處,想著下課再去問清那小孩的情況。於是轉身在水泥黑板上抄錄了一小段拼音和文字,轉過身來正要開口帶讀,卻發現那瓜皮帽小男孩此時已走到教室外,趴在窗戶上一雙眼睛向裡面似笑非笑地看著。這目光……像極那夜隔壁空房子窗戶上投來的似有還無的目光!李老師心裡一個激靈,全身一陣冷顫,驚恐地盯著窗戶看。
下面的學生見李老師張著嘴巴,卻不發聲停了下來,便也齊齊轉身向窗外看去,窗外雨絲輕飄,庭院空空如也,於是都在好奇老師到底在看什麼如此出神。李老師眼看那神秘小孩沿著庭邊頃刻間走遠,心裡發毛,課也暫停下來,只走到那個三年級學生身邊,問道:「剛才坐你身邊的是誰呀?」那學生驚奇地瞪大了眼睛,四下看了看,除了近處的同學,身邊再無其他人,便迷惘地答道:「沒有誰啊。」李老師看了看那學生有些褶皺的衣角,一言不發地回到了講臺,心神不寧,這一天的課也講得凌亂。
熬到了傍晚,學生下課都結伴打了傘回家,李老師在校門口等了許久,卻不見往常來竄門說親的大娘出現,猜想也許是下了整天的毛毛雨,地面溼滑,天色暗沉,那大娘也就不出門了吧。一想到今晚又得一人住在這大院小房裡,再聯想起那神秘男童,李老師畢竟是一個剛走出校園的女生,心便慌了起來。想去附近村民家借宿,但以什麼理由呢?說是有鬼?太荒唐……況且自己一個女孩子家去了那無親無緣的人家借宿,說不定第二天早上新聞就出來了……回老家?老家離學校也有二十多公裡山路,趁黑走山路也太危險,何況還下著毛毛雨……李老師左右思慮不定,再而心煩意亂,最後把心一橫,與天鬥與地鬥其樂無窮,我就不信這世界還真會有鬼!簡單做了晚飯吃下,便從廚房裡帶了一把小刀進房來,打燈關門,防範一切未知……
李老師在房間裡看書直到三更天才關燈睡下,周遭除了下雨的夜色比平常更暗沉些,屋簷下有「嗒嗒」滴雨的聲音,其他一切倒也正常。睡至下夜半,李老師突然被一陣吹響嗩吶唱秦腔的聲音吵醒。李老師坐起來一聽,聲音悲涼傷感,是從中堂教室處傳來的。大半夜的還會有人搭臺唱戲不成?本地山鄉有個風俗,哪家有喪事,需搭臺半夜唱戲,臺下擺著些空凳子,這戲不是唱給生人聽的,說是娛樂鬼神,讓死者在陰間好過些。
李老師細細想來,也沒聽說附近有哪家人辦喪事,且這喪戲也不可能大半夜的搬到學校來辦。李老師一陣驚奇,打開些問縫來向大院中堂處望去……只見中堂門前的庭院裡不知何時搭了一小戲臺,紅燭高照,臺上兩個紅白臉在邊唱邊舞。臺下只坐著七個人,都是紅色錦衣打扮,一個身軀胖大的男人坐在中間正看得津津有味,一個打扮考究的捲髮女人和一個瓜皮帽小孩童坐在胖大男子身邊,身後是僕人模樣的男女幫著端茶遞水,揉肩捶背。
李老師心裡一驚,這一群人怎麼看也不像附近村民,上下三鄉哪還有這般模樣打扮的家庭!就在李老師慌亂地要緊緊關上木門時,那瓜皮帽小孩胸前抱著一個紅色布馬,突然轉過頭向李老師房門盯來,並抬起手定定指向門縫中的李老師給身邊的捲髮女人看。戲臺下七個紅色錦衣的人齊齊生硬怪異地轉著頭,隨著小孩所指望了過來……七人臉色一致粉白,毫無血色,眼睛漆黑空洞,嘴唇卻像抹了朱丹一樣紅得奇異,似笑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