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怪談故事之離卦
2024-03-26 01:41:05 3
臨行前,張紀阿健步走進後院。一隻西施犬搖著尾巴迎了出來,小芳一雙手還泡在牛乳中,手指在銅盆裡輕輕打轉,手腕聞戴著一對翠綠的鐲子。
「母親果然把鐲子交給你了。」紀阿示意屋裡的丫鬟退下,接過小芳一雙白皙的手笑道,「還是你戴著最合適。」小芳卻愁眉輕鎖:「但願幾位姐姐不要怪罪才是。」這對鐲子本為張家祖傳之物,歷來由長媳保管,如今張老夫人將這對意義非凡的鐲子交給小芳,是有意讓她來掌管家務了。
紀阿喚大管家張福進來,伸手接過一大串鑰匙,回頭與小芳說:「這次出門我帶張福同去,家裡鑰匙就交與你。母親既然選了你來主持家中事務,我相信她老人家是對的,你是留洋讀過書的人,自是明白箇中道理,有什麼不清楚的就問張貴。」小芳接過鑰匙回道:「放心吧老爺。」其實紀阿不老,剛剛年過四旬,小芳卻是二十出頭,她給紀阿生了唯一的兒子,是他的第三房姨太太。
紀阿此番出行說來話長。
時年農曆四月,張家老太爺過世,張老夫人跟著一病不起,一心要追隨老伴而去,紀阿請遍名醫也不見起色,都說老夫人是心病,只給開些補藥方子,如今已在彌留之際。
前些日子,忽然有個江湖術士找上門來,他自稱道號遊方,誇口能解老夫人心結。眾人只當是招搖撞騙之輩,哪知他第二天便讓張家門外的一株梅樹盛放,眾人驚異,夏日裡梅樹開花好比六月飄雪,定是奇蹟。小芳卻言:西洋有書記載,硫磺可以將花催生,只是次日花便凋謝,那株樹也隨之死去。隔日,滿樹梅花果然枯萎,有、r鬟調皮問梅花為何枯死,遊方笑稱:「那梅花已得我法力點化,超凡脫俗不知去向了。」此言倒也讓不少人信服,紀阿便許以重金,請他為母親看病。
那遊方只見老夫人一眼,又問其生辰八字,便退與紀阿說:「這酬金我拿不了,老夫人壽數已盡,非凡人所能左右,張兄還請節哀。只是我觀老夫人面相,似有異常之兆……」
遊方這一番話紀阿早有準備,只問這異常二字是何意。遊方面露愧色道:「應是與令尊有關。老先生所葬之地似乎不太妥當……實不相瞞,貧道亦是無能之輩,不敢妄說一二。」
紀阿聞言急道:「此事可有化解之道?還望大師提點。」
遊方手撫鬍鬚,沉默半天道:「貧道所學均是些雕蟲小技,事關重大,不敢怠慢。我有個師姐在清風觀,法力高深,我這就修書一封,你速去請她來此,或許可有轉機。」
所謂風水運勢之說,在國人中流傳已久,老太太好端端的一個人轉眼間成了這樣,紀阿亦有幾分相信,故此依遊方所言,前去拜請高人。他先謝過遊方:「此番多虧大師指點,事後定當重謝。說來也怪,紀阿總覺得大師似曾相識,莫非是前世的緣分?」
遊方笑道:「張兄言重了。世人結交莫過一個『眼緣』,你我算是投緣啊。」
據遊方所言,清風觀僅每年七月門戶大開七日,其餘時間均不見客。這七日中,清風觀要挑選入門弟子,亦有弟子出師,加之一些鄉民求醫問藥,佔卜問事,善男信女燒香祈福,好不熱鬧。清風觀紀律嚴禁,窮苦人看病並不收錢,也算是造福一方黎民。其門下弟子無論醫、易、武、德均出類拔萃,觀主清風亦是得道高人,在當地百姓口中已是神話。
紀阿一行緊趕慢趕,總算在時限內抵達清風觀。更不敢耽擱,當日便上門拜訪。
張福將書信呈上,外加黃金百兩,片刻後便有白衣道人出來接待,將紀阿等人引至清靜之所。那道人二十餘歲,眉目清秀,張福一路打量,終忍不住問道:「敢問道長可是女子?」那道人一稽首:「幾位先生遠道而來有所不知,清風觀中皆是女弟子。在下乃清風道人座一弟子淨慧,請張先生這邊焚香致敬。」張福忍俊不禁:「怪不得觀中道童都這等俊俏。」話未說完就覺得不妥,趕忙補一句,「女子好啊,男人得耕作養家,要是男人都跑來修道了,我們吃什麼?哈哈。」
有道童端來一盆清水供紀阿洗手潔面,另有道童遞來數卜根修剪齊整的稻草,紀阿遵照淨慧所言,伸出兩手持稻草,置於香爐之上,同時默念心中所惑之事,以求神明指示。
事畢,淨慧接過稻草,退於靜室北角,盤腿而坐,看似隨意地分配著稻草,如此反覆許久,面露異色道:「張先生此卦兇險,待我請教師傅,諸位稍等片刻。」說完施禮退下。
張紀阿聽聞兇險二字,心中愈加慌亂。他一心想見這清風道人,不想百兩重金加之遊方的書信,到此時仍是無緣一見。張福不滿道:「這清風觀如此禮儀,難不成就讓這小道姑來搪塞我們?什麼兇險,我看這些道姑也是貪婪之輩。早知如此,當初多帶些銀兩,看她清風老道出不出來!」幾個隨從也附和著為難道童:「是啊!這不是不給我們老爺面子嗎?讓你們觀主出來!」紀阿急忙訓斥:「不得無禮。今日是我們有求於人,你們就別添亂了。」
說話間,淨慧已經回來了,她施禮道:「家師向來不見客,觀中大小事務均由我處理,還望諸位見諒。張先生這一卦為易卦中的四十三卦,名為央卦。此卦有大水破堤之相,江河東去,堤危岸搖,府上定有重大變故。」
張紀阿聞言,額頭上冒出一層細密冷汗,母親重病未愈,家中不知又會出何事,頓覺兩眼發黑,又聽淨慧接著說:「不過家師讓我轉告張先生,兇者吉之本,福兮禍所伏。先生唯有堅守正道,以德行事,方可逢兇化吉,終得善終。家師還說,遊方師叔書信中提及張家老爺墓穴之下似有舊墓和骸骨,此乃大兇之象,命我隨張先生同去,根除這隱患。」
紀阿急忙叩首道:「多謝清風大師。他日事成之後,紀阿定當登門叩謝。」
此時天色已晚,淨慧吩咐道童帶領眾人去休息,第二日清晨便隨紀阿等人一同趕回張家。
自張紀阿走後,張家大院確是不太平,張紀阿的弟弟張紀業三不五時帶些家丁地痞來討錢。
張紀業是典型的敗家子,他原是庶生,剛出生親娘就死了,因此得來老太爺百般疼愛,不成想他年過三十仍然遊手好閒,嗜賭成性。說起來老爺子也是被他活活氣死的。
年前紀業鬧著要納妾,老爺子一問才知是風月場的姑娘,自是不允,後來紀業更是鬧著要分家,老爺子念及骨肉之情,給了他千畝良田和兩間當鋪,讓他好自為之。這紀業自分家後也不鬧了,替相好的小嵐姑娘贖了身,並花重金買了一處大宅院安置,紀業的原配夫人來找老爺子哭訴,張老太爺是極愛面子之人,加之年歲已高,氣急之下便一命嗚呼了。
老爺子死後,紀業便經常來找紀阿,詢問為何遺囑裡家產沒他的份兒。紀阿從小便疼愛這個比自己小十歲的弟弟,來了就貼補些銀子給他花,可到後來,紀業說要組商隊做大生意,開口便是千兩銀票,後來更是說要抵押他的兩間當鋪。紀阿恨他無賴,當眾給了他一巴掌,紀業卻冷笑:「打得好,你張紀阿佔著我張家億萬家產,我管你要區區幹兩,你竟然打我?連老爺子都沒碰過我一根手指頭。你給我記好了,咱們走著瞧!」
過了幾日,張紀業帶著人再次登門。眾家丁深知二少爺素來潑賴無恥,對人稍看不順眼便拳腳相向,又礙於他少爺的身份不敢抵抗,避之唯恐不及並不敢真的阻攔。不過張紀業這次並不胡鬧,他帶來了一個師爺模樣的瘦子,瘦子拿出衙門的傳票,說:「傳縣太爺令,三日後正式審理張家財產案。」情面。「
眾人散去自是無話,小芳心情沉痛,只盼紀阿早些回來主持大局。老太太亦是奄奄一息,急待準備後事,小芳脫身不得,只有傳張貴前去衙門打點一番,並囑咐道:」此次非比尋常,官府一應條件都暫且答應,不可節外生枝。「
當夜月明如鏡,張府大門外的兩隻燈籠被風吹得搖搖欲墜,門下立了一人,一身尊貴的黑綢衣褂,胸前繡得一朵考究白花。那人立於門下許久,忽而一掌打在門上,這一掌厚實有力,震得兩個打瞌睡的門丁退後了幾步,看門老頭跑了出來:」哪個不要命的這樣敲門,吵醒後院的奶奶有你好受的!「話未說完又聽到一聲悶響,外面的人似要破門而入。老頭跳罵道:」你他媽的敢撞門!你們兩個還愣著幹嗎,還不開門?「門丁急忙卸下閂門的橫木,只見門外立善一人,花白頭髮被風吹得散亂,模模糊糊看不清臉,老頭幾步上前,正要破口大罵,忽然疑惑道:」老爺?「揉揉眼睛瞪圓了看,」老爺,你不是……你不是死了嗎?「兩個門丁慌了手腳,不知來者是人是鬼;也不知該關門還是逃命。